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
温柔的许仙。
图书馆前的林上,落英缤纷,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花不醉人人自醉。
许仙垂着头慢慢行,小脸蛋上淡淡红晕淡淡笑,小手儿扭着书包带,几乎要把那洗得失去原色的旧帆布带扭出水来。
憨憨的张飞走在她身边,憨憨地笑,憨憨地问:“许仙?好可爱的名字!就是那个白蛇精的老公许仙吗?”
许仙忍不住翻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许仙的名字再可爱哪有张飞可爱?
但是,温柔!她捏着大腿提醒自己。
“嗯!”她温柔地点头,“就是那个许仙。”好温柔的嗓音。齐耳乌发垂下来,温柔地遮住半张脸。虽然事实上她的头发又粗又硬一点不温柔,但没关系啦,张飞是近视眼,凑巧又没戴眼镜,因此蒙胧中也便温柔了起来。
仍旧是憨憨地笑,憨憨地不知该说什么话题,憨憨地便出现短暂的沉默。
粉白的木槿花轻轻飘落,旋着舞着,最后歇在许仙的布鞋上,恰巧遮住一个最大的补丁。
好浪漫的感觉!许仙有些醺醺然。
“啊,我想起来了!”张飞一拍脑袋惊呼,“许仙!你就是我们学校惟一拿全额奖学金的那个许仙,对不对?”
“嗯,”许仙再度以轻如蚊蚋的嗓音温柔回答:“就是那个许仙。”
“哇,好令人佩服哦!你真了不起!”张飞的憨憨笑容立马换成憨憨崇拜。
许仙便飘飘然起来,大脚丫如踏在云端。天使在头顶歌唱,洒下金色的光环。
“哎.许仙许仙等等我!”一个人影大呼小叫着飞奔而来,挤进两人中间,“咦?你怎么笑得跟个白痴一样?”东方眠的圆脸出现在许仙眼前。
刷!天使的光环被打散。许仙杏眼圆瞪,“喊什么喊?没见我正忙着吗?”
“忙?”东方眠一头雾水,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忽地“哦”大喊一声,眼光定格在张飞的憨脸上,“懂了,原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搅某人的好事了!”
“没有没有!”张飞的黑脸泛红,两手乱摆,“你没打搅没打搅。我先走了!”转过身落荒而逃。
“哎呀啧啧!”东方眠摇头叹气,“你的品味怎么就这么特殊呢?”
许仙翻着白眼没吱声,心下则嘀咕: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本来呢,我是要告诉你一条天大的好消息。可是现在看来,”东方眠故作神秘地叹一口气,“我是不是该告诉你呢?”
“什么好消息?快说!”许仙的好奇心被挑起来。
东方眠贴到许仙身边悄声问:“想不想海赚一笔?”
许仙一听,立马两眼贼亮,点头如捣蒜:“想、想!快说!”
“嘿嘿这个嘛,如果你想海赚的话,那么短时间内可是不准发春哦!”东方眠卖着关子,笑得像只狐狸。
“什么发春?这么难听!废话少说,我还要去打工呢!”许仙率先走出校门,站到公车站牌下。
“好,是这样,首先,三剑客他们内部打赌,赌我哥绝对搞不定你。”
“当然搞不定了!”许仙不屑地撇撇嘴。东方圣那家伙想搞定她?下辈子吧!
“别插嘴嘛!你知道我哥这人最经不起激,立马吹牛说小菜一碟,保证三天搞定厂
“做他的大头梦!”许仙瞪圆眼,恨不得立刻就把东方圣海扁一顿。
东方眠不耐地拔高音调:“不要插嘴好不好?你还想不想海赚啊?”
“想!想!”许仙赶紧闭上嘴。小不忍则乱大谋,先海赚了然后再海扁也不迟。唉,许仙这人就是没自知之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材,到底是谁被海扁哩?
“他们的赌注是各自的车,如果我哥赢了,就可以得到尊龙的三菱越野车和阿泽的奔驰六零零。如果他输了,就要把自己的法拉利和克林顿拱手送出去啦!”
