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在潮湿的草丛内,梅杜莎痛彻心靡地抱着扭伤的脚踝,咬牙切齿的判断所在的方位,含在眼中的泪珠差点涌出。
逃离他,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他根本不知道!作梦也没有想到,她最信任、最渴望得到他所有呵护的男人竟然……算了、算了,当她瞎了眼神智不清,才会爱上这种没血没泪的烂人!
梅杜莎咬牙忍着痛,拖着受伤的脚踝踽踽而行,还得弯低重心以草丛作为掩护,不让人发现。
这里若再竖个立牌标示着“水晶湖”,简直就跟在拍“十三号星期五”没两样!幽静的荒林内不时传来她的低咒。
可恶可恨可厌可憎的臭男人,她要死也一定拖他作伴!
生怕被追上,梅杜莎的步伐越走越急,夜里骤降的气温与吹拂进耳畔的呼啸寒风冻得她差点狂飙脏话,还是得咬紧牙根忍住,否则响亮的骂声绝对会引来穷追不舍的“豺狼虎豹”,到时必定将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谁还能比她更倒霉?倒霉天后她是当之无愧,来救她的男人竟然才是真的想害她的幕后主使者,这比史蒂芬-金的惊悚小说还要令人胆战、心寒。
蓦地,肘间传来阵阵刺痛,逼得梅杜莎不得不暂停脚步。她弯身抬肘,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差点翻白眼晕死过去。
妈呀,三公分宽的玻璃碎片刺穿了袖子,嵌刺在皮肉内,血肉模糊的状况惨不忍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看着,努力撑大双眼,怕自己不争气的晕过去,她可不想被那该死的臭男人“得逞”……
蓦地,前方有道白色的光束摇晃着射来,正盘算着要拔出碎玻璃的梅杜莎霍地一愣,下意识要逃,但肿胀的脚踩却不听使唤,心急之下,她又跌了一跤,倒在地上,差点满嘴都是泥土。
这次,她不再忍着难过的情绪,开始痛哭流涕。
“痛死我了!我不玩了!”她嘶吼着,随后是难以入耳的胡乱谩骂,唯有边哭边骂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光束越来越近,已经疲累得没力气逃的梅杜莎索性趴着等死,管他是杀人魔还是席凡,只希望现在有个人能拿个玻璃瓶或什么的敲破她的头,让她晕过去,不用承受此时肘臂与脚踝传来的痛。
伴随着光束,她看见一抹朦胧的暗影靠了过来。由于周围一片昏暗,所有会动物体都像是一团雾茫茫的黑影,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片刻,暗影罩项,蓦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大喊,“哇!你这个鬼样子好精采啊,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拍回去作纪念,或是贴在大厅里供众人欣赏也不赖。”
梅杜莎登时一愣。这个欠扁的声音……
忍痛撑起上身,她像傻瓜似的瞠大了眼,在看清楚那张惨白得像鬼的阴柔俊脸后,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威廉!”她不顾浑身狼狈,扑上错愕的威廉,无视于他满脸嫌恶,硬是将他抱个满怀。
“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喊得这么亲热,恶不恶心啊你!”威廉火速拨开妄想赖在他身上的伤患。抱歉,他的同情心不适用于这个魔女。
梅杜莎如劫后余生,热泪盈眶,以前看恐怖片,都觉得主角在获救后的表现特别矫情做作,当下自己亲身体验后,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死威廉,幸好有你,不然我就得葬身异乡了。”她不顾威廉猛翻白眼,将伤痕累累的身子靠着他喘息。
看梅杜莎狼狈得连平日嚣张的气焰都不复存在,威廉收敛了点,没再拨开她,向来堪称黑心的他难得大发慈悲,让她靠在他身侧休憩。
威廉满脸狐疑地斜睨着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是遇到杰森还是佛莱迪?”她脸上的爪痕还挺像被佛莱迪的铁爪划过。
闻言,梅杜莎差点气得吐血,“拜托,都这种时候了,先把我送到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再发问好吗?”她都快痛死了,这个没用的死吸血鬼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她聊天!
