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和薇依又去“FLY”,听夏磊弹琴,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回薇依的家。
回到家,她和薇依分别洗了澡,大概是热水冲散了身子的疲倦,也可能是薇依明天休假,于是两人躺在床上,手圈住了抱枕,聊起天来。
这一聊,睡意全没了,她们索性起床,冲了一壶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窝着身子,讲起话。
有大部分的时间是薇依问着沈云在法国发生的事情。
当然,两个女孩在一起聊的,除了爱情和男人,还会有什么事呢?
薇依自从上回自杀后,她的情感一直很封闭,到现在她还会为那段受创的爱情做恶梦,因此,她这几年来,情感生活是一片空白。
沈云就比薇依幸福多了,虽然她和康强的爱情就这样像阳光下的水分被蒸发掉了,但她至少还有康强给她的两百万,让她衣食无缺,能够专心的在音乐上发挥。
且沈云在丰富的情感后面有她理性的一面,她不会因为那样而让自己绝于爱情路的。这可能和她在法国有关系吧!
“你在法国这几年有过男人吗?”薇依好奇的想知道。
“有一个交往了两年。”
“法国人?”
“日本去的。”
“分手了?”
沈云点头。
“快告诉我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在薇依的半逼供下,沈云燃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申,跌人了回忆——
在机场和康强分别,沈云单独远赴异乡。
飞机到达法国巴黎机场,是冬季中巴黎难得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天空湛蓝的云彩飘泊,鸽群展翼飞过。
一下飞机,沈云过了出境室,人才开始不安了起来。虽然她在读书时曾经修习过法文,但终究没真的和法国人接触过,现在一入了法国,她慌了起来。
沈云在行李处拿了自己两箱地行李,推着车走出出境室,她东张西望,在机场大厅的人群中搜寻她在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梦寒。
突然的,从她右侧进出了一个声音——
“沈云!”那明亮的声音,是沈云认得的。
“梦寒!”沈云终于找到她了。
梦寒并没有直接和沈云走出机场大厅,而是在大厅内的机场咖啡座聊了起来。
“你知道吗?可倩、潞潞她们都知道你要来了。”
“真的?好久没看到她们了。”
“是啊!那时要你和我们一起出来,你还拖拖拉拉的,你看慢了一年了吧!”
“我当时也没想到……”
“算了!还不是为了康强。”
沈云无语。
“别谈他了。”
“SayGood—bye了?”
沈云点点头。
梦寒叹了口气,“爱情哦!爱情像气球!”
梦寒在学校时,就很会逗人笑,她的样子,让沈云很快的恢复情绪,她顽皮地说:“爱情像泡泡。”
两个女孩,初见的喜悦,让她们有很多的话要说,下午两点多的飞机到法国,等她们携手离开机场时,已经五点多了。
沈云来到法国已经一个星期了。
她在梦寒的安排下,和她住在同一层公寓。这层公寓有四间房间,分别住着T省来的可倩、潞潞和梦寒。
沈云来前刚好有一位法国室友搬出去,于是她们就把房间留给了沈云。
沈云来法国因为有好朋友在旁边帮忙,于是她很快的就适应了环境,再一个星期,她就准备要上课了。
沈云在T省是学音乐的,因此她继续往这方面深造。
她主修爵士钢琴,副修长笛。
刚开始时,她还会想康强、想小王子,但开始上课后,繁重的课业,冲淡了她许多的思念。
渐渐的,她有自己的生活圈,T省的一切,就慢慢地淡了。
学期结束那天,梦寒和可倩、潞潞都到离巴黎有两小时里路远的南部的图尔城度假了,本来沈云要和她们一起去的,但前一天她得了感冒,于是就只好留了下采。
可倩她们走了,平日热闹的公寓,沈云还不觉得寂寞,现在整层公寓空荡荡的,再加上感冒,她真的有种人在异乡的悲凉情绪。
所幸的是她服了药睡了一天,醒来后,人顿觉清爽,人一清爽,就活泼了起来。沈云这时倒喜欢上了这种安静。
她偷了几天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做的日子。
黄昏的时候,沈云套上了一件宽松的毛线外套,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布鞋,扣上门,一个人走到公寓附近的教堂。
教堂前面是一块大草坪,草坪上有溜狗、玩飞盘、骑脚踏车和野餐的人,草坪旁边有一个留着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在作画。
沈云坐在草坪上,安静的吹着凉风,凝望天边彩霞。
慢慢的,天空的色彩由黄转暗,草坪上玩耍的人,也一一的回家了。
沈云这时站起身,正当她要转身时,前面传来“等一下!”