“克林顿?不是美国总统吗?怎么,他也成车牌名啦!”
“哎呀,克林顿就是我哥那条大狗啦!尊龙跟它特投缘,早就开始打它主意了!”
“哦,你是说那条吓死人的巨型狗啊!”许仙对那狗的印象太深刻了,“原来它还有这么威风的名字。”
“好了,言归正传。我哥一时冲动应下赌约,之后就后悔了。你也知道他有厌女症的嘛,从来没追过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去追。尤其碰上你这种对他的魅力无动于衷的女生,就更叫人头疼了!怎么办呢?嘿嘿,你该感谢我!”东方眠得意扬扬,“我想出个举世无双的绝妙主意,叫他拿出部分赌注请你假扮他的女朋友。你知道我哥很慷慨的,立马就说只要你答应假扮他女朋友,最后赢来的两部车就全归你。怎么样?不错吧?一个月,两部车,海赚哦!”
“一个月吗?”许仙犹豫着。
“是啊。赌约的期限是一个月,条件是你必须爱上我哥,而我哥却不能爱上你。你看他们多坏!还不赶快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赢来那两部车!”
许仙有点心动,但,“假扮你哥的女朋友?太难为人了吧?”她还不知那两部车的价值。
“不难不难,一点不难!你想想,那两部名车,半价卖出去都有两百万耶!两百万哦!你就算不吃饭不睡觉拼了老命打工要打多少年才有两百万?”
白花花的银子在许仙的眼前晃着,晃得她头晕晕眼花花,哪里还看得清东方眠诡计得逞的奸诈笑容?
“两百万?”她伸出两个指头举到鼻子前,“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东方眠立马狠狠拧一下许仙的细胳膊。
“哇!痛啊!”许仙跳起来怒瞪东方眠,“你发什么神经?”
“我是好心告诉你,你不是在做梦。OK?”
“OK!成交!”
于是,两部车,让许仙签下“卖身契”。
“但是,”东方眠还有事交待,“有一点你要记住,不要当着我哥的面问起车的事。你也知道,男孩子嘛,多少要点面子,这种赌场舞弊的行为怎么好意思搬上台面说呢?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来当说客。你以后如果对赌约赌注有任何疑难杂症的话,找我就行了,不要问我哥,多少给他留点面子行不行?”
“这我明白!”许仙从善如流。两百万嘛,还有什么不行的?“我保证给他十足面子!”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复命!”东方眠雀跃而去,许仙也快乐地跳上公车而去,皆大欢喜。
咖啡厅。
“报告!任务圆满完成!”东方眠得意扬扬。
“干得好!”一只大手拍上她的肩。手的主人赫然是尊龙!
另一只大手拉开张椅子让东方眠坐下,然后递过一杯柳橙汁。手的主人则是费泽承。
东方眠吮一口橙汁,然后叽咕叽咕地笑,“许仙一下就上钩啦!”
费泽承张开手臂搭在东方眠椅背上,“这下有好戏可看了!一个月后等阿圣知道许仙是为了车才假扮他女朋友的,怕不气得脸都绿了!”
“哈哈!”三个人笑作一团,忙又压低音量,鬼鬼祟祟哼哼嘿嘿,就像三只狡猾的狐狸。
公车上,许仙还挂着一脸梦幻般的微笑。
忽地,她脸色一凛。哎呀!有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克林顿!如果要假扮东方圣的女朋友,岂不是不可避免地要与克林顿为伍?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许仙两眼发晕两腿发软两手冒汗。怎么办怎么办?
嘿!别指望她会放弃那两百万,不可能!许仙头可断,血可流,钱不可不赚!
太义凛然的英雄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抓稳扶手,站直双腿,扭头看向窗外。
咦?噢!天哪!车窗外,一张硕大的狗脸冲她笑着,涎着巨大的狗舌头,一晃而过。
许仙如坠冰窟。噩梦!
克林顿?!