威廉讪笑着揶揄,“你真的很惨耶,居然连‘温暖安全’这种恶心巴拉的词都说得出口,真是丢三怪咖的脸。”
“闭嘴啦!”梅杜莎先是虚弱的白他一眼,旋即皱眉问:“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跟我说因为你有预知能力,我会扁死你。”
威廉撇撇嘴,没好气的回答,“你最好有力气扁我。我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来找人的。”
她有些错愕,“找人?找谁?”这种鬼地方有“人”可以找吗?
“你也认识的人。”威廉说着,忽然看向左前方,指着一道伫立的人影说:“喔,就是他啊。”
梅杜莎屏息,顺着朝威廉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道人影正迈开步伐,带着令她战栗的阴沉与暴怒逐渐接近。
她吓得连忙拖着身子挤到威廉身后,拿他当挡箭牌,闭紧双眼祈祷,“拜托拜托……一定是我神智不清看错了,那个人绝对不是席凡……绝对不是他……”
霍地,她被拉离威廉背后,两只坚硬如铁的手臂揽过她发抖的肩头,一双燃着怒焰眸子瞪过她红肿的脚踝,再抬起她血迹斑斑的手臂。
他不小心碰触到渗血不止的伤口,立时传来她嘶地一声猛抽气,原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席凡绷着俊脸,愤怒的利眸几乎快戳瞎了她,还必须承受他狠戾的吼声,“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开心了?”
梅杜莎觉得自己被吼得莫名其妙,火气一上来,连疼痛都抛在脑后,不甘示弱的回吼,“你吼什么吼,不是很想除掉我吗?我这么惨,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你。”
他的目光仍梭巡着她的伤势,神色严峻,眸光复杂难解。“我说过,我是要毁掉司各特,不是你。”
梅杜莎不理他,扭头转向威廉,焦急地求救。“威廉,我知道你身手烂,不过,在这种时刻,你只能壮烈牺牲了。”把这些话重新翻译,意思就是要威廉袭击席凡,好制造机会让她逃月兑。
相当熟悉她坏心眼的威廉当下就会意,回她一个白眼和哇哇大叫,“什么壮烈牺牲,我才懒得理你,我要来找的人就是他。
“你说什么?!”梅杜莎严重傻眼,耳边听见席凡的讽笑声。
“抱歉,我是他找来的帮手。”虽然这么说,但威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歉意。
“你去死啦!臭威廉、死威廉,居然随便就和人勾搭,你一定是看上他的美色,想搞BL对不对?我就知道……”
威廉睨向席凡,突然插话,“合伙人,我不介意你堵住她的鸟嘴。”
席凡淡笑,瞥向怀中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眼神暗示得很明显,当下,梅杜莎立即闭上嘴,只好一双大眼来回猛瞪着他们。
吃里爬外的死吸血鬼,居然喊席凡合伙人,那他是真的打算跟席凡一起联手谋财害命就对了……她真是走千年霉运不成?
“总算安静了。”威廉举起手电筒,故意照向梅杜莎臭得要命的脸,“梅杜莎,你老说自已是最聪明的怪咖,结果你竟然比我所想的还要笨。”
梅杜莎简直气炸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你干嘛要帮他?你知道他想毁了我吗?”也许威廉是被席凡拐来的,根本不清楚他邪恶的意图……
威廉凉凉地回她一句,“他不是耍毁掉你,而是要毁掉司各特。”
这句话彻底打碎了梅杜莎心中所抱持的一线希望,原来威廉都知道,而且还帮着席凡,该死的罗兰自私鬼!
威廉又笑着补充,“反正你不是老说要摆月兑司各特家吗?这样不是刚好,让你的爱人帮你一把啊。”
“他才不是我的爱人!”梅杜莎咬牙切齿的驳斥,极想扑上去痛扁威廉那张笑得很贱的嘴脸。
沉默了半晌,席凡微弯身,神情阴沉鸷悍,像蒙上了乌云般灰蒙蒙的,看着她浑身上下的伤痕。两人过近的距离使得梅杜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烦躁与焦急,隐约还带着一丝担忧。
她眯细双眸,想缩回手臂,却让他牢抓在手中,她不死心的继续拉扯,两人暗地里拉锯着。
“放手。”伤口剧痛,她终于忍不住低吼。
“等我把玻璃碎片拔出来。”席凡冷硬的口吻完全没得商量。
“我的伤不用你管!”
