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我都调查清楚了。」赛车场上,阿T蹲在正低头检查战车零件的阿飞身边,「那个澳门佬……」
「别老是澳门佬澳门佬的,他又不是没有名字。」
「哦!那个阿伦有个青梅竹马的马子要做眼睛手术,需要很多钱。所以他才向澳门的高利贷借了那三十万来我们这里碰碰运气。看不出来,那小子居然也是个多情种子。不过遇到飞哥你这样的对手,他也只有『多情自古空余恨』的份了。」
阿飞听见阿T汇报的情况,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时,阿T看见阿伦骑着车远远驶来,「飞哥,他来了。」
阿伦骑到阿飞身边停住。「我没有迟到吧?」他摘下头盔问。
「没有,你很准时。」阿飞用抹布擦擦手站起来,「阿T,剩下的交给你。你,我们到旁边聊两句。」
说完,阿飞率先向一旁走去,阿伦犹豫了一下,也跟过去。
「你要说什么?」
阿飞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袋递给他,「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阿伦打开一看,脸立刻涨红,「你这是什么意思?」信封里装的正是他昨天输给阿飞的三十万支票。
阿飞平静地看着他,「你需要钱。」
「那又怎么样呢?」阿伦倔强地与他对视,「我只希望公平地和你比赛一场,堂堂正正地赢回我输掉的钱。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你这是在侮辱我,你知不知道?」
「我没那个意思。」阿飞摊摊手,「你这么拼命,是为了你的女朋友吧?」
阿伦一愣,「你怎么知道?」
阿飞笑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有想守护的女孩,为了她,我也可以把命豁出去。所以,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感受。」
听见阿飞提到自己的女友,阿伦的表情不自觉地放柔,眼中还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爱逞强,她也不会受伤。我发过誓,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为了这个,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明白。」阿飞点点头,「不能给自己深爱的人幸福,这是每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把支票还给你,因为我不希望你带着压力和我比赛。就像你说的,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来一场真正公平的比赛!」
他向阿伦伸出强而有力的手臂。
看着眼前这个被人们称为黑街传说的男人,阿伦觉得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他的确是不同于普通混混。
于是,他用力地回握住阿飞的手,用眼神告诉阿飞:这一战,他将拼尽全力。
看懂了他用眼神传递的讯息,阿飞也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告诉阿伦:他也一样。
这时,比赛的输赢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曾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深爱的赛车努力过。尽了力,也就不会再有遗憾。
「飞哥,你刚才和那小子说那么久,都说些什么?」一直关注着阿飞那边情况的阿T,看到两个人由刚开始的争执到握手言和,再到最后的惺惺相惜。可是却什么都听不到,心里急得发痒。
阿飞好笑地看着像好奇宝宝一样的阿T,「你这么爱打听,干脆改行去做狗仔队好了,还混什么黑道。」
得不到答案,还被飞哥奚落,阿T只能扫兴地垂下头。
「阿T,有件事……」跨上战车的一-那,阿飞想起还有事要交代阿T,「等比赛一结束,我就要赶去机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黑街的事就交给你了。」
飞哥要走?听他这么说,阿T紧张起来,「飞哥你要去哪里?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阿飞的脸上充满意气风发的光芒,就像马上要去迎娶新娘的新郎。「我也是昨晚才决定的,我要去洛杉矶接小笛,等这场比赛完就走。」
潘雅笛又要回来了?她和飞哥之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阿T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能傻傻地看着自己的老大。
看着阿T一脸呆相,阿飞赏他一记爆栗,「祝福我吧,好兄弟!」
说完,他潇洒地戴上头盔,骑着战车,奔赴他的战场。
他相信自己的人生即将重新开始,因为他的精灵又将回到他的身边。
「从B市飞往洛杉矶的班机已经抵达,接机的朋友请到出口做好准备。」洛杉矶市机场的大厅里,回荡着广播小姐甜美亲切的声音。
人群挤在出口,不时有人因为接到自己要等的人而尖叫,欢笑,拥抱,喜极而泣。
当人潮散尽,出口只剩下一个年轻的东方女孩还痴痴地望着空荡荡的走道。
机场工作人员关闭通道,走到她的身边,「回去吧,小姐,人都走光了。」
过去的一个月,他每次当班都会看见这个清秀的东方女孩一大早就来这里接机,经常等到深夜有人来找她才肯回去。看来今天她又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潘雅笛抬起头看着工作人员,「请问,今天还有从B市过来的班机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没有了,刚才那班是今天的最后一班。」
