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日,金妤被打扮得漂亮喜气,涂上胭脂水粉的脸庞,相较先前的苍白,多了些许健康的光泽。
洛夫人看了满意得不得了。
“夫人,你该在前头和老爷一道招呼客人,怎么反倒过来瞧新娘子?哎哟,当真是比新郎倌还要急哪!”在旁的喜娘取笑道,其他丫鬟仆妇也掩嘴笑了起来。
洛夫人给了她一记白眼,“就你多嘴!我来瞧瞧媳妇还不成?莫非要你的准许?”
“小的哪里敢,你不把我踢出去才怪!”
众人闻言又是偷偷暗笑。
洛夫人无奈瞄了她们一眼,笑眯眯地走到金妤身边细瞧了一遍,嘴里啧啧称赞:“好一位美若天仙的新娘子,逡儿真是有福气……金钢,你说是不是?”她转向手里抱着红巾躲在众人身后的金钢。
“小姐漂亮。”金钢由衷地说。
“这是自然……”洛夫人得意的说,“不过,你也不差啊!”她走到金钢身边打量着,只见她一身红衣裳,发辫上绑了根红绳,“模样儿可人,看来我的两个儿子福气都好着哪!”
众人好几双眼睛直瞧向金钢,两个?二少爷也要成亲啦?
这话弄得金钢满脸通红。“夫人,这个给您。”她将红巾交到洛夫人手上。
洛夫人知道她害羞,接过了红巾,笑吟吟走向金妤。
方才那位喜娘却好奇地问:“夫人,难不成二少爷也有了中意的姑娘?”没听过什么风声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少爷也是毫无预兆便要成亲。
“那是当然。”洛夫人将红巾搁在桌上,“妤儿,以后咱们就真的是一家人啦,你放心,逡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金妤点点头。
“夫人!”喜娘急着想知道情况。
“好了好了,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来着,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不会自己去想!”洛夫人像赶苍蝇似的挥手。
大家的视线互相对望,然后再瞧向金钢,却发现红衣丫头不知何时已经躲到新娘子身后去了。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就当是舅母送给你的嫁妆。”洛夫人自怀里取出二只翡翠玉镯,一只搁在桌上,手拿另一只执起金妤的手。
“舅母?”金妤吓了一跳,瞧这镯子的玉质,分明价值不菲。“这……”
洛夫人不由分说地将镯子套在金妤手腕上,“这是洛家传给媳妇的宝贝,贵重不贵重有什么重要的。”
“多谢舅母!”
“还叫舅母,该叫我娘了吧?”洛夫人调笑地说。
“娘……”金好羞怯地唤了一声。
“哎……”洛夫人答得开心,然后,她瞧见躲在金妤身后的金钢,“金钢,你过来。”
“夫人叫我?”金钢莫名地走到洛夫人身边。
“这个是给你的。”洛夫人将另一只镯子戴上她的手腕,“咦,你已经有一只啦?”她颇为惊讶地看着金钢手上另一只镯子,“瞧这样子,像是珍宝斋的东西……”
“哗!”顿时好几颗头凑了过来。
“瞧什么热闹,都给我退远一点!”洛夫人喊道,心里却在嘀咕,小儿子没送过什么贵重的东西给她,一出手就大手笔给自己未来的媳妇,心中有些吃味。“那戴另一只手吧!”
