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上官翎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孤雁的人影消逝无踪!
要不是自己的手掌里多了半只玉蝴蝶,她还会以为自己和孤雁之间只是黄梁一梦,一切都是虚幻呢!
她用手指轻轻拂过掌中的玉蝴蝶,那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却被人一分为二。她不明白孤雁留下这块玉给她的意思,只是嘴里不自主地咒骂起他来,要走也不知会她一声,根本没把她当朋友看,无情无义的家伙!
人海茫茫,他至少也该透露点行踪给她!
骂归骂,她还是将那半只玉蝴蝶贴身收好,流连忘返在客栈枯坐一整天,左等右等,等不到孤雁回返的身影,她才死心地打道回府!
她原本以为回到上官家,要被上官宏毅用家法好好整治一顿的,没想到上官宏毅传唤她的时候是满脸春风,慈祥和蔼得很!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该有的念头,但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老爹上官宏毅吃错药了,不然她怎么会如此走运?
“翎儿,听说你昨天去赏花灯了?”
上官翎心想瞄不过爹的耳目,只好大大方方地认错,“孩儿知罪,不该违反爹的禁令,私出上官家!”
“下次别再在外头过夜了!”上官宏毅忽而严肃地说着!
“知道了!”上官翎当然不会吃眼前亏的应着。
“翎儿,只要你愿意穿回女装,”上官宏毅总算露出了本意,“爹就心满意足了!”
“爹不罚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爹怎么舍得罚你?你变成这样,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上官宏毅喟然一叹!
“我很好啊!”她自负得很。
外面世界上很少人能像她这位上官四公子这样逍遥快活。
“爹知道,爹当然不是说你不好。”上官宏毅满意地说:“你先回房去歇着吧,保母在等着你呢!”
上官翎愈听愈觉不对劲,但上官宏毅似乎无意对她解释清楚,她只好请安退下,甩着自己的马尾,蹦蹦跳跳的回房。
“小玉,快来替我更衣!”她唤了随身丫环的名。
她曾经多次向父亲要侍奉的小厮,她爹却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肯给她小厮。她想自己出资去买一个就是了,却也被爹给抢走赶出上官家,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最后,她爹分配了丫环小玉给她,没了小厮,她只好将就收下小玉,久而久之,也有了感情。
她把小玉当妹妹一样疼爱。
“翎少爷……”小玉今天有点吞吞吐吐起来。
“湘绿色的那一套便装呢?”上官翎不明白一向手脚伶俐的小玉怎么迟顿了起来。
“少爷……”小玉一脸为难。
“找不到吗?”上官翎自己走向衣橱,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给吓得张口结舌,“我的衣服……”
她的衣橱向来摆的是量身订做的男装男靴,现在却被婀娜多姿的女装占领,还有十数双绣工精巧,花色各异的绣花鞋及女用披风斗篷,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根本是一个富家千金才该有的“行头”,到底是谁动了手脚,上官翎气得七窍生烟地抚着胸。
小玉却是一脸痴迷,眼前的一切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锦衣华服,光是能触模,她就心满意足!“我的衣服呢?”半晌,上官翎才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老爷分送给庄里的小厮了……”小玉不安地答着。
“很好,很好,那我穿什么?”上官翎紧握拳头,才克制住自己欲杀人的冲动。
“少爷,你看,这些衣服多美啊!”小玉一双眼登时晶灿。
“我穿女装会成什么样?”上官翎兀自余怒未消,觑了小玉一眼说:“你真的那么喜欢这些?”
“嗯。”小玉死命地点头。
“那这些都是你的了。”上官翎不怒反笑说:“快搬回你房里去,一件也不要留下。”
“真的吗?”对于美梦成真,小玉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你不要吗?”上官翎走到梳妆镜前找到一把剪子,作势要将这些女装剪个破碎。
“不要,少爷,不要!”小玉可心疼死了。
“那还不快搬!”上官翎这才满意地随手丢了剪子。
“是,是!”小玉可乐坏了。
“等等,先去江邦那里替我借几件衣服回来!”上官翎嘟着嘴坐在软几上。
“是,马上去!”小玉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来手舞足蹈。
江邦原是上官翎大哥上官翱的小厮,现在她大哥成了上官家的继承人,掌管上官家南南北北的商务,江邦自然也升级,成了她大哥得意的左右手。
上官翎的三位哥哥都高大魁梧地很,只有俊秀斯文的江邦和她身材相近。
“翎妹!”
