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隔日平安抵达法国。
尽情的倘佯在巴黎浪漫的氛围里,合约的事情很顺利的签完,而伴随着服装季的展开,她尽日周旋在时装名流间。她很忙碌,她尽情玩乐,痛快的购物,在浪漫法国帅哥的陪伴下,愉快的度过数天。
原本,这样的假期还会持续数天,原本,这样的欢快还会维持几天,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远从海的那边打来。
「嗨!好久不见。」
熟悉的嗓音让她有一瞬问的怔忡,但他的语气多了一丝丝的揶揄,令她有些不确定。「翟浩?」
「当然,不然还有谁?」
一样的唯我独尊,她真有些受不了这些翟家男人,就算他们真是人中龙凤,也尊重一下地球上的其它人类好不好。
「翟律今晚大概没空打电话给-?」虽然他的语气温和儒雅的可亲,但她相信,他绝不是闲着没事干,找她闲嗑牙,
「哦?为什么?」
他显得有些惊讶。「-不知道?」
她脑海里闪过几种念头,耐着性子问:「有什么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吗?」
「翟律订婚了,就在今晚。」他像是点了一根烟,话筒里传来打火机轻脆的声音。「这是喜事,是不是应该高兴?」
她呼吸一顿,如坠冰天寒窖,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起,直冷到骨子里,已模糊知道的事,在此时却无比清晰。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烟,一边与她闲聊。「我以为-早知道了。」
「看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就只有我不知道?」她自嘲道:「为什么告诉我?」
他低笑。「我坚持日行一善。」
语声刚毕,话筒已经挂断了。
去他的日行一善!这位翟少爷就算称不上心如蛇蝎,也不是善良人类,他爱兴风作浪,恨不得举世皆乱。
而翟律,他居然想一手遮天,瞒天过海,把她送出国,不要她影响他的订婚。
他真的订婚了?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还需要一个确定,要把人推上断头台之前,也要先宣判他的罪行吧!
当电话拨通时,她的心跳如雷鸣,面色冷峻难看,但声音却能甜美可人,原来,她也能如此奸猾。「嗨!」
翟律低笑了几声,如她记忆里的一样愉悦:「阿轻,听到-的声音真好。」
她咕哝软语,听来娇嗲抱怨。「是你自己把我送上飞机的。」
他也有着无奈。「我的女人事业心强烈,我没有别的选择。」
她呵呵娇笑。「我想明天回去。」
「看腻法国男人了?还是觉得-的男人最好?。」
他竟在回避话题?!她颤颤低笑,握着话筒的手掐得死紧。
「律,你不想我吗?」她刻意的诱惑,嗓音刻意的低柔,掩住越来越冷的寒意。
「真难得听到我的小坏蛋这么说。」他像被呛到了,又是笑又是咳的。
「我明天就回去了。」她轻声再重复。
「乖,-再多待几天,我去那里陪-,嗯?我们一起度假。」他的话里满是纵容,满是宠溺。
电话里的那端人声吵杂,隐隐传来有人叫唤他的声音。
「翟律。」她的声音阻止了他将要挂断的电话,冷冷的、幽幽的道:「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
「……」那端是长长的沉默。
她一字一顿的说:「我第一恨的是欺骗,第二恨的是背叛。」
不等他的回答,她已挂断了电话,全身再无力气,重重的跌坐下来,她慢慢的曲着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起来。
人最可悲的,不是别人欺骗自己,而是自己欺骗自己。
他欺骗她,而她竟傻傻的被他骗,这一切都是预谋,他执意让婚礼继续,所以安排她远赴法国;等她回去时,一切木已成舟,他又要用什么手段来留住她?他竟如此算计她!
自己该是看得最明白,想得最透彻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最执迷不悟的人?