那络腮胡的男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他手上还拿着画。
“你等我把画画完好吗?”
沈云不解地看着他。
“就剩下发头的光影,一下下就好。”那男人原来是在画沈云。
沈云可真为难,她涨红了脸说:“我可没答应让你画呢!”
“我也是无意的。”男人耸耸肩说,他又央求了沈云一次,沈云为难地答应了他。
星星出来了,教堂传来钟声,男人终于放下了笔。
沈云在他的示意下,走到画布前面——
她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说:“这么美,你画的不是我。”
“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你的沉思。”画家比了比画,又比了比沈云。
沈云笑了起来。
“这画可以送给我吗?”
男人摇摇头。
她有点失望。
“你想看到她吗?”男人边收画架边说。
沈云点点头。
男人掏出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画室。”
星空下,沈云看不清楚名片的字,她顺手把名片放人了毛衣外套的大口袋。她向男人说了再见,准备离开。
“我有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男人说。
沈云犹豫了一下,她拒绝了。
“这样我会不安的。你让我画,至少也让我请你晚餐。”
沈云本来还想找理由拒绝的,但禁不住男人的游说,她和他一起离开了教堂。
“沈云,你怎么有这人的名片?”可倩打开冰箱时,发现了压在磁铁下的名片说。
沈云简单的告诉她那晚在教堂前的事。
“我的天啊!你知道他是何方人物吗?”
“不知道,我还没仔细看他的名片呢?”
“拜托!梦寒,你快来看。”可倩把名片递给了梦寒。
“沈云,你认识他?”梦寒问。
“他到底是谁?你们那么惊奇。”
“石天,他是有名的水彩画家,他的画一幅都好几十万。”
“你们认识?”可倩问。
“我哪有那么幸运。”
“你们有约会吗?”梦寒抓住了沈云间。
“共用一次晚餐。他约我去他的画室,我拒绝了。”
“你好傻,那样好的男人。”可倩激动地说。
“你们太夸张了吧!他只不过是个画家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沈云和石天用过晚餐后,石天曾提出了要沈云到他的画室当他的模特儿,但被她拒绝了。
可倩他们都说沈云是笨瓜,说得沈云一头雾水,她实在不清楚只是一个画家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对他印象怎样?”梦寒问。
“还好,就像一个刚认识的朋友,谈不上什么特别。”
“早知道有此艳遇我就留下来了。”可倩装了个鬼脸,插嘴地说。
“拜托!你们在说什么?需要为一个男人这样吗?”沈云真的是搞不懂这个从日本来的石天有什么神力,能够让没见过他一面的可倩和梦寒如此的崇拜。
“沈云,下次如果他约你,我们一起去好吗?”
“不要说你们一起去,就算你们代替我去也可以。”沈云刚说完,可倩和梦寒就欢呼大叫。
梦寒推着可倩说:“喂!你都死会了,可不要和我抢呢!”
“嘿!我可还投披上婚纱,我还可以和你公平竟争!”
沈云看她们两人那样,大叫没救了,说:“想男人,也不是那样的想法。”
可倩、梦寒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出了石天在法国美术界的奇闻,这才让沈云对石天稍稍有了印象。
石天的美术展,在巴黎成功的展出。
展出的画作中,“看云的少女”最受好评,报纸还用了个大篇幅作介绍。梦寒首先在报纸发现。
“天啊!看他把你画得像天使一样。”
沈云接过了报纸一看,她微带欣喜,画中的她简直是太美了。
“我有那么好看吗?”沈云不相信地说。
“所以说他厉害啊!”梦寒糗她。
“报上说展览到月底,想不想去看画展?”沈云邀梦寒。
“好啊!这就去。”
“可倩呢?”