没错!正是克林顿,东方圣的爱犬,坐在银色法拉利的后座,神气活现地巡视着过往车辆和人群。
车开到东方百货大厦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一身酷灰、戴深蓝墨镜的东方圣跨出来,长发全都用皮筋束在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和极深的眉。
他反手关上车门,肌肉在紧身T恤下舒展贲张,性感而张狂。立时便有女孩子朝他吹口哨或轻呼或尖叫或搔首弄姿。东方圣皱着眉理也不理,回身拍拍克林顿探在车窗外的大脑袋,拉开后门,“下来,吃饭去。”等克林顿庞大的身子跃下地,他又一反手关上后车门。
咦?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他重又拉开门,弯腰从车座底下捡出一只脏兮兮湿漉漉沾满灰尘和狗口水的破胶鞋。
“哪里来的臭鞋?脏死了?”他随手一抛,鞋在空中划过一道无美的抛物线,咚!
“克林顿,走喽!”他再次关上车门,一人一狗向东方百货开路。
“这位先生请留步!”一个陌生的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是你,穿灰衣服带着狗的先生。”
东方圣回过头,“叫我吗?”
路边大榕树下摆了一张小桌子,桌上铺块白布垂下来,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而桌面正中,不偏不倚,停着那只脏兮兮的胶鞋。
“先生,你可知道,你刚才扔掉的是什么?”坐在桌子后面身穿白袍满头银丝满脸皱纹颇有仙风道骨的老太太神神秘秘地问。
“是什么?”东方圣皱起浓眉,“不就是一只臭胶鞋吗?还能是什么宝贝不成?”
“对!”老太太神色庄重地冲他点头,“它就是宝贝!年轻人,看任何事物都不能只看表面,而要看到它的内心。这只鞋,看起来只是一只又脏又破的鞋,但事实上,鞋里面盛着的,可是你的终身幸福啊!万万不可将它丢弃,赶快拿回去吧,年轻人。”
“哦?这倒是稀奇了,一只鞋里居然装着我的终身幸福?”东方圣摘下墨镜,走到桌前细细察看那鞋究竟有何奇妙之处。
“听我老婆子一句话,年轻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让错误的历史蒙住你的双眼,如果想要得到幸福,就必须抓住阳光。来,拿起这只鞋,它就是你的阳光,会为你驱散心中的阴影。”
东方圣将信将疑地拿起鞋端详一阵,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皱着眉狐疑地瞟老太太一眼,这才发现她两只袖子都空荡荡,不由心中一动,掏出一张大钞搁在桌上,返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折回到跑车旁,打开后车箱把手中的鞋扔进去,这才带着懒洋洋的克林顿走进东方百货——东方家的又一产业。
二十分钟后,吃饱喝足的一人一狗从顶楼餐饮部下来,打着饱嗝踱向跑车。东方圣手中还提着个超大号礼盒。
克林顿忽地紧跑两步,跑到榕树下,抬起后腿,哗啦啦畅快淋漓撒了一泡尿,然后神清气爽地走到主人身边等待他给它打开车门。
但东方圣却呆愣愣地盯着榕树一动不动。桌子呢?算命的老太呢?怎么都不见了?
去问问马路对面的槟榔店吧!
“没有呀!”皮肤白白牙齿黑黑的槟榔妹说,“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算命的无臂老太婆!哎,帅哥,要不你留下你的电话,等我一见到这样的老太婆就立刻打电话告诉你好不好?哎,帅哥你别走呀!”
东方圣快步离开,全身发凉,鸡皮疙瘩层层叠叠。这青天白日的,难道是见到那什么了?咦?怎么大白天也敢出来吗?妈呀!
法拉利绝尘而去,抛下可怜的克林顿在原地跳脚。
噢,克林顿,原谅你的主人吧!他被吓坏啦,哪里还记得你呢?