在场的众人除金妤外无不倒抽一口气,为洛夫人的举动惊讶。
“夫人,这小丫头她……”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媳妇。”洛夫人自作主张地说。
“夫人,我、我不……”金钢想将镯子取下来,但是却徒劳无功,她方才一时呆愣,让洛夫人将镯子套上了手,现下可怎么办才好。
“你不什么?”洛夫人不悦地瞪起眼,“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金钢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可是的……”洛夫人展开笑颜,欢快地说:“以后你们两个就都是我的媳妇,嗯,最好是再多添几个小孙子就更好了……”现下她脑海里正幻想儿孙满堂的画面。
“小姐!”金钢向金妤求救。
“既然戴上了,就收下吧!”金妤温和地笑着,她是乐见其成的。金钢虽是她的丫鬟,但几年相处下来,早已是情同姐妹,今后成了妯娌,倒也是美事一桩。
金钢苦着脸,看着翡翠玉镯与布满疤痕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脑子里只有想哭的念头。
“二少夫人,今天是大喜日子,不可以掉眼泪的。”喜娘顺势地喊着。
“二少夫人?”金钢一震,想起那晚洛巡的话,不知该做怎样的反应,她喜欢表二少爷是事实,但是和他成亲那是万万不可的。
“你这一声叫得我开心,不过还不是时候,等逡儿成了亲,就要为金钢和巡儿办喜事啦。”洛夫人越想越高兴。
“洛家好久不曾这么热闹了。”一旁的仆妇满心欢喜地笑。
“夫人,吉时快到了,你该走了吧?”有人提醒。
“哎哟,我快给忘了。”洛夫人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众人摇头笑着,唯有金钢是一脸苦哈哈。
金妤拉着她的手,“金钢,早戴晚戴有什么分别呢?别再试着拿下来了,不然舅母要不高兴了。”
“可是小姐,我……”她心里直觉到自己不能做洛家的媳妇,但却不知为何,这话她说不出口。
“金钢,你不喜欢二表哥?”瞧她的表现不像啊,她怎会弄错,再说连舅母都已经认定了她这个媳妇,若不是二表哥太过自作多情,那问题便是出在金钢身上。
金钢摇摇头。
“那你还有什么好烦恼的?”金好笑着安抚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前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没什么力气来照顾你,以后有二表哥来好好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可是小姐,我只是个丫鬟,老爷和夫人说过,我这一辈子都要照顾小姐的,我答应过的。”她惶恐地说。
“傻丫头,以后我有人照顾的,你自己顾自己就好了,不用老是陪着我……”
见金钢还想反驳,她伸手掩住她的唇,“先不说这个,对了,舅母有东西送你,我也有呢……”金妤从妆奁中取出一枚发钗,钗上镶着紫珠,“这是我爹送我的,以后你就戴着吧!”她将发钗插上金钢的发髻上,“很好看。”
“小姐……”金钢眼眶湿润,泪珠转眼间滑下脸颊。
“傻丫头,哭什么……”金妤心中也有了不舍的感觉。
“哎哟,小丫头,以后每天都能见着你家小姐的,不要哭了,你瞧你这一哭你家小姐也跟着哭,才刚上的胭脂,就要被哭掉啦。”
金钢反手一抹眼泪。“小姐,我也有东西给小姐。”
“哦,是什么?”金妤期待地说。
“是……”金钢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没准备,“是小姐很喜欢的东西……”表二少爷送的匕首,她本来就是想给小姐的。前些日子她一直带在身上,后来赌气地放在房里。
“什么?”喜娘也感兴趣了。
“我去给小姐取来!”金钢立刻转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冲,快得金妤来不及喊住她。
“这丫头,干嘛那么急。”喜娘嘟哝着,“时间还早,不必那么赶……”
“时辰快到了,大少爷,准备好了没有?”祝总管来到房里询问。
“差不多了。”洛巡瞧了瞧洛逡穿戴妥当的样子。
“哎哟大少爷,这可真是……”祝总管忍不住瞧了洛逡好几眼。
“少夫人那边怎么样?”洛逡问道。
“应该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吉时到……是夫人让小的来瞧瞧这里的情况。”
洛巡好笑地瞥了瞥洛逡,“大哥,你很心急吗?”
“我怕那丫头缠着表妹。”洛逡别有深意地凝视他。
“没什么事了,你先到别处去忙吧!”他对祝总管说。
“是。”祝总管退了下去。
洛巡一怔,叹息道:“你这一成亲,那傻丫头要不开心好一阵子……”
“怎么,你碰钉子了?”
“她不答应。”洛巡苦恼不已。
洛逡笑了起来,“你也满心急的——”见洛巡没好气地瞪他,“她为什么不答应?因为她觉得配不上你?”
洛巡摇头,“这不是问题。”问题是金钢对表妹的态度,好像不能离开她似的,唉,他会不会太失败了。
“那是什么问题?”