“你闭嘴。”他不耐烦地怒斥。“再过几分钟,事情就解决了。”
梅杜莎闻言一愣,“什么叫作事情就解决了?”
席凡看着她那似乎察觉出什么异状的探索目光,蓦地移开双眼不肯与她对视。一旦心软,那会使他分心,松懈警戒,影响到待会儿的……
梅社莎正凝神打算理出个头绪时,几公尺之外的树丛里传来沙沙声,光从声音分析,那穿过树林正朝此处接近的脚步声起码有五、六人以上。
那会是什么人?有谁知道她在此地?抑或又是席凡找来的帮手?
太多的谜团,梅杜莎得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力抗身体传达至大脑的严重过劳警讯,身上的伤对体力透支的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威廉这个叛徒的双重打击,她实在心力交瘁,很想就此倒地不起。
梅杜莎恍惚的瞪向前方,耳边隐约传来席凡与威廉的交谈声。
“总算出现了,可以作个了结。”威廉懒洋洋的把玩着手电筒。
“只要把人交给他,一切都将结束。”席凡冷笑道。
梅杜莎疲惫得无力发问,究竟是要把谁交给谁?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环节很不对劲?为什么都没人来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属于她的黑暗故事终于也翻到最后一页了,是吗?
喔,去他的……
梅杜莎感觉到严重晕眩,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欲合眼之际,温暖的掌心抚过她发凉的脸颊,以肢体语言表达不准她失去意识。
她百般挣扎着睁开眼,才想不悦的大吼时,蓦然瞥见几道人影闪动,其中有张脸是她所熟悉的,登时,获救的希望再度点燃。
“葛洛叔叔,救我!”梅杜莎扳开席凡的掌,拖着红肿的脚踝拚命前进。
诡异的是,席凡和威廉居然未制止她。
太好了,葛洛最讨厌席凡了,他一定是接获消息来救她的!
葛洛矮胖的身形相当显眼,他伫立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之中,笑容依旧慈祥,静静看着梅杜莎雀跃的走来,再望向另一头的席凡与威廉,笑意更深。
仅差几步就能月兑困,梅杜莎越走越急,脚下的砂砾好几次差点绊倒她,她全神贯注地拖着身躯拚命往前走。
这时,葛洛笑着说:“辛苦你了,席凡。”
梅杜莎的身子悚然一震,停下脚步愣在原地,冷汗沁流,一颗颗滑过她额际,落至下巴。
耳畔的寒风呼啸着,再加上葛洛诡谲的笑容,眼前的画面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震惊的梅杜莎身上。
莎莎,你不能单凭直觉,错误的直觉会害死你。
回忆这一年来,她最依赖的对象,便是熟知家族事务,且待她向来慈蔼的葛洛,不论什么大小事,她一律毫无心防地与他讨论。
如今想来,真是蠢到极点!
“莎莎,你的最大致命伤就是过度信任。”卸下伪装的慈祥面具,葛洛的笑容里满是野心得逞的狡诈。
梅杜莎恍惚的在脑中回忆过往的画面,赫然觉得自己真像个被骗得团团转的猪头。“原来,你对我一直是在演戏……”
葛袼敲蓍铸金的细拐杖,“这并没有我想象中困难,只要表现出厌恶席凡的样子,就能扰乱你的判断力,你就和保罗一样,性格很好捉模。”
闻言,梅杜莎的背脊倏然发凉,“你连保罗爸爸都欺骗?所以,你从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酝酿策画这些?”如果她心机也有这么深沉就好了,起码不用被席凡耍着玩。
“保罗确实很信任我,不过还是远比不上对你这个亲生女儿,你和席凡的真实身世,他居然能保持沉默直到死去,还只对你一人吐露,可见他对我仍是怀有防备。”葛洛不以为然的低嗤。
梅杜莎握紧双拳,咬住泛白的唇。“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各特的声誉一旦受损,你和其它人也会遭受牵连……”
“把话摊开来说吧,我也懒得掩饰了。”葛洛拨开身边的保镖们,朝她走来。“我想要接管整个司各特,我不要其它人来分这杯羹,各地的分部,我会想办法一一并吞,光是一个小小的分部根本不足以让我大显身手。”
梅杜莎冷眼看着他走近,唇边缓缓浮现一抹自嘲的浅笑。
原来葛洛觊觎的野心如此大,不仅令她心寒,也让她见识到何谓真正的阴谋家。
真是该死的好,号称最狡猾聪明的她居然被狠狠地扳倒,连保罗生前要她誓死守住的司各特都赔上了,她真不是普通的蠢!