凌宅。
以纯今天格外美丽,雪白的公主裙,雪白的蝴蝶结扎在头顶,黑亮的及腰长发烫成小卷垂了几缕在腮边。
仍是不说话,仍是动也不动如雕像一般,却美得浑不似俗世凡人,恍如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天使。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洒在粉红的秋千架上,洒在天使的乌发上,淡淡地晕出一圈金色的光华。
许仙穿过樱花林,看见的便是这一幕。恍若置身天堂,粉红的樱花,粉红的秋千,雪白的以纯,点缀在世俗红尘里,清幽空灵,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生怕呼出肺里凡间的气息污浊了这天堂的纯净澄明。
“今天是以纯的生日,六岁。”管家跟在身后说,“秋千和礼服还有楼上一些玩具都是她爸爸送的礼物。”
“以纯的生日?”许仙由衷感到高兴,“太好了!林先生和林太太都在家吗?”她还真想见识一下生出如此美丽女儿的父母。
但,“他们不在。”管家仍是不动如山地微笑,“今天只有我们陪以纯过生日。或许等一下她叔叔会来。”
“为什么?”许仙忍不住为以纯感到心酸,“现在当父母的可以这么轻松吗?真让人怀疑,以纯这样会不会跟他们的疏忽有关。”
笑面佛似的管家突地沉下脸,“请不要胡乱猜测!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工作就好!”
“好吧!”许仙耸耸肩,走向以纯,“我这就去做我分内的工作了!”她知道这些有钱人最注重隐私。若不是为以纯,她才懒得打听呢!
“以纯!”她轻轻唤,如此温柔,似乎怕稍大声些便让天使受惊而展翅飞走。她慢慢靠近,刹眼间,似乎看到天使目光一闪,迅即便又恢复如常的呆滞。
许仙一怔,莫非是眼花了吗?但,不可能!她自忖只要不是百万美钞堆在眼前,她的视力和大脑绝对清醒冷静超人一等。
那么?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让她一凛。
“以纯。”仍是柔柔唤,“我们上楼到书房去好不好?”
管家逼人的视线射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
然后许仙牵着以纯白女敕的小手,穿过樱花漫舞的小径,走向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白色大房子。
客厅里,两个人伫立在巨大的油画前。
“这便是你的母亲吗?她的五官淡淡的,看起来倒不像能生出你这么美的女儿来。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忧伤甚至于绝望呢?好像随时准备从这个世界悄然淡去。”
“来,以纯,我们上楼去。大人的世界晦涩难懂,我们不要去管它,也不要为它背负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沉重。以纯有以纯的世界,虽然别人走不进,但谁能说它不是美丽和纯真的呢?”
书房门打开,然后在两人身后轻轻合上。
一扇门,两个世界。
花园里,管家皱着眉,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忽地大门外响起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又快又急,死命催促着。
“二少爷来了!”管家嘀咕着,匆匆赶去开门,“怎么这么着急呢?”
遥控铁门无声无息向两旁滑开,立时一辆银色跑车风驰电掣般冲进来,“吱——”刹在管家的胖肚皮前。
“天啊二少爷,你是不是看我这个胖老太婆不顺眼?”管家拍拍胸脯,安抚受惊过度的心脏,可是等看到东方圣的脸色后,“二少爷,你好像比我受的惊吓还大!”
“唉,别提了!”东方圣一跃下车,摆摆手:“大白天的,居然也会撞上那种东西!噫——”忍不住又打一个冷颤,“以纯呢?我给她带礼物来啦!”说着从车里拿出巨大的礼盒。
“在楼上书房。”管家率先往前走,忽觉不对劲,停下来回头左瞧右瞧,“你那只大狗呢?不是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的吗?怎么……”
“糟啦!”东方圣瞪大眼,“我把克林顿丢在街上啦!”把礼盒往管家手中一塞,急急跳上车呼啸而去。
管家冲着车摇头,叹道:“为什么附近那些女孩子都说二少爷好酷?到底酷在哪里?”
