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邸生活的日子算是……不错的吧!不过,不错是指吃好、穿好、住好,至于心情,她则是有些喘下口气来。
她觉得——她是被软禁起来了!
柳旭虽然没有限制她的活动,但也仅止于这座府邸,而且每天还派不同的婢女跟着她,亦步亦趋——一方面是伺候她,一方面则是监视她,她很清楚。
此刻,她正在庭院中央的凉亭里躲艳阳,一边吃着小甜糕,一边啜着茶,懒懒的看着四周。
婢女就站在身后,离她三步远的距离。
“九爷上哪去,知道吗?”她意兴阑珊的问,她并不是很想知道,只是在这个沉闷的午后,有个话题聊也是好的。
“贱奴看见九爷往西厢别院去了。”婢女扑通跪下,恭敬答着。
“哦!”她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柳旭去那里做什么,想必是第二批辛罗叶已经开种了——原本她应该坐镇指挥,但前些天,他软硬兼施从她口中挖出诀窍,从此他便亲身上场监督,再也轮不到她!
她就这样被晾在这里,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完全是个富贵闲人。
她的视线一扫,瞥见那跪在地上的小身影,不禁头痛的抚着额头——又来了,老是跪着,膝盖不痛吗?“你别老是跪着,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这才发现她还不知这女孩的名字。
“贱奴名叫绣花。”婢女仍是跪着,恭敬答道。
“绣花?很好听的名字。”她诚心称赞。
“多谢玉主儿称赞,贱奴铭记在心。”
“咦?我不是要你起来吗?你怎么还跪着?起来。”
“贱奴不敢。”
“没关系,绣花,难道你的膝盖不痛吗?这里现在就只有你跟我,没有外人,你尽管起身没关系。”她温和的说。
也许是温润玉和气的声谓说动了她,也许是她的年纪还小,她缓缓起身,不过脸仍是低垂着。
“过来,站近点,让我仔细看看你。”她招手。
绣花依言走过去。
“抬起头来……呃?你几岁?”她看起来也太小了,难怪她总觉得这女孩的个头有点矮。
“十三岁。”
果然,才十三岁,连及笄之年都未到,这么小的年纪就来充当人家的下人,可见背后一定有其心酸的理由,而她连问都不敢问。
再细看,这女孩长得眉目清明、嘴形小巧,一头灿金色头发往两旁扎起,梳成包头状,让她更显稚气。
不知为何,她大起怜惜之心,对绣花轻声问道:“你想跟着我吗?”
绣花闻言,猛的抬头,用力点头道:“愿意、愿意,贱奴愿意服侍玉主儿,请玉主儿收容。”说着,面露欣喜之色,扑通又跪下了。
“好,我可以收下你,不过我这也有几项规矩,你得遵从。”
“请玉主儿吩咐,贱奴听着。”
“第一,在我面前不准下跪;第二,在我面前不得自称贱奴,可说我或者名字;第三,我喜欢聊天,不希望有个哑巴作伴。”
绣花原来面朝地跪着,一听她说完,讶异的抬起头。
温润玉朝她眨眨眼,打趣道:“怎么还跪着?忘了规矩吗?”
绣花奇怪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是,贱……”
“嗯?”
“呃,是,绣花知道了。”
“这才对嘛!以后在我面前,这样做就对了,至于在其他人面前……你还是按照平常的规矩,清楚吗?”她亲切的说。
绣花点点头,但随即又嗫嚅道:“若……九爷知道了,不知会……”
她拍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我替你挡着,九爷不会拿你怎样。”她对自己在柳旭心中的地位还满有信心的。
此时,绣花才放大胆子直视温润玉的脸孔。
感受到她的视线,温润玉模模自己的粉脸,疑惑道:“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之后又再看看她,这才恍然大悟道:“唉!是我的长相吗?我知道,黑头发、黑眼珠,皮肤又太白,要胸没胸,后头又宽又平,跟你们女子大不相同;嗯,绣花,你说说看,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呢?”她一脸慎重的问。
绣花听着她的自我贬损,想笑却又不敢笑,见她一脸的和气,不禁大着胆子道:“玉主儿的长相是不太相同,可也……也不是很出色就是了。”
她立刻摆出一脸晕厥状——看吧!就连一个小婢女都这么说了,怎么那个姓柳的男人会看不出来呢?
还硬要她、硬要她……
“唉!绣花,你真诚实。”说着,两手搭上她的肩头,垂头沮丧着。
绣花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又亲近人的主子,一时间倒也感到新鲜,突然她抬眼,瞳孔里映出一道人影,她吓了一跳,赶紧道:“玉主儿,有……有人在您背后……”
温润玉立即抬头,往身后看去——是个陌生的男子立在那里!她疑惑的问:“你是谁?”