“她啊!昨晚和吉米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我们就不等她了。”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就剩我和你。嗯!还有胜算。”梦寒还当一回事地说。
“看你胡扯什么?到了会场可不要乱说话。”
“是!”梦寒顽皮地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勾住了沈云的手,一起走出公寓。
画展会场,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沈云不敢相信会有这回事,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石天真的像可倩和梦寒说的,是许多人崇拜的画家。
这次石天的画是以“梦幻”作为画展的体裁,因此他的画张张充满了梦幻的、浪漫的、惟美的神秘色彩。
梦寒和沈云绕着会场半圈。突然,有人说石天来了。
梦寒随着人群往出口处看去,果然石天已经站在展览厅门口,被一群人围着,梦寒拉着沈云说:“我们去。”
沈云不肯,她淡淡地说:“我们是来看画的,不是来看人的,何况那么多人,你怎么看?”
梦寒不管她,大步地跨向石天。
果然,梦寒说得没错,石天都被人包围了,她怎么可能看得见石天呢?这时梦寒灵机一动,对着被人群包围的石天大叫——
“石天,沈云也来了。”
这时石天往着梦寒的方向看。他并不认识她。
但梦寒指着展览厅里头,又说了一次,“我和沈云一起来的。”
石天也对着喊着;“一个钟头后,教堂前见。”
然后他又继续为画迷签名。
梦寒得意的奔向沈云,“石天一个钟头后和我们在教堂会合。”
沈云正要责怪她时,梦寒已经一把抓住了她,跨出展览会场,经过石天旁边,还不忘喊了声,“教堂见。”
石天抬起头来时,梦寒和沈云已经走远了。
沈云打了个哈欠,她疲乏地对还想听下去的薇依说:“我快睡着了,等以后再说好吗?”
“你很会吊人胃口哦。说到精彩处就要睡了,不行!我再帮你冲一杯咖啡。”
“我已经喝了三杯了,胃都快被熏黑了。”沈云讨饶地说。
“明天喝杯柠檬汁就褪色了。我可不管,晚上一定要说完故事。”
沈云莫可奈何地点点头,她继续往下说——
在和石天交往以后,梦寒托沈云推荐能够到石天的画室当他的模特儿。石天见了梦寒几次面,觉得她本身有足够当模特儿的条件,于是聘用了她。
起先梦寒只是在石天的课堂上当学生习画的对象,一学期过后,梦寒主动向石天说希望能够做专业的模特儿,而且希望石天能够画她。
石天那时刚好有一个女体展,他知道梦寒有一种先天对画的敏锐度,而且很容易配合。石天本来就想画她,但是碍于沈云,一直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她主动提起了,他很自然的就答应了。
他们的作画时间是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
这段时间刚好沈云在习琴,他们互不干扰。
梦寒第一次上石天的画室,一进了门,她很自然而专业的就把裹在身上的风衣月兑了下来,石天这才发现,她没有穿衣服。
石天画过许多女体,但梦寒是第一个让他觉得在娉婷的体态下,惟一脸上有勇敢神采的女孩。石天提起了画笔,一句话都没说,就在画布上画了起来。
画完以后,石天替梦寒裹上风衣,他的手碰到了梦寒的皮肤,他发现梦寒正用一双火热的眼睛看着他。
石天迎向她,他吃惊地屏息着,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发现梦寒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
石天松了一下气,在梦寒的额头亲了一下说:“谢谢你!和你合作得真愉快。”
当梦寒的车子扬长而去时,石天一个人在梦寒的女体画前愣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第三天……
梦寒每一天都给石天一个新的震憾。她在作画的过程中,不说一句话,走时也是清清浅浅的笑。
第六天——
梦寒出门时,她对沈云说:“石天请你八点前到他的画室。”
梦寒七点准时到石天的画室,她和往常一样,把皮包放下,卸掉风衣的带子,一身光滑又柔和,像女神般的身子,坐在椅子上等着石天来调整她的姿势。
当石天走过来时,她突然说:“哦!我差点忘了,沈云说她今晚有约会不过来了。”
石天蹙着眉,哦了一声。
他伸出手,为梦寒调整姿势,今晚他要画一张梦寒沉思的画像。