曾经,她以为那份幸福就近在眼前,她就要永永远远的拥有下去,但居然,居然只是他设的一个诱饵,哄骗她吞下断肠毒药。
她想放声痛哭,还想大醉一场,但她浑身颤抖的再没有力气,眼眶干涩的分泌不出泪水。
原来,爱与恨的距离,近得只是一念之差,因为他,她尝到了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
重重一咬牙,唇瓣渗出血丝,她用手抹唇,恨恨的,双手紧握成拳,心脏一阵阵抽痛,疼得几乎要爆了。「翟律,第一次,我这么恨一个人,你居然让我如此恨你。」
那个男人在她心上划下的那道伤口,既深且痛,正汩汩的淌血。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东西,拎着行李要离开了。
巴黎的清晨起着大雾,湿湿冷冷的笼罩苦街道,这个古老又现代的都市,优雅而沧桑,这是个适合出走的日子。
任她想了千百次,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打开房门,只见他一人静静独立,一样的卓尔不凡,一样的英俊非凡,他的五官似刀削,刻着自制和压抑,神情阴郁冷漠,踏着巴黎的清冷萧瑟而来。
终究还是躲不开。她闭上了眼,又慢慢的睁开:心像被钝刀子割肉似的,一寸寸都疼。
他的压抑愤怒迎面而来,字字冰冷痛心。「到底要我花多少的心血,-才能安心的待在我身边?」
连坐一夜的飞机,他揣着怎样又惊又怒的心情,果然得到最不想面对的结果,此刻,他再也压抑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
他的痛苦来自于她的离开,而她的愤怒来自于他的欺骗。
她幽幽的,话中尽现冷意。「你不该骗我,不该背叛我,既然你有胆子做,就要有面对一切的打算。」
「我想对-温柔,也想对-有无限的耐心,但是,-为何逼我至此?」
她逼他?这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何其可笑,施暴的人竟是如此大言不惭的嘴脸。
见她一脸的又惊又怒,他低声道:「-讲点道理。」
「你要我讲道理?你自己才是那个不讲道理的人!」她气得发抖,论不公平,他才是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人。
「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的声音放软,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她冷冷的瞪着他,紧咬的唇瓣隐隐渗出血丝。
「只要给我五年的时间,我就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不管是顾家还是翟家,我保证,我一定会娶-为妻。」
他爱她?为何他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她冷哼。「翟律,我不会等,一天都不会等,你选择你要做的事,我也做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一直傻傻的等你。」
「阿轻,我爱。」
她一点都不领情。「我知道你爱我,你确实爱我,你的爱情就是算计我,逼我妥协,如此霸道,令我委屈牺牲。你不该意图侥幸,想拥有权势财富,又想要兼顾爱情,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额上的青筋暴跳,这个女人正用她的方式在逼疯他,知道她要求很纯粹的爱情,所以,他机关算尽,只为留住她,但她依然决裂如斯。
一起沉沦吧!一起灭亡吧!
爱,它以最残忍的方式在切割他们。
「-真狠。」
「我不会活的这么苟且,这么没有尊严,要让你和另一个女人来施舍爱情给我。」泪,静静淌流,她放纵自己流泪,为了这个她刻骨铭心爱着的男人。
他黑眸里是一片阴郁深沉,像最深处的海洋,渗不进一缕的阳光,阴阴沉沉的要持续到天地尽灭的那一天。
「翟律,你放了我吧!」她平静的说:「用不了多久,我们都会遗忘这一切,再强烈的爱情也禁不起时间的考验。我们不该有交集的,你放我走,我不会怨你,但是再这样下去,我会恨你。」
他的黑眸里有风暴、有绝望,他的气势压抑死沉,只差一步,就是死荫之地了。
「阿轻。」他念着这个深刻在骨头里的名字,粗嘎深沉。「我放不开了。」
她叹气。「那我会恨你。」
她说到做到,因为彻底的了解她,所以,他打个寒颤,轻轻抱着她,像怀抱一个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为什么-要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我的人、我的心都在-这里了,-还要什么?」
她冷冷一笑。「全天下的男人没有死光,我还可以找到对我更好的男人,你放了我,对我才是最大的仁慈。」
