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那个可恶的医师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会回去了。
因为……唉,一切只能怪自己太胡涂了。
胡馨妮很不情愿地站在诊所外张望了数分钟,踌躇着是要进去看他耻笑她的嘴脸,还是直接再去办一张健保卡。
“我就说你会来。”
一道戏谑声从身后传来,令胡馨妮一呆。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他不在诊所里看诊,跑出来干嘛?
走至她面前,邱麒见她握着小提包的双手捏着死紧,一副很不甘愿的神色,遂调侃的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好,这么怕来看牙医吗?可是,你上回明明就很勇敢不是吗?”
唉,现在要是不硬着头皮进去,反而像个胆小鬼般逃跑,一定又会引来他一阵奚落吧?
“嘿!你怪怪的唷!”他戏谑地瞅着她,“你这么咬着唇不发一语,真的很难跟那天对我撂下狠话的你联想在一起呢!”
“麻烦你把健保卡还我。”她没好气地说。
“还你?”他露出讶异的神色。
“废话!不还我你留着干嘛?”
胡馨妮从来都没有这么想海扁一个人过,原以为她不会像好友林语真一般,容易被外界的事物影响心情。可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失控,轻易地被他的三言两语撩拨得火冒三丈,不再是以往那个碰到什么状况都可以处之泰然的胡馨妮了。
“你以为我会想干嘛?”她这样像是吞了好几吨火药的反应,令他感到相当有趣。
他这句反问好似在讽刺她太高估自己会引人犯罪的可能性,令胡馨妮非常恼火。当她正想开骂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走向他们。
老婆婆一见到邱麒,便开心地上前问候。“邱医生,不好意思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哪里,这是应该的,您先进去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开始看诊了。”
“你女朋友吗?”老婆婆好奇地来回看着他们。“长得很漂亮耶。”
被人夸奖,一般人心里多少都会觉得很高兴,胡馨妮当然也不例外。但是,被误会成他的女朋友可不是件好事,于是胡馨妮马上出言澄清。
“婆婆你误会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若她反应激动,邱麒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温和地扬起笑。
老婆婆望着邱麒,相当关心的问:“你们吵架了吗?”肯定是。
他依然笑而不语,只是和善地帮老婆婆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让她走进去。
他相差甚远的态度令胡馨妮一头雾水。瞧他这么亲切地招呼老婆婆,仿佛方才一再为难她的男人只是她产生的幻觉而已。
邱麒带上玻璃门,一转身就看到她一脸狐疑的表情。
瞧!才不过转个身而已,他的表情又不一样了。胡馨妮讽刺地暗忖。
“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清楚?”被人误认成他女友的感觉真的很差。
他耸了耸肩,一副不愿意为这个问题多发表意见的神情。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不可以麻烦你说出来?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耶!”
她不擅长猜人心思,从小到大都直来直往惯了,一旦碰到像他这种城府深沉、老爱拐弯抹角的人,她就没辙。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什么都跟你说的话,你就会喜欢我了?”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
她真的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她觉得自己就快发疯了。
邱麒睇着她带有愠色的脸蛋,相当感兴趣地问:“你那个眼神是……”
“是什么?”她板着脸,仍没有一丝松懈。
“想找我吵架吗?”他促狭地咧嘴一笑。
翻了个白眼,她没好气地说:“神经!”