「最后一班吗?」潘雅笛喃喃地重复着,语气中带着落寞。
不忍心见她如此伤心失落,工作人员尝试开导她:「不要难过嘛!从B市来洛杉矶的班机每天都有啊!今天等不到,就等明天。说不定-要等的人明天就会来了!」
不,他今天没有来,就永远也不会来了。
潘雅笛摇摇头,勉强对工作人员扯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谢谢,晚安!」
「晚安,小姐!」看着她落寞的背影着实让人鼻酸,工作人员忍不住加上一句,「祝您明天会有好运气,愿上帝保佑您!」
他的祝福让潘雅笛飘獾慕挪讲蛔跃醯赝6倭艘幌隆
好运气?不,它已经永远和自己SayGood-Bye了。
经过这一个月漫长的等待,每天满载希望而来,带回去的却是心碎和失望。
她的自信和乐观,一天天,一点一滴地在等待中消磨,直到今天这最后期限的等待落空,她不得不相信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
阿飞,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你没有来?
阿飞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一样。除了病床旁的的心电图告诉人们他还活着之外,他已经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地握住幸福的时候,命运偏偏又和他开了一次玩笑。
他出了车祸。
一只小猫突然从路边窜到他的车前,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地辗过去。但是那只小猫却让他突然想起曾经为了救小猫而受因在消防梯上的潘雅笛-
那么小、那么可怜!
潘雅笛天真又带点任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了避开小猫,阿飞在一-那突然减速,结果却因为紧急煞车失去平衡,他连人带车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如果没有戴安全帽,他的头骨一定当场粉碎,回天乏术。现在的他虽然保住性命,却陷入无止境的昏迷,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请问您是阿飞先生的家人吗?」阿飞的主治医生面无表情地向阿T表达院方的意见,「病人昏迷已经超过一个月了,按照规定,只要家属同意,随时可以停止抢救,宣布病患死亡。」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屁话!」阿T一拍桌子站起来,双眼发红地抓住医生的衣领。「飞哥是不会死的,你这个混蛋给我听清楚,他是黑街最强的男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阿T的声音不仅嘶哑而且哽咽。
医生几乎快被他的蛮力勒死,费力地挤出不成句的话,「呜,先……放手,有事慢慢……说。」
在一旁吓傻了的护士也清醒过来,警告阿T,「这位先生,如果你再不放开医生的话,我要叫警卫了。」
进牢房自己并不在乎,可是如果自己被关了,谁来照顾飞哥呢?想到这些,阿T颓然地松开手。
空气一下子又大量回到医生的肺里,他不停地大口呼吸,觉得能活着,顺畅地呼吸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医生!」阿T突然大叫。
医生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生怕阿T发起疯来又会对他动手动脚。
阿T满脸歉意地看着医生,「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飞哥他……」
一想到「死」字要和飞哥画上等号,阿T又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失控,他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我明白,我明白。」医生赶紧安抚他,「我完全可以理解家属的心情,但是很遗憾,事实就是这样,虽然残酷,但是我们不能不接受它。」
「可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阿T还是不愿放弃。
护士忍不住同情他,把话接过去,「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好像上次有个病人已经宣布脑死了,可是家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放弃治疗,还天天轮班来照顾他、陪他说话。结果过了一年多,那个病人竟然奇迹般地醒过来。不过他的智力却因为脑部受创严重,永远只停留在五岁。明明三十几岁的人,行为和说话都和孩子一样。」
阿T刚燃起的希望又因为护士后面的话而熄灭。「只有五岁的智商吗?」
「是啊!」护士点点头,「结果老婆跑了,家里还欠下一大笔医药费。而且他这辈子都离不开别人的照顾,其实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飞哥可以选择,他会愿意骄傲地死去,还是勉强活下来呢?阿T不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让他选择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飞哥就这样死去。
飞哥还要去接潘雅笛的,不是吗?
