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颊边泪痕仍旧未干。
天已经亮了,一个女佣正轻轻地关上窗子,替她挡住外面清脆扰人的鸟鸣声。
“咦,方小姐,你醒了?”女佣回头时看到她睁开眸子,笑着打招呼。
“嗯。”她点了点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撕破了一角的衣衫——昨夜激情的结果,有点不好意思。“请问……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对女佣说、
“方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能不能麻烦你下楼一趟……到楚先生的车里替我把一个行李箱提上来?那里面有我的衣服,我这个样子实在没有办法见人。”方洁云难堪地苦笑。
“方小姐想要更衣?”女佣连忙打开衣柜,“不必下楼找什么行李箱,这里有好多漂亮的衣服。”“呃?”抬头之间,她不觉一怔。
果然,那一排堂皇的壁柜中,挂着数不尽的华美服饰——清新利落的晨运服、柔软舒适的家居服,缀着珠光的晚礼服,出门见客的端庄洋装、娇柔妩媚的跳舞裙子、绸缎细滑的修长睡衣……各种场合穿的应有尽有,如同园中百花争奇斗艳。
方洁云毕竟是个爱美的女孩子,看到此景不觉“啊”了一声,一脸惊讶地迎上前去。
“这些衣服……是谁的?”她颤声问。
难道楚翘已经有过交往亲密的女友?这些华服都是伊人留下的?
“这些都是先生买的,还没有人穿过。”
“没有人穿过?”方洁云不敢相信,直住衣衫领口处看,果然,领口吊牌未剪,一看便知华服尚无主人,“你们先生买这么多女孩子的衣服做什么?”她更加诧异。
“不知道,”女佣耸耸肩,“先生每次出差到巴黎、纽约之类的时装之都,都会买一堆女孩子穿的衣服回来,也不说送给谁,只吩咐我挂在这衣柜里。唉,年复一年,有些衣服款式都过时了,不过它们大多是知名设计师的代表作品,限量生产,时尚杂志上说这些衣服即使过时了也仍然很值钱,而且有时尚感。”
的确,方洁云定睛一看,这衣柜里除了香奈儿、圣罗兰、三宅一生、GUCCI、Versace等大众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名牌经典款式,还有一些并不闻名遐迩,却在时尚圈中被行家追捧的设计作品。这些设计师往往性格怪僻、神出鬼没,想得到他们名下的服饰必须每年固定到巴黎某些特定的商店才行,而且这些服饰一般为纯手工制作,价格更是昂贵。
柜子瑞安装了除湿器,这些服饰都保存完好,每个衣架下部坠着缎制香包,轻轻一碰,便可以闻到干澡花的气味像蒲公英一般轻盈地散发出来。
“这些衣服这么贵重,我可不敢穿。”方洁云叹了一口气道。
“是先生让我打开这个衣柜的。他说,方小姐你喜欢什么可以任意挑选,否则我哪敢碰这些宝贝呀!”女佣笑。
“他真的这样说的?”迟疑地看了看吊牌上的尺码,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道这些衣服都是专门买给她的?难道这些年他都不曾忘记过她,每到一处便买下他觉得好看的服饰,等待与她重聚的那一天?
方洁云忽然激动得浑身颤抖,不敢确定此刻所想的一切究竟只是自己狂妄的猜测,抑或是浪漫的真相。
但这些服饰的尺码确实与她当年所穿的相符合……只不过,她现在瘦了许多,它们已经不适合她了。
她被想念和寂寞折磨所失掉的血肉,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方小姐,你穿这一件吧,我觉得这一件很漂亮。”女佣从柜中捧出一条连身裙,大力建议。
那裙子雪白柔软,线条简洁,并无过多的装饰,只是裙角有一串紫罗兰,用淡蓝色的丝线绣成,蔓延而上,直到腰间消失踪迹,清丽却不张扬的风格甚是讨人喜欢。
“好啊。”方洁云点头答应。
女佣见她接纳了自己的意见,十分欣喜,又献一计,“方小姐,你再喷些花水在身上吧,我们先生很喜欢这个味道哦。”
“什么花水?”她好奇。
“喏,就是这种百叶玫瑰的花水,我们先生亲手制的哦!”