不想跟他多废话,她直接走过他身边,推门走进诊所。
“看样子,她的心情好像真的很不好。”他笑了笑,也走进诊所。
挂号之后,胡馨妮也终于从护士那里要回了遗失两天的健保卡。不过因为还没轮到她,于是她拿起一本杂志随意翻看,心里不断地犯嘀咕。
早知道会这么“一入江湖无尽期”的话,一开始她就不该来这家新开张的诊所,除了可以避免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状况之外,也不会因为无法陪伴语真过生日而愧疚不已。
不过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现在她只求快点结束所有疗程,从此与他划清界线就好。
胡馨妮摇了摇头,试图抛开心里的气闷,忽然,诊疗室内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
无法克制好奇心的胡馨妮,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的目光由杂志的上方探出,暗自观察着身穿白袍、戴着口罩的邱麒。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瞧他温柔地笑看着方才那位老婆婆……说真的,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眸子,怎么看就怎么让人心生愉悦,不过他那张嘴啊,啧啧……她可不敢领教。
“张婆婆,你现在才刚装假牙,不习惯是一定的,因此这一阵子就先不要咬太硬的东西,等比较习惯假牙之后,就可以慢慢吃比较有硬度的食物。不过,像甘蔗这种东西你还是不要尝试好了,不然你一定又会像现在这样疼得半死了喔!”语毕,他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呵呵,我知道了。”张婆婆因他的神情而羞赧地呵呵笑。
“喏,现在你把假牙戴上去给我瞧瞧。”邱麒将假牙递给张婆婆,还拿镜子让她照。“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再来找我。”
“谢谢你啊,邱医生。”张婆婆道了声谢,动作很不纯熟地戴着假牙。
张婆婆很想把假牙戴好,可是却老是戴不好,她焦急地望着他。
他摇头笑道:“如果我现在帮你戴上,那你回家之后还是不会的话,你是不是还要再跑来问我?”他挑起眉,语气中有着安抚的意味,“所以你不要急,我们现在有得是时间,你慢慢来就好。”
听完他们的对话之后,胡馨妮调回视线,她微微低下头,因忍不住心里冒出的恶心感而扁起嘴。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在她面前表现出那副欠扁的嘴脸,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双面人,他的心肠明明就没那么好,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伪善表情呢?真是假惺惺!
“胡小姐,你可以进去了。”护士有礼的声音传来。
“啊?”她还没回过神。
“你已经可以进诊疗室了。”护士客气的重复。
“喔,谢谢。”她将杂志放回架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怕他,但是心里就是忍不住忐忑不安,毕竟等一下躺在诊疗椅上之后,掌控权就悉数握在他手上了。
要是在拔智齿时他故意恶整自己,那该怎么办?
算了!她又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如此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胡馨妮拎着手提包,不安地走进诊疗室。
正要离开的张婆婆见她僵硬地站在诊疗室门口,便上前与她攀谈。
“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有这么好的医生当男朋友,是你的福气呢!”
“婆婆,我不是……”
张婆婆不让她说完,她又接着说:“哎呀!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嘛,更何况邱医生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存心惹你生气才对,你说是不是?”语毕,张婆婆还相当和蔼地拍拍她。
才不是,根本不是!
张婆婆这一番道德劝说,令胡馨妮很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想不到他的手腕这么高明,连病人都可以拉拢得服服帖帖的,还热心地为他塑造出如此完美的形象、说他的为人有多优秀,他还真是了不起啊!
胡馨妮一边不屑的暗忖,一边瞪着正在洗手的邱麒。
“你就不要再摆脸色给他看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要多笑一点才对嘛。”
既然婆婆的心都已经全往他那儿靠拢了,她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胡馨妮勉力牵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轻应了一声,“嗯。”
“这样才对嘛。”张婆婆笑了笑,转身离开诊疗室。
护士这时对胡馨妮投以一抹同情的微笑,令她颇为尴尬。
“这边请。”护士指示她坐上诊疗椅。
胡馨妮依照护士的指示躺下,她很没安全感地握紧手提包,直瞪着天花板。
准备就绪的邱麒坐在她身侧,看她的表情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他就觉得有趣。
“放轻松一点,又没人要把你宰来吃。”他露在口罩外的双眸与她对望,调侃地说。
她撇过头,拒绝与他的目光接触。
她竟敢藐视他的存在?
“今天要拔智齿对吧?”他透着笑意的眸子仍是直瞅着她。
他的问话像是石沉大海一样,不见踪影,更无涟漪。
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并没有令邱麒感到挫折,反而使他更加气定神闲,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她脸部的表情。
“我们得先照个X光片,才可以了解你那颗智齿长歪的程度,如果到时候拍出来的结果显示已经有压迫到神经的话,那么可能就要先抽掉神经。”他故意将情况说得恐怖一点。
抽神经?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他挑起一眉。
呵呵,他就不信这样还无法引起她的注意,这下子知道紧张了吧!
