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宝扬和言依依两人现身在隔壁时,其他人皆一脸不可思议。
言依依根本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一顿饭快吃完,她才从周遭的调侃语气中知道,他补眠时根本不会起床吃饭。
她一脸歉意与无辜地直向他道歉。
宝扬懒得理她,作为最后用完餐的一组,习惯性地收拾整理起餐桌。
“哎哟,稀客。”才刚从楼上下来的周律也,见到饭厅内的人,发出冷笑。
宝扬继续搞自闭,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反倒是言依依鼓足勇气,怯怯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你……你好……”
周律也只瞟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他冷冽的表情,让言依依害怕地瑟缩了下。
宝扬注意到她的举动,抬头瞪了“姐夫”一眼。
“哑巴哦?”
“回敬给你。”周律也扯扯嘴角,终于意思意思地朝她点头。
言依依已经被吓得躲到宝扬身后了。她记忆中的周律也不只表情臭,脾气更是火爆,现在看来还是没变到哪去,她不能理解,铃铃学姐怎么会嫁给这个人……
却没发觉,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脾气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就算常被他骂,她依然越挫越勇。
放任某个家伙黏在他背后,宝扬没好气地出声赶人。“没事滚远点。”
周律也扬扬眉,对小舅子护人的举动感到意外。“笨蛋一个,你完了。”他语气中有着幸灾乐祸,低笑一声,如对方所愿地离开现场。
听出他话中意思,宝扬只能在心里咒骂。
“他骂我笨蛋……”言依依不平地自语。
“不然会是我吗?”他翻白眼。
“学姐为什么要嫁给他……”
“问得好,去叫你学姐赶快离婚。”
“我不敢……”她是“俗辣”。
见到碗盘一一放入洗碗槽内,她动作非常自然地就要上前清洗。
“放着,律也会洗。”宝扬阻止她。那家伙是大姐的御用洗碗工,没必要抢他的工作。
“不行啦,我来作客,多少要帮忙。”她立即反驳,“而且我阿嬷常说,男人不应该在厨房做事。”
被老婆叫进来,阻止客人帮忙收拾的周律也,正好听见她最后一句,他饶富兴味地望着宝扬。
他没开口说话,是怕那背对着他,正在洗碗的胆小鬼会吓到。
宝扬接收到他的目光,只能翻白眼。
被外面那群婆婆妈妈知道他让客人洗碗他就死定了,而且还是这什么烂理由,这两家向来是女人煮饭,男人洗碗的。
“有没有看到那台东西?”他将她的头往旁扳。“那东西叫洗碗机,你会不会用?”意料中的,她摇头回答。宝扬又继续说下去,“很好,那我教你,你现在先把手洗干净。”闻言,言依依乖乖地听话照做。
“然后昵?”她将手冲干净后,抬头问接下来的步骤。
“然后回家。”他架住她的脖子,抓了就走。
两人经过饭厅入口时,周律也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调侃,“真辛苦。”
“还可以。”宝扬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外头豪雨依旧,且有越夜越增强的趋势。
宝扬和言依依共撑一把伞回到家中,不过几秒钟的路程,他衣服就被打湿一片,言依依的情况好些,但头发也沾了点飞窜的雨水。
“哇啊,这次台风好大!”一进到车库,她就忍不住叫道。
“幸好我没载你回去,不然你就准备游泳上街。”将雨伞挂好后进门。宝扬淡淡道了逯么一句。
言依依跟在后头,学他在踏垫上踩干脚底板的水,她忍不住盯着他五分裤底下露出的小腿看,心想,不知道总监平时在家都穿着那么休闲,还是因为下雨的关系。
她又跟着他爬上三楼,来到他的房门前,宝扬进到房内,发现她还呆站在他房门口,他走到桌边抓起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回到门边交给她。
“我要继续睡。”他明讲,“看你要回我姐房间玩电脑,还是要去楼下看电视都可以,不要再来我耳边碎碎念,我会疯掉。”
手里拿着笔电,她不发一语,一副被遗弃小狗的姿态看着他。
“还有,要下楼的话衬衫就套着,不要学我姐穿着背心短裤就在家里到处跑。”他再交代。“累的话就早点睡,你也忙一阵子了,晚安。”说完,他故意忽视那张脸上的期待表情,在她面前关上房门。
言依依一脸忧郁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而后像只讨不到主人欢心的小狗垂下头,沮丧地走回宝铃铃的房间。
房内已经铺上干净的床单和棉被,她抱着笔电,坐到床上,环顾只剩下简单家具的偌大房间。
宝家是单层只隔了两间房的透天历,宝铃铃这间是主卧,比宝扬的房间大上许多,加上她嫁人后,东西大量清空,感觉就更加空旷。
言依依用棉被将自己包起来,打开笔电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外头大风大雨,阳台的落地窗被吹得震震作响,她上网查看一下气象,之后连玩了五局皆输的接龙,最后还是合上笔电,将自己埋进棉被里。
她不喜欢屋里空荡荡的,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虽然这些年一直一个人生活,但换了一个环境,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
听着风雨打在墙外,在空旷房内造成的回音,她想起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在阿嬷过世后,一夕之间被搬空,那时正逢台风,连着好几个夜晚,她就是听着这种回荡的风雨声,无法入眠。