男子上前一步,跪地道:“玉主儿,九爷有请。”
“怎么是你来传话?太平呢?”
“他正忙着,分不开身,所以命小的前来传达。”
温润玉点头,“这样啊!好,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到西厢去。”
“九爷不在那里。”
“什么?”
“九爷已离开西厢别院,到别处去了。”
“是吗?”说完,看向绣花。
婢女赶忙答道:“绣花不知,绣花没见到王爷离开。”
温润玉再度点头,其实想也知道,绣花一整天都跟在她身旁,根本不可能会知道柳旭的行踪。“那他在哪里?”再度询问男子。
“请玉主儿随贱奴来。”男子起身准备领路。
“嗯,好,绣花,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回头再来找你。”
“是,绣花明白,不过……”她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温润玉偏头问道。
“这人……这人……在绣花的印象中似乎……没见过!”绣花小声道,表情流露出戒备。
温润玉一听,心下打了个突,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府邸的下人众多,她未必全都认得,但既然绣花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小心为上。
她的心思一转,对着男子微笑道:“小兄弟,我改变心意不去了,你去转告九爷,我人懒,不想走动,要是有什么事,请他回头自己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就这么回话,说是我的意思。”
男子听了,一脸的为难样,“可九爷的吩咐是让您立刻去见他,您不去,小的难以交差。”
“我不是说了,这是我的意思,你就这么回话,快去。”温润玉摆摆手。
“可、可是……”
“你是新来的吗?你不知我在九爷心中的地位吗?只要你跟九爷说是我的意思,相信他是不会把你怎样的,快去吧!”她的耐性正渐渐流失中——这人是怎么搞的?婆婆妈妈的,太平怎么不来?竟派这么个人来传话!
正当她心下抱怨着,耳里听见了绣花的尖叫声——
“玉主儿,小……”
她马上侧头,一道黑影已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西厢那一头——
“今天是谁跟在润玉身边?”
“回九爷,是绣花。这丫头在府邸干活已三个多月,贱奴观察过她,工作勤快不说,性子也很朴实,从没耍过什么花样,所以贱奴就安排她在玉主儿身边伺候。”
柳旭喝了口水问:“嗯,几岁了?”
“十三。”太平跪得直挺挺的答道。
“她有什么抱怨没有?”自然是指温润玉。
“没有,玉主儿对伺候的人从没意见,对人也很客气,下人端什么就吃什么,很随意,从没特别的要求;只是膳房那里传来一些话给贱奴,说是玉主儿嗜吃甜,总不时会要些甜糕吃。”
“嗯,心情如何?”
“贱奴问过伺候玉主儿的婢女,她们都说玉主儿的心情不错,常常待在庭院外散步,或者去集闻阁看书,其中一个还告诉贱奴,玉主儿曾说日子过得很舒服,就是不能出门看看,有些可惜。”
“嗯。”柳旭略略沉吟一会儿,站起身,在竹棚下踱了几步,“她对伺候的下人,可有提过对哪个比较满意的?”
“玉主儿没有特别的意见。”
“那好,太平,在她还没选中人以前,身边的婢女还是要每天更换,直到她选了人为止;还有,吩咐膳房,糕饼的样式要有变化,免得她吃腻,你也去贵人街走一趟,多添些糕饼让她交替着吃。”
“是,贱奴明白。”
柳旭吁了一口气,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第二批辛罗叶已开始种植了,他照着温润玉告诉他的方法亲自操作,并吩咐其他人也依样画葫芦。
他必须承认这个过程一点都不容易,他实在很佩服温润玉的能耐。
所幸,事情已经上手,他只需在一旁监督就行。
“东边那里的情况如何?”柳旭直视前方问道。
“回九爷,东边的买家对辛罗叶十分满意,很期待下次的进货。”
“那本王要的货呢?”
“也依约给了咱们。”
“柴将军有什么话带给本王没有?”
“柴将军要贱奴转告九爷,东边一片平静,辽番已无暴动,请九爷不必挂心,现在就只等九爷的讯号。”
“很好。”竹棚下,他来回踱步着。“太子那边呢?有消息吗?”