说巧不巧,她的大哥和二哥竟不约而同,气急败坏地冲进她的房间。
“你到底对你的嫂子说了些什么?”这两个男人还真有志一同,异口同声。
上官翱和上官翊好像也被相同的话吓到了,相顾指着对方说:“你也……”
上官翎却赖得搭理他们,在软几上翻身,背对他俩。
“翎妹?”上官翊去推她的身,“你到底跟解语说了些什么?”
上官翱也跟着接腔,“柳儿也对我爱理不理,说什么我红粉知己多得很!”
“翎妹,你今天非得说清楚不可!”
“滚出我的房间啦!”上官翎再也隐忍不住,发火说:“谁是翎妹?都滚出去!”
“妹妹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和哥哥说话!”上官翱皱起了眉头,“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上官翎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她的大哥和二哥都给赶出房间,落了门栓,想落个耳根清静。
“你到底跟你嫂子说了什么?”
看来,她的两位哥哥还是不放弃,想从她这里探出一些虚实,毕竟他们已被迫睡在书房一宿了!
“飘香居的姑娘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老天,我就知道。”上官翊拍着额头,因心中不祥的预感成真而叫苦连天。
“女人真是醋坛子!”上官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过往的年少轻狂也要追究!老二,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矢口否认!”上官翊可是模准了女人的微妙心理。
“对了,翎妹她怎么也苦着一张脸?”
“听说爹打算强迫她就范,换回女装……”
“早该这样了!”上官翱扬起快意的笑容。
趴在门板上偷听的上官翎愈听愈不是滋味,正想捶胸顿足发泄一番时,突然间模到了贴身收藏的玉蝶。
她颓然地坐在门扉下,再度用手指轻拂玉蝶的雕纹。
他现在在做什么?
缓缓的,她陷入思念他那一双温煦眸子的光芒中!
**********
“不要跑,小姐,姑娘家不会这样拔腿狂奔的!”
上官翎转身向保母扮了个大鬼脸,不跑才怪,被逮着后,她可有罪受。
这个保母不知是她老爹从哪里请来的神圣;武功一流,这还不打紧,女红烹饪,她更是精通一把罩,上官宏毅请她来的目的,就是专职教育上官翎,把她改造成窈窕淑女。
上官翎自然不会轻易就范,整天就是和保母大玩捉迷藏。
当上官翎的身影窜到前厅时,忽尔以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
“孤雁?”她兴匆匆地扑上去,拉他的衣襟。
迎上来者的真面目后,她的笑容冻结了!
身形仿若,但不是孤雁!
“四少爷,他是大爷的客人!”江邦瞧出她认错了人。
“你没看过人啊!”上官翎认错人已够不乐了,偏偏眼前这个客人不知死活地直盯着她瞧。“陈公子,这边请!”江邦赶忙引开这位为上官翎美貌所失魂落魄的宾客。
这位冻公子可关系着一笔高达五千两黄金的生意!
上官翎落落寡欢地摇晃着近在咫尺、迎风摇曳的柳树,百无聊赖地折着柳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思念着孤雁。
前几天她练箭时,一箭中矢,她狂跳欣喜时,脑里浮现的竟是孤雁的人影。
她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想着一个朋友并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这几天,她对他的思念不但没有稍减,反而与日俱增。
不管在何时何地,不管快乐或悲伤,不管她在思念或是失神,不管她在做些什么,孤雁的影子都会无声无息,以压倒性的力量入侵她的记忆,占据她的思想。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在她的耳畔近乎真实的再响一次,他抱着她逃过花灯一劫的情景更是如影随形;和她携手相伴逃命的惊心动魄,仿佛也能重温,而在客栈房里,他因怕她接近,而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更是惹得她常出神傻笑。
刚开始的感觉甜滋滋,这种感觉只能用美好来形容;后来却很苦涩,她再也不能从回忆中得到欢笑。就算笑了,随即交替而来的感觉却是心痛心悸,难以自己。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难过的感觉,她有些慌,有些害怕,愈叫自己不要想到孤雁,却反而陷得更加厉害,茶饭不思。
她向来无忧无虑不知愁,加上上官宏毅把她当做女儿,并不让她插手操心家中的商务,所以活泼好动的她近乎是整日游手好闲。一旦感情窜入她的生命,降临在她的身上,她所受的冲击就绝非寻常。
反正,她就是愈来愈形憔悴,逐日消瘦,终至缠绵床榻,患了洛阳名医束手无策的心病。
她病倒的事,骚乱了整个上官家,引来上官家老老少少的关心。
首先发难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范倩倩,她哭着咒骂上官宏毅,说是儿子病倒都是他的责任,要不是他不肯认翎儿是他的儿子,还迫她改换女装,上官翎也不会病倒。
上官宏毅原也以为上官翎是为了逃避回复女儿身而装病,后才真正体会女儿的病势来得凶狠,彷佛随时都能将往日健康活跃的上官翎吞噬。
他不惜巨资邀请名医,得到的却是他们一个个摇头叹息,惊得他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翎儿?”他唤了女儿的名。
上官翎的精神涣散,很难集中,过了许久,才将无神的眼光落在老爹的脸上。
“今天精神有没有好一点?笑一个给爹看好不好!你向来最爱……”
上官翎笑了,却比哭还令人心疼,发白的双唇直哆嗦。
“翎儿!”上官宏毅再也不能按捺,棒着女儿瘦削的手,老泪纵横。
多日来不言不语的上官翎好像是被老父的泪水给惊醒。
“爹,你怎么哭了?”上官翎有气无力地嚷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哭的!我是爹的儿子,所以我从来不哭!”
