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流光闪烁,如一条绵延不绝的光蛇,纠缠住行进的车辆,亦纠缠住不堪回首的回忆。
一路上,尹若奇并没有追问她有关曾仁查的事,连舒舒则侧脸望着窗外久久不语,陷入紊乱的深思。
他感受得到她的心乱如麻,伸手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别想太多。」
「你不问我吗?」她问,柔嗓异常缥缈,如同她此时的疏离。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如果你想说,我会很认真的听。」
他对她总是这么体贴呵。她苦涩一笑,心更苦了。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她和曾仁查曾有暧昧纠葛。
她沉思片刻,决定道:
「我想回我原来住的地方,我们暂时先分开一阵子比较好。」
他俊容微沉,平声接道: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的现在和未来。」
「可是我在乎。」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连最轻微的噪音都可以掩盖过去。
可听在他耳里却仿若雷鸣,他的墨瞳一凝,倏地把车子停到路旁,转头望向她。「看着我。」
她仍无法面对他,害怕在他脸上看见憎厌,她会彻底崩溃。
他横手过去,强把她的脸板过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吗?」
她无言,眼帘始终低垂,逃避他的注视。
「看着我。」他再度软声命令。
她缓缓抬眼,迷蒙的水眸写满凄楚。「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对不起……」
她的道歉让他火气上提,失声咒道:
「该死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有必要用未来陪葬!」
「我没有办法……」她喑痖摇头。「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问: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过去?」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丑恶的往事扑击而来,带走更多的血色。
她记得那深入骨髓、连心都一起刨空的痛,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每当想起这痛,她的月复部就会开始翻搅,五脏六腑似都绞成一团,痛得她……好想吐……
尹若奇叹息,万分疼惜地轻抚她苍白的面颊。
「我不会在这时候让你一个人独处。」
她睁开眼。「你怕我会做傻事吗?」
「是的,我怕。」他坦承。「现在的你就像稀薄的空气,我抓不住,我怕你会离我远去,我怕再也看不见你。」
「我保证,在你提出分手前,我不会主动离开你。」
「你怕我会拋弃你?就像以前那些男人一样?」他愀然色变,脸和声音一样紧绷。
连舒舒没回答,心一揪一揪的抽疼。
他无法见她如此作贱自己,愤怒低吼:
「那些男人拋弃的是你的人,可是你却把你自己的心拋弃了,真正践踏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拧出的血几快淹没了她。「没错,我就是自甘堕落,我就是贱……」
他陡地用力吻住她的唇,霸道夺去她的声音,直把她的唇吻痛了,几乎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永远不准这样诋毁你自己。」
她痛苦的撇开脸。「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说过,我不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过去?你的过去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可是……」
「你爱我吗?舒舒,你爱我吗?」他用脸厮磨她的发鬓。
「我当然爱你。」她颤抖,无法自己。
「那就不要离开我,永远。」
回到家后,连舒舒立刻把尹若奇推倒在床上,胡乱大力撕扯他的衣服,解开他的裤头。
尹若奇惊讶,平常的她虽然热情,但不会像此刻像发狂似的。
她扯开自己底裤,跨坐上他的身体。
他伸手探向她的娇女敕,发现她还不够湿润。
「舒舒,等一下。」他双掌握住她的腰阻止。「你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爱我,若奇,爱我。」她俯身吻他,拉开他的手,对准他的阳刚坐下。
痛……她咬牙,柳腰起伏,几近暴力的,让他灼热地一次又一次刺穿她干涸的河床。
尹若奇再次伸手来到她的柔软,想借它带给她相同的快感,不使欢意变成一种折磨。
但她的手又抓住他的,十指与他交握。
她需要疼痛,锥心刻骨的疼痛,才能暂时掩盖月复部不断荡开的另一道疼痛,她所无法忍受的那道疼痛。
她流汗,所以身体潮湿,脸颊亦是湿的,因为她的眼睛也流汗了。
剔透水珠滚下脸庞,炸碎在尹若奇的皮肤上时,她也随之颓倾,倒上他的胸膛泪雨滂沱。
尹若奇搂着她,不停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朵,在她耳畔轻喃爱语,安抚她狂乱的心绪。
他还深栖在她体内,以最亲密的方武横亘在她生命中。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哭泣,静静聆听他平稳的心跳声。
从来没有男人令她觉得如此赤果,不只身体,连心都对他完全敞开,纵他蚕食鲸吞。
可是为何等到她把心完全交给他之后,让她错觉幸福终于降临时,不幸之神又再度出现,可恨地砍杀她的幸福?
她恨……真的好恨!
