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天的拍摄工作终於接近尾声了。
当池震宇按下最後一次快门,高喊一声OK之後,所有工作人员全都兴奋的跳起来,高喊「万岁」。
虽然狄雅儿根本跳不起来,反而是蹲下来、坐在舞台边,但是,她的心情也跟大家一样开心,甚至,她比其他工作人员更高兴。因为终於可以月兑离苦海了。
「你还好吗?」池震宇向狄雅儿伸出手。
「还好……」狄雅儿点点头。
池震宇用力把狄雅儿拉了起来,双手交握的那一刻,他吓了一跳,她的手好冰。是冷气太强吗?还是太累了?
这时候,黄钮堂和宋丽卿并肩走进摄影棚,宋丽卿手上提著一个大蛋糕,黄锰堂则是一手提著饭盒,另一手扛著一箱饮料。
「各位!」黄钰堂高声说:「宋组长买了蛋糕和饮料来稿赏大家喽。」
「哇!好棒喔!」工作人员齐声欢呼。
「另外,宋组长还带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请注意听喔。」黄钮堂说。
「咦!还有什么事啊?」工作人员交头接耳的低语著。
「首先,」宋丽卿笑容可掬的说:「我要感谢摄影组同仁的辛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工作进度,真的很不容易。我知道,大家已经准备要下班了,可是,真的非常抱歉,刚才接到客户的通知,还要再追加四套服装,可不可以请大家帮忙,再赶拍四套?」
「噢!还要加班喔……都快累死了……」工作人员全都面露难色。
这一次的案子,本来是排定五个工作天的,但因为模特儿人选太慢决定,所以後续的工作流程全被压缩了,拍摄的部分只剩下三天,好不容易赶完进度,现在又说要追加四套,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宋丽卿看大家抱怨连连,又赶紧解释说:
「因为这四套服装不在合约范围之内,客户同意追加预算,各位当然也就可以领到额外的酬劳。」
一听到有加班费,工作人员终於有了笑容。
「另外,为了答谢各位的帮忙,明天晚上由我作东,请大家去吃日本料理,好吗?」宋丽卿说。
「好、好!」工作人员异口同声,并且热烈鼓掌。
「谢谢大家。」宋丽卿松了一口气,然後,她又说:「这一次的拍摄工作,最辛苦的就是狄雅儿小姐了。配合工作人员赶进度,那双美腿一定非常疲惫吧?」
工作人员都笑了,同时,大家也不约而同的为狄雅儿鼓掌,唯独站在她身旁的池震宇,不但没有笑容,还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雅儿,再继续加拍四套,你可以吗?」黄钰堂问。
「我……」狄雅儿其实已经非常疲倦了,但是,看到宋丽卿和工作人员殷切期盼的表情,她怎么忍心拒绝呢,只好点头了。
「哇!」工作人员开心的欢呼,再次给予狄雅儿最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大家都围绕著两位组长切蛋糕、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只有狄雅儿一个人默默走回休息室。
池震宇本来想跟过去,却被宋丽卿拉住;另外,服装师和化妆师也被叫定,四个人到办公室去讨论要加拍服装的细节。
跟之前一样,狄雅儿一个人回到休息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高跟鞋踢掉。但是这一次,可能是太累了,一个不小心,双脚没踩稳,右脚踝扭了一下,痛得她跌坐在地上。
「噢……」狄雅儿按著右脚踝,直冒冷汗。
在地上坐了一会,好担心等一下没办法拍照,所以,她挣扎著爬起来,抓著椅背,慢慢站直,然後,试著让两脚平均承受身体的重量。她闭紧眼睛,出乎意料的,竟没有想像中的痛。
她轻轻转动一下脚踝,还好;再稍稍用一点力,也还好;往前踏了一步、二步、三步,太好了,还能走;只是,在每一次踏稳脚步的那一刹那,会感到些微疼痛,她想,应该是可以忍耐的。
她赶紧坐下来,不敢再随便走动,只是把双脚微微抬起,然後轻轻旋转,这么做,脚好像又舒服了一点。
黄钰堂拿著餐盒和蛋糕走了进来,笑咪咪的说:「雅儿,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在外面吃蛋糕,一个人躲起来了?」
「我没有躲,只是想休息。」狄雅儿微微一笑。
「听到还要再拍四套,有没有吓一跳?」
「有。」狄雅儿很诚实的点点头,说:「我本来还以为终於解月兑了,没想到,厄运又降临了。」
「现在你该知道『名模』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没错。」狄雅儿苦笑一下,「我的脚站得都快断了,腰也酸,背也痛,脖子和肩膀都好僵硬,最糟的是我的脸,笑得都快抽筋了。」