“翎儿,你肯说话了?”上官宏毅喜出望外。
上官翎听着老父的话,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怎么了?”
“你病了,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上官宏毅又燃起了希望,赶紧吩咐下人去张罗一些珍贵滋养的补品。
晚些时候,上官翎的六位兄嫂,及妹子上官翩翩一同来探视她的病情,见到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上许多,个个都眉开眼笑。
上官翊知道她爱热闹新鲜,登时说了许多有趣奇妙的事,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早该逗得上官翎心花怒放,但此刻上官翎却心不在焉,毫无笑意。
“翎弟,你在想什么!”上官翱为讨她欢心,还破例叫她为弟,“你要什么?大哥定会替你办到。”
“我……”上官翎只是颓丧地摇摇头。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哥表白自己真的没什么,只是因为思念一个人而痛苦不已,心神皆碎。一个男子汉不该像她这样软弱无用,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配做上官宏毅的儿子?但她愈想提振精神,却反而更举步维艰,混身无力。
“那你好好休息,想好了,再告诉我!”上官翱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上官翎虚弱地说了声,“谢谢你,大哥!”
一群人鱼贯退出上官翎的房间,但并没有马上散去,反而围成一个圈圈,讨论上官翎的病情。
“她向来很少生病的!”上官翩翩难过地说着。
“我想元宵夜,她彻夜未归,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从那天之后就怪怪的!”
一直沉默的上官翔突然开口了,“我已经查过了!”
“真的?快说!”大家一时七嘴八舌地催促他。
“我前几天遇到有天下第一名捕之称的展获,他说,他在元宵夜曾遇过翎妹,翎妹和‘飘香居’的姑娘到悦来客栈……”上官翔愈说愈小声。
“两个女人……”上官栩皱起了眉头。
“都是你们这些哥哥带坏了她!”解语藉机发挥,瞪了上官翊一眼。
柳儿也觉不可思议地说:“难道她为一位姑娘家病相思?”
“病相思?”上官家三兄弟异口同呼。
他们的娇妻各自给了他们个白眼,好像在责怪他们这么简单的事也没看出来。
“我去查查是哪位姑娘好了,然后再问问当晚的情况!”上官翔自告奋勇地说。
“三叔,你不是一接近陌生女子就会浑身不适吗?”解语鬼灵精怪地望向上官翊说:“还是让你二哥去吧!反正,他和里头姑娘熟得很!”
“解语,你还在吃醋?”上官翊笑着讨饶。
“没有。”解语对他皱了皱鼻子说:“我不是叫你快去吗?”
“我真不懂四姨娘!”上官翩翩幽幽地叹了一回气,“翎姊姊明明是女儿身,为什么硬要把她当儿子教养?”
心有戚戚焉的众人登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发出不平之鸣。
但说曹操,曹操到,幽暗处突然响起了范倩倩的咳嗽声,吓得议论纷纷的众人一哄而散。
“翎儿本来就是我的儿子!”范倩倩低头嘟哝了句,才转身走进女儿的房间。
“今晚有没有好一点?”她坐在床沿,轻拍着上官翎的手。
上官翎勉然地点了点头,笑容还是惨兮兮。
“翎儿,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有!”她倔强的别过头。
知女莫若母,范倩倩益发肯定上官翎的心里一定有事,“你连娘也想瞒骗吗?”