巨大的书房,巨大的书架。凌家最主要的特征就是大,虽然书架上的书一本本还算正常,但种类数量之繁多,足够开一个儿童书店。而这不过是六岁的以纯的个人书房。
有钱人就是大手笔啊!昨天光顾着欣赏以纯的美丽,倒没注意这整整三面墙的各国童话和卡通。
许仙随手抽出一本《灰姑娘》,崭新的,看来还从未翻开过。她轻轻抚模封面上的水晶鞋,叹一口气,又把书放回去,插在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中间。
“知不知道你很幸福?”她回过身望着动也不动坐在地毯上的以纯,“这样的书房是我从小直到现在都无法实现的美梦。而你,明明已经身在美梦之中,却宁愿将它抛弃。”
许仙走近以纯身边蹲下来,抬起她精致的小脸,直直望进那对空洞茫然却纯净到透明的眸子里,“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么、在逃避什么,我只知道你的心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清澈透明。而且我也要你知道我的心也同你一样清澈。”她抓住以纯的小手贴近自己的胸膛,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
以纯的脸依旧木然而呆滞。
许仙微笑着放下手,“我不指望你现在就向我敞开心门。从今天开始,我每天读一篇童话,你只要听着就好了。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你自己的童话的。”
她伸手从以纯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真巧《Cinderella》,竟然是英文版的灰姑娘。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打搅了书房中梦幻的童话世界。许仙站起身拉开门,好吵!
“家教?以纯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家教!大哥有没有长脑袋?他怎么可以给以纯请家教?难道他不知道家教是多么危险狡猾的动物吗?”一个没教养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大吼,听起来很耳熟,谁呀?
“二少爷,”管家抚着胀痛的脑袋,无奈地劝,“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曾吃过家教的亏就一竿子打翻天下所有家教吧厂
二少爷?难道是东方圣那家伙?许仙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两百万!随后才想起他怎么会在这出现。莫非他就是管家口中以纯的叔叔?可是他们不同姓呀!
许仙朝楼梯口探着脑袋,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东方圣。
非常确定!
“啊——”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许仙尖叫着想要回身逃进书房,但已经来不及了。
克林顿呼呼呼冲上来,极度兴奋地将她扑倒在地,一条巨大的狗舌头在她脸上猛舌忝。
“救命——救命!救、命!”许仙拼命地晃动脑袋,仍逃不过被狗口水洗脸的悲惨命运。死狗烂狗,难道不知道它的狗嘴巴有多臭吗?就跟它的主人一样!妈妈呀!杀干刀的臭狗,竟然一坐到她身上,难道不知道它有多重吗?该死的狗!
许仙翻着白眼,连救命也喊不出来了。完了完了,小命休矣!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对不住狗的恶事,这辈子敬狗怕狗躲狗不算,今天还要死在狗下!呜呜呜——太惨了!两百万啊两百万,许仙壮志未酬身先死,死不瞑目呀!
东方圣和管家急急赶上楼,啼笑皆非地看着地板上的人狗大战。
书房中的以纯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木然。但幸而谁也没空去注意她。
不久东方圣便发觉事态严重,上前拉开因见到胶鞋主人而高兴过头的克林顿时,可怜的许仙已经面无人色,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啊呀!”管家蹲探探许仙的鼻息,吓了一大跳,“糟糕,她休克了!快,二少爷,快给她做人工呼吸!”
“什么?”东方圣怪叫,“人工呼吸?叫我给这个丑女人做人工呼吸?有没有搞错?”
“人命关天哪,还管她美丑?”管家急得跳脚,“算了,还是我老人家自己来吧!”她半跪在地上,吃力地弯下胖胖的身子。
“好啦,我来就是了!”东方圣万般不情愿地拦住管家,鼓着腮帮子跪在许仙身边,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掰开她的嘴,吸一口气便朝里吹去。
许仙的双唇苍白冰凉柔软而无助。退占平日的咄咄逼人,此时只余下柔弱的女人味道,让东方圣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动。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克林顿一见主人也和它一样对许仙的脸如此感兴趣,立马兴奋莫名地凑上一张狗脸,拱到两人中间呼呼喷着热气,谄媚地伸出舌头来回舌忝两张人脸。
没想到东方圣竟怒瞪双眼,“啪!”甩了狗脸一巴掌,暴喝:“滚开!”