他倒抽口气,恶狠狠的盯着她。「柳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收紧了双臂,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愤怒而绝望,将她压倒在地,用最激情、最狂野的方式来挑起她的每一寸神经,他疯狂的舌忝吻,要她的每个细胞、每寸肌肤都被他占领。
面对他的蛮力、他的激情,她没有力量去对抗。
所以,她不愿意响应他,她沉默安静,消极抵抗,闭着眼,她让意识抽离整个身体。
她费尽每一丝心力去对抗,却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就要沉沦灭顶。
「该死的,柳轻,-该死,-敢再躲看看!」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她回过神来,只见他狂怒的眼,燃着炽人的火焰。「哼!-以为装死有用吗?」
他咬牙切齿。「不许-躲,即使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一起走。」
她又有了生气,黑白分明的美眸里烧着怒火。「好,你要玩是不是?我陪你玩。」
她响应他,用最诱惑、最激情的方式,玲珑的身体贴着他扭动,纤手在他身上游走,惹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
身体像有自己的意志,紧紧交缠,而两对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对方,不放过一丝最细微的情绪,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不愿退一步的坚持。
两具身体结合产生了律动,他的黑眸紧紧攫着她,她的子勾着他的后脑勺,恨恨的不回避,也不退缩。
事后,他紧紧的抱着她,对她却感到遥远,一股悲哀悄然而至,身体这样狂野的需求彼此,心却用决裂的方式在远离。
最爱的人,往往用最残酷的方式在伤害彼此。
夜深时分,她只感到身子被悬空抱起,方要睁眼时,熟悉的唇安抚的亲着她的眼皮,她又安心的继续睡着。
他抱着她移动,打开了阳台门走出去,
夜风太强,她甚至感到一丝的寒意,她瑟缩了一下,身体突窜起一种异样的惊惧感。
她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他同夜空一般漆黑深邃的眸,而天空中的紧星近在眼前,彷佛触手可及,下一秒,她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他紧贴着阳台的栏杆,而被抱在怀里的她,身子竟是悬空着,身不是十几层楼的高度。
她吓得脸色煞白,几乎尖叫,观着身下的繁华街道,这一摔不粉身碎骨,也要命归黄泉了。
她一向惧高,此刻更是怕得全身发抖,两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心跳如雷鸣。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搞不清楚他的用意,她只有一条小命,还有大好的人生,她玩不起这种死亡游戏。
「刺激吗?」
「你……你快放了我。」
他的面容冷峻阴沉,缓缓勾起一个笑。「被悬空的滋味不好受,记住现在的感觉,这就是我心里的滋味。」
顺从他、安抚他,不要在此时和他硬碰硬!她的手紧握成拳,浑身因害怕而瑟瑟发抖。
「我们一起往下跳怎么样?」
她的脸色又变,只见他面容严肃,令人辨不清他话里的真伪。「翟律,你这是谋杀。」
他微微一笑。「别怕,我会陪-一起跳。」
她一咬牙。「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有大好人生要挥霍享受,我不要做你的陪葬。」
「我最欣赏的就是-的倔强和脾气。」他自嘲一笑。「而我最恨的,也是-的倔强和脾气,只要-能妥协一点点都好。」
他的手微松,她的身体住下滑,她忍着不尖叫出声,两手死死的环住他的颈项,她无助彷徨,只能紧紧的攀附他,而她的依赖居然让他有了一丝笑意,他的手又松了一分。
「翟律!」她惊叫。
他稳稳的抱住她,让她又回到他安全的怀里。
「可爱的阿轻。」他低笑,双臂牢牢的将她搂在怀里。「我怎么会对-放手。」
她脸色煞白,满脸凄惶惊惧,控制不了的颤抖传遍全身。
「可怜的阿轻,-吓坏了。」他低低的笑声是愉悦的,指月复温柔的抚触她的脸,抱着她又走进了卧室。
他是魔鬼!是疯子!当他爱上人的时候,除非-够强壮到可以消受,否则,就要有下地狱的觉悟。
她瑟缩在他的怀里,身体还残存着刚刚命悬一线的恐惧,彷佛大病一场,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很害怕,她只是个凡人,她怕死了。