“大哥,表妹——”见到洛迳警告地瞪视他,他连忙改口:“我是说大嫂,在金钢的心里,我怕是轮不到第一的位置了……”如果金钢一直以大嫂为重心,那么她心里在乎的是大嫂,而非他。
“我不是给你了很多机会?”亏他时常将那丫头赶离金妤身边,好让她有时间与洛巡在一起。
“那更糟糕。”洛巡拧眉,金钢为了这事,对大哥根本没什么好感,而且心中一直记挂着大嫂。
“糟了、糟了……”
洛巡与洛逡看向门口,一名红衣丫鬟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洛逡首先想到的是金妤,“是不是少夫人……”
丫鬟摇头,“是表小姐身边的——”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一道人影矗立在跟前,她倒退一步,惊讶地看着洛巡,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是金钢!她出了什么事?”洛巡脸色严峻,沉声追问。
“是她……”丫鬟结巴着:心里有些担忧,“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洛巡握紧了拳,紧张地问。
“是这样的……方才她说要送给表小姐——就是大少夫人一样东西,说要回房拿,可是我们等了好久,都没有瞧见她回来,大少夫人就急了,说是不是她迷路了……”她看洛巡紧张的神色梢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们找过了没有?”迷路是金钢的本色,倒也毋需担心。
“找过了,奴婢们分头去找了,可是没找到。”丫鬟拍了拍胸口,“所以大少夫人就让奴婢来找二少爷。”
“二弟,若是如此,她应该还在府里。”洛逡推测。
洛巡点点头,“我去找,还有,让祝总管吩咐其他人,若是看到金钢,千万别让她单独一个人。”不然她肯定又要走丢。
“是,二少爷。”丫鬟惊讶地看着二少爷从她身边掠过,她吓呆了。“大、大少爷……二少爷他……”
“大惊小怪什么,还不去找祝总管!”洛逡喝斥着。
“是……”
洛逡望着丫鬟惊慌失措急忙离去的身影,虽然也为金钢的失踪感到奇怪,但方才见到的情况却令他释怀。
他知道二弟近半年不曾动武,即使是练功也不曾,而方才,他居然施展轻功冲了出去,看来金钢那个傻丫鬟改变了二弟很多。
洛巡焦急万分地在洛府里外找着金钢。
因为不想惊动前来道贺的宾客,所以寻找金钢的行动几乎是私下进行。他先去了金妤房里,依循着每一条金钢可能走的路线来回寻了一遍,然后,找到她的房间,可依然不见她人影。
洛巡担忧地梭巡着金钢的房,只见东西部在原位摆着,唯独不见主人身影。
他沉思半晌,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金钢熟知的路只有短短几条,那是他花了好多的工夫才让她记着的,现在路她都记熟了,那么照理不太可能会迷路,可她在这个时候不见,看来情况有些异常。
不可能是因为不高兴大哥与表妹的亲事而躲起来,因为据表妹的说法,金钢想要送件礼物给表妹作为成亲贺礼。
那么,她到底去哪里了?
洛巡停了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珠钗,这不像是金钢的东西,但怎会落在此呢?
“二少爷!”一名家丁急匆匆跑了过来。
“什么事?”洛巡心头一动。
“二少爷,有信。”家丁气喘吁吁地跑向洛巡,还未等跑到他面前,便觉眼前一化,洛巡已将他手上的信取走,打开来看。
待洛巡看完信,神色一凝,双手将信揉成一团,目光冷冽地瞧向前方。
“二少爷?”家丁见状直打着哆嗦,不敢看洛巡,难以相信这是平日笑容满面
和蔼可亲的二少爷,他的那种目光好像要把人给吃了,好可怕啊!
“二表哥?”金妤的声音传来。
洛巡没好脸色地回视金妤。
看到他铁青的脸,金妤觉得奇怪,视线扫到他手里的珠钗,更觉惊讶。“这是我送给金钢的,怎么——”
果然如此!闻言,洛巡想也未想,匆匆掠过金妤等人,飞也似地离开。
“二表哥!”金妤来不及喊住他:心头不禁为金钢担忧。
该不会是金钢出事了吧?
可恶,可恶!