“你把头低下来,让头发往脸的两边垂下,脚窝在胸前。”
梦寒的手撩了一下长发,长发整片像被风吹过般,往后仰去。
石天呆住了,他不是要这样。但梦寒突然的表现让他惊住了,那发丝如花散了一室,等梦寒低下头时,石天叫住了她,“像刚才那样,再做一次。”
梦寒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着他,石天靠过来,他托住了梦寒的下巴,手把她的头发往后拢过,他本来要说,让头发再旋转一次。
突然的,他发现梦寒的胸部有一道细细长长的割痕,割痕上还微微的泛着血珠,远远的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是无法发现。
但现在石天靠着梦寒那样的近,近到可以听得见她的心跳声。他蹲了下采,他带着惊讶而疼惜的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串泪从梦寒的眼颊落了下来。
石天低头想吻她的唇。虽然他并没有抱她或碰她,可是梦寒顺看脸颊滑落至颈端的泪,让他忍不住地叹息一声。
他伸手托住了梦寒的下巴,脑中不想任何事,然后他的嘴唇贴在梦寒柔软的唇上。梦寒一手环住了石天的颈子,一手抚模他的背部。
石天拉起了梦寒,他意乱情迷的吻着她,手急切地松开衬衫的领口。梦寒咬着他的颈子,整个身子像一条扭曲的蛇,环着他的身子,一路地解开石天的衣服。
他吐出舌头,在梦寒胸部那道割痕轻轻地吮吸、亲吻……梦寒全身的每个部位都紧贴着他,配合着他,她希望这种震撼她灵魂的感觉一直持续。
这时石天的完全的被挑起,他环手一抱,把梦寒抱上了床,他们躺在床上彼此抚模着对方的肌肤,肉欲的贪欢像潮水般的涌动,冲击着他男性的身子,他埋头对梦寒的身子做无尽的探寻……
而这时,沈云出现了。
她慌了、乱了,她夺门而出。她不愿相信,翻滚在床上的竟是梦寒和石天……
“我们就这样,一切Over了。”沈云抽了一口烟,墙上的壁钟指着四点十二分。
“最后梦寒和石天呢?”
“我搬出了公寓。一年后听可倩说,石天又有了新的女人。”
“石天也真是到处留情。”
“也不是那样说,艺术家的情感本来就是特别的丰富,我相信一定是梦寒先挑逗他的,她要我八点以前到画室又告诉石天我约会去了,这很明显的她已经安排好了。”
“你怎么知道梦寒告诉你去约会了?”
“当天梦寒回来不久,石天打电话问我约会的情形,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被梦寒骗了。”
“石天不知道你去过画室?”
“两个人翻云覆雨哪看得见我。”
“这些死男人,个个都该短命。”薇依忍不住地骂。
“算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争也没用。”沈云接着又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很倦了。
“故事听完了,我们上床睡觉吧。”两个人终于一路哈欠连连地走入卧室。
沈云和薇依醒来已经快中午了。
等她们梳洗完毕,也已是中饭的时间了。沈云提议一起去逛百货公司,然后看一场电影,晚上再到“FLY”。
“我可以陪你去逛百货,也可以和你看电影,但我不去‘FLY’。”薇依说。
“为什么?”
“第一,我明天还要上班;第二,我不想再做电灯泡了。”自从沈云回来后,每次都是薇依和她一起到酒吧的,薇依发现到现在她还没有和他一起单独相处呢!
“好吧!那我们看完电影后,先回来一趟,我再去找夏磊好了。”沈云不想为难薇依地说。而事实上回来快十天了,她真的都还没和夏磊单独相处过呢!
“那就走吧!”薇依也很久没有逛百货公司了。最近新光三越和远东相继开幕,她也还没去过。今天她可准备好好大采购一番。
和薇依回到家后,再出门,已是华灯初上。
沈云搭计程车直接到“FLY”。沈云到的时候,刚好碰上夏磊在弹琴。
沈云来过几次,服务生知道她是夏磊的朋友,会意的对她微笑打招呼,沈云也很自然的往着钢琴旁的一张小圆桌坐了下来。
她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薄荷淡酒。
夏磊弹的曲子是沈云熟悉的,其中有一些复杂的技巧,不是夏磊在法国的那一周她传授给他的。
几首曲子下来,沈云手上的一本杂志快看完了,夏磊结束了最后一首曲子,端了一杯服务生为他准备的掺着冰块的“夏日浮冰”往沈云的位子走了过来。
“沈云,怎么一连几天都没看到你的人。”
沈云笑笑没回答。
“我打电话都没人接。”夏磊又说。
“我和薇依找朋友去了。”
“找到了吗?”