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屋里只有自己一人的孤立感觉……
叩叩叩,黑暗中,响起微弱敲门声。
躺在床上的宝扬,直到第三遍,才确认那不是风雨,而是人为制造出的声响。
会在此刻来敲他门的,不作第二人想,他无力,根本不想移动。
但,想起刚才关门前,那家伙的表情,他还是认命地翻下床,前去应门。
房外,一团球状物缩在门边,他无语地低头望着她。
“我……”言依依仰着头,断断续续地道:“我……不想……房间……空空的。”她声音有些发颤。
缩在棉被中的她,只露出一张脸。
宝扬面无表情地瞧了她一会,之后打开房门。“进来。”
整团棉被钻进他房内。
他反身将门关上,也没开灯,直接走回床边,再度倒回去睡。
言依依借着门缝和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适应了一室的黑暗后,也拖着棉被走到床边,她在地毯上躺下,全身缩成一团。
室内又恢复寂静,只剩空调和屋外的风雨声,过了好一会,床上的人开口唤,“言依依。”
“嗯……”许久,床边才发出一声呜咽。
他叹了口气,“过来。”
床边一阵窸窸窣窣,不久,一团黑影出现。他拉开被子,让出一边床位。
“上来。”
黑影没犹豫太久,就爬上床,滚到指定位置躺平,她侧身背对他,再度将身体蜷曲。但身后的男人主动朝她贴近,他将自己的被子一半盖在她身上,轻哄地模模她的头。
黑暗中,身边的温度和重量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她脑子渐渐放空,眼皮沉重,脸在一只大掌上轻磨几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确认身旁人放松后,宝扬深吁了口气,手环上一团棉被,将她拉近,也跟着闭眼睡了。
这下总算能清静了吧……
大雨下了一夜。
早晨,雨势依旧。
天空灰蒙一片,室内也灰蒙蒙的。
言依依从睡梦中逐渐转醒,室内冷气运转着,凉爽的温度,让人想赖在棉被里。她发出嘤咛声,翻了个身、往更温暖的地方靠近。
满足中,她忽然感受到有股沉重的压力,不知道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她蹙了蹙眉,半梦半醒间的脑袋意识到,不对,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她缓缓睁开眼,前方是张放大的超近距离俊脸……
半长的黑发散落在额上,白肤、浓眉,长长的眼睫精致得像扇子般,中间是高挺俊俏的鼻子,丰满的樱色唇瓣在睡梦中完全放松,没了平时拉扯出的嘲弄弧度。
这张脸的主人,和横亘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是同一个。
她突然屏住气息。
宝……宝……呃,不对!是总监?
昨晚的记忆一一回笼,想起那只在她头上轻抚的手,她有些傻了。总……总监是想安慰她吗?
在她愕然的同时,眼前那对长睫缓缓扬动,张了开来。
见到她的脸,他似乎没多大反应,眉心轻蹙了下,再度闭上眼。
言依依实在忍不住讶异。他搂着她耶!然后还继续睡?
“总……”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想提醒他。谁知睡梦中的他一掌拍打在她额上,打掉她接下来的话。
“闭嘴……”他闭眼呢喃,接着手再度环上她,将她带得更近。“等我睡饱,再说……”他喃喃说完,将脸凑近她,又睡了。
总监上辈子可能是只猪……言依依心想。
她不敢乱动,两人的脸距离近到难以聚焦,她控制自己的呼吸,怕那一点气息也会吵醒他。
渐渐的,她看清眼前这张脸。
他看起来真的很需要睡眠。想起公司这阵子的忙碌,她不过几日睡眠不足,加上一个晚上的通宵熬夜,身体就大喊吃不消了,何况是几十个小时几乎都未阖眼的他。
他真的忙太久了。
在当下,工作非完成不可的压力,让人根本无法多想,事后,想起那种不健康的拼命情况,言依依忍不住蹙眉。
“好为难哦……工作重要,可是身体是父母给的,也要照顾好呀。”不自觉中,她的老毛病又犯,将脑中所想喃喃月兑口而出。
此际,她全然忽略掉两人同在一张床的奇异与尴尬,甚至学起他昨夜的举动,伸出手,在他发上轻抚。
而睡眠中的男人没有反应,任她抚模着。
直到几小时后,断断续续地睡了十多个小时,补眠补够的家伙终于肯醒了。
宝扬一睁开眼,就看到被他强扣在床上不敢乱动,最后也跟着睡着的呆瓜。
微卷的头发乱乱地散落在脸颊四周,粉橘色的唇微嘟。这阿呆睡到嘴都开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睡脸,刚睡醒的脑袋还在恢复清醒中。
他意识到,这家伙的手贴在他的胸前,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的手也在她的腰上。很公平,所以他没打算抗议,而且真要论起来,他手下触碰到的,还不是衣料。
大姐的身材比她丰满很多,她那些背心类的旧家居服,穿在这家伙身上并不合身,不只容易走光,躺着还很容易就往上卷……他现在很能理解当初律也对老姐总是一脸无力的感受。
睡醒时的生理反应正在发酵,他觉得体内一股骚动,手下触感烫热,本能的,想沿着柔软的身体曲线游走。
但想归想,他自制力还没那么薄弱,更何况……对象是她,没太多女性本钱的她……他将视线移开她翘嘟嘟,看起来有几分诱人的唇瓣,然后往下瞄过那低垂的领口……
算了,他收回前言,不管本钱多少,她毕竟是个女人……他还是别挑战自己的自制力。
如此想着,他再度将眼睛闭上,动也不动的,等待骚动的热潮退去。而几乎是同时,门外响起叫唤。
“依依——”声音由远而近,有人连唤几声后上楼,经过他房门,往另一间走去,没几秒,声源又回到他房门口。
“依依?”宝母不确定地轻唤。
宝扬决定装死。最好这家伙也睡死,没听到半点声音,否则让老妈知道昨晚他们同在一张床上过夜……
偏偏老天没听见他的祈祷,不只叫唤,现在还加上敲门声,而放在他胸前这双手的主人,也悠悠转醒。
“依依?”