金钢愤恨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感觉真不舒服,手被勒得好痛,可是偏偏没办法挣月兑,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男子冷冷地说。
“你想干什么?”金钢颤声问。
方才她将匕首放在怀中,正要回到小姐那里,怎知还没出房门,眼前人影一晃,她只来得及看清男子的脸,随后就被点了穴道,昏了过去。醒来,人已经在这树林里了。
她怯生生地四下探望,这树林好像很大,也不知道离洛府远不远?最令她忧心的是,不知将她绑着的男人到底有何意图。
金钢懊恼地瞪着男子,这个人有一张比她的手还恐怖的脸,脸上的伤痕令她难以看清他的脸原本是长什么模样,他的左手只剩半截,袖底空荡荡的,而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把发着寒光的宝剑。
“闭嘴。”男子的声音比宝剑的剑光还要冷。
金钢瑟缩地挪了挪身子。
“你若想逃,我一剑杀了你。”男子威胁道。
金钢不说话,也不敢动,她只以害怕又充满怒意的目光瞅着他。
他的脸虽然恐怖,但是她倒不觉得害怕,真正让她感到心里发抖的,是他眼里那股恨意,仿佛恨透了世间的一切,那恨不得一剑杀了她的眼神,让她直发抖。他说她若逃便杀了她,哪里知道,她现在两腿根本无力,怎能逃跑。
金家的大火她并不害怕,但眼前这男人的眼神却让她害怕。
“我又不认识你。”金钢抖着声音畏惧地说,“你捉我来干嘛?”弄不懂啊,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算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会有任何仇人的。
“我叫你闭嘴!”男子阴狠的目光满是激怒,忽然转身将剑直指金钢,剑尖只差寸许就要刺穿金钢的咽喉。
金钢立刻住了嘴,身子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杀了她的。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无缘无故会被捉?要是他真的杀了她怎么办?那她以后就见不到表二少爷?小姐今天成亲,要是她死了,小姐会不会伤心啊?
当金钢胡思乱想的时候,男子收回了剑。
他冷哼了声,不再去瞧金钢没有焦距的眼眸。
他等得不耐烦,那个该死的混蛋到底来不来!他虽然不急在这一时,但心头既紧张又期盼,随着时间过去,他握剑的手开始冒汗,他松了松手,注视前方的目光渐渐收拢。
他不可能不来,他的女人还在他手上。
“哎呀。”金钢叫了声。
男子猛地回头,剑也同时抵上金钢的脖子,见她半个身子斜倒在地上,方才她那一声低喊,也只是因为一时身子不稳倒了下去,头碰到了硬地所致。
男子的目光一闪,转身不理睬她。
金钢撇了撇唇,见他不再看她,才偷偷喘了口气,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突然,她瞧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表二少爷!”金钢既惊又喜地喊出口。
“没事吧?”洛巡的声音飘了过来。
金钢摇摇头,眼里含泪。
“你终于来了!”男子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激动,握剑的手指微颤,随即将剑紧握,全身紧绷,好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豹。
“你是谁?”洛巡确定金钢没受到伤害,才沉声问着面前装扮成洛府家丁的男子,他假扮家丁,所以才能将金钢带出洛府。但他这一脸疤痕,怎能在洛家行动自如不被注目?看来那一晚夜探洛府的也该是他。
“我这副样子,连我自己见了都要吐,你当然不会认得我!”男子愤恨地说,眼里进射的眸光隐含着仇恨,一种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置之死地的恨意。
洛巡沉默不语,他知道男子会自己将所有问题解答。
“还认得这个吗?”男子从腰际模出一面黑色令牌,在洛巡眼前一晃。
“你——”洛巡猛地后退几步,震惊地看着他手上的令牌,额上开始冒冷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洛巡心头种种刻意被压抑深藏的不堪画面悉数涌现,过往的记亿排山倒海般冲向他。
“原来你并没有忘记!”男子阴沉地一笑,“很好,没有忘记那最好,这样你才会死得瞑目!”他厉声吼着。
他身后的金钢浑身打着哆嗦,被他言语之中的恨意吓到了,她张开了口,怔怔瞧着他的背影。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怎会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洛巡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呆立原地,动也不能动,冷汗直冒,仿-已经忘记了自己此刻处于怎样的境地。
“死了?呵呵,你当然希望我死了,那么你所做的事将会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男子缓缓说道,目光凌厉地瞪视着洛巡,“但是老天爷偏不让你得逞,他让我活下来,活下来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洛巡,你想不到吧,那些枉死在你手里的弟兄的冤魂,拜托我来找你算帐!”
“我……”洛巡张口,却无言以对。
“想为自己辩驳吗?”男子阴冷地说,“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你那些经验、自负,还有你的承诺,统统都给我带下地狱去!我们放在你身上的信任任你践踏还不够,你还把我们十几个弟兄的命都给践踏掉!”