呜——重色轻狗的主人!克林顿委屈地退后,可怜兮兮地瑟缩着庞大的身躯。主人的巴掌让它脆弱的心灵受到严重的伤害。可是主人怎么能这样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瞧瞧他自己,还不是抱着人家小姐的脸猛舌忝?尤其还朝人家嘴里呼呼呼猛吹气呢!哼,它克林顿都没做得这么过分!
东方圣不解自己为何会对爱犬动粗,抬眼望着克林顿胆怯的表情,忍不住心下歉然,一张嘴则仍紧紧贴着许仙的双唇往里吹气。
嗯——许仙终于悠悠还魂。深深吸气,缓缓张开眼帘。咦?好大一张脸?怎么贴得这么近哩?耶?嘴巴上那暖暖热热软软还会蠕动的东西是什么?
“啊——”惊天动地!
许仙猛地推开东方圣坐起来,扬起手使出吃女乃的劲,“啪!”好响亮的耳光,打得东方圣晕头转向,半天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好好一张俊脸上立马浮现可笑的五指印。
“!”悲愤交加!
呼哧呼哧!克林顿幸灾乐祸地笑。这下可报了一掌!之仇,哈哈爽到极点!这位小姐真是太神勇了,偶像啊偶像。回去定要把那胶鞋好好供奉起来顶礼膜拜!
于是,许仙不经意间便赢得克林顿的绝对崇拜,这对她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许仙你误会了!”管家赶快为东方圣洗刷冤屈,“二少爷刚刚是好心救你呢!”
“该死!”东方圣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暴怒得像头狮子,“你这个蠢女人,竟然恩将仇报!早知道不如让克林顿压死你算了!”
“我?”许仙自知理亏,但又岂能在讨厌的东方圣面前气短?何况打都打了,难道还让他打回来不成?于是脖子一横,同样暴跳如雷如一头母狮子,“你这个登徒子,我情愿让克林顿压死也不要你救!我的初吻耶,居然就这样毁在你的手里,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哼!初吻又怎样?”东方圣跳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难道我的就不是吗?你这嚣张的女人,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初吻毁在你手里才叫做生不如死呢!”
“什么?生不如死?”许仙怎堪这样的侮辱,立马音调拔高八度,“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还要在这里祸害人间?”
东方圣的嗓门更大,“祸害?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祸害!”
“好了好了!”管家再也忍受不下去,一手一个将一对即将要动手拼命的冤家对头拉开,“你们两个祸害,不要再吵啦!吵聋我老太婆的耳朵不要紧,吓坏了以纯可怎么办?”
是啊,以纯!
两头愤怒的狮子赶紧闭上嘴,同时扭头看向以纯。
雪白的波斯地毯,以纯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式一动不动,毫无焦距的眼神轻幽地飘浮在半空。于是空气中躁动不安的喧嚣便在这虚无的轻幽里慢慢沉淀沉淀。
我到底在干什么?许仙叹着气。她一向自认自制力过人,怎么一见东方圣那家伙就变得像个小跳蚤呢?
但是还有一个人比她更迷惑不解。向来以冷酷而闻名的东方圣自从许仙出现后就变成了油库,而许仙则是导火索,两人不碰则已,一碰就爆炸连连。唉,到底怎么回事呢?
克林顿走到以纯的身边,讨好地舌忝她的手。看它的谄媚劲,显然跟以纯是旧识。
许仙皱着眉心有余悸地瞅克林顿一眼,冷冷地说:“把你的笨狗带走,我还要给以纯讲故事呢!”
东方圣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瞟许仙一眼,同样冷冷地说:“你就是以纯的家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是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许仙忍着怒气反问。讨厌的东方圣,凭什么看不起家教?
“当然有关系!”东方圣理直气壮,“就凭我是以纯的亲叔叔!我要马上解雇你!”