“我真的没事!”
“说出来给娘听听,你会好过些!”
“娘,不要逼我。”她近乎痛苦地求饶。
“娘不是逼你,娘是要帮你!”
“娘,”上官翎近乎要崩溃地说:“娘,我想哭,好想哭!”
“傻儿子,那就哭啊?”范倩倩不解地笑着。
她原以为儿子要的是高悬在天空,遥不可及的明月还是夜星!
“娘,你从小就教我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爹是大英雄上官宏毅,我是你的儿子,我怎能哭?”上官翎摇头晃脑地嚷着。
范倩倩被儿子的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情绪强烈起伏,难以平复!
“你为什么想哭?”许久,她才能避重就轻地问着。
上官翎不答反问,激动捉着母亲的手,问说:“娘,我是爹的儿子,对不对?”
“当然罗!”对于自己深信不移的“事实”,范倩倩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想着另一个男人不可自拔,死去活来?”
“你说什么?”范倩倩只觉脑门一轰,浑身冰冷,“你说什么?”
“为什么我会想着一个男人?”上官翎痛苦的述说着:“那种感觉我问过二嫂,二嫂说这样是在害相思,是喜欢上了某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范倩倩陷入了惊茫之中。
“娘,我是个男人,为什么会迷恋上另一个男人?我是不是有毛病?”上官翎苍白的双颊因情绪激动反而泛红了。
“翎儿,你冷静一点!”范倩倩将她瘦削的身体纳入怀中,“你哭吧!”
“哭?”
“男人也会哭的,就是你爹也哭过!”范倩倩鼓励地说着。
上官翎不哭则已,一哭起来,可就有如黄河决堤,大肆范滥,毫无自制能力,想把十几年来未用过的泪水一次发泄个够!
“我可怜的孩子!”范倩倩不舍地轻拍她的头及背脊。
上官翎足足哭了个把钟头,才似满意地止住泪水,对孤雁突如其来的思念,积累以久的郁窒,都在这一场哭泣得到极佳的宣泄,上官翎蓦然觉得自己仿佛是重新活了过来,回复了以往的活力及生气。
“翎儿,你没事了吧?”
“我觉得好多了!”
范倩倩慈爱的抚了抚她的脸庞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明天陪娘上‘清虚观’,出去走走散散心?”
“嗯!”
“那你早点歇息,娘回房了。”
上官翎抹去脸上犹湿的泪痕,觉得心里头空空,感觉很轻松,没有半点负累。
但是好景不常,孤雁的影子又在刹那间,没有任何预兆的闯入她的脑海。
老天,她开始觉得和孤雁相遇是个错误,是她上官翎最倒霉的劫数,老天!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她到底要和记忆中的孤雁纠缠到何年何月?
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她知道,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
**********
“翎儿,你昨晚没睡好?”范倩倩一语问中。
何止昨晚?上官翎只觉哭笑不得,和娘亲打声招呼,先行纵马到“清虚观”。
她好久没能出来遛马,马术却没生疏,一跨上马背,手中的马鞭就没停过,一路纵马狂奔,加上她疯疯颠颠的放声乱叫,引人侧目得很。
到了离“清虚观”只剩半里的地方,她才缓下马匹的速度。
“老头,劝你不要罗嗦,快将身上财物交出,大爷可以考虑免你一死!”
“放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上官翎循声望去,发现有五、六个壮硕的大汉围着一个牵着白马,穿着华丽紫衣的大爷。紫衣大爷身陷险境,却依旧显出不凡的气势和雍容的气度。
“就算你是天皇老子又怎么样?”一个强盗晃动手中白森森的钢刀,“照样一刀解决你!”“你们以为洛阳是个没王法的地方吗?”
“王法?我呸!那是那些王公贵族的话,对我们这些水里来,火里去的英雄好汉来说,比屁还不如!”