已经听见好几声叫唤的言依依,在终于意识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时,直觉地大喊回应,“有、有!我在这!”她弹坐起身,没注意到有只手从她腰上滑落,只急急忙忙地掀被下床。
“阿姨,请问有什么事吗?”在踉跄的过程中,她冲到门前转开门把。
宝家女主人见到前来开门的她,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楼下有人找你。”
“找我?”她一脸疑惑。
“对,先回房间加件外套再下去,今天天气有点凉。”宝母叮咛道。
“哦,好!”也忘了要问是谁来找她,言依依就直接照着长辈的交代,回房去拿宝扬借给她的七分袖衬衫。
她走后,宝母探头往房内瞧,见到儿子还埋在棉被中,屈身背对着门口。她掩上门后走过去,就在儿子床边坐了下来。
宝扬心里闪过“死定了”三个字。
“儿子,要不要向妈咪解释一下?”宝母拍拍被子,笑眯眯地问。
全家都知道他浅眠,想装死都没办法。“别想太多。”他只能这么回答。
“阿也二十五岁就娶你大姐了,你也快二十九了……”
“就叫你别想太多了。”依旧埋在棉被里,背对着母亲,宝扬闷声道,死也不肯露脸。
“呵呵,同事哦?”宝母笑得好开心。
听见母亲好笑,是身为儿女最大的梦魇。“……没错。”他硬着头皮答道。
“哎呀,当我第一天做你妈吗?小伙子。”宝母笑着揉揉他的头,弄乱了一头黑发。“依依这女孩很传统、很单纯,妈咪很喜欢她,这种女孩会顾家,娶回家当老婆好。”
“……你想太多了。”想来个打死不承认。
宝母又拍拍他,“好啦,妈咪就不笑你动作太慢,我装作没事,你慢慢来,不急不急。”
棉被内的人完全无言以对,他现在只想撞墙。
动作太慢?有人慢得过周律也吗?那家伙追在大姐后的时间是以年为单位在计算的。
“不过厚,既然你们都睡在一起了,还是别拖太久比较好。”
“我们没怎样,她只是睡在这里而已。”宝扬不得不澄清,以阻断后面那位太太过于丰富的想像力。
谁知,他这句澄清没多大的效果,反而惹来让自己更想一头撞死的一句。
“没怎样?都睡在同一张床了还没怎样?”宝母扯扯床上的另一条被子,惊呼,“阿弟呀,你没有问题吧?台风天雨下那么大,我们在楼下不会听见,不用害羞啦。”
“妈!”宝扬终于受不了地坐起身,搞不懂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要进行这种会让自己吐血的亲子对话。“你不要乱啦!”他爬过一头被玩乱的头发。
在外头,女人对他百般讨好,他不假颜色,但家里的两个女人,逮到机会就想玩他,就算他被气到吐血,偏偏又拿她们没辙。
值得恭喜的是,最新出现的,会让他产生无力感的第三个女人,脑子没那么聪明,也不会性格偏差到以玩弄自家人为乐,否则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哎哟,妈说的很实际呀,这种天气多适合躲在房里谈情说爱,我把你的脑子生得那么聪明,该不会连这点事都要人家教吧?”宝母一脸不认同地朝他摇头。
面对这号人物,怎么也说不过她,宝扬认为今早受到的刺激够多了。
“好好好,随便你怎么说,你高兴就好。”他一副投降姿态,离开床上,恭敬地将母亲送到门边。“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劳您费心,拜托你安静旁观,好不好?”
“要记得,没保——”
“妈!”
“好好好,笨儿子也敢恼羞成怒,我这当妈的不跟你计较。”
“谢谢!”他硬扯出一抹笑,目送母亲离去后,还不能乱甩门,只能动作轻缓地关上房门,落锁,回到床边再度倒下,然后将头闷进棉被中,发泄出一长串的不明咒骂。
X的,他真的该庆幸,那个阿呆没像老妈和老姐这般妖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