许仙忍不住冷笑,“你有没有常识?就算你是以纯的亲叔叔,你也没资格解雇我。你又不是我的直接雇主!”
“你!”东方圣几乎要词穷了,“那么我要你辞职!”
“你、要、我、辞、职?”许仙几乎怀疑自己用耳朵出了毛病,“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要我辞职?”唉,怪不得许仙,她一激动就把那两百万的好事给忘了。
“就凭、就凭你是我女朋友啊!”东方圣自从签下那纸赌约开始就一厢情愿自信满满地将许仙视为囊中物,于是这会儿便自然而然地月兑口而出,等到说完才想起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由得面红耳赤。尤其是眼望见许仙快掉到地上的下巴和管家一脸恍然的笑容,更是心下惴惴。只得赶快老着一张脸皮亡羊补牢,“虽然,嗯,虽然你实在没什么资格,但我还是破例允许你做我的女朋友。”
管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直想仰天长叹。老天呀,你是不是忘记给二少爷装上一颗大脑?世上哪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呢?这下只怕脾气火爆的许仙要把二少爷打到脑袋开花了!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许仙非但没有打爆东方圣的头,反而咧着嘴巴笑眯眯。咦?怎么这么奇怪呢?一点不奇怪,因为许仙突然间恢复记忆了嘛!两百万耶!白花花的银子在朝她招手哩!
虽然她必须一手掐住大腿才能勉强自己忍气吞声地挤出笑脸,但谁不知道钱难赚?为了两百万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是不是?
许仙的笑容让东方圣原本就过量的自信更加膨胀到极点。虽然那笑容有一点不太正常,但管它的!笑就代表她很荣幸做他的女朋友。于是东方圣很高傲不可一世地说:“既然你很荣幸做我的女朋友,那么就辞职吧!否则我会取消你的资格!”
呀呀那个呸!许仙使出吃女乃的劲狠命捏住大腿,几乎就要揪下一块肉来,“为什么?”她非常冷静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自己无与伦比的自制力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东方圣沉下脸来,“既然你想要做我女朋友,就要学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多嘴的女人是不会让人感到愉快的。”
许仙松开捏住大腿的手,宣告放弃。她终于明白,面对东方圣这种混账,哪怕把两条腿上的肉都揪光也是不抵用的。
洗耳恭听吧,混账。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东方圣,你这只沙猪、混蛋、、登徒子,你去死吧!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了!”
大事不好!眼疾手快的管家立马上前把两头马上又要捉对厮杀的狮子扯开,“你们两个,要吵要打要杀请到外面去。凌家今天不欢迎你们!走吧走吧!”一手一个,推着他们下楼。然后又回身把蹲在以纯身边睁着一双绿豆眼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克林顿一齐轰下楼。
“把你的狗也带走!哎,对了二少爷,顺便送送许仙吧!这里等公车不容易。”
立刻楼下传来许仙的尖叫声:“打死我也不会跟这条笨狗坐同一辆车!”
然后东方圣不屑地接腔:“克林顿比你这蠢女人可爱多了!”
“你竟敢拿我跟狗比?混账沙猪,你就和你的狗一起下地狱去吧!再见!不,是再也不见!”许仙咚咚咚踏着重重的脚步出门,接着便狂奔起来,一边放声惊呼:“救命!死狗烂狗,不准舌忝我!啊——救命!”
“哼!活该!”东方圣望着许仙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嗤着鼻子,“竟然敢骂我沙猪,哼,世上哪有这么没眼光的会看上你?”
他气呼呼地走向法拉利,拉开车门扭头唤:“克林顿回来,不准再理那个疯女人厂
法拉利迅速上路,四个轮子一下就赶上两条腿的许仙。车喷出几股轻烟,绝尘而去。
书房里,管家抱起以纯,“唉,总算清静了!走,我们还出去晒太阳。”不经意间瞟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书,“灰姑娘?原来她还做着这种白日梦,也不照照镜子,她配吗?哼,不自量力的贱丫头!就跟你那下贱的妈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