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鹊尖叫出声,不是为了手上的伤口,而是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庞然黑影。
在乌漆抹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对方又背光而立,小鹊眼里所看见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面前的大黑影像座小山似的,让她更感压迫。
老天,难道这里头真的有鬼?
"鬼……鬼大爷……我不是故意……蠢。闯进来的……"人一慌,说话连咬字都不清楚。"我……只是来、来……不小心睡着了、所以……"
小鹊慌张的忙着打躬作揖。没想到她这一睡竟睡到天黑,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四周黑漆漆,小鹊仍能感受到"它"不友善的"青光",正怒瞪着她。
怎么办?
怎么办?
"闭嘴!"
纳兰齐受不了她抖得不像话的声音,出声喝止。
聒噪又没胆的女人,是他向来最敬谢不敏的类型,才受到一点点的惊吓就紧张成这副模样,故做矜持娇弱。
小鹊连忙以手捂住嘴巴,但身子仍是不住微微颤抖。
纳兰齐转身取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霎时室内的黑暗被火光驱走,大放光明,小鹊这也才看清楚了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纳……
兰齐?!
瞠大一双美目,小嘴讶然的忘了合拢。
纳兰齐将火折子以手甩灭。
"不是要你天黑后就离开吗?你胆子倒大,竟敢在这偷懒睡觉,肯定连抹个桌子都没有厂纳兰齐冷哼出声,这小丫头未免也太过大胆。
"才不是,我有很认真勤奋在打扫的。"不过刚好被他说中她只有抹桌子。
"勤奋还会躲在这里偷睡觉?"这会儿,他的口气又变得带些嘲讽的味道。
一语中的,小鹊气势瞬间削弱大半,又恢复先前怯怯懦懦的小媳妇样儿,忽而听见他冷哼出声,她又努力强调自己真的是不小心睡着的。
"是真的,我因为有点困,所以想借你这小憩一下,没想到……"
"没想到一睡就睡到天黑?"
剑眉高高抬起,他从怀中掏出块布,就坐在她面前的椅凳上,开始反复擦拭起白晃晃的刀身,还不时故意借着光影的反射,用刺眼的刀光在她脸上乱晃。
他、他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就因为她不小心睡着了?
小鹊难受的眯起眼,想努力看清楚他究竟要做啥,抬起手欲阻挡刺眼的光芒。
"坐好,把手放下,不许遮!"
纳兰齐恶狠狠的开口命令。
"是。"
小鹊不甘不愿的放下手端坐在躺椅上,继续承受他刻意的捉弄。
没办法,谁教他是主子呢!
纳兰齐许是觉得够了,将刀收回刀鞘搁在桌上,忽而看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背的伤口,那是他刚刚不小心划上的。
微皱了下眉,走至她跟前蹲下,不容她拒绝地拉过她受伤的手,态度强势却很有技巧的避开伤处,垂眸审视她的伤痕。
小鹊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却不敢多说什么,呐呐的任由他掏出药替她抹上。
他轻柔体贴的举动,不禁让她感到有些羞赧,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一通,没料到看似粗鲁凶恶的他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两人靠得如此相近,小鹊趁着他低头专心为她上药,杏眼不住的打量起他俊美的五官、刚毅的脸部线条,愈看愈是着迷,模起来不晓得该是怎样的感觉?
怎么有人可以长得如此好看,虽然自己平时很畏惧他,但她自个儿也很清楚,纳兰齐好看的长相的确是很吸引女人的目光。
替她上完药,纳兰齐一抬眼,看见的就是小鹊一张粉艳桃腮、垂睫杏眼里波光流转,是娇羞也是妩媚。
红滟滟的小嘴微翘,一双如星的眼儿一不小心对上他的,便像受惊的小鹿,立即又惊慌失措的别开。
看着她小女人般羞涩的反应,纳兰齐只觉下月复一紧,那股想要她的之火又燃起。
想也不想的将她放倒在垫上,动手解起她的衣物,这次他再也不想忍耐,他要完完全全得到她,只要尝过她,对她的莫名产生的兴趣必会消失。
"不要!"