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问:“那个抽神经……呃,会很痛吧?”
“当然会有一定的疼痛感。”他故作同情地点点头,“我也不希望状况严重到必须抽神经的地步。”
“是吗?”她狐疑地瞟着他,“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好像巴不得能抽我的神经呢?”他明明就一脸狡猾模样。
他无辜地摇头,“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会对我产生这么严重的误解呢?”
问她为什么?她才想问他咧!
“为什么你会让我产生这么严重的误解呢?”将话原封不动,稍微变化了一下字句的组合反问,她噙着笑眨了眨长而翘的羽睫,表情相当可人。
“其实这个为什么,你真正该问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他拿着剪刀裁剪一个粉蓝色的感光片。
“那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要放到你嘴里的东西。”他放下剪刀,示意她张开嘴,“这个放进去,可能会有点不舒服,所以你要稍微忍耐一下。”
她瞪着他手里所捏着的那一小张像纸类的东西,眉头再次拧起。“会痛吗?”
“不会痛,你放心。”他笑眯了眼,再次指示:“张开嘴巴!”
忆起上回张嘴时被他嘲笑的经验,她这回很乖地不让反射动作再次出现,安静无声地张开嘴。
邱麒挑起眉,没有动作,双手只是悬空在她脸蛋上方数公分的位置,“再张大一点。”
闻言,她很尴尬地再张开了些,总觉得在他面前把嘴张得这么大,真的很羞人。
邱麒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动作相当敏捷且迅速地将粉蓝色感光片放进她的智齿与脸颊之间,抬头吩咐一直站在后方的护士:“你带她到X光室里吧!”
因为嘴里有异物,所以她的嘴很不自然地撑成一个小弧状,无法吞咽唾液,遂她伸出手遮在唇的下方,红着脸找寻面纸,护士见状连忙走到洗手台旁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
胡馨妮红透了脸向护士点头道谢,便赶紧拿面纸擦拭唇边的唾液。
什么叫羞于见人,直想挖地洞躲起来,她现在总算深刻的体会到了,而最可恶的是那个始作俑者竟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一旁看她笑话,真是气死她了。
长相可爱的护士噙着笑打开X光室的门,示意她坐在小房间里的椅子上。“将脸靠近这个圆孔,等一下就好了。”说完护士将门轻轻带上。
坐在椅子上,环顾了下只有一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她才将脸靠近圆孔,几秒后便听见一阵低沉的机械鸣声,不久之后外头便传来护士甜美的嗓音。
“好了,已经拍好了。”
“嗯。”原来比她想像中的还快、还简单嘛!
“嘴巴张开,我帮你拿感光片出来。”
胡馨妮见护士伸出手来,蹙起眉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依言张开了嘴。
真是的,今天她张嘴的次数,简直比她吃午餐时的次数还多。她有些赧然地暗忖着。
拿出感光片后,护士噙着笑点头说:“好了,你请回诊疗椅躺下吧!”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手沾满自己唾液的护士,只见护士对她投以无所谓的笑容,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白衣天使果真是善良又亲切,真是比那个穿白袍的邱姓医生好上太多太多了。
走回诊疗椅旁,见邱麒在帮一位病人检查牙齿,胡馨妮心里正起了疑窦,但他却抬起头瞟了她一眼。
“躺下后,先深呼吸几次,等会儿就帮你打麻醉。”
反观邱麒一脸镇定的表情,她的模样显得慌张多了。
胡馨妮忍不住心一凛,渐渐紧张起来。她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开始帮病人洗牙,遂按捺下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绪,平躺在诊疗椅上。她瞪视着天花板,想着不久之后即将面临的残酷,心中不禁更加害怕。
他会整她的,一定会,像他这么卑鄙又表里不一的人,一定会乘机找麻烦……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该跟他起冲突,可是现在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怎么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她身侧,俯子瞅着她。
喝!
