瞪着被搁在自己手心里的一把剪刀和一把镊子,忽然有一种恐怖非常的想法在孙盈盈的心头急速形成。
他、他不会要她替他头上那个伤口拆线吧?虽然说那个伤是她砸出来的,可是……可是……
「你不觉得这……这种东西经过消毒比……比较好?」苍白瞪着手上的烫手山芋,她声音微颤,轻问着将东西丢到自己手上后,便马上回头去忙其它事的男人。
「没问题的,我处理过。」言熇头也不抬地道。
「那……你会不会觉得……剪刀和镊子好象都太大了点?」
「没问题的,凑合着用吧!」
「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种事还……还是去趟医院此较好?」
「没必要那么麻烦。」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我麻烦。」他不疾不徐地打断她,一边将撕下的纱布往垃圾桶一丢,然后猿臂一探,把不知不觉已缩到沙发另一角的孙盈盈,给捞到自己身旁。
「好了,我准备好了!」一手拨起额前发丝,他将伤口送到她眼前。
「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啊!」垮着小脸的她,意有所指的看了自己双手一眼。
他眉一皱,视线跟着往下,看到那双抖个不停的小手。「那么妳最好怏点,不然我会以为其实妳是想整晚跟我耗在一起。」
拜托!她看起来像很想整晚跟他耗在一起吗?他简直自负到了令人咬牙切齿的地步!脸色灰白的人儿,无比哀怨地咬起下唇。
好吧!既然他都不担心了,她干嘛要去担心自己若是不小心弄出个更大的洞来怎么办!
这可是他自找的,哼!
「好好控制妳那双手,否则一不小心,妳极有可能得在我手下做牛做马一辈子。」斜睨了她逼近的双手一眼,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提醒。
「你——」她脸一白,倒抽一口气,「你真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男人!」
「多谢恭维。」他老兄完全不受刺激,甚至还真当她是在赞美他,咧嘴一笑。
孙盈盈气息一屏,握剪、拿镊的手儿不禁握得死紧。
冷静,冷静啊,孙盈盈!就算妳真的很想把镊子插进那对鼻孔里,很想把手上这把剪工捅进那张嘴,妳也绝对不可以那么做!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满脑子都在诅咒着某人的孙盈盈,在双手放下来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也完成言熇的要求,心中倒也有几分小小的成就感。
并且,后知后觉的得到一个结论——原来所谓的约会,就是替他拆线啊!早知道就不用怕成那样了。
雨水顺着魁梧健硕的雄躯,一滴一滴徐缓有规律地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言熇的脸色很难看,就像他此刻泡了水的高级皮鞋一样难看!
一旁的孙盈盈垮着小脸,像个刚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只能乖乖立正站好,心虚又不安地数起那滴落在脚跟前的水滴,头都不敢抬一下。
沉默了许久、许久……
「……妳确定妳的钥匙是掉在我那里?」紧绷的口气里充满压抑。
此时,言熇不知是该先扭断孙盈盈这迷糊成性的女人的颈子才对?还是该先扭断自己的?他怎么会一时兴起找她麻烦,结果反而为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
拆完线后,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竟然下起雨来,在他好不容易冒着倾盆大雨将孙盈盈送到她家门前时,这应该要被天诛地灭的胡涂女人,竟然在一阵模索之后,怯懦地对他说:「糟糕!我的钥匙好象掉在你家……」
好象?哦!这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女人竟然敢说「好象」!
天晓得,从那一刻开始,上帝就已经在考验他言熇的意志力,那股克制自己不要冲上前扭断她脖子的意志力!
孙盈盈脸一白,僵硬地轻轻点了下头。其实,她也没那么确定钥匙到底掉在哪儿,不过这句话不适合现在说……
「喝——」
一身湿漉的娇躯微微瑟缩了下,因为耳畔那个抽气声,大得就像打雷一样。
「妳……总是这么胡涂吗?」明知这是事实,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心中气得严重内伤。
孙盈盈很想反驳的,但想想自己好象也没什么立场,最终只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承认。
蓦地,一只男性大掌猛地攫上她手腕。
「你……你干什么?」她一怔,下一秒已被言熇拖着走。
「闭嘴!」
「你……你要带我去哪?」被迫在后头又跳又跑的她,慌乱无措的白了小脸。
「回我那里!」霍然转身,他手劲一个使力,将险些撞进自己怀里的她,一把扯到自己眼前。
「还有,从现在起妳最好别再多说一个字,否则我不保证我的拳头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跑进妳那张可爱的小嘴里!」咬着牙,他冷冷丢下威胁。
孙盈盈几乎是立刻地就闭紧了小嘴,甚至还反射性地用自由的那一只手捂紧嘴巴。
她圆睁的双眼,盈满不敢置信。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野蛮啊?!
