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泼妇 第一章 作者 : 慕依

「我已替你订下亲事。」

屋内一名男子立在一旁,等待老者阅毕这一季的账册,却不期然的听到这不容拒绝的语句。

额前的长发遮住了眼中神情,乌金狩伸手收妥父亲看完的帐簿,淡然道:「什么时候?」

「月底。」

满意于儿子的乖顺,乌泰海微微颔首,谁能不服从他呢?

北地一霸乌泰海统领着乌家堡,手握北方命脉,横行黑白两道,要说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灰白的眉皱起,就是地位!

毕竟是出身绿林,人们瞧着他的眼神好像就是少了几分景仰,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比不上路边随处可见的教书先生!

还好,这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可在近日解决。

他将视线移向儿子,这无能的孩子总算能派上一点用处──原本想赞美他两句,但一见他那副怯瘦孱弱的模样,乌泰海莫名的就火气顿生,最后终究还是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让父亲像打发仆佣般的打发自己,乌金狩退出这令他极端厌恶的房间,关上门,一回头便见自己的随身侍童睁着一双大眼担心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眉微挑。

「主子,你真的要成亲啦?」侍童乌小九是乌家老管家的小儿子,年方十五,生得俊俏又机伶。

「又偷听!」顺手将账册敲向乌小九的头顶,乌金狩漫不经心的走向自己居住的院落。

吐吐舌,乌小九追在主人身后,「主子知道是哪家小姐吗?」

「老太爷没交代。」乌金狩细长的眼中微带讽意。

「主子,」小心的扯了扯乌金狩的袖子,小九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知道是谁哟~~」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连这你都知道?」

「嘿!我有消息来源嘛!」想他小九长得这般可爱,堡里的叔叔、婶婶、哥哥、姊姊,哪个不疼爱他?于是自然而然的,许多小道消息就这样入了他的耳。

「主子想不想知道?」他挤眉弄眼的。

耸耸肩,乌金狩背靠着墙,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无可无不可的意味。

小九可不敢拿乔,他望望左右,踮起脚、压低声音道:「是南家。」

「南家?南方佳人?」

南方有佳人,亭亭而玉立,这两句话说的是前朝遗老南道明的孙女──南亭亭。南道明风骨峭峻,曾数度为百姓以命相谏,后虽罢官而去,其后世亦弃政从商,但南家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实非乌泰海之流所能及。

南道明虽为清官诤臣,但容颜清丽、貌胜潘安;其孙女南亭亭自未及笄,提亲的人便多得几乎踏平了南家的门坎。

父亲居然能谈定这桩婚事,是他的手段高明?还是南家并不若表面上的单纯?

「少爷,」见主子陷入沈思,乌小九再次轻拉他的袖子,「听说南家小姐──」

「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大小姐,」乌金狩不在意的撇撇嘴,「这样的女子还会少见吗?咱们堡里不也有一个吗?待她嫁过来,恰好让她们凑成一对。」

「不是的,少爷,」扯着他袖子的手拉得更大力了,「有传闻说──」

「乌小九!你在做什么?」劲厚的沧桑老音破空画来,语声才落,一只枯掌已经扯过乌小九轻瘦的身子,「告诉你多少遍了,对少爷怎么能这么轻慢无礼?少爷也真是的,一再叮嘱你别让这只猴子爬上头,怎么我还是总得亲手把这不受教的臭猴子从你身上抓下来?」

