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东焰,焰都,行云阁。
“端木公子,请等等呀!灵羽小姐正在练琴,她说不见人的呀!”灵羽的小丫环水伶,对着神情严肃凝重的端木翼说着。
“少嗦!”端木翼甩开水伶的手,朝着灵羽的房间走去。
“端木公子……”水伶快步向前,想伸手抓住端木翼,却被他凶狠的眼神一瞪,霎时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他朝楼梯走去。
端木翼走到行云阁二楼,灵羽的房前。
听见房里传来阵阵悠扬的琴音,但端木翼可一点聆赏的兴致也没有,“啪”地一声便用力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灵、羽!”他瞪着灵羽,带着怒气的双瞳,恶狠狠地瞅着正坐在桌前拨弄琴弦的灵羽。
灵羽停了手。“人家不是说过,在练琴时不见客的么?怎么水伶那丫头没拦客?”她抬起绝美无伦的面庞,眼睛带笑地望着端木翼。“算了,你是‘端木公子’,谁敢对你怎样呢。”也不能怪水伶,谁敢拦阻左贤王端木家的世子?又不是想在老虎头上拔毛。
灵羽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指着面前铺了软垫的椅子,笑吟吟地说着:“别光站着,坐嘛。”
“少跟我装蒜!坐什么坐!”端木翼冰着俊脸,胸口起伏着,目光仿佛要把面前的娇人儿吞掉一般,燃烧着怒气。
“哟,怎么像吃了火药似的,是谁惹着你了?”
“哼,前天我不是派人送了信来,要你昨儿过来一趟吗,你害我左等右等,从天黑盼到日落,却连个影子也没瞧见,完全不把我的话当话嘛!”分明在装死!端木翼咬牙切齿地瞪着灵羽,恨不得狠狠地、用力地咬一口泄愤。
“都是你自己在说的,人家可没答应啊!”灵羽灵媚的眼扫过端木翼俊美的面颊,假装没看见他的满脸怒意。
“你、够、了、喔!”端木翼快要气爆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任性下去了!跟我回王府!”
“哟,到王府干嘛?住这没啥不好啊,风景清幽,又能陶冶身心,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头!家里的景致还比较漂亮呢!”还以为自己是陶渊明吗?陶冶什么身心啊!他简直要被灵羽气炸了,这个混蛋!明明有舒服的王府不住,偏生要待在勾栏院里,真是气死人!
“漂不漂亮,不过是金笼子跟玉笼子的分别罢了!同样是困人的牢笼,在这行云阁,我还过得自在些呢!听,行云阁,听起来多么飘逸月兑尘啊!”灵羽轻声低吟。“行云流水……”
“够了!”端木翼怒吼着打断。“哪有人会给勾栏院取这种名字?一听之下,名字还真雅致得很咧!那些嫖客要是聪明点,知道‘行云流水’后接着会‘一泻千里’,谁还想来光顾?你啊,根本是不安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一泻千里,不肾亏才怪!
“哟,好聪明哦!”灵羽赞叹着。
“哼哼,你的开院宗旨,还是让男人‘金尽而亡’咧!我说对了没?”真是够了。
“哎呀,真讨厌,让你知道我的目的啦!”灵羽朝端木翼抛了一个最妩媚、最诱人的笑容。
“够了,不要再笑了!死、阿、翼!你不要每次都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行不行?明明是男的,扮起女装居然比我还美,真是可恶啊!”端木翼……不,其实这位“端木翼”真正的名字是端木羽,而这位让所有男人疯狂、女人嫉妒,名满焰都的花魁,才是真正的端木家世子端木翼。
“讨厌啦,小羽,叫人家灵羽嘛……”正牌端木翼朝她抛了个超级无敌大媚眼,让端木羽更是为之气结。
混蛋!明明灵羽就是端木家不负责任的长子端木翼,明明“她”就是自己的弟弟,为什么“她”穿起女装,就是这么娇媚动人到令人妒恨?端木羽挫败地想。
咦,不对,她今天来,是要解决事情,不是来自怨自艾的!她怎么可以被自个怪异的弟弟给打败?“阿翼,别想给我岔开话题!你到底要在外头流浪到什么时候!”她怒瞪着他。
“哎哟,反正我不喜欢穿男装,你不喜欢穿女装,我在行云阁当我的花魁,你在端木府当你的世子,好不好嘛?”他可怜兮兮地望着端木羽。
被那么水汪汪、楚楚可怜、清纯无辜的眼神一望,端木羽差点就要点了头。
呃,不行!她可是“女人”,怎么可以被迷得神魂颠倒?“别对我来这套,臭阿翼!谁跟你一样喜欢变装啦?若不是因为你爱扮女装,我也不用扮成‘端木家的世子’到处跑,这很累哪!”