“根据卧底来报,太子已开始动作了,最近三爷、四爷、五爷常去到太子府与太子密谈,恐怕是在谋画些什么,请九爷小心。”
“哼!也是时候了,否则打起来怎会有趣,你说是不是?太平,呵呵……”他开心的笑了,眼神流露出嗜血的杀气。
太平沉默,股间却不断战粟着。
当笑声停止,太平的头顶上落下一串话语——
“继续注意太子的动向,有异动随时呈报本王;另外去封信给柴将军,告诉他耐心候着,等时机成熟,本王自会告知,届时大军即可开拔,都听清楚了吗?”
“是,贱奴听清楚了。”
柳旭看了看眼前工作的奴人们,认为一切都已无问题,应该不致出什么岔子,“本王走开一下,太平,你看着这里,有事情随时来报知道吗?对了,也别忘了刚才交代你的事。”
“是,贱奴领命。”
他交代完毕,随即转身离开。
“玉主儿,小心哪……啊——”
温润玉在瞥见黑影的那一瞬间,直觉的想闪避,是以躲过了亮晃晃的短刀!
那男子眼见扑了空,马上又向她刺了过去。
“我的天呀!啊——”她又闪开了。
她本身并不懂武,但身子轻盈,灵活度还够,所以躲过了这两次的空袭,但当她气喘吁吁的才刚稳住身子,那男子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再度袭来,他的手腕外翻,刀锋偏斜,但显然他是个学过武的人!
一个学武之人对上一名弱女子,胜负当然是即刻见分晓。
嘶的一声,她的右肩被划上一刀,当下外衣裂开,肌肤外露,鲜血迸出!
直觉地,她以左手捂住伤口,但仍止不住汩汩流了的血河,她痛得眼冒金星,要不是性子要强,早就软倒在地上,她勉力站着,迅速了望四周,绣花呢?她在哪儿?
除了她和眼前想杀她的男人外,谁也不在!
她定下心神,忍痛问道:“你为何想杀我?”
男子狠声道:“这得要问问你的男人了!他给我们陈家带来的痛苦,我要全数奉还,杀了你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他早已潜入多时,知道仇人对此女的重视,所以锁定她为目标。
她的男人?是指柳旭吗?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那男子又挥刀过来;她知道此刻是要拼死一搏了,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她摇晃着身子,歪歪斜斜的避开,然而肩上的伤口让她的身体变得迟钝,男子很快抓住她的右臂用力拉扯,牵动伤口当场让她惨叫出声。
她想挣月兑,却始终挣月兑不开,就这样,她成了待宰的羔羊!
男子用力拉住她,一举刀,再往下刺去,刀尖立刻没入她的胸前!
倾刻间,只见刀柄在她的胸前晃动,整把刀就这样插进她的胸口;她连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就迅速一倒,直挺挺的倒在石地上。
她喘着气,剧痛在胸前蔓延开来,模糊了她的脑子;她发誓这辈子还真没受过这样的痛楚!
就在她要推动意识前,一声怒吼灌入她的耳中——
“润玉!”
是柳旭?
混帐!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对人家做了什么,人家也不至于要杀她来当作报复!
为什么男人做错事,总是要女人来承担呢?她的眼帘慢慢合上,而在合上前,她依稀看见柳旭和那人打了起来,接着似乎听见那人的惨叫声,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旭只和那人对打了一会儿,随即抢过那人的短刀朝他的咽喉削去:那人捂着颈子,一脸的不敢置信,跟着往后退去,渐渐倒下。
他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朝温润玉奔去。
见她面无血色的紧闭着双眼,他顿时只觉得自己的手脚一阵冰凉,用力摇晃着她喊道:“润玉!润玉!”
她却没有反应。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慌乱过,一抬眸,发现一个小婢女正躲在树丛里瑟瑟发抖顿时暴吼出声,“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去快去给本王请大夫,要是敢再杵在那里当石头,本王现在就杀了你,听见了没?还不快去!”
绣花连滚带爬的跑出树丛,跌跌撞撞的去通知其他人,然后出门请大夫去了。
柳旭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的身子,就近找了间房进去,将她平放在床上;插在她胸口上的是如此的令人怵目惊心,他忍不住探了探她的鼻息。
嗯,还有气!他直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奴仆们得知消息,马上赶了过来;但柳旭见到他们,只是怒吼——
“大夫呢?我让你们请的大夫呢?混帐!一群饭桶,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热闹吗?”
一干奴仆被吼得心惊胆战,扑通跪地,嘴里不住说着,“贱奴错了……贱奴错了……”
柳旭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倒下,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他霍地转身冲到床边,“润玉……润玉……”
她吃力的转头看着他,嘴里呢喃道:“我……我……”
“别说话,挺住,要挺住,算我求你了!”他握着她的手哀求道。
“我……我会撑……不住……”
“胡说!”恐惧像是泛滥的洪水般淹没了他的理智,当下他决定不再等,立刻封住她胸前的几处大穴,手握刀柄,朝她勉强笑道:“忍着点!”接着把心一横,将刀子用力抽出!