「不管怎样,医药费不是问题,所以请你们一定要继续尽力医治他,」
「阿T。」守在病床边打瞌睡的阿T听见有人叫他,他睁开眼睛,看见阿伦提着一篮水果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阿T打了个呵欠,对阿伦的态度不冷不热。
如果不是这小子非要和飞哥再比一次不可,飞哥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说在黑街的赛车场上,选手的生死一向都是各自听天由命,但是阿T还是打从心里不能原谅他。
阿伦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扬扬手里的果篮。「我是来看飞哥的。」
「省省吧,飞哥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吃你带来的水果。」
哼,飞哥受伤后,这个罪魁祸首就不见了,现在过了这么久了才跑来装好心。
彷佛看出阿T的心思,阿伦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他。「这个给你。」
「什么啊?」阿T打开一看,愣住,「一百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记不记得飞哥出事前,单独和我说过话。其实他是把我输给他的三十万还给我,他说只有这样我们之间的比赛才是真正公平的。」阿伦拉过一张椅子也坐到阿飞的病床前,「他不愧是黑街最强的男人,我打从心里佩服他。」
怪不得飞哥出事后,一直找不到那三十万,原来是他还给阿伦了。
阿T点点头,「飞哥就是这样,他知道你有个女朋友等着这笔钱治病。那你为什么又把钱拿回来?而且还多了这么多!」
「既然飞哥成全了我的心愿,又保全我的面子,我也不能没有义气啊!这个月,我参加了一些比赛,为的就是凑个整数好送过来。」阿伦笑着说,「我和我马子商量过了,她治病的钱我们再想办法。现在飞哥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
阿伦说得轻松,但是阿T能体会在那么轻描淡写的口吻下,这笔钱是他用性命换来的,拿着支票的手微微发抖。
看出阿T的迟疑,阿伦直接把支票塞进他的口袋里,「收起来吧。」
「飞哥没有看错人,我阿T交你这个朋友。」阿T向他伸出手。
阿伦笑着和他击了一下掌。
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只信封,「对了,还有这个。那天送飞哥去医院时,医生从他身上找出来交给我保管的。后来一忙,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阿T从信封里掏出一张机票。
我要去洛杉矶接小笛,比赛完马上就走。祝福我吧,好兄弟!
飞哥最后的话在耳边响起。
「这张机票本来是飞哥比赛完就要飞去洛杉矶找他的爱人的,可是现在……」
「对了,飞哥说过他也有想用生命守护的女人。」阿伦也想起来了,「她人在洛杉矶吗?如果把她找来,对飞哥的病情有帮助也说不定。」
「没用的,小笛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不是我们这些小混混想见就能见到的。」
阿T沮丧地摇摇头,「飞哥一出事,我就想办法联络过她,可是她的经纪人根本不让我和她通话。」
「是这样啊。」阿伦点点头,眼角瞟见床头柜上有一片光碟,「咦?光碟?黑街天堂?这个名字好熟。对了,就是最近刚刚在洛杉矶影展上得了最佳编剧、最佳导演等七项大奖的那部片子,听说他们最近要来B市做宣传。」
阿T叹气,「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写这个剧本的人就是飞哥的马子。他们会相遇在黑街,就是因为这部片子,而分开也同样是为了它。」
「想不到飞哥的故事这么戏剧性。」
「对了,阿伦,刚才你说什么?」阿T突然抬起头,「你说这部片子的人员要来国内做宣传?」
「是啊,新闻和报纸上都炒得很热。」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阿T握紧手上的光碟。
飞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飞嫂带回你的身边。请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潘,约翰说下午还有个记者会,-要不要把握时间休息一下?」刚刚结束录影回到旅馆,李哥就接到约翰打来的电话。
「不用,我们现在就过去。」匆匆换了礼服的潘雅笛显得精神焕发。
「还有时间,不用这么赶。要不-先吃点东西?」李哥不放心地看着她。