乌金狩笑了,深郁的双眼难得的带着情感;比起乌泰海,眼前瘦高的老人更像是他的家人。

这老管家是母亲自娘家带过来的人,自十年前,母亲潜心向佛,不问世事后,便接手管理起乌家堡,或许是看着他长大的缘故,在与他对话中总会一不小心将他当作孩子似的叨念。

「因为有老猴子当榜样啊!」天不怕、地不怕的乌小九被人拎在掌中,嘴里还不怕死的小声念着。

「你还有话说?」老者伸出另一只手往他的头上敲。

「别打我啊!少爷、少爷,别看戏呀!快救我──」任人抓着搓圆捏扁的乌小九忙着找人救命,自然便把原本急着说的秘闻给忘了。

而那笑着伸出援手的乌金狩更是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会开口去问了。

***

「亭亭呢?」

尖锐的嗓音出自美艳但有些年纪的女人,只见那细描过的眉皱着,朱红的嘴唇衬着白牙,纤细的手叉在腰上,看来一副泼辣样。

手捏着针专心戳着布的女子吓得跳起,她将针线放到一旁,急急忙忙的赶到前厅。

「娘。」南亭亭努力的摆出贤慧淑良的大家闺秀模样,可惊慌的大眼和直喘着气的小嘴却破坏了一切。

斜睨她一眼,南夫人整整微乱的鬓发,对着立于一旁的婢女说道:「秀荭,把小姐整理好,带到大厅来。」

名唤秀荭的美婢完美的曲腰行礼,直到南夫人满意的点头离去后,才缓缓起身。

「怎、怎么了?」南亭亭慌乱的问──母亲很少到她这里来的,是她又闯了什么祸吗?

秀荭将南亭亭微乱的衣着整理好,又帮她重新梳好头,「大约是要交代与乌家的婚事,没事的。」温柔的安抚。

点点头,南亭亭拉着贴身婢女的手,「陪我一起过去吗?」

将手自主人手中挣开,她将南亭亭略推向前,「小姐先走吧!待会儿让旁人看到了,又要在夫人面前嚼舌根。」

南亭亭听话的走向大厅,却又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秀荭没办法的直摇头,她趋向前,小声说道:「把背挺直,小心夫人骂人!」

一提到那令她又爱又怕的母亲,南亭亭忙将头转回去,尽量让自己显出从容而优雅的模样。

看着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秀荭忍不住叹息──南家的大小姐、南道明的孙女,多少人羡慕她的身分,却不知南亭亭为这个身分活得多么痛苦。

天生就不是个聪明机伶的人,光是要学会应对进退、琴棋书画,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偏偏又有夫人那样求好心切的母亲在一旁,以至于年纪愈长,性格反而愈是怯懦。

别的婢女、仆佣们见小姐如此,便常在背后嘲笑,甚至还有人为了讨好她,当面说比起南亭亭,她秀荭更有南家小姐的味道。

他们都不懂!不懂小姐是个多么好的女子,不懂这世上若不是有南亭亭,秀荭根本不可能存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南亭亭刻意的优雅行礼,但僵硬的模样却远不如身后秀荭的自然;看着眼前的两人,南氏夫妻不约而同的叹息。

南家老爷再次端详着女儿──说真的,不算挺美,清清秀秀的模样也是街上随处可见,可就是那双眼生得好,又黑又大、未语先笑,像极了他已逝老母亲的双眼。

南夫人则是比较着南亭亭及秀荭──

怪了,不管怎么看都是秀荭像她──不论是外表,还是脑袋,怎么她的女儿却是亭亭?

「亭亭,」南老爷和蔼的开口,「还记得上个月跟你提过的婚事吧?乌家来了消息,说是这个月底给你们拜堂完婚。」

「月底──」要成亲了吗?她就要嫁作人妇了吗?

「怎么?你还想嫌什么?」南夫人一见女儿就想发火,女儿总是一副怯怜惶恐的模样,看了就让她的肝火直冒。

「没、没,女儿不敢。」一听母亲开口,她立刻闭上嘴,知道自己每多说一句,就会多惹来母亲的一分不快。

「不敢就好,我看那乌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北地一霸的称号也不是叫假的,你嫁过去生活无虞不说,想乌泰海为了南家这块招牌,说不定还会把你当作观音娘娘捧着呢!」这门亲事可是她千相万相才相中的,乌家的势力当可保女儿一生平安,乌泰海的个性是连天皇老子都不甩的;不像南家,前朝遗老、诤臣风骨是平民百姓喊得高兴的,对某些人来说,可是刺眼得很。

这些复杂曲折,南亭亭全不清楚,她那单纯的脑袋唯一担心的事就是──

「娘,女儿想让秀荭陪着嫁过去。」她嗫嚅道。

「还想让秀荭陪着去?」南夫人气得站起身,没看过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秀荭陪嫁过去,那乌家少爷还会看她一眼吗?