这时候,池震宇来了,手上还拿著三瓶饮料。
「你们在聊什么?」池震宇先把饮料递给黄钰堂,给狄雅儿的时候,又问:「模特儿小姐吃饭了吗?」
「对喔,光顾著聊天,都忘了要吃饭。雅儿,你快吃。」黄钰堂帮狄雅儿回答,然後又对池震宇说:「池大摄影师,我们去办公室吃吧,我有事要跟你讨论一下,我们边吃边聊。」
「组长……」池震宇叹了一口气,说:「拜托让我喘口气好不好?你跟宋组长这样轮番上阵,我真的快吃不消了。」
「哦?池震宇也会有吃不消的一天吗?我还以为你是『沉默的铁人』,都不会抗议呢。」黄钮堂笑。
「应该是『沉默的羔羊』才对吧,一天到晚被你们这两头狮子、老虎组长欺负。」池震宇说。
「什么狮子、老虎?」黄钰堂哈哈大笑,「我们哪有那么可怕啊!不过,宋组长的企图心真的很强喔。听说她最近在跟一家大客户接触,如果能够顺利签约的话,企画部长的宝座,就离她不远了。」
「是吗?」池震宇说:「那到时候我们又有得忙了。宋组长接的案子一向都不轻松。」
「没错,大客户可都是很挑剔的。好了,我们定吧。」黄钰堂说。
临走前,池震宇又回过头叮咛:「模特儿小姐,一定要吃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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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雅儿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扭到脚的事,她只是单纯的想著: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等到要拍第四套服装的时候,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狄小姐,你还好吗?怎么一直在冒汗?」服装师问。
「是啊,有那么热吗?妆都月兑掉了。」化妆师也觉得奇怪。
「没关系,可能是站太久了……」狄雅儿觉得她的脚愈来愈痛。
「要不要我去跟摄影师说,再多休息一下?」服装师问。
「不用了,已经是最後一套,快点拍完,大家就可以休息了。」狄雅儿说。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大好。」化妆师说。
「那就麻烦你帮我画出『好脸色』喽。」狄雅儿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听化妆师这么说,狄雅儿和服装师都笑了。
等一切准备就绪,狄雅儿慢慢走出休息室,小心翼翼走上舞台,虽然很疲倦,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毕竟,这是最後一次了。
她环顾摄影棚四周,光鲜亮丽的舞台、台下忙碌的工作人员,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造就模特儿最完美的形象。
之前她是如此排斥这份工作,但是现在,她却非常感激;这样的机会真的不是人人可得,她何其有幸能踏入这个圈圈,窥探到这个角落的美丽,也体验到这个角落下为人知的辛劳。
也因为这份工作,让她对服饰之於人生,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适当的服装加上合宜的配饰,的确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形象。
以前,她总是刻意忽略这一点,因为她想要隐藏自己,安安静静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认为只要自己这么做,就不会惹上麻烦,也不会带来伤痛。
突然,镁光灯闪了两下,正在发呆的狄雅儿被刺眼的亮光吓了一跳,她立即回神,往前望去,池震宇正疑惑的看著她。
「可以开始了吗?」他问。
「可以了。」她点点头。
镁光灯不但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也把她脚上的疼痛给唤醒了。她真的觉得脚愈来愈痛,伴随著痛而来的是又麻又胀的感觉,她猜想,脚可能肿起来了,因为鞋子变得好紧,但是,她忍耐著,努力去展现最後的笑容。
池震宇不停的按著快门,心想: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所以,他要把她美丽的样子全都记录下来。
刚才,他捕捉到她沉思的表情,跟在公园时有些雷同。他非常疑惑,她还那么年轻,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变得那么深沉?