“你比我适合当世子嘛!再说你过得好像挺开心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累。”
“少来!人家我明明可以顶着‘端木家体弱多病、温柔婉约’的大小姐头衔,安安稳稳过日子……”
她话没说完,被端木翼嗤地一笑打断。
“体弱多病‘温柔婉约’,怎么听都比较适合形容我耶,亲爱的小羽。”
“你哪里体弱多病啊?别睁眼说瞎话!”
“我哪是睁眼说瞎话?唉,小时候你真的是体弱多病,才会被娘送到乡下疗养,害我好担心会不会从此见不到我那娇弱的双生姐姐,谁知道啊——”端木翼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微笑。“好不容易十六岁时,我端庄秀丽的宝贝姐姐终于归乡了,我还兴奋地期待着。刚见面时的确是满文静的,哪知到了晚上,我却看到白天弱不禁风、温柔婉约、害羞内向的端木家大小姐,穿着劲装准备翻墙出去夜游呢……唉唉!你从墙上摔下后乖乖躺在床上那几个月,我的确相信你是文静的。”他摇头叹气。
端木羽气得咬牙切齿。她和端木翼是孪生姐弟,偏生她才刚满周岁,便被送到乡下的外婆家疗养,她在那里倒也过得快活。
偏偏好景不常,十六岁时正巧太子选妃,身为未来大将军的姐姐,当然是太子妃最佳人选,御旨一下,她只得满心不甘愿地被送回京城。本想装成体弱多病,不食人间烟火的病美人,等落选后,她便可以继续回去厮混,没想到一时失算——
“死阿翼,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她怒瞪他。“好端端的大男人,三更半夜穿着女装,抹了一脸惨白的水粉,还在月光下四处晃荡,害我以为见鬼了,你还敢说咧!”
“哎啊,你别把人家形容得像鬼一样,人家可是有气质的美人呢!”
不要再自吹自擂了,她受够了!“有气质?有气质到来开妓院喔!一年多前,你忽然留书出走,害我不得不假扮成你到处跑,打乱了我平常的生活,把我累得半死,我看你要怎么赔我?”
“哎呀,小羽,我瞧你现在这样也过得挺如意的呀!你就代替我进宫去,好不好?”
什么?这小子未免大得寸进尺了吧?端木羽瞪着他。“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还有女扮男装仕进的那种蠢事发生?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死阿翼,不要为了你一个人的任性,让我跟爹娘陪你一起倒霉!”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耶!她还不想死啊!
“小羽,再过一阵子嘛,再一阵子就好了,好不好?”端木翼凑近端木羽面前,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中充满魅惑的光彩,清澈得仿若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看到端木羽的眼神慢慢变得朦胧,一副痴迷的模样,端木翼的嘴角扬起微笑。看来又可以拖延一点时间了!
蓦地,看似已经被慑了心的端木羽长袖一扬,一阵香气散出,他想闲气,已经来不及,身体开始发软无力。
该死!端木翼恨恨地想着,接着身体便倒栽葱地倒下。
“哎哟!”他惨叫一声。死小羽,也不会来扶他一把啊,害他摔得好痛!他哀怨地望着端木羽。“想对你亲爱的姐姐使这招?哼哼!”端木羽甜笑着,扶起身体瘫软的端木翼上床。
望着她的一脸甜笑,他全身起了阵鸡皮疙瘩。
完了,她笑得愈是开心,就愈是生气,惹毛了她是很恐怖,可是更令他气恼的是,只差这一步,他的计划就成功了呀!
“小羽,别……你想……”他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表情惊恐无比,因为此时他惟一的亲生姐姐正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解着他身上的腰带——
“你想问我想做什么是吧?哎呀,别紧张,咱俩不是花魁与恩客吗,我在换回咱俩应有的身份啊!呵呵。”她贼笑着上件又一件地月兑掉他身上的衣裳。
天啊!他真的快被剥光啦!小羽该不会是被他气疯了,以致于脑袋不正常,想跟他来段之爱吧?救命啊,他可没这种癖好!端木翼濒临崩溃地想。
“哟,放心好啦!我没有的癖好啦。”仿佛听到他内心的哀号,端木羽得意地回答,她已经把他剥得只剩一件单衣了。
她掏出一颗艳红色的药丸。“哪,快吃啊!”她拨开他的嘴唇。
他咬紧牙龈,抵死也不肯吞,真的吃下去就完蛋了!他比谁都清楚。
“放心好啦!姐、姐、我、不、会、害、你、的!尤其是我亲爱的弟弟想对我使慑心法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生气的!”端木羽愈说火气愈大。
在自己的地盘居然着了人家的道?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他不被耻笑到死才怪!但比起被耻笑,他更怕误了今晚的事,今天晚上实在太重要,他不能这样就被带回去呀!