「可是没有秀荭──」南亭亭的大眼泛着泪水。

「夫人,」一旁的秀荭突然跪下,「奴婢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话,可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小姐,求夫人让奴婢陪嫁过去吧!」

南亭亭一见秀荭跪下,也扑通一声双膝落地,「娘,女儿求你了!」

「你──」南夫人被她气得快吐血了──不过是个仆人,瞧她当宝似的,好像对秀荭比对她这个做娘的还亲。

「好了,」南老爷开口制止,「秀荭,你起来吧!亭亭,你还跪在那里干嘛?」

他转过头对妻子说道:「就让秀荭陪她去吧!她一个人嫁到乌家,身边没个知心人,教人怎么放心呢?」

丈夫都说话了,南夫人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闭口不谈,她盯着秀荭良久才道:「这下小姐可是交给你了,只愿小姐没有看错你。」

不待秀荭回答,她又转头看向女儿,看着女儿圆润的脸,看着女儿珍珠似的眼,看着女儿脸上总是让她心疼又让她发火的不安,她低叹,「以后就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乌家的夫人了。」

***

时间一下子便来到三十夜。

茫茫然的行过婚礼,如今端坐在喜床上,南亭亭身躯微微抖颤,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这陌生的环境与氛围让她无端的兴起恐惧。

她还记得婚礼上的热闹欢庆,也还记得当脚踏上乌家堡时,那种茫然无所依的感觉──自此之后,她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看着锦被上的鸳鸯绣图,她的手不自禁的沿着金红绣边描着,这儿以后就是她的家,她再没有父母可以依靠,唯一伴着她的只有秀荭。

啊~~还有她的丈夫!

明明从来不曾见过,却要把他当作最亲密的人来看,南亭亭简单的脑袋并不十分明白为什么,可自小娘便是这么的教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待丈夫要谦卑、听话,因为──隔着头上的红纱,她看着天花板蒙眬的格纹──丈夫是天,她有些敬畏的想。

冰花格子门咿呀的一响,南亭亭将累得斜靠在床柱上的身子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裙上──她正扮演着优雅的南家大小姐。

「小姐,」秀荭端着食盘走进,见南亭亭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是我。」

「秀荭,」松口气,南亭亭本能的伸手要掀去遮盖视线的红巾,手才刚刚触到丝缕,秀荭的声音已经响在身侧。

「小姐,」轻轻将南亭亭的手放回膝上,她低声道:「身上这些东西是不能乱动的,得等姑爷过来呀!」

将食盘捧到南亭亭胸口的高度,好让她一低头便能瞧见,秀荭体贴的说:「我知道小姐一定饿了,所以到厨房要了点东西来。」

她做的可不只如此──小姐一被送入新房,她便到乌家堡四处打探,关于这儿的情形、实际掌权的人、乌家堡的派系,她全打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初来乍到,她也不能让人小觑南家,更不能让人把小姐当成好欺负的主子。

将一双银饰乌木筷交到小姐手中,她重点式的跟南亭亭说着,「小姐,秀荭听说姑爷的脾性不错,凡事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做便好,不过最好少在姑爷面前提起老爷。」

将一旁的青瓷茶杯递向主人,待她喝过后,才继续说道:「还有,明天小姐会见到堡里的管家,听说管家虽然待人甚严,但对乌家却是忠心耿耿,这管理乌家堡的事,秀荭觉得还是让乌管家继续做下去的好。

「另外,乌老爷有七房妻妾,可听说大夫人长年吃斋念佛,早已不问世事。乌老爷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皆是大夫人所生,乌家小姐今年刚满十四,听说脾气不大好──」

秀荭还要说下去,可门外传来的喧闹声由远而近,她只得将食盘放在桌上,先替小姐理理微乱的衣裙。

「姑爷来了。」她小声的在南亭亭耳边说道,话语方歇,那一团喧闹已经半推半撞的进了新房。

秀荭回头一瞥──一群红着脸,大着舌头说话的人不知在争什么;她拍拍有些畏缩的小姐,回过身,对着似乎是唯一清醒的男人行礼,「姑爷。」

乌金狩本是不耐的看着这些执意闹洞房的「好友」──其中可有大部分他是第一次见,一声略高但仍不掩柔美的声响自身后传来,让他不禁好奇的回头。

只见一个粉红影子微蹲在跟前,见他回头后才起身,乌金狩一见这婢女打扮的女子看来十分面生,便开口问道:「你是──」

「秀荭是小姐的随身侍女,是跟着小姐从南家过来的。」微低着头,秀荭看来便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模样。