蓦地,她回身瞅着后方一张淡漠的俊脸,故意忽略嘻皮笑脸的威廉,扬声问:“那你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席凡面无表情,冷然回视着她,不泄漏半丝情绪。“在我离开之后,葛洛开始找上我,他知道我在身世尚未曝光前便在拍卖会的系统里动过手脚,他希望能和我联手铲除其它障碍。”
“而我就是那个障碍。”她嘲弄的替他补充,登时心痛如绞。
葛洛阴沉的大笑,“莎莎,你应该感谢席凡,若不是他坚持要留下你,有好几次我沉不住气,差点就想把你处理掉。”
梅杜莎愤怒的低吼,“王八蛋,我才不会感谢他!”
“现在,既然你已了解所有的事,计画的最后一步,便是让你彻底消失,永远离开司各特,而在你死之前,还得签下这份继承让渡书,承认你的无能与愚蠢,自愿将权利转让给我。”葛洛拿出一份刚制作出不久的文件,上头仿佛还能闻见墨水的气味。
梅杜莎踉跄的退了数步,心绪完全紊乱,任她挤破脑袋就是想不出什么逃月兑妙计。肘臂还插着块碎玻璃,脚踝肿胀得几乎快失去知觉,稍稍移动便痛得她冷汗直冒,这样的身体状态教她怎么硬拚?
喔,好极了,也许她很快就能下地狱去找她最崇拜的路西法了。
前方,葛洛步步逼近;后方,是背叛她的过往爱人和黑心损友,完了……
“只要签个名,然后就让我们平静地结束这一切混乱吧。”
葛洛的阴沉的笑声响彻静谧的山间,她敢打赌,这绝对比德州电锯杀人狂的电锯声还要吓人。
梅杜莎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抹去额际细布的冷汗,眼角余光觑向唯一无人阻挡的方向。
那是像随时会崩塌的湿软陡坡,虽然底下有杂密的草丛,但她估计从那里一路滚下去,难保双腿不会骨折……哇,去他的,那些恐怖片、惊悚片甚至是动作片根本全是唬人的!谁这么有胆子敢跳下去?
“莎莎,别乱来!”识破梅杜莎心中打算的席凡锐眸倏凛,准备上前擒住她。
“捉住她!”葛洛重重地敲响拐杖,喝令保镖拔枪抓人。
决定放手一搏的梅杜莎己然拔腿狂奔,一路奔至她唯一的生路,猛咽口水打算冒险滑下陡坡,心想,这么做起码还有点存活的希望。
“梅杜莎!”
错愕的威廉也随后飞扑过来,一瞬间,梅杜莎觉得他还真是像极了暗夜中展开斗篷的吸血鬼,要不是她腿受了伤,绝对一脚踹飞他。
她对他们的叫唤置之不理,站定位置后,当靴尖陷在软泥中,狂风吹起,她作势欲纵身一跳。
刹那间,急速下坠的身子霍然被横腰搂住,浑身沾了泥的她让一股蛮横的劲道拖了回来。
梅杜莎慌乱惊悸的急欲挣月兑,席凡暴躁如猛豹,一路拽着她,蓄满惊人气魄的身躯和她一样狼狈不堪,全身沾满了泥。
她眼冒金星,差点失去意识,耳边陡地响起一声巨吼。
“你就不能对我多点信任吗?”