他轻声安慰,像安抚小孩般,温热的唇一遍遍刷过她的唇。「别怕,我在这呢!」
「阿轻。」他低声呢喃,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
「-还是这样子可爱。」无数的吻落在她的眉,她的眼,还有她的唇,低低的笑声显得温暖,回异于阳台上那个男人、
「你这疯子。」怒气终于将力气凝聚起来,她恨恨的将拳头打在他身上,泪水居然淌了下来。「你太过分了,你这个霸道自私又冷血的男人,谁允许你这么对我,谁让你这么做。」
泪水一旦流出就控制不住,痛苦、哀伤、悲愤一古脑儿的发泄出来。「我不要你了,不再爱你了,凭什么任何事情都依着你!你去娶你的老婆呀!我不要碰一个结婚的人。」
「不许。」他低吼,一把压住她。「不许-离开,不许-不要我,不许-把感情收回,-只能有我……」
热切的唇寻求着她的,她切切的哭了出来,拳头仍一下下的落在他身上,她的激动烧灼了他的心。
「阿轻,别哭,我听了难受。」他只是抱着她,任她打,直到她打累了,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轻说:「-乖,别哭了,我真不知道该拿-怎么办了,唉!阿轻。」
「我会恨你。」她的脸上交错着泪痕、
「或许-会更恨我。」他一咬牙,一股钻心的疼,疼到了骨子里。「但是……我绝不会放开。」
当一个男人用爱意缠继爱-时,-在天堂,当他对-说宁愿-恨他时,表示他已决心负-至死。
他们回到了台北。
日子在一种压抑又有点怪异的氛围下度过、
他很忙,忙得昏天暗地,数日不见他是常有的事。各报章杂志透露出来的讯息,以及顾家的婚事延期的消息,各种谣言揣测满天飞。
翟氏家大业大,翟律虽然有绝对的优势和能力,但各方反对的声音和动作也足以令他焦头烂颉,疲于奔命的去灭火。
柳轻将更多的精神和体力消耗在服饰店里,光是筹画两间分店同时开张,就忙坏她了。
凭借着翟律的人脉关系,服饰店的生意兴隆,她又签下了两位设计师,而刚自法国签下的名牌代理权,也已展开一连串的后续工作。
她是翟律的情人,这个身分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而她善用这样的关系,成了绝佳的广告。她不自命清高,那是她应得的,她得确保自己在往后的人生里能有优渥的生活条件。
一天,难得看到他,他的眼睛筛满血丝,身上压抑着烦躁,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见她的那一眼,眼里的黑暗更甚。
「过来。」
此刻的他,像头暴躁的雄狮,她不想惹火他自找苦吃,所以,她配合的偎进他的怀里。
她浑身僵硬,心里一旦抗拒一个男人,连身体都拒绝他。
她沉默的抗拒还是惹火了他,他咬牙切齿道:「-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他以为她只是一时骄纵任性?
她冷笑。「你要什么服务?上床??」
他白牙森森,阴阴低笑。「-将我们的关系又回到原点是不是?」
「当然,不然还有什么?只要再一个月,我们的合约期限就到了,那时候,你也留不住我了。」
他额上青筋暴跳,绷紧的下巴显示了他的耐性已濒于临界点。「柳轻,-该死。」
他转身就走,「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老李,备车,现在就走。」
「啊!」眼见少爷气得脸色发青,知道柳小姐定又给他排头吃了,老李忙起身。「是是。」
从窗外,看到他的背影昂首阔步而去,又是一个重重的摔车门声。
这样就被她气走了?
今天的他也太不禁气了。
「阿轻,-的电话。」妮可用嘴型说「翟律」两个字。
「告诉他,我现在在忙,等我有空再打电话给他。」
在妮可「啧」的笑声中,柳轻又重复了一次,话刚讲完,就见妮可吐了吐舌头,可见翟律先挂断了电话。
「阿轻,-又给翟大少排头吃了?」自上次看到翟律后,妮可彻底的站到了他那一边,一个见色忘义的女人,根本不知道翟律那男人有多恐怖。
她耸肩,不搭理妮可的调笑,又埋头整理衣服。
「欢迎光临。」妮可面带甜笑,招呼一个刚进门的女顾客。
柳轻坐在柜台前,自然的抬头看了一下来人,这一眼,让柳轻一怔。
她很美,美到令女人都失神的地步,不禁让人赞叹造物主的偏心,她雍容优雅,冷静温柔,眸子清澈明亮,她必然有一个好出身,方能培养出这样的气质。
她美目流转,一眼便看到了柳轻,在她的眼里有评占、有淡定、有意外……还有其它的,没等柳轻细看,她已往店里挂着的服饰看了去。
那女子的美丽也令妮可惊讶,一回神,已知道这是一个大主顾,忙亲切询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我要一件特殊、独一无二的晚礼服。」她的话音清脆温柔。
声音很奇妙,总能让人在第一时间就对声音的主人有了主观的判断,这嗓音显示了说话人的好教养和风范,而声音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有的,我们有今年刚到的新款,绝对独一无二。」妮可笑咪咪的展示着新衣。