“他亲手制的?”这家伙百忙之中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对呀,我们先生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躲在书房里制作花水。方小姐,你想必已经看到温室里的那些百叶玫瑰了吧?我们先生精心培养它们,就是为了拿它们来制作花水。”
“花水的制作很复杂吧?”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这项业余爱好?
“其实就是把玫瑰放入特殊的器皿之中,提取一些蒸馏水,过程并不复杂,但花的心思却很令人惊诧。”
“哦?”
“据说百叶玫瑰是有灵性的,非常敏感,为了保持它的芬芳,必须在清晨时分采摘,而且摘的时候只能用手,不能用剪刀之类的工具,”女佣耸耸肩,“好几次,我都看到先生的手指被花刺扎伤,流出血来,好可怜哦。”
“百叶玫瑰不是普罗旺斯的特产吗?而且好像只开在五月吧?我从来没见台湾有人种过,何况现在是秋天……”方洁云提出凝聚心中多时的疑问。
“呵,”女佣笑,“因为这种百叶玫瑰不是普通的品种,它是太空种子种的。”
“太空种子?”她一怔。
“对呀,我们先生是个很执着的人,他一心要把百叶玫瑰-植到台湾,可惜这裹的环境似乎不太适当此种花卉的生长,于是先生便花了一大笔钱、通过美国政府的关系把玫瑰种子送上了宇宙飞船,在太空中产生变异,让它们月兑离了普罗旺斯的土壤也能生长,而且可以开在秋天。”
“什么?!他竟然……”她大吃一惊,难以想象,昔日那个简朴节约的男子竟然为了一颗种子一踯干金?就算变成了暴发户也不该做这种华而不实的事吧?
“虽然有点铺张,但做出来的花水香味确实很好闻,清清淡淡的,我每次闻都觉得好开心!”
女佣拿起一只小巧精美的玻璃瓶,正欲朝方洁云靠近时,却忽然停住了。
“方小姐,你已经用过这种花水了吗?”她诧异地问。
“啊?没有啊!”她怎么会不经主人许可就乱动他的东西呢?
“但是你的身上……”女佣凝神深深吸一口气,“你的身上明明有这种花水的味道呀!”
“呃?”方洁云嗅了嗅那只小瓶子,再闻闻自己的手腕,电击一般,她顿时恍然大悟。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楚翘要费尽心思种养百叶玫瑰了,因为由百叶玫瑰萃取的花水香味,与她的体味是那么的相似。
为了得到一年四季新鲜的花水,或者说,为了能让她的体香一年四季陪伴在他身旁,他不惜动用宇宙飞船。
这些年来,他为思念受的折磨不比她少,他仍然是爱她的……哪怕除了爱之外,还有恨。
方洁云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这世上,并非所有的女子都有如此殊荣,能得到一个男子这般深刻长久的爱恋,何况,她还曾经做过那样狠绝的事,深深刺伤过他。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感到高兴还是伤心,总之交集的百感如同酸甜苦辣,同时涌上她的胸口。
“方小姐,你怎么了?”女佣觉察到她的异样,紧张地问。
“没……没什么,”她微微一笑,“换衣服之前,我想洗个澡,可以吗?”