☆
怎么会这样?!
孙盈盈瞪着被塞进自己怀里的男性睡衣和女性免洗内裤,站在言熇家的客房门前,不知所措。
「那……那个其实我可以……可以回自己的——」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近一个车程的来回路上。」
「我说过,我可以叫计——」
「已经很晚了,我不会冒那样的险。」
「我——」
「妳想考验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他的耐性有多大吗?」
「我——」
「如果不想的话,现在就转过身去,关上门!」
「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妳睡楼上,我睡楼下,没有那样的顾虑。」
「可是——」
「放心,今晚妳的贞操会很安全;除非妳有半夜去敲男人房门的习惯?」这样的话,他就不敢保证了。
「谁、谁有那样的习惯!」下流!
孙盈盈倒抽口气,双颊一阵滚烫地怒瞪着眼前的自大狂。
「那最好。晚安。」冷冷撇下这么一句,神情阴森的男人,保留最后一丝理智,跨着大步从容下楼。
背后,孙盈盈对着言熇高大的身影,吹胡子瞪眼了好半晌,然后才非常不情愿的缓缓关上门。
什么嘛~~只不过陪她找了一个多小时的钥匙就这样!
两眼无比哀怨地扫了客房宽敞明亮的摆设一眼,她哀声叹气地将目光绕回正捧在自己手里的衣物上。
原来他刚刚还半途下车,是去买这个啊……女性免洗内裤……
脸一红,孙盈盈嘴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呵……她真无法去想象高壮的他在店里拎着它们结帐的模样!不晓得他脸红了没?呵呵呵……
压抑不住的轻笑声,再也忍不住从紧抿的樱唇里逸出,忽然,她觉得姓言的似乎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恶劣嘛!
妈的,真是糗毙了!
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言熇瞪着天花板,忍不住又一次低咒起自己的愚行。
为什么不踢她下车?竟然还让她住到他家来?
就为了她那已经冷得在微微打颤的样子?
老天……言熇,你真是蠢!你应该要留在温暖的车内的,干嘛在煞车时一时心软改变主意,蠢得去替那笨女人张罗那种事?
她如果因此而感冒的话,也是她活该啊!
瞧瞧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然为了一个胡涂得令人发指的笨女人,犯下这种一时冲动的错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已经够后悔收留她了,而现在,她又是要来加深他的后悔的吗?
言熇咬了咬牙,视线投向那至少敲了几分钟的那扇门,原本期待她自己放弃的心,在明了她根本不懂得知难而退后,终于投降。
该死!她最好有相当的理由!
翻身下床,他低咒地套上睡裤,打开房门。
门外,披散着一头柔亮乌丝的人儿,细致的脸蛋上有些惊慌,有些忐忑,更有着懊恼。
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很冒昧,但毕竟她可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走到这扇门前来,她不能放弃。
言熇一脸寒霜的看着孙盈盈。
「我……那个……」怎么办?他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那个……你睡着了吗?」她忐忑地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原来妳真有半夜敲男人房门的习惯!」一手扶着门边,高高耸立的他,像个傲睨天下万物的神祇般,低睨着脚下的她,微乱的发令他俊朗的面孔,透露出一股吸引人的狂野魅力。
她瞧得几乎有些痴了,直到那对好看的剑眉不耐地扬起,她才赫然回神,两颊一热。
「不……不是的!」像是被抓到了小辫子,孙盈盈慌忙的移开视线;但是,当她发现应门的他竟然上半身赤果,霎时呼吸一紧,连忙又把视线跳回他脸上。
「嗯?」言熇面色不善地扯着嘴角,将眼前女人羞怯慌乱的表情全收在眼里,不明白她既然怕羞,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那个……」迟迟地,她脸红地吸了口气道:「你的客房很大、很舒适。」
所以?他不语地挑着眉。
「那……那张床也很好。」
所以?他还是挑眉。
「但问题是——」
对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还是挑眉,不过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一次说清楚!」他下最后通牒,语气明显不善。
「好吧!」几经挣扎,她叹了口气;而他几乎为此而不小心死了好几千万个细胞。
「假如我告诉你,一个已经二十二岁的成熟女人,她有认床的习惯,那么你会不会笑她?」如果他真敢咧出一口整洁的牙齿,那么她绝对会收回不久前刚对他萌生的那么一点好感!