紫衣大爷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那几个强盗更加得意地狞笑起来。
上官翎正想寻人晦气,排解排解近日来的委屈不顺,说巧不巧,真教她遇上这一群只会欺负落单老人的家伙,教她不管闲事都不行。
上官家这一代中武功最好的人当推老二上官翊,但上官翎既跟他最为要好,自然也耳濡目染地学了几手,对付小角色,绰绰有余。
说时迟那时快,那几个原本得意洋洋的强盗在措手不及下,被上官翎一一修理,倒地申吟哀嚎。
“总算出了一口怨气。”上官翎笑吟吟地拍掌叫好,准备离开。
“少年壮士请留步!”满怀感激的紫衣大爷唤住了她,“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上官翎难得“有礼”地转身作揖回礼。
但等她的眼神一迎上紫衣大爷的面貌后,她却五雷轰顶似的浑身抖颤,是他,真的是他!
紫衣大爷不明了她何以会突然的失魂落魄起来,抚须笑说:“有什么不对吗?”
上官翎却毫无预警地冲至他的面前,大力地扯着他的灰须。
紫衣大爷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根本来不及阻挡,只好任她摆布。上官翎这样用力地拉扯他的灰须,自然惹得他疼痛狂嚷。
“胡子是真的?”上官翎大失所望地叫嚷着。
“当然是真的!”紫衣大爷哭笑不得地应着。
上官翎依旧不死心地向他靠近着,紫衣的大爷有了先见之明,急忙往后退开,和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脸上的皱纹也是真的吗?”上官翎心想这位紫衣大爷的胆子也未免太小,她只不过是想伸手模模他脸上的皱纹是真是假而已。
“当然也是真的。”紫衣大爷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上官翎,多多少少有点防备的意味。
上官翎搔头捉耳难为情地笑说:“您老放心,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是我多疑了!”紫衣大爷这才放心的笑开,“那你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长得好像我一个朋友。”上官翎天真浪漫地说:“不过他没你这么老,没有胡子,没有皱纹,嗯!长得也比你好看一些。”
紫衣的大爷愈听愈奇,上官翎对他大胆而带点“贬损”意味的盲辞,教他不怒反笑,心想:好坦率的少年!
就在这时,有大匹马群驰近的声音,扬起了漫天飞舞的沙尘,马蹄答答,声势颇壮观。
近了才能看清是一队军容壮盛的侍卫军,一见紫衣大爷,就个个喜出望外的下马迎跪,口中高呼:“王爷!”
“王爷?”上官翎不得不侧目再一次打量着眼前的紫衣大爷。
却发现紫衣的王爷正对着她和善的微笑,反令她一时无所适从起来。
“王达!”王爷以威严的口气对侍卫首领说:“将那边地下的几个狂徒绑起来送官,让他们知道洛阳的王法是及于每一个老百姓的。”
王达惶然跪地请罪说:“属下等救驾来迟,使王爷受惊,请王爷降罪!”
洛阳王爷朗朗一笑,扶起王达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微服出巡的,看来洛阳的治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你传我口谕,要洛阳知府注意。”
“属下遵命!”王达立刻指挥手下捆捕地上的那几个亡命之徒。
“小兄弟,今天多亏你!”洛阳王爷抱拳向她道谢。
“王爷言重了!”她也讶异自己竟在无意间救了一个王爷,却又对他做了一些“不敬”的事。
王爷脸上没有追究的意思,才令她心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微服出巡吗?”他突然看了她一眼。
上官翎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雪景很美,很适合一个人出来游赏,你不觉得吗?”洛阳王爷雅兴大发地说着。
上官翎震慑于他言语中激昂的画情诗意,仰头往四周的原野一望,先前她的一颗心被情所扰,一直无心浏览大自然的风情。
大地是一片银白的世界,雪白的天、地、树,每一处看起来好像是粉雕玉琢,晶莹剔透,有一股神秘的洁静魔力。
上官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一股想哭的冲动迫及双眼,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孤雁。
她的一颗心满是“如果他此时此刻也在这”就好了的感受。
这么美好的一刻风情,她多想和他共享!就只要他!
“小兄弟,你怎么了?”洛阳王爷也察觉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她吸吸鼻子,强忍泪意说:“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
“喔?那一定是一个很值得怀念的朋友!”洛阳王爷仰望苍穹如此说着,默了半晌,才说:“小兄弟,你要上哪?”