她现在还能做什么来补偿他呢?惟有稍加打扮,让自己赏心悦目一些,不辜负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待沐浴完毕,穿上那条雪白柔软的裙子,她轻轻走下楼去。
餐厅里,他正吃着早餐,一边吃,一边翻阅报纸。
一看便知他昨夜没有睡好,脸色发青,双颊凹陷进去,眼边一圈黑晕。
方洁云走到桌边,管家马上拉出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楚翘抬了抬头,看见她身着新衣清爽宜人的模样,不由得一怔。
“好看吗?”她理了理头发,笑着问。
“你瘦了。”他注意到,这条原本照着她尺寸购买的裙子,如今已经不合身了。沉默间,不由得一阵心疼。
“我在加拿大学会了吃素,所以比以前瘦了。”她信口编了个谎言。
“以后不许吃素,”他蹙蹙眉,霸道地命令,“我要你变回从前的样子,否则那一柜子衣服白买了。”
果然,衣服是买给她的,那么花水也定是为她而制的吧?衣服与花水,这对并列的疑问,知道了其中一个答案,自然也可以猜到另一个,如同面对一对孪生姊妹,知道了姊姊的模样,便不用再看妹妹了。
“有什么关于李家的新闻吗?”她扫了一眼桌上的报纸。
“果然夫妻情深,住在我这儿,还不忘那边的消息。”他脸色一沉,讽刺道。
“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关心一下也不过分吧?”她实在不愿与他争吵,只是受不了他那样尖刻的语调。
为什么融洽的气氛刚一闪现就消失?她刻意穿成这样讨他欢心也不能让和睦长久一些吗?
“你真想知道?”他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这样的目光让她心头一紧。
“你自己看吧。”他将报纸一推,推到她面前。
方洁云低头一瞧,险些惊叫起来。
今日报上头版头条,竟登着她的照片!
如果单单她个人的玉照倒不必惊讶,可怕的是那照片中——她正与一名男子热烈拥吻!
不用多说,这名男子便是楚翘。昨日到李家门口接她时的情景,不知被谁偷拍了下来,今天堂皇公布于众,成为社会焦点。
难怪昨日她在拥吻之时感到附近有白光一闪,当时只是心中诧异,也没有多加留意,原来,那道白光便是肇事者相机上的闪光灯。
而报上那篇配合照片的文字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李氏家族近日陷入多重危机,不得不向外界伸手求援,为了笼络宇联银行亚洲区总裁楚翘,不惜动用美人计,将长媳方洁云送予对方作礼物,以人情外交,换取短期贷款。
据传,楚翘与方洁云多年前曾是一对恋人,可惜阴差阳错最终未能结合。世事多变,谁又能料到今时今日,两人又可再续前缘?只可叹李氏为了企业利益,完全不顾名声荣辱,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本报记者将陆续采访相关人士,做进一步的报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洁云只觉得舌尖战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到底是谁、谁拍的……”
楚翘却笑了,露出一种阴冷、冰寒的笑容。
“是我,”他不带任何感情地答,“是我叫人拍的。”
“什么?!”她瞪大眼睛,“你?!”
“对,”他微微点头,“也是我叫人登在报上的。”
脑袋顿时一片嗡鸣,方洁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愤涌上心头。
“为什么?”她站起来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他仍在笑,笑得她毛骨悚然,“这是事实,我并没有胡乱编造什么。”
“李家已经够惨了,你何必落井下石?”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曾经的“亲人”有此种遭遇。
“惨?”他眉一挑,“这些年我不惨吗?”
“你……”原来他还是为了报复。他做的这一切,包括要她回到他的身边,最主要的目的依然是报复。
虽然爱她,虽然为她买了那许多华服,为她制作出世界上最昂贵的花水,但他心中的恨终究还是凌驾一切。
从前的楚翘到哪里去了?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朴实、憨厚,在她面前傻呼呼的男孩,被什么魔鬼吞噬掉了?
不,她所做的一切,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并不是为了换取这些!她是为了让他幸福才离开的,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她的牺牲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就像一个倾尽家产孤注一掷的人,看着自己所有的财富被白白扔进了水里,方洁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想大声痛哭的。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原来她竟然错了!她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好,谁知道竟害了他!
这些年他也很苦吧?一边那样爱着她、思念她,一边又是那样恨她。这个世界上,矛盾的人最痛苦,仿佛划着无力的小船,两头都靠不到岸。
是她,是她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害得他这样苦……
方洁云紧紧捂住心口,不让自己当着他的面流泪,直到再也忍不住,被迫逃进餐厅旁的洗手间。
他望着她踉跄前行的身影,想冲上去扶她,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报复!对,现在他只要报复。
昨天去接她,在夕阳下与她拥吻的时候,他几乎要放弃报复的念头了,因为他感觉到了她的真心。
可是当他回到别墅向她求欢的时候,她竟然那样残忍地拒绝了。
呵,她终究不在乎他,不愿意他碰她,不给两人一个相爱的机会……如此,他为何要怜惜她?