「是吗?」他抬起手,正要打发她离开,却在她抬首时忍不住凝眸,瞧她一双微翘的杏眼、挺直的鼻、不点而朱的红唇,加上烛光下看来更为粉女敕的双颊,恐怕这乌家堡中还找不出比她更俊俏的仆佣。

一个随身侍女尚且如此,南家千金的美貌更是可想而知!

他皱着眉,并不怎么满意这一点──愈美的女人虽然愈是赏心悦目,可也愈会惹麻烦。

瞧瞧一群藉酒装疯的家伙像是发现上古美珍似的盯着这侍女,乌金狩心里便忍不住这么想;看了闲在一旁看戏的乌小九一眼,他示意小九打发掉眼前这群色欲熏心的家伙。

乌小九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靠着门扉的身子挺直,走向被包围着的美婢。「各位大爷,」笑得灿烂,「大厅里还有好酒、好菜呢!」

一群昏醉大睁着浊眼看他,待认出是乌金狩跟前的小厮后,一伙人全笑了,「小兄弟,好酒、好菜怎么比得上漂亮女人呢?你们说是吧?」说完,还发出暧昧的笑声。

「好酒、好菜当然比不上漂亮女人,可各位大爷的夫人呢?」秀荭小声但清楚的说,「适才有好几位夫人要我帮着找他们的丈夫呢!像这位嘴边有痣的大爷,还有那位留着八字胡的大爷──」一一点出各人相貌上的特点,「我可得记好,待会儿夫人们问起我时才好回答呀!」

一提到自家的醋坛子,男人们的酒便醒了一大半,再听到这个小美人居然还想对自家醋坛搬弄口舌,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乌小九惊讶的看着这情形,想不到这小姑娘挺厉害的。

「各位大爷,不如到大厅再喝几杯吧!」看着一群尴尬的半醉男人,他适时的提供台阶。

「对、对、对,」顺着阶梯而下,一伙人转向一旁的乌金狩,「我们就别打扰老弟了,人家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说着,一群人又吵吵闹闹的出房去了。

真不知他们是来干嘛的?乌金狩虽然带笑颔首,心里却暗暗的这么想;回头看着动也不动,像个木头女圭女圭的南家千金,他的薄唇泛起讽笑。

还真是个教养良好的闺阁千金大小姐,这样嘈杂的情况,她也能够不受打扰的端坐,真是让人佩服。

可他不知道的是──南亭亭是早吓得僵了!

将秀荭与乌小九打发出门,乌金狩揭起新娘的红纱头巾,冷然的细眼对上不安的大眼。

良久──

「你真的是南家千金?」乌金狩打破沉默。

眼前的女子与沈鱼落雁这四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有一双圆圆的眼、钝钝的鼻、丰厚的唇,再搭上略圆的脸型,看起来顶多送她清秀两字;花容月貌?他忍不住摇头。

只能点点头,南亭亭双眼大睁的看着她的丈夫,额前的发略长,当他微倾着身时,发便掩住了他细长的眼;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唇瓣,她的丈夫是个挺好看的男子──只是那藏在发后的眼似乎带着些许无情及毫不在意。

现在才真的知道传言的不可信,乌金狩将身上的衣服除了底衣外全数卸除,看着她呆愣的瞪着他的模样,他连话也懒得说,抬起手比了比床,要她自个儿滚上去。

要……要开始了吗?

看着他的举动,她想着母亲告诉她的──洞房花烛夜时,她要与丈夫月兑了衣服一起睡,不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只要闭上眼、咬着牙,忍一会儿便过了。

站起身,她月兑着身上的衣服,虽然害怕,但她知道这是新婚夜非发生不可的事;颤抖的手解着身上的盘扣,就如母亲所说,她只要忍过去便好,虽然她并不想和这个是她丈夫的男人果裎相对,但──

乌金狩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沿看着他的妻子月兑衣,虽然知道不该,但他心里忍不住迁怒──这是他父亲替他选的妻子,当他看着她时,便会想到父亲专断的脸,这教他怎么对她好?怎么真的将她当作妻子看待?