终於,追加的四套服装全拍完了,池震宇再一次高喊:「OK!」
「哇!万岁!」所有工作人员齐声欢呼,终於真的结束了。
欢呼中却夹杂著一个惊呼声,那是来自化妆师的惊叫:
「狄小姐!你怎么了?!」
池震宇转头一看,只见狄雅儿跌坐在舞台上,他立刻冲上前去,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拥而上,大家都吓坏了。
「你怎么了?」池震宇抓著狄雅儿的肩膀。
「我的脚好痛……」狄雅儿痛苦的抱著右脚。
「脚怎么样?!」池震宇月兑掉狄雅儿脚上的白色短统马靴,仔细一看,整个右脚踝是肿的,大拇指和小指的边缘都是瘀青。
「噢!天哪……好可怜喔……」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受伤的?」池震宇自责不已,狄雅儿的脚肿成这样,他竟然不知道。
其他工作人员也一样感到很愧疚,只为了自己的加班费,都没考虑到狄雅儿白天站了一天的辛劳;服装师和化妆师更是难过,她们和狄雅儿是最近距离相处的人,可是,却没发现她的脚扭伤了。
「你是傻瓜吗?不会喊痛啊!脚都肿成这样了,还拍什么拍!」池震宇既担心又懊恼,一下控制下住情绪,就对著狄雅儿吼了起来。
「我……」狄雅儿满脸委屈,她的脚已经很痛了,为什么还要挨他的骂?而且,还是在所有工作人员面前。
「你是白痴吗?!脚痛还能笑得那么开心!」池震宇忍不住又骂了两句。一想到她刚才是用什么心情和忍耐在微笑,他的心就好痛。
围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呆住了,一向好脾气的池震宇竟然会发脾气?还会骂人?这可是吏上头一遭啊。
「现在该怎么办?」化妆师怯怯的问。
「去医院。」池震宇冷冷的说。
「不用了,我要回家。」狄雅儿有些赌气的说。
「帮我叫一辆计程车。」池震宇对助理摄影师说,然後,又转向化妆师,「把狄小姐的衣物拿过来。」
被叫到的两人立刻分头照办,其他人则是赶紧散开,去整理摄影器材、灯光物品,准备收工。
东西已经都收拾好,可以下班了,池震宇让大家先离开,只留下助理摄影师帮忙最後的关灯和锁门。
「走吧。」池震宇对狄雅儿说了这么一句,就把她从舞台上抱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走……」狄雅儿挣扎著,「真的不用……」
「闭嘴!」池震宇吼了一声,吓得助理摄影师倒退三步。
狄雅儿也吓了一跳,她瞪著池震宇,那一刻,她什么感激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肚子的火气。
池震宇把狄雅儿抱上计程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从进去医院到离开医院,池震宇一直抱著狄雅儿,不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却没有让两人进出任何火花,唯一有的是愤怒的火焰。
经过他们身旁的路人,个个面露担忧——等一下那个男生是不是会把女生给丢到地上啊?
终於回到狄雅儿家附近,那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计程车停在巷口,池震宇小心翼翼的把她搀扶下车。
结果,两人为了要不要送到她家门口而起了争执。
「到这里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狄雅儿说。
「既然都送你回来了,就剩几步路,当然要送进家门才放心。」池震宇说。
他发现巷口的路灯坏了,整条巷子只靠著巷尾路灯的余晕,和每户人家窗口透出的一点微光,勉强可以办别方向。这么晚了,她的脚踝又扭伤了,他怎么能让她自己走回去呢,於是,他请计程车司机先离开。
「现在很难拦到计程车,你为什么要让车子走掉!」狄雅儿著急的说。
「没关系,我又不是女生,就算走路回去也不用担心。」
「走路?你知道你家离这里有多远吗?光是搭公车就要二十分钟。」
「那又怎样?我还定过比那更远的路呢。」池震宇说。
「拜托你快点回去,想办法拦一辆计程车,绝对不要用走的。」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不只固执,还很罗嗦。」
「什么?」
「不服气吗?」他靠近狄雅儿,想把她抱起来。
「真的不用了。」狄雅儿後退一步。
「如果不想一整夜站在这里,就乖乖听话。」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根本不是很有毅力,而是非常霸道。」
「是吗?说我霸道,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好吧,那我就表现一下好了。」池震宇於是把狄雅儿给拦腰抱了起来。
「啊!」狄雅儿叫了一声,又立即捣住自己的嘴巴,因为夜深人静,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吵到邻居。
池震宇抱著狄雅儿,依著微光,慢慢往前走,後者只好无奈的环著他的肩膀,指示家门的方向。两人都有些尴尬,特别是狄雅儿。
她觉得靠在池震宇怀里的感觉既奇妙又畏怯。奇妙的是,那种安全感和依赖感,竟是如此吸引著她,似乎只要这么靠著他,一切就不用担心了;但畏怯的是,她不应该留恋那种感觉,她好害怕自己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池震宇也感受到狄雅儿的下自在,幸好她家已经到了,他将她轻轻放下。
站在家门口,狄雅儿在背包里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下到大门钥匙。
「怎么了?」池震宇问。
「好像忘了带钥匙……」狄雅儿一脸沮丧。
「按门铃就好了。」
「不行,会把我爸吵醒的。」
「那怎么办?」
「我……爬墙好了。」