然而,他的反应是——挺腰退了一步,打算火速把门关上。
「啊!等……等等!」孙盈盈见状,急得跳上前。
「妳、休、想!」言熇咬牙冷冷的瞪着挡在门旦则的她。「休想用这样的借口来说服我再送妳回去!晚安——」
「不是的!我不是要你送我回我的小套房,我是……是……」忙着解释的她,突然又支支吾吾丁起来。
这下子,已经没什么耐性的男人,其神色已非难看足以形容的。
「妳只剩一秒钟的时间。」言熇阴森森警告着。
「我……其实我是想问,今晚我可不可以待在你这里?」孙盈盈担心自己真会在下一秒被丢出去,心一慌之下一口气说明了来意。
这里?!言熇瞪着她。
「我的卧房?」他小心翼翼求证,怀疑自己也许误会了她的意思。
但是,当耳根发红的孙盈盈拉出一抹腼腆的笑,对他轻轻点头时,言熇心中那股想把她丢出去的冲动霎时又可来了!
「我的房里只有一张床。如果妳想睡我的床——除非妳有『其它』的意思!」他意有所指地,刻意暧昧道。
「我……我才没有其它意思!」脸儿已经够红的孙盈盈立刻反驳,跟着又绞起十根玉指,小声道:「我可以睡在你的沙发上。」
刚才,她偷窥了他身后一眼,发现房间一角有一张米白色的双人沙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妳不担心?」哼!刚刚是谁还义正辞严地驳斥呢!
「那个我……」
「妳不怕我一时狼心大起,把妳给吃了?」
「言熇,你不准乱来!你……你不要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她只是对一个人独处在陌生的环境,有点小小的恐惧罢了。想来六岁那年,在雨中和父母不小心走散的那一晚的记忆,对她还是影响深远。
唉!想当初上北部,搬进现在的住处时,她还抓着曼玲和自己同住了半年多,才克服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想起好友,孙盈盈不觉又要大叹自己的运气真是不佳!
为什么自己老是挑曼玲不在的时候出状况?唉!要是曼玲在的话,那她就不需要站在这里,对人家提出这种令人想入非非的要求……
不过他应该只是吓吓她吧?
不由得,孙盈盈的视线不禁落向那张扬言要吃了自己的好看双唇上……莫名地,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忍不住朝天花板低咒数声的言熇,没有察觉到眼前女人的异样。
「我知道了。」当他移回视线时,他一这么对她说,表情是出奇的平静。
「……」她微怔。什么意思?
「我也不找随便的女人。」
「……」还是不懂。
「不想冻死的话,就自己去找条棉被过来。」
啊!这次她可听懂了!孙盈盈两眼一亮,咻地,立刻直奔三楼。
言熇阴鸷地看了翩然飞去的背影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连咒骂的力气也没了。
拾起一向被弃置在床脚的睡衣,为了她的安全,他最好是穿睡衣睡……言熇忽然瞪起睡衣来,跟着嘴一抿,又将它丢了回去。
可恶!为什么一切看起来像是他咎由自取?
忿忿将自己甩上床,言熇气恼地忍不住逸出声痛苦申吟。
去他的认床!还是什么其它鬼理由!现在他只祈求老天……不,是那可恶的女人,能该死的还他一顿好觉……噢!她最好可以!
呼呼呼……
这真是太诡异了!为什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自己竟然作了……嗯……作了春梦!
孙盈盈气喘吁吁,脸蛋红透,盖愧欲死地想尖叫。
「唔……」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轻吟出声。
梦中,赤果男人的嘴唇,像是一片灸热烙铁……
她情难自禁地轻轻颤动着,感觉那轻唱兜弄的魔法,真实得仿佛就洒在自己身上。
承受不了这样再真实不过的刺激,美眸紧紧闭紧的孙盈盈,低低申吟,下意识地抓紧指下结实的男性肌肉。
哇~~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在作梦吗?但为什么——
为什么此刻挤入自己腿间的庞大男性竟是如此真实?!
忽然,一丝不安窜进了孙盈盈浑沌的小脑袋里。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啊——」同一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痛呼声,像惊雷般从她嘴里呼出,划破一室的宁静。
这一声,打醒了同样自以为身处春梦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