睁开迷蒙涣散的眼,对上熟悉的深邃棕眸,她既迷惑又生气的问:“我还能信任你什么?”神经病,都这个节骨眼了,他居然还有心情问她这种无聊问题。
“我保证过,我不会再伤害你,你全忘了?”席凡捧起她有些失神的脸,宣泄着压抑己久的怒气。
“把我伤成这样,还说不会伤害我,那我真不知道你所谓的伤害会多恐怖。”可恶,她完全使不出力气,就连想推开他也没有办法……
杂沓的脚步声尾随而来,奔得微喘的威廉忽然脸色一变,将手电筒的电源切断,迅速旋开灯泡,切换暗藏的机关功能,熟稔地点燃警示弹,掷向空中。
绚烂缤纷的火花挟带着隆隆的烟硝声瞬间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像是在指引什么人前来。那呈现放射状仿佛排成一朵花的烟火……那根本就是罗兰家族特殊的警示灯。
疲累的双眸仰瞪着夜空中灿烂的烟花,片刻之后,梅杜莎浑沌的脑袋总算能厘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天啊!她又被摆了一道!
忿忿地看向已撕下衬衫的下摆替她包扎的男人,梅杜莎突然哭得淅沥哗啦。
“死席凡,你居然这样玩我!演戏演得这么真,害我以为你真的要……”
“想不到,你竟然对我这么没信心。”他细心地替她止血,向她投去饱含怒意与无奈的目光,这性感的神态太过吸引人,害她差点喷鼻血。
坏透的心情豁然开明,梅杜莎吸吸鼻子,有点可怜兮兮的以微颤的声音说:“骗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葛洛出来?”
“他很狡猾也很小心,每次行事或是与我联络都是辗转透过他人,唯有这次,你离开巴黎就等于离开安全核心,如此一来才能让他松懈心防,亲自出面解决。”
“那刚才在破屋里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希凡拉起她的手腕,将紫蕾丝缀饰的袖口推高,指尖敲击着她腕上的机械表。
他扬起浓眉不说话,但梅杜莎已经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这只名贵的表是去年葛洛送给她的,说是要庆祝她正式回归家族。
“卑鄙的老头,竟然在这么贵的表里装窃听器!”迅速解开表带将表狠狠地甩远,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戴表!
威廉突然挤进他们俩之间,很不识相的开骂,“你白痴啊,就这么信不过我?连你哈得要死的爱人都不相信,活该搞成这样。就算想死也等明天,刚好是你生日,到时候生日和忌日同一天,往后要祭拜也比较方便。”
“你闭嘴啦,臭威廉。”没脸回嘴的梅杜莎只能扭开头,索性将火速暴红的艳容埋进席凡的胸膛。
席凡伸掌探她冰凉的额温,瞥见不远处晃动的人影,利落的将怀中的娇躯打横抱起,压低音量,“葛洛来了,不要出声。”
她有些慌张,推拒着想离开他的臂弯。“放我下来,不要让他起疑。”
席凡拢紧十指牢牢搂住她,双眉深深地拢起,语气却极轻,“不必,已经来不及,也没那个必要。”
梅杜莎一愣,循着杂沓的声音来源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子弹己上膛的枪杆一字排开,葛洛身边精心挑选的保镖们己蓄势待发。
“席凡,想不到你还是一心向着她。”葛洛嗤嗤发笑,对此并不意外,似乎早有所预料。“你以为我这么笨,会看不出你跟莎莎之间的暧昧?”
席凡漠然地回应,“我知道你对我早有防备。”
“没错,我是怀疑你会在重要时刻反叛,所以早就决定等解决完她再来对付你。”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一旦暴露了你的野心与阴谋,就注定你终将以失败收场。”
“哈,你不必威胁我,知道内情的人只有一个,而且他比我更加觊觎一切,他绝对不可能……”
“你说的那个人,是瑞奇?”席凡的唇角弯起冷冽的弧度,而他怀内惊诧的秀丽脸蛋则猝然抬起,以怀疑的眼神睨着他。
葛洛有些错愕,但仍力图镇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只是你有眼线,纵使我离开了,早已布下的线眼仍然存在。”
“那又如何?”葛洛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瑞奇比我更痛恨保罗,他一定会力拱我继承接管,而你们这对小情人就到天堂去陪保罗吧。”
撂下话后,葛洛忽然高扬起细杖,笑不可遏地朝向整齐划一的枪杆下令,“开枪,一个都不能放过!”