“小羽,别……明天我……一定……”他吃力地吐出话哀求。
“明天是吧?”端木羽温柔地笑着捏住他的鼻子,他喘吁吁地张开了嘴巴,她飞快地把药丸塞了进去,用力一拍他的背,咕噜一声,药吞了下去。
“死阿翼,别做梦!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受骗!”她瞪了他一眼,随即把床帷拉起,不理他的哀号,径自到了外面。
吞下去的药丸,开始起了作用,端木翼脸上开始潮红,头也跟着发昏,活像喝醉酒似的。
听到外面传来撄撄蔹莸母衣声响,他知道她的目的了——
不行啊!给小羽这一搅和,这一年多的苦心经营不就白费了?端木翼苦着一张脸,心下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小髻松绾,斜插绿玉簪,秀眉淡扫青黛,粉女敕颊轻扑淡淡水粉,一抹胭脂轻点樱桃唇。
半透明绛色轻纱笼住纤纤藕臂,素罗裙外衬着银丝纱,纤细腰身娉娉袅袅,伸手轻捻便若欲断。
喔呵呵,大功告成。
端木羽望着镜中打扮好的自己,十分满意。虽然她跟端木翼长得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化起妆来神态却极为相似,就算是娘亲也分辨不出吧!
不过,好似还少了点什么。
端木羽瞪着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
好气人,阿翼扮成女人的那股媚态,她就是学不来,当初投胎时一定跑错了身体!要是阿翼真是女的、她是男的,岂不是更好!
算了!计较那么多干嘛!她又不打算当花魁。她朝镜子扮了个鬼脸。
“端木公子,您真是的,叫你少喝点,偏生不听!”端木羽故意装出甜甜腻腻的声音,对着无法开口说话的端木翼说着。
“呃……小羽……不行……”端木翼因为被下药而面容潮红,身上也被硬泼上酒液,软绵的身子摇摇欲坠,任谁看了都以为他是喝醉酒。
“哟,端木公子,在这当然是不行,到了王府,不就什么都行了?”端木羽暧昧地媚笑。
“我真的有事……”端木翼有苦说不出,他的舌头像喝醉了一般不灵光,不然至少可以叫个人来解救他。
呜,要是真的因此而前功尽弃,要怎么办呢?这下他是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了——
“有事,就赶紧回王府去办事吧!留在这怎么成呢?瞧瞧,你都醉得语无伦次啦!”端木羽用力抓住端木翼的手,绝不让他有逃走的机会。“水伶,去叫端木家的车夫把公子扶上车去。”
水伶立刻领命去办事。
这丫头连主子换了都不知道,真是有够笨!端木翼在心中暗骂着水伶。
“小羽……你……”端木翼真的很着急,家里一定早就布好天罗地网等他回去,到时他要出来重操旧业,怕是不容易了。
“哟,别你呀我的,端木公子,有话咱们‘回去’再好好说,在这里,人家会害羞呢!”她水肿盈盈、面颊含春地娇喷,谁也认不出这是冒牌货。
不一会儿,端木翼被半强迫地扶上车。
“小羽……听我说,我今天……有约……”他用尽力气拉住她的手。
端木羽把他塞进马车。“有约?哎呀,听到灵羽跟端木公子去了端木府,有约也会自动取消。端木公子,您就不用担心啦!”
说完,她正想跟着钻进去时——
“小姐!小姐,客人来了哪!”水伶跑了过来。
“不接!”端木羽转过头。“告诉他们,我到端木家去了。”有胆就到端木家捉人啊!
“可是……可是……”水伶嗫嚅着。
“我说不接就是不接!”端木羽瞪了水伶一眼。
水伶浑身发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哎哟,今天小姐瞪人怎么跟端木公子那么像?人在一起久了,就会一个样吗?
“不行啊!拜托啦……”端木翼苦着一张脸,用眼神哀求着。
看到他乞怜的眼神,端木羽动摇了。真的是这么重要的恩客吗?难道……弟弟当花魁久了,对男性产生兴趣,有了断袖之癖?
不,不行!不能让他再继续窝在勾栏院。再说错过这次,下次可不知能不能顺利地把狡诈的他拐回去,虽然这么做,好像破坏了弟弟的幸福,不过……她一定要狠心拆散这对公鸳鸯才行!端木羽改变了主意。
“这位‘恩客’对你这么重要啊?”她俯在他耳边低语。“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替你‘接客’的!”她关上车门,让马车载着他离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哼,她倒要看看,弟弟的重要恩客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