小鹊很明白他想做什么,拼命以手护住自己被他硬扯开的衣襟里,愈露愈大片的肌肤,努力抗拒他的侵犯。
***
小鹊再醒来,人已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但全身上下不适的酸痛仍是让她难受的龇牙咧嘴,环顾一下四周,纳兰齐已穿戴整齐背对着她站在敞开的窗前。
想起方才的热爱缠绵,初时他以非常强势的入侵者之姿强占了她,但之后却不断的在她耳边喃喃的温柔抚慰她,令她忍不住沦陷在他温柔的魔力之中。
勉强自己别开眼,纳兰齐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强力压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她引人犯罪的美丽脸孔。
他应该向来对都是无动于衷,几乎每一次都是女人主动贴上来,哪时候需要自己动手了。
可眼前这丫头能竟三番两次的勾起自己的,而且还是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之下,再这样下去,他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把衣服穿好,你可以走了。"冰冷的语气再度从他嘴里吐出。
他已经成功的达成自己当初留下她的目的,现在该是赶走她的时候。
小鹊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又用凶恶的口气再吼了她一遍,还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朝她用力扔去。"还呆坐在那里干啥?还不快滚!"
小鹊愣在原地,即使被迎面而来的衣服打个正着也没知没觉。
不明白他怎么翻脸像翻书一样,完全毫无预警,刚才那个与她共度激情、温柔的纳兰齐仿佛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心,像是破了个洞似的,所有的痛楚都往那里集中,胸口窒闷的像是被重物给压住,好沉好沉。
缓缓穿戴起他扔过来的衣服,下床收拾她带过来的清扫用具,正要离开时突然想起不知他用过晚膳了没?
"爷,您要不要用晚膳?"
柔声的询问他,如果答案是没有,她能为他多做点事也好。
"滚!"
回答她的是方才他为她上药的小药瓶,纳兰齐毫不留情的将它用力朝她执去,小瓷瓶在她的腿边碎了一地,其中还有碎片划破她脚踝的皮肤,留下一小道伤口。
这是同一天被他第二次所伤,不同的是这一次已经没有温柔的他替她上药了。
药,已经在她的脚边散了一地……
"奴婢……告退。"
小鹊忍不住难过的哭了,朝他福了福身,提起工具硬撑着酸痛不堪的身子,转身飞奔离去。
纳兰齐一脸阴鸷地看着门口,再转向地上的残骸。
他一向最痛恨自己被人或外物所影响,他已经成功的夺走了她的纯真,照理说应该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的感觉,为什么却在看到她晶莹的眼泪时——
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
"鹊丫头,你又要上富贵楼送豆腐呀?"
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一大清早的小鹊又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子要到富贵楼。
晨起散步当饭前运动的福伯,顶着颗大光头向她打了声招呼。
点点头,她没有多说话,转身就往后门口走去。
"啊!等等我,福伯同你去可好?"
福伯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奇怪平时看到人都会主动打招呼的鹊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这下可不得了了!
他这么一近看,这才发现鹊丫头一双美美的杏眼,怎么变成了红通通又肿肿的兔子眼啦!
"鹊丫头,你怎啦?眼睛肿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谁欺负你?"福伯天生嗓门就大,这么一惊叫起来,四周晨起活动的府内资深员工,也赶忙凑过来探视他们心中的小仙女。
"怎么啦?怎么啦?"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紧张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啊!福伯,你欺负小鹊呀!"
"福伯,咱们敬你老,尊你为长,可你也不能欺负小鹊呀!"
谣言可怕就在于三人成虎,曾参都会杀人啦,一个人一出声,管这话是不是真的,大伙的炮火马上轰向无辜的福伯。
"是呀、是呀!福伯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说你也是……"
"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欺负鹊丫头,我疼她都来不及了说。"福伯搔搔自己的大光头,暗叹自己人缘不好。
"我没事,大家别为我操心了。"小鹊幽幽向众人点点头,昨夜哭了好久,想起娘亲,又想起善变的纳兰齐,怎么也无法安稳入睡。
"我得先走了。"
"鹊丫头,你人不舒服就别去了,我们代你送去好了,你好好回去歇息吧!"