她惊吓地倒抽了口气。
拔个牙而已,有这么恐怖吗?“喂!你还好吧?”他微拧起眉心。
“你是鬼啊?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害她吓了一跳。
“你怕鬼?”他没有反讽回去,仅仅只是抬起眉。
“难道你不怕吗?”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怕鬼,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我没有做亏心事,干嘛要怕?只要抱着彼此尊重的心态就好。”他深邃的眸子直望进她的,“难道你做过亏心事?”
“说真的,跟你说话我真的觉得很生气。”她白了他一眼。
“谢谢夸奖。”他噙着笑对她眨了眨眼,“现在应该没那么紧张了吧?”
他这句话让她一愣。原来他刚刚是故意激她生气的,他是为了让她放松紧张的情绪,想不到他还挺体贴的嘛!
看来那个婆婆会这么称赞他不是没有道理的。胡馨妮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瞧她只是望着自己发呆,邱麒也不再逗她,拿着刚刚拍好的X光片向她分析道:“原本我以为你那颗智齿有压迫到神经,不过从X光片来看,状况还不错,所以我们只要拔除就可以了。”语毕,他再次看向她。
此时,护士把手上麻醉针等拔牙器具放在他身边的架上,然后站在一旁。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他望着胡馨妮投以一笑,“准备好了没?”
咬了咬牙,她努力抑制心底的恐惧。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在看他拿起麻醉针的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还是怕得要命。
蓦地,她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打麻醉时会有点痛,你忍一忍。”说着,他指着她的唇,“张嘴。”
“等一下。”她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有种磨刀霍霍的感觉。“我怕痛,所以麻烦你不要太粗鲁,或是乘机报仇。”
“你放心,我可是很有医德的,不可能会有那种小人行径,不过要是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可以向这位可爱的小护士求证。”他的目光仍注视着她,仅以下颚努了努身侧。
听他这么说,胡馨妮仰高了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护士。
这时,护士轻咳了声,并无言语,看起来就像是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完了,护士的表情分明是要她自求多福嘛!啧,看来她有必要为接下来将任他宰割的可悲状况哀悼了。
“别紧张,很快就好了。”他将她的脸扶正,笑眯了眼,“来,把嘴巴张开!”
她闭起眼不敢看他,缓缓地张开了嘴,心跳也急遽地加快。一阵冰冷又酸麻的疼痛感逼她缩起了肩头,眉头也紧紧皱起。
骗人!他骗人啦!
说什么才只有一点痛,根本是痛得要命,不是打在他嘴里,他当然可以说得那么不负责任、那么云淡风轻。
呜……疼死了啦!
“真有那么痛吗?”他好笑地瞅着她,“夸张。”
他的这声讽笑令她当下掀起眼帘迎视着他,坚定且无声地表达心中无限的愤怒。
可恶!要不是现在她正受制于他的麻醉针之下,他以为他能这么猖狂吗?胡馨妮忿忿不平地瞪着他。
邱麒瞧见她眼眶里渐渐起了层水雾,却还是倔强地瞪着他,刹那间,他不禁有股浓得化不开,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盘踞在心头,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股莫名又陌生的感觉并不会令他觉得讨厌。
几秒后,麻醉注射完毕,他转身将针筒搁在铁盘上,抽了张面纸帮她擦拭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爱哭鬼。”他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任何讥讽的意味。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令她诧异地望向他。
“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又想找我吵架了吗?”
“你竟然会帮我擦眼泪?”她像是看怪物一般地打量着他,“你的脑袋也被打麻醉了吗?”
“帮你擦眼泪还要被你损,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自我调侃的笑了笑。
她一点都不觉得他有这么善良。“你确定你真的是好心?不是因为打针技术不好而愧疚?”
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睇着她,让她不禁有些紧张。
呃,她不知道他眼中的光芒是何涵义,也无法明白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毕竟口罩遮去了他整张脸的三分之二,遂她仅能从他的眼神猜测他的情绪。
“你不说话是因为默认了吗?”