伸手将她拉向自己,乌金狩一翻身便压住她,将床边的帘幕放下,他扯开她身上的单衣,无视她紧张的挪动;他扳开她的腿长驱直入。

痛楚像炸弹似的在脑中爆开,南亭亭紧咬住唇,却咬不住低声窜出的哭叫,她整个人一片空白,空茫的脑袋里只剩下母亲的一句话──只要咬紧牙、忍过去就好……

忍过去就好──

***

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只觉得张开眼时,双腿之间便是一阵疼痛,勉强将身子橕起,南亭亭下了床。

双脚无力的颠了一下,这才让她低眼看到自己带血的;将头大力往上抬,她控制着几乎要晕眩的意识。

秀荭呢?

伸手拉住床幔,她在心里喃念,如果秀荭在──

不!不行。

命令自己酸软的两腿站好,她蹒跚的走向墙边搁着水盆的木架,拿起一旁的巾子擦拭身体,她不能让秀荭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好不容易清理好,穿上简单的衣物,她等着秀荭。

或许是因为呆坐着的缘故,昨夜的事便窜上脑袋──这么可怕的事居然就是新婚之夜要发生的,难怪母亲要她千万忍着,但幸好,新婚夜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折磨要是再来上一回,她恐怕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不想再让那混合着疼痛及恶心的回忆浮上脑袋,她拍拍脑袋,要自己快些忘掉。

站起身,她看着微亮的天色,不知秀荭什么时候才会来;推开冰花格子门,她悄悄探出头。

「小姐!」一夜辗转不能成眠,秀荭天还未亮便装作无事般的在新房外徘徊──她既怕遇到刚起身的姑爷,又怕小姐需要她,怎么知道正想着理由要敲门时,小姐居然推门探出头来!

「秀荭,」兴奋的将门敞开,南亭亭拉着秀荭进门,「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呢!」

看着小姐开心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是该提着,还是可以放下了?环顾空寂的四周,开口问:「姑爷呢?」

背对着的身子一僵,南亭亭一张脸白得泛青,转过头看着秀荭,央求道:「我们别提他好不好?」

看来昨晚的情形甚为不妙!

秀荭的视线移向带血的床被,将渗着落红的白巾拿起,再抱起整床被褥低声说:「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

一瞄见秀荭手上的东西,南亭亭急忙转头,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胡乱点头,直到秀荭出了门,她才松口气坐下。

将白巾交由乌家堡的嬷嬷处理,再到厨房要了些餐点,秀荭走回新房,边走边整理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乌家堡的仆佣全都知道姑爷昨晚进了新房没多久,就移往书房去,所有的人都悄悄嚼着舌根,说新嫁娘还未受宠,就失了宠,那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她肚里的一把火猛烧。

看来在这乌家堡是难过了,她推开新房的门扉,脑中还想着嬷嬷好心提醒的话语──

「你们主仆在这里可得小心点,受了欺负是不会有人替你们出头的!」

是了,这堡里是没人会帮她们的──姑爷把小姐当作是乌老爷的人,乌家老爷却又把小姐当成是姑爷的人,这两人勾心斗角的结果,只会让小姐落得里外不是人。

但至少昨晚是圆了房,无论如何,小姐总是乌家堡名正言顺的当家夫人。

将早点放上桌,她拉拉小姐的衣服,「小姐,快吃吧!吃完早饭还得上老爷、夫人那儿请安呢!」

抬头看着秀荭的眼,不知怎地,眼眶就红了起来,她原想哭的,但秀荭却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不能哭呀!小姐,这里是乌家,我们要坚强点,别让鸟家的人笑话了。」

将眼泪在秀荭怀里揉干,她点点头,甫成为新嫁娘的她,似乎连伤心的自由都没有了。

但又能如何呢?

端起饭碗,她食不知味的吃着,就如同母亲说过的──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南家的女儿,而是乌家的夫人了。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母亲话中的意味,也终于体会了那话中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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