这批衣服是柳轻自法国带回来的,她对自己的眼光有绝对的信心,独特的设计,轻柔的质感,代表着不菲的价码,多由明星或名媛千金来购买。
她打量完衣服后说:「很特别,可惜高贵不足,带不出场面,平常朋友宴会时倒是可以穿。」
听到这眨多于褒的评价,柳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完了架上的衣服后,她指着一件珍珠粉色的缎面小礼服道:「就给我那一件吧!」
「小姐要试穿吗?」这么大方干脆的客人很少见,看来来头不小。
「不用了,那件完全合身。」
这位小姐极有眼光,知道什么是最适合她的,柳轻也能确定,她穿那件衣服确实能穿出独特的韵味。
「还要不要看看其它的衣服?。」
她摇了摇头后,莲步走向柜台,对柳轻一颔首。
「柳小姐。」她微微一笑。「我是顾意柔,我想和-聊聊。」
顾意柔,一个不能遗忘又难以忽略的名字,当她雍容华贵的站在那时,她就该知道,她和翟律一样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在这样一个笑得温柔婉约的美人面前,再多的敌意都升不起来,柳轻也回以微笑。「当然,请往办公室里走吧!」
「律说,-是一个美丽而有吸引力的女人,今天亲眼看到-,我觉得他讲得太含蓄了。」
她说谎,翟律绝不可能在她面前提到自己;但她一句话就挑明了来意,也说清了和翟律之间的关系。
柳轻也微微一笑。「翟律从来没有说过-,我倒要好好的说说他。」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个好处,话只要点到为止,不用撕开了脸面说,彼此就该心知肚明。
翟律从没在柳轻面前提及顾意柔,也隐隐有保护柳轻的意思,知道这层利害,就算顾意柔不高兴,也没有流露出分毫,
「那我就直说了,我一向喜欢直接一点,我觉得那可以省掉一些没必要的误会和时间。」
「我也喜欢直接。」柳轻平静道:「杀人一刀了事最痛快了。」
顾意柔愣了一下,也轻笑出声。
「好,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她缓缓道:「我们的婚礼早已经在筹备了。」
「我很清楚,我会是翟律的妻子。」她说得很平静,没有骄夸,只是笃定的诉说一个事实。「我是翟律最合适的对象,而他,也是最配我的男人。」
这女人说的是事实,不用摇旗-喊,她那身无可比拟的自信光华,已经真切的说明了她的存在。
因为翟律,她得背多少的黑锅,他一径把她往绝路上赶,她却无力月兑逃,他当初为何要招惹上她!
「翟律还要负很多责任,他肩上的重担不是-能想象的,翟氏家族庞大的企业,还有几万个员工的生计,都得仰赖他,而-能给他什么?」她句句挟枪带棍,但语音轻柔和缓。
顾意柔优雅微笑。「柳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有婚姻能确保独一的地位,爱情能维持几年呢?而女人的青春是不会回头的,-说是不是?」
从翟屏玉出现的那时起,柳轻就知道,翟家容不下她,因翟律的爱恋,她撇下那层顾虑,而现在,顾意柔的出现,却彻底粉碎掉那仅存的希望。
她第一恨的是欺骗,第二恨的是背叛,第三恨的则是受气。翟律是她最爱的男人,他犯了其中一个,她尚且不让他好过,更何况是别人。
柳轻红滟滟的唇慢慢扬起。「顾小姐未免太有自信,婚礼不是一延再延了吗?」
顾意柔那抹淡笑凝固在脸上。
柳轻缓缓的说:「翟律对我着迷的像着魔,光凭这一点,-就不一定能坐上翟夫人的位子。」
她的眼睛微-,再无那份优雅笃定。
柳轻又道:「我没有顾小姐的风度,绝对容不下其它的女人,任何女人都不行。」
顾意柔的脸色变得煞白,只一瞬,又恢复那种淡定自信。「柳小姐,看来我小看-了,翟律选上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见她举步要走,柳轻喊住了她。
「顾小姐,请等一等,那件晚礼服送给-,我相信只有-能穿出它的美丽。」
她微微一笑,依旧是气质娴雅的千金小姐。「不用了,-也是做生意的人,不该做赔本生意,我会付全额。」
「这店是翟律投资的,店内的开铺由他付帐,将一件衣服送给他的未婚妻是理所当然的,-不用为我心疼。」
顾意柔脸色微变,但迅速的被隐藏住了。「好吧!那谢谢-了。」
望着她优雅举步离开,柳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只觉得疲累一涌而上。
颤意柔兼具家世、美貌、修养、智能于一身,她有最强力的后盾,有来自娘家和翟家的支持;而她柳轻,在他们眼里,跟一只蝼蚁没什么两样,最大的筹码就是翟律对她的感情。
但是,他打的是坐享齐人之福的算盘,权势和爱情,他一个也不肯放弃。在他最激烈狂爱的时候,他都不肯为她放弃,未来的数十年间,她又怎么有信心翻转局面?