「什么?」池震宇看了一眼狄家那面跟他肩膀一样高的水泥墙,说:「你想摔下去,让另一只脚也跟著肿吗?」
「乌鸦嘴!」狄雅儿很不服气的说:「我才没那么倒楣呢。」
「还是按电铃吧,挨骂总比摔伤好。」
「不行。」狄雅儿想了想,说:「不然,你帮我好了。」
「帮你什么?」
「当我的垫脚石啊,这样,我就可以爬上去了。」
「你确定要爬墙?」
「对,快点,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到房间、大字躺平,我真的快累死了。」
「好吧,等一下如果摔下去,可别怪我没拦你。」
「-,你真的是乌鸦投胎的吗?」
池震宇无可奈何的走到墙边,靠墙跪下,狄雅儿先月兑掉鞋子,单脚踩到他背上,两手攀著高墙,用力想要爬上去。
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小偷,还有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过来,狄雅儿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就从池震宇背上跌了下来。
「唉唷,好痛……」狄雅儿惊叫一声。
「看我怎么修理你们……」喊著抓小偷的人,手上拿著一只木棍,不由分说的就朝狄雅儿的身上打去,狄雅儿被打到手臂,痛得大叫。
「住手……我们不是小偷……快住手……」池震宇护著狄雅儿,一面大喊。
那个人哪会相信,又举起木棍朝池震宇身上乱打,痛得他连声哀号。
「可恶的小偷,算你们倒楣,哪里不偷,偏偏偷到我家来了,就让我来好好的奖赏你们……」
狄雅儿觉得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好熟悉,突然她大叫:「爸,是我!我是雅儿!」
「什么?雅儿?」那个人总算停了下来,用手电筒仔细照著狄雅儿。
「爸……」狄雅儿又惊又痛又羞又恼,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善後了。
池震宇被打得浑身痛楚、头昏脑胀,但是,狄雅儿那一声爸,却让他立刻清醒,他靠在墙边,哭笑不得。
「为什么要爬墙?」狄戎海的声调满是责怪。
「爸……你、你怎么还没睡?」狄雅儿问。
「今天晚上轮到我巡逻社区。」狄戎海说。
经过一番解释,狄戎海终於知道他错怪两个孩子了,但是,他却没有跟池震宇道歉,反而把他训了一顿,说:
「她不敢按门铃,你就帮她按嘛,为什么要爬墙?喔,女孩子说要爬墙,你就让她爬啊?万一跌断腿怎么办?你这样还算男人吗?」
「爸……你在说什么啊……人家是在帮我……」听到父亲莫名其妙的训斥池震宇,狄雅儿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对不起。」池震宇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了这一句。
「算了,看在你送我女儿回来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你走吧。」
「爸……他……他……」狄雅儿急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我先走了,伯父再见。」池震宇对狄戎海微微一鞠躬,也没对狄雅儿说什么,就默默的走了。
狄雅儿望著池震宇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除了抱歉还是抱歉。还好,工作已经结束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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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震宇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抓起枕头盖在头上继续睡,无奈敲门的人实在是太有耐心了,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一开,原本双眼半闭的他立刻睡意全消,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狄雅儿。
「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狄雅儿看池震宇一脸惺忪,再往下看,他竟然光果著上半身,只穿著一件及膝的运动短裤,她赶紧把目光-开,说:「那个……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我……我是想来看看……」
「看看我是不是还活著?」池震宇接著说:「放心,那么几棍子是死不了人的。」然後,他低头看了看狄雅儿的脚,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已经消肿了。」她说。
「走路会痛吗?」他又问。
「有一点。可是,只要走慢一点,就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池震宇点点头说:「好了,你已经看到我活得很好,可以回去了。」
「其实……」狄雅儿赶紧说:「我带了一点东西,是午餐,你一定还没吃吧?」
池震宇看狄雅儿两只手各提著一个大袋子,他想了一下,才说:「进来吧。」
当他一转身,狄雅儿立刻惊叫:「池震宇!」
「干嘛叫那么大声!」池震宇被她吓了一跳。
「你的背……」狄雅儿才真的吓呆了,因为,他的背上乱七八糟的横著好几条大大小小的瘀青。
「我的背?」池震宇淡淡的说:「怎么样?构图很美吧?」
「拜托你不要这样开玩笑好吗?我真的很难过……」
「又不是你打的,难过什么?」
「都是因为我,才害你被打,我当然会难过。」