于是那张他派人拍下来打算用于报复的照片最后派上了用场,一切圈套与阴谋按原计划进行。
他要看她悲伤的表情,要看夺他所爱的李氏集团轰然倒塌,那样,凝聚在他心中多年的阴霾便会散去,他不想再活在痛苦中。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看到她悲伤的表情,他非但没有感到快乐,反而更加痛苦。他希望这一切只是暂时的错觉,报复的计划只进行到一半,他不能半途而废,因为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正矛盾着,洗手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她滑倒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阵玻璃的碎裂声。
楚翘不禁心中一惊,顾不得再多想,直奔上前去撞门而入。
“洁云——”他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发生什么意外。
他看到她蹲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洁云,怎么了?”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她会做什么傻事,现在看到她并没有伤害自己,那些跌碎的玻璃瓶器也并没有伤着她,才轻轻吁一口气。
“我……我的胃好疼,”她颤声回答,“翘,对不起,刚才滑倒的时候把你的东西打碎了……”
从昨天到今晨,她只吃过一片面包,再加上情绪的波澜起伏,她的胃早已承受不起,而且不止胃,她的整个身子都像要崩溃了似的。
“不要说傻话,那些东西算什么!”他忍不住流露出一副又爱怜又责怪的口吻,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翘,不要再管我了……”她终于哭了,不知是因为胃疼,还是心疼。“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就不要对我好,否则你会很矛盾,我也会很愧疚……”
她的眼泪从眸中涌出的一刹那,像巨浪冲破了他心中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屏障。
不,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他们和好如初,从此携手过着向往中的幸福生活;或者,他彻底地实施他的报复计划,整垮李氏集团,置她于死地,然后胜利地大笑……但不知哪里不对,竟演变至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不知该怎么办,应该继续往前走,还是就此收手?
他只是紧紧抱住哭泣的她……两人像一对无助的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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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像往常一样坐在许愿树下,像平时一样接待她那些自动送上门来的“病人”。
生意一直很好,这样的诊所无论开在哪朝哪代都是宾客盈门的。只奇怪,至今她从没有做成一桩令她满意的买卖——遇到的失恋的男女何其多,为何没有一对可以破镜重圆?
她叹了一口气,揉揉疼痛的额。
“老板娘,又有客人了!”忽然,听到萧朗的声音。
只见她新聘用的这位“学长”,一脸嬉笑,挤眉弄眼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名男士。
“是你?!”雪儿认出了来人,一阵惊喜,“呵,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幸好你还认得路。”
楚翘站定,礼貌地颔首,“有胡小姐的名片,路并不难找。”
“上次那只彩幡我还替你留着呢,”雪儿笑,“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我并不是来许愿的,”他回答,“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看来您的烦恼仍然没有解决哦,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吧!”她自告奋勇。
“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他淡淡的涩笑。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尽量帮你。不要忘记,我们这里不止是心理诊所,还是服务公司哦!”
“我想要的……”他垂眉,感慨地摇头,“我想要的太荒唐,你帮不了我的。”
“先生为什么如此没有自信?”一旁的萧朗插嘴,“再荒唐的事我们都见过,就算帮不了,也一定能替你想想办法。”
“楚先生是想跟昔日恋人言归于好吧?”雪儿莞尔,“或许我可以找她好好谈一谈,帮她化解心结。”
“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复杂,除非失忆,否则心结永远无法化解。”
“想失忆?那好办呀!”萧朗打趣道,“找辆车子迎头撞上去,保证你马上什么也想不起来,哈哈!”