“清虚观。”
“这么巧,我也要上‘清虚观’,不如我们一同并辔前往!”洛阳王爷豪兴大发地说。
“恭敬不如从命。”
这半里路上,洛阳王爷和她顿成了忘年之交,和她谈着风花雪月的雅事雅趣。
到了清虚观后,观里的住持和洛阳王爷是旧识,两人寒暄客套之后,王爷在观里焚香默祷一番,才领着上官翎往景致清幽、青山环抱、绿水缭绕的后院走去。
上官翎发现早有捷足先登者,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她坐在凉亭旁的秋千上,身后有两个丫环在推动着。
她好像十分快活地娇笑着,频频催促丫环用力些,好让自己荡得高些。
说时迟那时快,小姑姑竟在秋千荡到最高处时,不要命似地松开手,没想到真的重心不稳起来,犹如一朵落花向地面直坠。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上官翎翻身掠出,在半空中接住花容失色的小姑娘,将她平安地救至地面上。
“瑶儿瑶儿,你没事吧?”洛阳王爷惊魂甫定。
“爹,我头好晕,我以为我……”李靖瑶吓得面如土色,苍白似鬼,脚下直发软。
洛阳王爷爱怜地安抚独生爱女,“没事了,没事了,再一次多亏这位小兄弟。”
李靖瑶这才正眼瞧向上官翎,一望之下,双颊立刻泛红,娇羞答答,不敢再望似地别过脸去。
洛阳王爷见状不由得抚须大笑,心里明白,像上官翎这般俊美非凡的人品,哪一位姑娘见了能不害羞心喜。
瑶儿也大了,是该婚配,洛阳王爷若有深意地望上官翎一眼,心里打定主意好好探问他的家世。
再怎么说,他也是王爷,她的独生女自然不能嫁一个平庸之人。
“翎儿,你在这儿吗?”范倩倩的呼唤声由远而近的响起。
“娘,我在这!”上官翎立即应声趋前迎接。
“这位是?”洛阳王爷突然觉得眼前这位中年美妇眼熟地很。
“见过王爷。”范倩倩倒是眼尖,立刻含笑施礼如仪。
“夫人认得我?”洛阳王爷倒是意外。
“我家老爷是洛阳上官宏毅。”
“原来是上官夫人!”洛阳王爷恍然大悟地说:“你是四夫人吧?”
“没想到王爷还记得!”范倩倩感到无上的光荣。
“那这位是?”洛阳王爷笑指了上官翎。
“正是小犬。”
“是上官兄最小的儿子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夫人,令郎可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
范倩倩喜出望外,嘴里却说着:“都是王爷错爱!”
郡主这时候向上官翎招招手,示意一同去游山玩水,上官翎迎向王爷鼓励的眼光,立刻奔往。
范倩倩不忘嘱咐说:“翎儿,好生照顾郡主。”
上官翎求之不得地反手招呼说:“娘,我晓得的!”
她对大人世界的交游应酬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情愿和生得娇俏,讨人喜欢的瑶郡主多接近,携手同游。
“四夫人,令郎可曾婚配?”
“小犬尚未婚配。”范倩倩眼前一亮,顿觉鸿运当头。
“夫人,你觉得小女如何?”
“郡主自是金枝玉叶,仪态万千。”范倩倩心想八字好像有一撇了。
“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洛阳王爷叹了一口气说:“老夫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没有儿子,想要找一个贤婿,百年之后,好继承我的爵位,我正好很中意令郎。”
天啊,范倩倩顿觉气血上涌,喜得要晕倒了,她的翎儿,她的儿子要成为王爷了。
那她不就成了王爷的娘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贫农之女,有着悲惨不堪回首的童年,如今不仅成了洛阳英雄上官宏毅的妻,将来,还能母以子贵,跻身贵族!
“夫人不愿意吗?”王爷不解地望她脸上复杂的神色。
“当然愿意,愿意。”范倩倩原想说一百次来表明强烈的意愿,但还是收敛地说:“就怕翎儿高攀不上……”
“这个孩子还是璞玉,需要雕琢而已!”洛阳王爷抚须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就掩去笑容说:“上官兄那头……”
“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范倩倩得意忘形,一时口快将实情月兑口而出,懊悔不已。
“上官兄弟若不能答应,这事只得作罢!”洛阳王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翎儿是老爷的幼子,一向最受疼宠,初时自然舍不得翎儿入赘,经过我好好劝说,老爷一定会欢喜接受这件婚事!”
范倩倩没说实话,上官宏毅不认上官翎为儿子,这是家丑,所以她决定保留不外扬。
“那就有劳夫人!”王爷这时才展眉。
“这是我的荣幸!”范倩倩喜不自甚地说。
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变成洛阳王爷的娘的那分威风和荣耀,笑容不知不觉地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