尹若奇感应到她内心的变化,霍地热情的吻她;用舌头勾画她的唇,吸吮她的粉舌,撩拨柔软的口腔。
他的双手在她娇躯各处游动,他比她了解她所有的敏感处,细腻抚弄她的软玉与腰际。
热火重燃,勾引出绵绵春雨,心脏震动出惊蛰的春雷。
连舒舒的呼吸急促,皮肤浮现战栗的疙瘩,脸庞染上瑰丽的霞色。
「是的,就是这样,除了感觉我,什么都不要想。」他低语,拨开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再次亲吻她。
当连舒舒以为已达高潮时,他又将她推向更高亢的境界,在尖锐的快感颠峰盘旋不去。
「若奇……若奇?」迫近昏眩的忘我剎那,她双手恐慌的乱抓,害怕他会突然离她远去。
「我在这里,吾爱,我在这里。」他握住她的纤手,缠握葱白的玉指。
沸腾的浪潮一波一波地灌溉着她,盈满她的空虚。
她的痛,终于不再痛了……
接连数次的激情之后,尹若奇才倦然入眠。
同样疲乏的连舒舒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她睡不着,怕一闭上眼,往事的恶梦便会阴魂不散的袭击她。
她悄声下床,光果着身子在屋里徘徊,如一缕即将魂飞魄散的幽灵。
夜晚寂静无声,可她的耳畔却有不同的噪音喧嚣,其中一个是极稚女敕的呼喊,重复泣唤着:
「妈妈……妈妈……妈妈……」
「不要怪我……」她低低呢喃。「不要怪我……」
无意识的,她来到尹若奇的书房,她很少跨足于此。
可此时不知缘由的,她坐到他平常坐的位置上,趴在桃木桌面上,闻嗅淡淡的桃木香。
他会坐在这张桌子前,处理从公司带回来的事务。
当她伫立在房门口,依恋凝望他的身影时,他会抬起头,对她微笑招手,叫她进来。
她会摇头婉拒,因为不想干扰太多他的私人空间。
对尹若奇,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粘他。
她知道,他喜欢与她亲昵,但谁都不敢保证,如果哪一天他对她的新鲜感过了,他还会爱她多久?
过去的经验告诫她,男人都喜新厌旧,太粘腻的感情只会让他们感到窒息,加速爱情的灭亡。
可其实,她一直好想进来这里,渴望独占他的全部。
意识到自己对他已投入太多真心、太爱他,她不由得害怕会失去他。
虽与众多男人交往过,但从未有任何一个男人使她如此患得患失,光想到他若不再爱她,她就觉得想死。
路灯昏黄的光从窗外洒人,微明掩映中,她瞥见一只压在一叠档案夹下的牛皮纸袋,袋子露出的部份印着「万事通征信社」。
征信社?
好奇驱使她抽出纸袋,打开封条拿出里头的文件。
幽暗让她看不清楚其上的字,她顺手打开台灯,登时一僵,一颗心笔直坠落,跌入一片漆黑之中。
跌到哪里?
也许是龙潭虎穴、也许是万丈深渊,她摔得疼、摔得支离破碎、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颤抖着手,翻阅放在纸袋内的文件。
那痛,再度凶猛袭来。
她用力抓紧月复部,疼得几要晕厥。
不……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残忍的对她?