「过几天就会好了……」池震宇说著又趴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睡。
「我想可能有需要,所以带了药膏来,帮你擦一点好吗?」
「不用了……」池震宇把脸埋进枕头里。
狄雅儿先把袋子放在桌上,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药膏,站在池震宇的床边说:
「上次,我脚抽筋,你也帮过我,我不想欠你人情,所以现在……我要帮你擦药膏喽……」
看池震宇没答应,但也没拒绝,狄雅儿就慢慢坐上床沿,靠近他身边,打开药膏瓶盖,用手指挖了一些药膏,轻轻擦在他背上一条瘀青的地方。
这时候,她才看清楚了,原来不只背上,连肩膀、手臂上都是。忽然,她觉得好想哭,她知道那有多痛,因为她也被父亲打了一下,她的手臂是整块瘀青。
「一定很痛吧?」狄雅儿边擦药边问。
「……」池震宇没回答。
「现在,我要开始用力推一推,请你忍耐一下……」狄雅儿用大拇指在他背上瘀青的地方施力按摩。
如果是一股人,早就痛得嘶嘶乱叫了,可是,池震宇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应该很痛吧?你怎么都不叫……」狄雅儿实在无法理解。
「叫,就会少痛一点吗?」池震宇把脸抬了起来,翻身面向墙壁。
「真是个怪人。」狄雅儿喃喃自语。
「我这是跟某个傻瓜学的,脚扭伤了、肿了,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狄雅儿瞪著池震宇的背说:
「就剩下最後一套了,不然要怎么办?难道就为了我一个人,耽误所有人的时间吗?还有,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以在这里……睡大头觉吗?」
「是,你最伟大,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池震宇翻身坐起。
「工作的时候……难免会受伤嘛……又、又没什么……」狄雅儿话说得结结巴巴,因为池震宇的脸就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不悦的呼气一下下喷在她额头上。
小电风扇不停的嗡嗡运转著,可是,她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闷热,好像突然有人扭开最强的暖气,小房间里闷得快让人窒息了。
狄雅儿从床边跳起来,想离池震宇远一些,但是,他却抓住她的手腕。
「怎、怎么了?」她一脸惊恐。
「谢谢你的午餐。」他放开了她的手。
「喔。」她松了一口气。
狄雅儿转过身去,手腕上刚刚被池震宇抓著的地方,又热又烫,她的脑子里更是昏乱得无法思考,她无意识的把袋子里的餐盒一一拿出来放在桌上,一一把盒盖打开,然後又一一盖上。
池震宇下了床,站在她身後;狄雅儿转过身,抬起头看著他,他也凝视著她,两人就这么动也不动的望著彼此。许久,他的头微微低斜,脸慢慢靠进,他的唇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
只是这么轻轻一碰,碰醒了狄雅儿全身的细胞和思绪,她惶然的瞪大眼睛,耳边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说:你犯了大错了,快逃、快离开这里。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一触模到他的肌肤,那滚烫的温度,让她立刻惊跳著收手。
他看著她,双眼一片迷蒙。她害怕那样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吞噬了。他的脸又靠了过来,他的唇轻轻划过她的唇瓣那又麻又痒的感觉,吓得她本能的向後退;可是桌子挡住她,她无路可逃,他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他的唇压了下来,更紧密的吻住她,她被他吻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微弱的理智在对她嘶喊著:快逃、快离开啊!
是的……好的……她知道该逃、要逃……可是,她的唇却挣月兑不开,她的心更被紧紧缠住……原来,那柔软而甜蜜的感觉就叫初吻……原来,那炽热而紧箍的力道就叫拥抱……原来,那激烈而澎湃的心悸就叫爱情
爱情?
那两个字像晴天霹雳一样,轰醒了狄雅儿的理智,她惊慌而用力的推开池震宇,飞也似的逃出了那个闷热又破烂的小房间。
池震宇一脸错愕,他懊恼的想著:又冒犯她了,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
狄雅儿冲到巷口,和一个戴著墨镜的男子撞了个满怀,她连声道歉,奇怪的是,那个男子竟什么话也没说,反而神情慌张的掉头就走。
她愣了一下,又继续往前奔跑。她的心在狂跳,她的脚在隐隐作痛,但是,她宁愿感受疼痛,也不愿停下来;因为她怕,只要一停下来,刚才的事就会再度回到脑海,所以,她只能下停的跑、不停的逃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跑累了,再也跑不动了,她停下来,靠在路边一棵行道树上,用力的喘气;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背包忘了拿。糟糕!身上一块钱都没有,怎么搭公车?
不得已,她只好拦了一辆计程车坐上去。靠著车窗,她不停的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行,绝对不可以,不能陷进感情的漩涡里去,她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就算是池震宇,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