刚回到洛杉矶时是拼了命的创作,完成作品后又像个傻子一样每天一早跑出去机场等那个阿飞。好不容易等了一个月没等到人,她才死心,踏踏实实地跟着约翰为黑街天堂做宣传,可是为什么看着认真工作的潘,李哥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明明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现在却让他充满陌生感。
有时候李哥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潘雅笛真的是一个落入凡问的精灵,随时可能无声无息地就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李哥?」潘雅笛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要发呆了,我们出发吧!」
当阿T赶到酒店时,潘雅笛和李哥刚好坐上车离开。
「什么?刚走?」阿T大力地拍桌子吓了柜台小姐一跳,「前天我来,-说潘小姐去接受电台访问,昨天说她去赴宴,而今天我一来,她就刚离开!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阿T高大的身子探过柜台,把一张写着「老子很不爽」的脸凑到吓得瑟瑟发抖的柜台小姐面前,「小姐,-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没有,没有!」被阿T凶恶的表情吓得快哭出来,她拼命摆手,「潘小姐真的刚刚和她的经纪人一起出去了,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人啊!」
「是这样吗?」阿T斜眼问另一个也在发抖的柜台小姐。
「是……是真的。」被问到的柜台小姐立刻点头如捣蒜。
怎么运气会这么背,连着三天都找不到人!难道飞哥和飞嫂真的是缘分尽了?难道飞哥就真的没救了?阿T越想越气,重重地一拳-在桌子上。「该死!」
「先生,不然……不然这样吧。你留下联络方式,等潘小姐回来我们转告她,让她和你联络。好不好?」其中胆子比较大的小姐颤巍巍地建议。赶紧送走这个凶神恶煞是当务之急。
「这样……」阿T想了想,「好,-拿枝笔和纸给我。」
接过柜台小姐递来的笔和纸,阿T迅速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把纸条折好递回去。「记住,这个纸条关系着人命,一定要亲自交给潘雅笛小姐。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潘,到了。」李哥拉开车门,「下车吧。」
潘雅笛下了车,深吸了一口午夜微凉的空气。
这里是B市,她终于又回到这里。
这里有她深爱的男人,即使他放弃了带她离开的权利,用无言宣布了他们之间的结束,她知道自己应该死心了,也必须死心,可是对阿飞的思念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尽管一再说服自己必须接受不能和阿飞在一起的事实,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把B市作为黑街天堂国内宣传的第一站。无论如何,她都想再看看他,哪怕是站得远远的也好。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是那么辛苦地深深思念着他。
「潘,进去吧。今天真够-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约翰来到抬头望着天空出神的潘雅笛身边。
「潘小……」当潘雅笛经过柜台时,服务小姐想叫住她,却被另一个服务小姐拦住。「-干什么拉我?」
拉她的服务小姐瞪了一脸不解的同事一眼,「-该不会真的白痴到要帮那个混混吧?」
「我是啊!这个留口信的主意当时不是-出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问题大了!-忘了那个混混临走时说过什么?他说事关人命-想想潘小姐是什么人,她怎么会和一个混混扯上关系?-要是帮那个混混传话,万一他对潘小姐图谋不轨怎么办?」
「那该怎么办?」
「依我说,把那张纸条交给潘小姐的经纪人,怎么应付那些无赖的骚扰,他们最有经验了。」
两人正商量着,刚好约翰和李哥一起走进来。
「那不是潘小姐的经纪人吗?赶快叫住他!」
「李先生,等一下。」
「有人留了字条给潘?」李哥皱起眉头。「那个男人是不是高高瘦瘦,长得很帅,目光很犀利?」李哥向两位柜台小姐描述阿飞的模样。
「那个人是很高没错,可是块头像只大熊。至于样子嘛,一脸凶相,不过目光真的很吓人。」现在回想起他的表情,心里还是毛毛的。
这么说不是阿飞?那会是谁呢?潘雅笛在B市没有其他熟人。
李哥把目光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约翰身上,「你看这件事……」
「把纸条交给我吧。」约翰从柜台小姐手里接过纸条后又交代,「这件事不要告诉潘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