霎时,鲜血溅满了他的脸和身躯;温润玉则是痛叫一声,马上就昏死过去!
柳旭撕开衣服下摆的一角,压住伤口,回头怒喊道:“大夫呢?还没到吗?”
像是应和他的叫喊,一名老者匆匆出现在房门口,嘴里直喊道:“来了、来了。”马上来到床边,发现柳旭的动作,惊讶道:“您……拔刀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拿出凝血丹让床上的伤者服下。
“请九爷让一让,容小的查看一下她的伤势。”
柳旭侧身让开,大夫瞧着伤势——伤口流血渐缓,主要是胸口的大穴被封住,再加上又吃了凝血丹所致,可是这血色似乎不太对劲……
大夫查看了半天,一直沉默不语。
柳旭忍不住冷言道:“本王不是请你来当哑巴的。”
大夫急忙弓身道:“九爷,这姑娘的血是止住了,不过……血色浓黑,只怕是……”
有毒?这个念头立刻闪过他的脑海,他大惊失色,马上靠过去查看,果然见到伤口上的血已部分止住,但周围血肉泛黑,一看就知道是中毒的症兆——方才他太过慌乱,以致漏掉了这一点。
“是什么毒?”沉声问。
“请容小的探查那把短刀。”大夫要求道。
他将刀递给大夫。
只见大夫仔细检查着刀身,又凑近鼻前嗅闻,接着又搭了一下她的脉膊,略略想了一下才小心道:“九爷,她是中了‘凤凰煞’。”
“‘凤凰煞’?”他曾听说过,是某种江湖上的玩意儿。
“此物毒性极强,一入体内即迅速走遍全身,最后毒气攻心,这位姑娘的性命只怕是早晚……”
“可有解药?”他的语气寒如冰雪。
“没有,不过有一样草药可以克住些毒,将毒性暂时压抑住,只可惜这项草药目前本国已明令不准收藏,唯有皇宫内苑方可拥有。”
“辛罗叶?”
“是的,辛罗叶的毒性不弱,一方面可以克制住凤凰煞,另一方面它内含麻药,还可以镇住疼痛,但……此物性烈,不知姑娘现在是否可以承受得住?再者就算有效,此物食久会引人上瘾,最后将导致衰竭,风险极大。”
“用了辛罗叶,就可清除凤凰煞的毒性吗?”
“不行,小的刚才说过了,就只是克制,并不能清除,所以姑娘她……”大夫已不敢再往下说了。
他的语意已是很明显——两边都是死路!
“虽然如此,也只有这条路可行了对吧?”柳旭的脸色极为难看,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大王爷,也曾纵横沙场,居然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大夫只是垂着头,不敢应话。
“行了,你可以走了;来人,本王赏他三金,带他去支领。”
大夫走后,他又让其他奴仆们离开,就只留下一名叫做绣花的婢女。
她正低头跪着,浑身发着抖。
“你一个贱奴可真是尽责,主子遇险了,你居然……躲起来?”字字有如冰刀。
“不……不……不是,贱奴没有……只是……”她吓得语无伦次。
“本王不要听你的狡辩之词,你是她的奴仆,要怎么发落还得问她的意思,要是她要你……哼!就别怪本王不客气;现在留下你的一条贱命,起来!”他厉声道。
“贱奴谢……谢王爷恩典。”她抖得很厉害,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你现在去准备一盆热水和几块干净的布来。”
“是,贱奴领命。”她忙下迭应着,匆匆忙忙跑出去。
很快的,她就端着一盆热水出现在房门口,而且肩上还垂着几条白布。
他很小心的清理着温润玉的伤口,发现血肉比方才更黑了,他的心下一紧,迅速包扎完伤口,再看向绣花。“现在这里由你守着,本王要离开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要是她再有什么闪失,本王就要你陪葬!听见没?”声色俱厉,语气的杀意让人胆寒。
“是……贱奴死也不敢辱命。”绣花忙又跪下道。
接下来,柳旭转身离开。
温润玉幽幽醒转,胸前的疼痛在撕扯着她的神经——对了,她遇刺了,难怪她会这么疼!
当她的视线开始对焦时,首先映入眼瞳的是一张焦急的脸孔——是柳旭!