他摇摇头,“你最好趁现在多说一点废话,因为待会儿你就没办法再口齿清晰地说话了。”
“你才是在说废话。”真是的,她当然知道等一下药效就会发作,等药效发作,她的左半边脸颊就会毫无知觉,接下来他这位自称有医德的牙医就会对她动刀,她自然无法说话清晰。
没有再与她针锋相对,邱麒仅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先躺一会儿吧。”语毕,他拿着针筒站起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原以为他会再尖酸刻薄地反讽她,可是他竟然没有,还好声好气地要她躺着,这么反常的态度,真的很怪,非常怪。胡馨妮实在不能理解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到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总觉得打从踏进这间诊所后,不管是被激怒也好,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也好,她的情绪一再被他牵着走,她从来不曾因为别人刻意与她作对而有所起伏的情绪,竟头一次被他扰得乱七八糟,而他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还是那么地依然故我,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有些不平衡地长叹一声,不想再想他的事,不过就这么躺着真的很无聊,遂她忍不住打量着周遭。
当她看到右前方的架上摆着几个金属器具,好奇地坐正身子凑近一看,这一看差点没吓得夺门而出。
钳子?
虽然她不确定这些工具的专有名词是什么,不过……瞪着正前方那一把看起来跟钳子的外型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会想用这个恐怖的东西像拔铁钉一般,将她的牙齿给连根拔起吧?
这太不人道了吧?她是人,不是机器人,他疯了吗?
她的幻想就这么持续了约莫十分钟,他才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内,俯着身子观察她牙龈及两颊的麻醉程度。
“很好,已经可以了。”他挑高双眉,目光含笑地对她点点头,开始动手准备为她拔牙。
说真的,她现在快哭出来了,不过碍于自尊,也不想再制造机会让他嘲笑自己,所以她努力将不断膨胀的恐惧吞下肚,但在见到他拿着一把细长的利刃往她靠近时,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等一下,你现在拿刀子干嘛?”她的话就像嘴里含了颗卤蛋一样,含糊不清,一点魄力也没有。
“划开你的牙龈,不然还能干嘛?”邱麒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说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会很痛吗?”她害怕地瞪着刀子。
“打了麻醉还会痛的话,我也没辙,好了,嘴巴张开,不要再说话了。”
她蹙着眉张着嘴,等着他拿着刀子在她智齿旁的牙龈划下一刀。
当刀子被放在一旁,他在拿另一样工具时,她终于可以肯定,刚刚自己的臆测没错,他的确会用那个恐怖的工具将她的牙齿拔起来。
“唔……”她正想说话时,他就已经将冰冷的器具往她嘴里探进,害得她只能皱起脸。
她的挣扎当下令他停下了拔牙工程,“又怎么了?”
“变态!”她的眼中带着谴责。
她张着嘴,咬字非常不清楚,不过邱麒还是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我哪里变态了?”
“哼!”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霎时,他明白她在抗议些什么了,他噙着笑问:“刚刚拿刀子划开你的牙龈时会痛吗?”
她皱着眉,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拿刀子划你都没感觉,那拔牙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他挑起眉,声音里带着安抚。
“真的?”她的语气上扬,很明显是要他给她保证。
“真的。”他很肯定的点点头,“现在我可以动手了吧?”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只是闭起双眼,表示默许。
一片黑暗之间,她感觉他很用力地拔起她的牙齿,她的下颚因为他的拉扯而抬起,虽然真的如他保证的一点都不痛,但是那种感觉却也让她不好受。
接下来的数十分钟内,除了他要她起身漱口以外,她的双眼始终紧闭着。
缝起伤口,待一切皆完成之后,他眸光含笑地看着她美丽的脸蛋因恐惧而皱起。
“好了,可以不用害怕了。”
她点点头,缓缓张开眼睛,却因为一颗棉花球突然出现而瞠大美眸。
“含着。”他将棉球塞近她口腔的内侧,“记得五天后来拆线。”
她哀怨地轻叫了一声,“嗄——”还要再来啊?能不能不要来了?
“五天后一定要来,千万不要跟我唱反调。”他睇了她一眼。
在他态度坚决下,她很不情愿的点头。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后悔过,她真的非常后悔来看牙医。
“好了,你去领消炎药吧!”
闻言,胡馨妮迅速奔出诊疗室,到柜台跟护士领了消炎药后,她毫不迟疑地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