“他们出国了。”
“真可惜,不过你应该会再回来的,不是吗?”夏磊肯定地说。
“这也很难讲,法国那边的工作,不是说辞就辞的。”沈云说这话就像夏磊是她一位朋友,她正和他在谈一件事。
突然,她觉得自己这趟回来,是不是有一点的荒谬?她想夏磊会不会忘了他们在法国的最后一夜。沈云开始责怪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夏磊这时也不知如何接口,沈云突然从法国回来,他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和感觉,他不相信沈云会为他特地回来,但在心底他又这样的希望,可他又问不出口。
从法国抱了个音乐大奖回来,他除了比较忙以外,日子还是一样,酒吧、录音间,不同的是心情。他觉得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沈云,而沈云回来了,他却还不适应这是一个真实,他认为这只是个梦而已。
年近三十,在情字这条路上,他也有过过眼云烟般的恋爱,只是这些记忆除了让他更害怕再让自己跌人爱情的冰窖外,夏磊根本不相信自己还会对一个只有一星期情缘的女孩,生出百般思念。
夏磊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情来。
前两次是因为有薇依在,这次是因为自己害怕。
沉默横在他们之间,只有夏磊吞吞吐吐的烟雾缭绕……
吉他手上抬了,他的歌声,引起了沈云的话题,那是蔡琴唱的“新感情旧回忆”。
“你有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夏磊无头绪地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你是说现在吉他手正在唱的歌?”
“总有一些忘记的东西堆积在那里。”夏磊指着心口哼唱着。这时吉他手已反复地唱了一次,他正唱到——混乱的记忆无法整理。
“如果真心想忘记,就不会堆积在心口了。”沈云借着喝一口淡酒,她想看清楚夏磊的表情。
沈云发现夏磊的脸孔和上回在法国时,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忧郁。
这忧郁让她着迷。
“就怕翻来覆去忘不了。”
沈云突然噗嗤的笑了起来,她斜侧着头说:“怎么,我们在对台词吗?”
沈云顽皮的话,让夏磊也跟着轻松起来。这时他提议,“喝完了这杯酒,我们去看午夜的电影。”
“好啊!哪个片子?”
“激情海岸。”
“没有想到你也看文艺片,我以为男孩子都喜喜欢看动作片。”
“哦!你犯了一个错误。”
“难道我说错了。”
“你太以偏概全了。”夏磊向沈云提出抗议。
“下次不犯了。”沈云讨饶地说。
夏磊在微弱的烛光下,凝视着沈云的脸,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人影,但很快的就被压了下来。都那么久了,为什么还忘不了了呢?夏磊在心里骂着。他不禁又想起了在法国音乐赛初赛时,第一眼看见沈云的惊讶,他以为在评审位上坐的是两年以前才离他而去的筱竹。
因为想念筱竹,他潜意识的纵容自己把沈云误以为是筱竹,让自己在离开法国那夜,把身和心对筱竹最深的情爱和思念都给了沈云。这一刻,他还差点以为沈云就是筱竹。
纵使他知道筱竹不会再回来了,纵使他知道沈云不会是筱竹,可是夏磊还是恍惚的把沈云和筱竹错置了。
“沈云。”夏磊轻声地叫了沈云的名。
“我知道你有心事。”沈云直接说。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旧日情人?”沈云说这话,心里不是很介意,谁没有一段过去的情事呢?如果往事那么容易忘掉,那就不是爱情了。
“已经是过眼烟云了。”夏磊虽然那样说,但他知道他这辈子不会忘掉筱竹的。
“那我们扯平了。”沈云这样说,无非也是想让夏磊知道她也曾有一段过去,此后两人都可以坦然了。
沈云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夏磊也抽完了烟,他们俩便起身手拉手一起离开了“FLY”。
从电影院出来,夜已深沉。
电影里的爱情还徘徊在月空下行走的夏磊和沈云的心。
夏夜里的空气,带着一丝的凉意,夏磊拥住了沈云的腰,像揽住一份没有结局的爱情。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还在为电影里头的男主角死而心疼。
“也许一个人消失了,三角关系才能结束吧。”夏磊想起了以前的他和筱竹。
“这样太残忍了。”沈云喜欢男主角的络腮胡,
那样于夏磊很像。这时她才发现她生命中的男人好像都有着络腮胡。
为什么她会特别喜欢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呢?她也不清楚。