为了一个男人,她让自己落入了怎样艰难的局面,为了争取这个男人,她得打多少战役,才能赢得幸福,她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守住这份幸福,悠悠此生,她得怎样心力交瘁……一想到此,她不由为之心寒。
妈,我不会再步上-的后尘,绝不。
终此一生,守着一个男人偶尔的兴之所至,等着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人影,让自己落入世人的讪笑中,何等可怜,何等悲戚。
「请坐吧!」
待他坐下后,柳轻细细的打量他,有一、两年没有看到他了吧!
他老了。
外表比他的年纪还老,五十四岁而已,就已经双鬓斑白,脸上刻画着岁月的痕迹,还有一条条忧虑的线条,而他那发福的身材,显出不健康的身体。
那记忆里曾是身材顽长,温文儒雅的男子,因在商场上打滚,那份书卷气质已经消失无踪了。
「阿轻……」他开口欲言,又怅然的住口了,
室内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柳轻叹口气,挥不掉心里那种疲惫,自母亲去世之后,彼此只有偶尔在一些商界宴会中碰面,他这次主动来找她,只怕也是抱着目的而来。
「有什么事?」
再见到这个小女儿,柳文新也是感慨,从她身上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自柳轻长大后,她对他一向淡漠,父女问的感情称不上热络,而她母亲去世后,父女俩几乎形同陌路,他都记不清她有多久没叫他一声爸了。
「怎么不来看看我,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她谨慎的看着他。「你可以直接说明来意,没必要还说这些话。」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怎么这么说话。」
瞥见她漠然又带着嘲弄的脸,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听说-和翟律交往。」
果然,最糟糕的臆测成真了,他怀着什么目的而来?又是为翟家人做说客?翟家真是神通广大,不惜动用到这层关系。
「嗯。」
女儿冷淡的反应没有打击到他的决心,他道:「我们有很多生意都是和翟家有关,-……」
「你是不是要劝我别和翟律来往了?」她打断他,刚送走一个顾意柔,现在又来一个,她还有多少力气可以和他们打交道?
「不是不是……」他忙摇手,激动使他的脸发红。「我知道翟少爷很喜欢-,只要-顺着他,他什么事都会答应-,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只要他的心放在-身上就好了。」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继续说着,「顾家的政治势力太大了,和翟律才相配。翟家那种家族,不是我们这种人家配得上的,-只要好好讨他高兴即可,这是-飞上枝头的大好机会。
「-可以生一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翟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阿轻,我是为-好,只要跟着翟律,足够-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她重重的跌坐下去,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不会痛的,原以为她对这个父亲,已经修练到金刚不坏之身了,但是,巨大的空茫痛楚还是迎面而来。
她的父亲居然劝她做别人的小老婆,只要牢牢的抓住男人的财富就好,她想笑,仰天大笑,她还想哭,放声恸哭,但是,她发不出声音,既笑不出也哭不出。
「阿轻,名分算不了什么,-只要牢牢抓住他的心,等哪一天他掌握大权,-还有可能再当上翟夫人,-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坚持……」
那串音浪一阵阵的传进她耳朵,她越来越无力,举世苍茫,竟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她曾以为获得的那一点点余温,可以让她紧紧抓住,但原来……原来竟是让她陷入无底深渊前最后的光亮。
「阿轻,-听到了没有?」
「是不是像妈一样。」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却低沉沙哑的像个老妪。「终此一生,抱着希望,最后又抱着绝望进坟墓。」
他的脸孔变得煞白,粗喘一声,最后,勉强地开口,「她……她跟我的时候就知道我结婚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你是这么跟她说的吗?」
他一窒,面孔一阵青一阵白。「我没有亏待她,所有她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她的苍凉感更甚。「你当养了一条狗吗?给她好吃的、好喝的就好了。」
「-……-怎么这么说话!」他微恼。
她挥了挥手,声音更形清冷萧瑟。「你走吧!我很累了。」
「阿轻……」
她撇过头,不想再理睬他。
「-好好考虑吧!人啊!还是握在手中的东西最实际,-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再作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她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一个接一个的浪潮打来,她再坚强,也是满身的创伤,没想到她最亲的人,也是逼迫她最深的人。
地轻声低语,「妈,-当初也是这样的煎熬吧!最后,-做了决定,-后悔了吗?」
室内一片静寂,没有人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