雪儿回头瞪了这个捣蛋的人一眼,示意他立刻住口。萧朗耸耸肩,靠到树下,继续偷听。
“楚先生你不要介意,他这个人一向不正经。”她连连道歉。
“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失忆。”楚翘幽幽回答,“可是如果我失忆了,所有痛苦的回忆都会留给她一个人……我舍不得让她独自难过。”
“看来楚先生你真的很爱她啊!”雪儿眼中泛起一片温柔,相信任何女人看到深情至此的男子,都会被深深打动。
“既不能与她和好如初,又不想忘掉过去,你到底想打算怎么办?”萧朗再次插嘴,“像你这样拿不定主意的人,玉皇大帝也帮不了你。”
“你少胡说八道!一边待着去!”她很想踢这个没同情心的家伙一脚。
“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楚翘苦笑,“像我这样左右矛盾的人,活该受上苍的惩罚。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雪儿和萧朗同时竖起耳朵,
“算了,说出来你们会笑的,实在是很荒唐的想法。”他连连摇头。
“说啊!说啊!”雪儿和萧朗不约而同的催促。
“好吧,反正我只是来倒苦水的,你们就当听了一个笑话,不必当真,”叹一口气,他吐露心底秘密,“我希望……自己从来不曾遇见过她。”
“什么?!”自从来到凡间后,两个见多识广的妖精第一次怔住了。
“呵,很好笑,对不对?”楚翘不好意思地自嘲,“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事,忍不住胡思乱想,有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快疯了。”
“不、不,”雪儿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的想法很有创意!”
“对呀,既然知道事情会造成恶果,当初的一切就不该发生!”萧朗大声赞同,“你这个想法很明智呀!”
“两位是在取笑我吧?”楚翘浅笑,“谁都知道这是荒唐的想法。”
“先生,你最初认识你那位心上人,是在什么时候?”萧朗忽然严肃地问。
“十年前。”
“十年前?你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吧?我猜你那时候还在念大学。”
“不,那时候我没有念大学,”楚翘轻轻地答,“我在四处打工。”
“为什么?”雪儿好奇。
“因为家境不好,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那时又生了重病,我没有钱念大学。”
“哦,钱。”雪儿这才想起,凡间的人是需要钱的,虽说三界之中,凡间的生活最丰富多彩,但惟一麻烦的就是事事都需要钱。
“大学寄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悄悄把它撕掉了,然后骗母亲说我没有考上……”提起辛酸往事,他非常平静,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我四处寻找工作,可惜高中毕业,学历不够,无法找到比较好的工作,只能四处打工;清晨送报纸,白天送水,晚上在一间酒吧当酒保。”
“那一天,我母亲过生日,我正好拿到了一点薪水,忽然很想给她买束花。我母亲很喜欢花,可惜从来没有人送给她……就在买花的时候,我认识了洁云。”
“她也在买花?”雪儿听得入迷:
“不,她在卖花。”想到初遇时的美好情景,楚翘不由得微微一笑。
“啊?她也没钱上大学呀?”
“呵,不,她只是喜欢花,所以课余到花店去打工、当时,她是大学中文系一年级的学生……”
“这么说,如果你不去买花,就不会遇到她了?”萧朗忽然打断了他浪漫的回忆。
“嗯,对。”他点点头。
“好,那么你可以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阻止从前的你和她相遇!”他一字一句,提出骇人听闻的建议。
“什么?”楚翘一愣,然后莞尔,“这位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不要忘记你眼前有一棵许愿树,任何愿望,都可以对它诉说。”萧朗道。
“呵,”他叹口气,“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的确,许一个愿,作作白日梦也好。”
“那你还等什么呢?”他递过彩幡和笔,“快把愿望写下来吧!”
楚翘一向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从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但此时此刻,他对自己说,何不疯狂一回呢?当心中苦闷无法排解的时候,作作白日梦也好。
“好吧。”他终于点头。
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既然提议者那样热心,他不该辜负人家一片好意。
提笔写下心中所想,彩幡一抛,飘上树梢。
他昂头,看着自己的心愿在空中飘扬,衬着绿叶和蓝天,忽然一阵风吹过,彩皤像一只栖息在树上的小鸟展开了翅膀。
这瞬间,楚翘忽然感到莫名的眩晕,天地仿佛都旋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