「舒舒。」尹若奇的声音由门口传来,当他猝然惊醒,发现连舒舒不在身旁时,他着实慌了,飞快下床寻找她。
她抬头,容颜惨白的望向他。
他举步进入,阴影罩在他脸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跳起来,心如刀割的大叫:
「你调查我,你竟然叫人调查我!」
他一顿,低沉说道:
「因为我爱你。」
她不相信,严厉的指控道:
「爱我?哈!这是我听过男人最多、最大的一句谎话!你跟其它男人一样,都在用这句话谋杀我!只是他们明着把刀子刺在我身上,我的鲜血淋漓提供了他们娱乐,而你,尹大总经理,则一点一滴的对我下毒!告诉我,我娱乐你了吗?」
「舒舒,你冷静一点。」他走近她一步。
「不要靠近我!」她后退,激动的翻开档其中一页,大声念出上面的字。「异往复杂,私生活混乱!哈,混乱,怎么不干脆说婬乱!」
「舒舒,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已经听过太多男人对我说『你听我说』这句话了!」她把调查文件用力掷向他,打在他身上,摔落地上。「看啊!你自己看看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烂女人!」
尹若奇不疾不徐的曲身捡起,「嘶!」一声,把调查报告撕成两半。
「我没有看过这份报告,也不需要看。我说过,我在乎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不是过去。」
她不知道什么叫未来,她的过去早已把她的来来杀死了!她别过头,僵冷的说道:
「我们还是分手吧。」
星期六,连舒舒睡得日上三竿才起床。睁开跟的霎时,她还错觉自己躺在尹若奇的床上、偎在他的怀里。
她闭上眼,不想起床,想干脆就这样睡死算了。
可是电话铃声不放过她,铃铃大作。
一、二、三、四……她数着电话声,直到第十三声,她接道:「喂。」
「呃,舒舒?」电话那头错愕。
「是我,请问哪位?」
「我是阿漾。你竟然接了第十三声的电话,是不是生病发烧脑子烧坏了?我现在就去你那里!」说完,就挂断电话。
连舒舒苦笑,挂上电话。
她是生病了没错,生了一种名为爱情的病,而且脑袋烧得意志不清,才会一次次让自己染上这种恼人的不治之症。
没多久,那漾就急匆匆的跑来了,见连舒舒还穿著睡衣,神情颓丧,整个人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更可怕的是屋内乱七八槽,显然一段时间没整理了。自从和尹若奇分手后,她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她向来喜好整洁,以前就算被男人拋弃,顶多哭一哭、骂一骂,绝不会让自己邋遢成这副德行。
由此可知,这次她受的打击有多大。
「舒舒,你还好吧?」那漾的表情写满担忧。
「还好。」连舒舒佝偻地坐在床沿,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会好才怪!她一副想烧炭自杀的样子。
那漾坐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肩膀。「别太难过,反正世上多的是男人,不少他一个,再找就有了嘛。」
她默然不语。
那漾叹一口气,知道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无法抚平她的伤痛,只好很鸡婆的开始替她动手整理环境,整洁的环境至少可以让人的心情好一点。
整理着,连舒舒突然开口:「阿漾,我是不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
那漾眉一拧,生起气来骂道:
「你大妄白菲薄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怎么教别人来爱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要自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想追求幸福吗?你的不幸根本是你自己造成的,整天怨天尤人并不能让幸福自动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你身上,只会更倒霉的猛踩狗屎。」
她的肩膀垂得更低了。「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却做不到。」
「你做的到,只要你停止自怜自艾。」那漾丢下扫把,从衣柜里抓出几件衣服,丢在她身旁。「快去刷牙洗脸换衣服,我们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把你身上的霉味晒掉。」
「喔。」她慢吞吞的动作。
「快一点,乌龟都爬得比你快!」急性子的那漾催道。
「好啦。」
好不容易,拖着没精打采的连舒舒出门,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晒着温暖宜人的阳光。
「笨大黑,叫你捡飞盘,你要跑去哪里?」大黑饲主气急败坏的咆哮扬起。
「汪汪汪──」
大黑亢奋的扑到连舒舒身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它好久没看到她了,好高兴、好高兴哦!
这次连舒舒没躲开,也没推开,心里郁闷的想,反正她已经够不幸了,不差再被「大魔王使者」诅咒一次。
「呵,这只狗好可爱哦,它好象很喜欢你呢。」那漾揉揉它的头笑道。
连舒舒苦扬嘴角。「唉,原来只有狗才会喜欢我……哎哟,好痛,你干嘛敲我的头啦!」
「你这女人,不要再说这种要死不活的话,不然我会一直敲你头,敲到你清醒为止。」那漾威吓地挥舞拳头。
「我已经够不幸了,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打我,呜……你知道吗?我后来仔细算过了,尹若奇算起来是我第十三个男朋友,十三耶,这么不吉利的数字,难怪我和他注定会分手……呜呜……」她唠唠叨叨着,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啜泣。「一定是我的名字取坏了,什么连输输,这种名字一听就倒霉透顶……呜、呜……我到底要不幸到什么地步?呜呜呜……」
如果眼泪能洗净过去的一切,那么,她愿意流尽一辈子的泪水,换得纯白无垢的自我。
那漾看她这么自暴自弃,眼鼻一酸,也好想跟着哭。
「汪!」大黑叫一声,伸出舌头舌忝洗她的脸,将她的泪水舌忝去。
「你看,连狗都在安慰你,叫你不要哭了。」那漾笑道,嗓子略微哽咽。
「大黑,你喜欢我吗?」连舒舒捧着它黑色的长脸泣问。
「汪汪汪!」好喜欢、好喜欢哦!
连舒舒一听,愁眉不展的苦瓜脸总算露出一点点笑容,纵然这笑容仍是苦的。
是呵,连狗都叫她别哭了,所以她该重新振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