洛巡身子一震,他无法反驳男子所说的话,那字字句句敲打着他的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会造成这些无法弥补的事……你若想要我的命,就来取吧……”
听到他这么说的金钢瞬间回过神来,她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洛巡的脸,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她的心一阵揪紧。此刻的洛巡,面如死灰毫无血色,眼里所透出的讯息,让金钢直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她,放弃了他自己,放弃了这世间的一切,有种心甘情愿入黄泉的。
“表二少爷!”金钢一惊,月兑口而出,她害怕,怕他就这样被那人杀死,他们的对话她听不明白,但是她知道那男人要表二少爷死。可他不能死,不可以死!
“我要你住嘴,你没听见是不是?”男子一剑刺中金钢的肩膀。
“呀——”金钢吃痛地叫了起来。
“金钢!”洛巡一震,这才恢复神智。
“哼!”男子抽出剑,不屑地瞧着洛巡,“你心痛了?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痛了吗?”
“痛……”金钢咬着唇。
“这么一剑死不了的!”他看着洛巡,“你担心是吗?哼,眼睁睁看着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在自己面前被杀,你不担心不心痛,她这一点小伤你就一副想找我拼命的样子?”男子越说越激动、恼怒——可以说是震怒了。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她!”洛巡镇定下来,强迫自己不去看金钢的伤。方才她一声痛呼,当真是让他有将眼前男人杀了的冲动,可他要真这么做,只怕他的过错永没有清偿的一天!
“放了她?”男子阴冷地笑着,“洛巡,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吃了多少苦?”他痛苦地回忆道:“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半只手躺在几步外,伸手一抹睑,手上是自己的血还是肉已经分不清了,我身亡被刺了多少刀你知道吗?一共三十七刀,足足三十七刀!我命大,让人给救了。这半年里,我醒了昏、昏了醒,每天不吃饭光吃药,身上痛的时候,像千万只蚂蚁在咬我的心,我恨不得一刀了断自己,可是我不能!”他咬牙切齿,“因为我要留着这条命,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孜扬,放了她,我随你处置……”洛巡道。
孜扬冷冷瞥了他一眼,再瞧了瞧眼中含泪的金钢,阴沉地笑着。“洛巡,你喜欢她,是不是?”
他那目光让金钢感到害怕,也让洛巡心惊。
“孜扬,你的目标是我,别伤害无辜!”洛巡急切地喊着,上前一步。
孜扬手一扬,剑指洛巡,“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一剑杀了她!”
闻言,洛巡不敢再动。“你到底想怎样?”
“讨债!”
“我的命在此,你想取便取。”洛巡眼里没有一丝胆怯,有的也仅仅是对他的愧疚和哀痛,他夜夜梦到跟随他的那帮弟兄惨死的情景,如果了却性命能挽回他们的命,他早已做了;可是他每天只能活在懊悔和自责里,唯一想到的赎罪方式,是将他们的家眷安顿好,现在孜扬要来取他的命,他不怕,但是他若想取金钢的命,他可不答应!
“那天你胆小逃走,今日倒是毫无畏惧?”孜扬讥笑道。
洛巡哀伤地看着他,当初是他的判断失误,是他自己太过相信自己,带着弟兄对他的信任去做卧底,未料却中了敌人的圈套,累得名动苏州城的十三捕快,被他的自负给亲手葬送了!
他胆小逃走吗?洛巡低头看着掌心上一条抹不去的刀痕,细小得看不出来。
“表二少爷,你不可以死……”金钢喃喃低语。
“金钢……”洛巡凝视了她一眼,深情又带着遗憾,“这是我欠他的,我知道总有一天要还的……现在,还不算太晚……”
“很好!”孜扬随手将地上的匕首抛了过去,“你自己了断吧!”
金钢挣扎着想起身,“不要,表二少爷,不要……”她哭泣地嚷着,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渗着血。
洛巡拿起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
孜扬眼里充满兴奋期待,愿望即将成真的激动充斥着他全身。
“不要、不要……”金钢双腿无力,没办法站起来。
“金钢。”洛巡微笑着,“若是来生有缘,你嫁我吧——”说完,他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月复!
孜扬怔怔看着慢慢倒下动也不动的洛巡,他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简单,没想到半年多的怨恨,如此轻易地便被他一刀终结。心中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或是说不出的杂味。
“不要啊!”金钢大喊,泪淌落而下,双眼死盯着仰面躺着的洛巡,看着他胸月复那把他送给她的匕首,“不要……”她喃喃念着。
“金钢,我、我喜欢你……”洛巡缓缓地闭上了眼。
“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不可以丢下我……”金钢无助地哭喊,那凄厉的叫喊,深切悲痛。
可是洛巡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