看到小鹊走路仿佛像在飘一样,无神又无力,真担心她走到一半会出事。
"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小鹊拒绝了帮助,执意要自己亲自去。
"小鹊,等一下!"
另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府内资深总管二号的寿伯急急朝她走来。
"寿伯,您找我有事?"
"不,是爷有事找你到大厅里侍候,有客人来了。"
"客人?可我得先到富贵楼一趟。"
"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寿伯不愧是都察尔府内的大总管,随手指了个人要他代送。交代完成后,便带着小鹊迅速往大厅而去。
一踏进厅内,小鹊看见了久未见面的纳馨,不过这回她是同她相公一起来的,看样子,他们应该没吵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小鹊朝他们福了福身,算是行了礼,走到桌边替他们倒起茶水来,完毕后就站到一旁等候吩咐,对于纳兰齐,她并没有多看-眼。
"小鹊!"纳馨一看到她立刻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带着她一起坐下。
"你过得可好,齐弟可有好好待你?咦,你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肿成这样?"
突然发现小鹊红通通的眼睛和浮肿的眼皮,纳馨心疼的急着追问。
小鹊难堪的避开纳馨的追问,别刀:的视线却正好对上坐在主位上的纳兰齐。
他还是一样气宇非凡、英姿飒爽,就豪迈的坐在那里。
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正在和坐在另一边一名身穿华服的女客有说有笑。
小鹊这也才注意到,大厅里除了纳馨夫妇以外,还有一位女客人。
那名衣着华丽的艳丽女子,明目张胆的和纳兰齐肆意调笑着,像雪一样白皙娇女敕的手与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因纳兰齐的话,不时优雅地拈起丝绢,娇媚地掩住浅笑的朱唇。
看着她,小鹊愈发自残形秽。
自己真是太过天真了,怎能一对傻得认为自己配得起人中之龙的纳兰齐。
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卓越不凡,该是一名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呀!
发现自己逾矩了,她只是一名下人,怎可以和主子客人平起平坐?连忙起身站到一旁等候吩咐。
艳丽的女子这才将视线转到小鹊身上,打从这丫头一进来,她就发现看似镇定的纳兰齐似乎微颤了躯,讲起话来也有些言不及义。
表面上看似无常,但以她阅"男"无数的经验看来,这丫头肯定在纳兰齐的心中占有一定的分量。
心下对这丫头有了些微的警觉,素闻纳兰一向不许女人随意进出他的府邸。
她,堂堂衡亲王府的紫莺格格,自从在武场上她和一堆权责格格们,偷偷躲在一旁偷看武状元比试时,她们一群女人就忍不住迷上了英勇神武的纳兰齐。
不只是为了他俊美过人的相貌,更为了他神乎奇技的武打中英姿所深深迷住。
换言之,只要看过纳兰齐的女人,没有一个不为他的过人的风采所慑服。
她虽贵为王府格格,可也是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拗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幸能来到都察尔府做客,光是这样就能羡煞死一大群同样仰慕纳兰齐的女人。
所以她绝不容许任何一点事情、任何一个人破坏她想要得到纳兰齐的目的,即使是一个小丫头也不行。
假装不经意的发现小鹊的存在,紫莺温柔地看着小鹊。
"这位姑娘是……"
"她是——"纳馨"我的姐妹"四个字还来不及说,已先被纳兰齐抢过话。
"她是府里的丫鬟,不重要。"纳兰齐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径自与紫莺说着话,一点也不在乎纳馨丢过来的两粒白汤圆。
不重要!