“就是因为残忍才让人无法忘记啊!”夏磊放掉了揽在沈云腰际的手,他拉住她,往河畔一张情人椅坐了下来。
河里的水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荡漾。
夏磊一手环住了沈云的肩,她整个头靠住了他的胸膛,四周一片的静,只有那远远地从河对岸传来的虫声唧唧,还有他们潜藏在心灵深处一种叫不出名的渴望——一种属于精神和肉欲结合的渴求。
这夜,夏磊没有送沈云回家。
他们又回到了人已散去的酒吧,夏磊拉下了铁门。
他为自己和沈云倒子一杯白兰地,在几乎看不见对方的细微烛光下,敬着彼此。
“美丽。”夏磊说。
“狂热。”沈云说。
然后酒液从对方的唇流进身子,墙壁上晃动着他们交缠一起的黑色影子。
时间匆匆。
很快的沈云在T省的假期只剩一个星期。
沈云这时才想到要回去南部的家,这是她离开T省五年,第一次想到家。
沈云的父亲经营一家纺织厂,在南部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企业家。
沈云的母亲任职于银行,是位有才气的女人,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只可惜父亲的情感很冷淡,表面上起来是恩爱的一对夫妻,但是私底下却非常的冷漠。
虽然这样,父母对沈云的要求很严格,尤其是父亲。他从小对沈云的成绩要求很高,也因为这样沈云一直和他不亲。
沈云考上了大学,她做到了父亲的要求,考上一流的大学,她给了父母面子。之后沈云上了北部,除了寒暑假回来外,她很少想到他们。
自从她怀上了康强的孩子后,她更是躲着父母亲,等出现时,沈云告诉他们,她就要到法国念书了。到了法国,沈云除了偶尔给他们电话,平日也没联络,和父母亲之间就愈来愈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知道,整个家空空荡荡的,父亲忙着事业,母亲忙着参加各类活动,剩她一个好像是多余的,而且她也一直不懂为什么父母亲一碰面就吵。沈云小时候,他们怕她听懂,用英文吵;长大了,他们像不认识的人般,从她身旁擦身而过,也不顾她的感受。
现在沈云回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萍一样,失了根,没有了方向。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薇依,薇依劝了她,沈云决定要利用最后一个星期的假,回家走一趟。
沈云要回去时,并没有通知父母,是薇依从仁爱开车载她回南部的。
沈云回来,家门深锁,她纳闷地正在大门徘徊时,一辆黑色的宾士远远开来,她看见了坐在里头的父亲。
母亲离家半年了。
这是父亲给沈云的答案,除了这样,他没有说出母亲去的地方。但从父亲的言谈间,沈云知道父亲知道母亲的去处。
“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云的父亲,表情凝重,五十岁的他,因为事业有成,脸上自然流露着一股自信,加上每天都去健身房,让他看起来和实际年龄差了十来岁。
“她不想要这个家了。”虽然沈云的父亲沈东松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很意气的回答沈云。
她现在不再是小孩了,父母亲的情感起了变化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她知道父母亲的婚姻一定有很大的问题,沈云顿时陷入沉思。这时,沈东松忽然开口问:“怎么那么长的时间没和家里联络。”他的语气有着很深的责备。
沈云没有正面地回答父亲的问题,她只是淡淡地说:“太忙了。”
沈东松没有再接下去,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这次回来要留多久?”
“下星期一我就回法国了。”
他叹了口气,沈云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陌生人一样,她努力地想去找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东松好像察觉了这种气氛,这时他才问起了沈云在法国的状况。沈云一一回答,总算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谈到最后,沈东松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问沈云说:“难道你母亲一点都不知道我深爱着她吗?”
第一次——
从小到大,这是沈云第一次看见父亲温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