“你总算醒了,喝这东西时人要清醒着才行。”
他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像是在天边似的;此时,鼻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刺鼻香味。“什么气味?”虚弱的问。
“你忘了?是你最近才种过的东西。”
种过?难道是……她呆望着他。
他就坐在她的床边,手里端着一个碗,香味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来,润玉,起身,该喝药了。”他有力的手臂抬起她的身子,尽量不扯动她的伤口。
但,很难!
她吃痛的闷哼一声——除了她胸前的致命伤外,还有右肩上的刮伤,只要稍微移动,难免会牵动到伤口。
好不容易靠着床头坐定,她低头一看,伤口包扎得很整齐。
柳旭将在碗口举到她唇边,柔声道:“喝下去,润玉。”
她瞪视着碗里那黑褐色的液体。
“赶快喝下,这可以救你的命。”他催促着她。
她看着他关心又急切的神色,知道这碗汤药她是非喝不可,没问题吧?脑中才刚闪过这样的疑惑,就不禁失笑了——她现在这样早就去了半条命,若要害她,不理她岂不是更省事?
她早晚会去见阎王,他何必费事端来一碗汤药?辛罗叶算什么?她照喝就是了,于是她一口气喝下。
柳旭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
喝下汤药的她只觉得下月复升起一股热潮,等热潮过后,又升起一股寒意,就这样,热、寒不断交替。
一种不适感传来,起先只是小小的感觉,接着这感觉不断扩大,一直一直……
一直大到她的身躯终于无法负荷!
“啊——”凄厉的叫声几乎掀破了屋顶,她的身子不断抽搐着,呼吸变得很急促,四肢在床上乱挥、乱蹬,身上的伤口又再次出血,瞬间将白布给染红了!
尖叫声一直持续着,柳旭用高大的身躯压制着她,他心中痛苦得无以复加,仿佛在床上挣扎的人就是他自己!
就这样持续了像是八百年那么漫长的时间,她终于停止了动作,一脸的热汗,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痛到断气了,她想问他那碗药到底加了什么鬼东西,效果会如此强烈?哪知她才望向他,便愣住了——
他就趴在她的身上,也正望着她——和她一样的满头大汗,但不同的是,他的眼下挂着两行清泪。
他在哭吗?她有些不信的眨眨眼。“九爷,你……在哭吗?”她很小心、很小心,非常小心的询问,免得刺伤他的男性自尊心。
“没错,本王在哭。”他坦白承认,一点也不怕被她知道。
“你……你是在哭什么呀?我都没哭了,你哭什么?再说你堂堂一个王爷哭成这样,丢不丢脸呀?”她叫道——可能是刚才那碗药的强烈效用,她的力气似乎回复了几分。
“本王是在心疼你,你懂吗?再说皇朝律法并没有规定王爷不能哭!”他依然不停的落泪,孩子气的反驳道。
她一时语塞,只能认为“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在这个国家并不存在,不过看见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为了她而伤心、痛苦成这样,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她的心头只觉得暖烘烘的。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有吗?”他问道。
其实当他看见她汗流浃背的模样,就知辛罗叶的烈性已暂时压过凤凰煞的毒性,这下算是撑过了,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摇摇头,她现在确实舒服多了。“那碗药到底……”
“你中毒了。”他将事实真相一五一十的说出,完全不打算隐瞒。
“我会死吗?”
“不会!”语气有着坚决。
“可是辛罗叶和凤凰煞都很危险……”
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强调道:“你相信本王,本王是不会让你死的!你忘了吗?本王曾说过,本王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手,绝不会让别人给夺去,也不会让它自己长脚跑掉;你想离开本王,别作梦了,本王绝对、绝对会一生一世的抓牢你,你别想逃!”
以往若是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只会觉得毛骨悚然;可现在听了,她却觉得感动莫名。“你何苦如此执着?对我如此关心……”有些哽咽道。
“因为本王爱你!你模模本王的胸前,这心跳是为你而跳的,这辈子就只会为你而跳,就只为你一人!不管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本王已投入了感情,就一定要收到回报,若你妄想逃离,背叛本王,本王会受不了的。”
她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对上他满载着情意的绿眸,哑声道:“九爷,我……我不知道……真的,我……”
她不知该会如何回应,难道她真要放弃回去故乡,而待在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国度吗?
柳旭将俊脸埋进她的颈窝,“润玉啊润玉……本王的润玉,你居然能如此魅惑本王,教本王一心一意对你;那你呢?你的心呢……本王不放……本王绝对不放你走……你永远都是本王的!”说罢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吸吮着。
她的身子不禁轻颤起来,同时心中也掠过一阵迷惘——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