是啊,她的确是个微不起眼的小角色,一个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小鹊强作坚定的仍是挺起傲骨站在一旁,但昨日一夜无眠痛哭的疲惫,实在让她有点撑不下去。
"这小丫头可长得真俏,齐哥哥你怎么舍得叫她做这些粗活?我都舍不得叫她替我再倒杯茶了。"紫莺惟恐天下不乱地又娇喊道。
齐哥哥!哼,还叫得真恶心,纳馨忍不住搓着手臂上点点冒出的鸡皮疙瘩。
曲肘暗撞了边的亲亲相公,忍不住埋怨起他为何要带紫莺这假惺惺的做作女人来齐弟这里。
她好心疼小鹊这番憔悴的模样,或许当初把她留下是个天大的错。
接下来,要不是因为身边的亲亲相公及时拉住她,纳馨早为了后来所发生的事情,翻桌大骂特骂。
这个死弟弟,竟然把她当作宝的小鹊,就这样无礼的使唤她!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有什么舍不舍得。"
纳兰齐心里着实不高兴于小鹊听见这些侮辱她的话,从头到尾却仍无动于衷的站在一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还不过来替紫莺格格倒茶!"
"是。"小鹊逆来顺受的走近桌边,提起茶壶就要替紫莺添茶。
紫莺表面上装作很感谢的模样,却趁着大伙不注意的当口,暗暗伸出脚。
小鹊一时没注意给绊到,整个人颠了下,茶壶没拿稳,连水带壶的整个自紫莺的头顶上浇灌而下,茶壶盖还好巧不巧地就落在她精心梳弄的头发上。
这是紫莺料也料不到的后果,原本只是想让这臭丫头出错挨骂,没想到连带的自己也落得这难堪的局面。
这下她在纳兰齐眼中完美的形象都碎灭了。
在场的人除了面色凝重的纳兰齐和慌张失措的小鹊外,其余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都快忍不住笑出声。
"对、对……不起……"
小鹊心乱得可以,完全不知要怎样收拾这残局,紧张地拿出绣帕替紫莺擦拭身上、脸上的水珠。
小鹊这一抹,加上不断从紫莺头上肆流而下的茶水,竟将她精心上妆的脸蛋给弄成大花脸,由此可见,她的妆有多浓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这人当然就是纳馨。
"哈哈哈,变成大花脸了。"她毫无形象、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
"你你你、你别擦了!"紫莺气极了,用力挥开小鹊忙着替她擦拭的手,转头欲向纳兰齐求救,却看到他仍是一派没啥情绪表情,完全漠不关心。
紫莺越想越生气,为什么她堂堂一个亲王格格要受到这样子屈辱?
回过头,她转身就是赏了小鹊左右脸颊各一个巴掌。
"你这贱丫头厂
其力气之大,让小鹊承受不住,就往纳兰齐的方向倒去,恰恰倒在他腿边。
紫莺似乎还不过瘾,仗着纳兰齐先前说她不过是个奴才,一心认为她在纳兰齐心里根本不重要,便想再揪起她,狠狠再赏几个巴掌。
手才刚朝小鹊伸过去,马上遭到纳兰齐无情别开,让她不稳地倒退的几步。
"你够了吧!"他一手护住已然昏厥的小鹊,冷鸷地开口。
紫莺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出手挥开自己,嘴硬不服气地道:"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而已,犯了错本就应该要罚。"
"该不该罚是我都察尔的家务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你——你别忘了我爹可是衡亲王。"紫莺气得浑身发抖,不敢相信他竟会为了一个下人这样侮蔑自己。
"亲王又怎样?你以为我们都察尔氏就好惹吗?"纳馨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横眉竖眼的瞪向她。
一旁的仆佣也摆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凶狠的瞪着紫莺。
"你们、你们……都给我记住,我要回去告诉我阿玛,抄了你们都察尔氏。"
"如果你认为你的亲王阿玛有这个能力的话,尽管去做吧,看看到时是你衡亲王府被抄,还是我们都察尔府被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回湖北库银贪渎弊案一事,衡亲王好像也有份嘛!"
纳馨语出惊人,之所以知道这些,大多都是从向恩那挖来的消息。
"你……"威胁人反被警告,紫莺脸色难看的极点。
"来人,送紫莺格格回府!"纳馨得意洋洋的开口。
送走恼羞成怒的紫莺后,纳馨转头看向抱着小鹊的纳兰齐。"接下来,就轮到我们来算帐的时候了。"
纳兰齐没理她,犹自抱着昏厥的小鹊准备离开,纳馨挡在门口。
"放下小鹊,这回我'绝对'要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