威廉当场气得跳脚,“等一下!老头,你要是敢开枪,就是跟罗兰家族作对,我不信你敢这么做!”
葛洛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没用的小白脸,你只不过是席凡找来的不入流帮手,想提什么罗兰家族来骗我?”
威廉瞪向席凡,“喂,合伙人是干假的吗?这个肥老头居然不知道我的来历?”
当下,默契忽然瞬间提升至百分百的情侣,同时摆出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梅杜莎更是故意装傻,“什么?你是什么来历?我怎么不知道?”
威廉气炸了,“哇,你们几时这么合作无间了,竟然还联手整我!”他就知道这桩事业会很划不来,该死的奸商世家,可恶的“奸夫巧妇”!
“开枪!”葛洛骤喊的命令声终止了他们这场笑闹。
刹那,扣扳机声此起彼落。
破晓的晨曦乍现,渐露曙光,原本聚拢的云逐渐散去,当一声尖锐的枪声划破寂静,山林间的群鸟振翅纷飞,刺鼻的血腥气味弥漫开来,远方,教堂响彻云霄的钟声像是死神所敲响的丧钟……
当啷……当啷……每敲响一记,就震动心弦一次。
梅杜莎心悸地猛然忆起当年保罗的那场盛大的葬礼,那时的她多么迷惘彷徨,为了保护席凡,她甘愿只字不提的远走他乡,但她从不后悔,而且,她还因此认识了威廉和白雪两个怪咖死党……
多年后,她带着心里隐藏的伤痕回到巴黎。席凡和她都变了,因为岁月,也因为深藏于两人心中隐晦的暧昧,他们终于能坦然面对彼此,也面对爱情。
听似很荒谬,但当一个人深陷在爱情泥淖中时,不再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而这一切,像是颗巨大的水晶球不断旋转、旋转,在刮起狂风暴雨之后,他们努力的平息它、跨越它。
风暴过后,一切都该结束,归于平静……
冗长的静默过后,总算有人开口。
“喂,抱得这么紧,小心骨折。”相当欠人踹的威廉式吐槽。
紧闭双眸的梅杜莎霍地一愣,睁开双眼,迎上席凡噙着笑的俊脸,一旁则是猛翻白眼的威廉,她错愕得险些从席凡的臂上摔下来。
前方,一道双膝跪地的人影,震慑的看傻了梅杜莎。
葛洛的左肩与大腿各中一枪,僵硬呆滞的颓然跪地,他面朝向右斜方,双眼凸瞪,作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黑吃黑,他最信任的贴身保镖们竟然全被人买通!
不,他们全是从罗兰军校精挑细选出来的,难道那个小白脸真的是……
这时,有道瘦削的人影缓缓出现,一张阴沉不讨喜的脸逐渐明显,常让梅杜莎暗地里偷骂是老阴鬼的瑞奇,竟然握着把手枪,宛若在山野中散步似的朝他们走来。
梅杜莎看向他,愣愣地低哺,“怎么可能会是他……瑞奇明明是最可疑的人……”
席凡倾身在她耳边再次提醒,“记住,别再相信你的直觉。”
霎时,梅杜莎窘得皱起五官,根本不敢看向瑞奇。喔,去他的鬼直觉!
“莎莎,以后记得别再以貌取人。”瑞奇睨了满脸窘红的梅杜莎一眼,“虽然我一向和保罗处得不好,但这不代表我就有意背叛。”
被前后夹攻的她只好两眼一翻,执起手背抚额,活像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造作地低叹一声“啊,我不行了”之后,顺势便倒进席凡怀内,意图相当明显,摆明了想佯装体力不支晕过去。
不然还能怎样?沦为笑柄还不够,难道还要被损到耳朵长茧吗?
接着,四周的暴笑声此起彼落,轰炸得某人装死装到全身僵硬兼双颊发烫。
不管了啦,她满身是伤,装死也很正当,她诅咒这几个人最好笑到抽筋导致颜面神经失调。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梅杜莎在心中哀号着一千、一万遍可恶,最可恶的是为什么这一切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