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照,星子摇。
客栈上房里,易玲珑无窗口外星辰满布天际,一双大眼尽落在铁星身上,全心全意。
「我为什么恨你?」
「因、因为我不小心撞见-练功。」他喃喃说着。心头发窘。
「这样我便生气?」秀眉微微地蹙起。
「呃……当时的-没穿衣服,光溜溜地……」虽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仍是令人感到极为吃不消,他觉得自己好象就快要流鼻血了。
「嗄?」她讶喊,面上神色是纳闷多过错愕一些。「铁星……恨是你在说的吧?也许我心里并不觉得气怒。」
「-将我击昏,还绑起来、锁着哩。」
「没道理。」她咬着唇,不愿相信。「我是这么地喜欢你。」
「呵。」铁星垂眸,笑得极憨。
他才觉得神奇呢,失忆前的玲珑不要他的心仪,可失忆后的她却对他付出情意。「-的情愫是后来才萌---、-在干么?」抬眼,他诧异地发现玲珑正扯着自己的衣裳。
「月兑衣服。」
「月兑、月兑衣服做啥?」瞳眸睁得老大,心儿一阵狂跳,他,受到惊吓了。
「证明我就算被你给看光光也不会发脾气。」手指的动作,并未因着诉说而停缓。
「咳!咳!」被口水呛得直咳的铁星抬手,不为挝胸亦非掩嘴,反倒遮起眼睛、-住鼻孔来了。「-快穿上衣裳。」呼,不敢看-!怕一旦看了,视线再收不回来,怕一旦看了,鼻血胡乱溅洒。
月兑了吗?她月兑了吗?救、救命……他心里矛盾地直唉,全身似着了火般难受。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地扳开他的,那略微粗糙的掌下,竟然是张着眼的。
「瞧,我一点儿也没有气怒的感觉。」月兑得彻底的易玲珑瞅着他的面庞,专注地体验胸怀平缓无波的心绪。「所以我说恨你没道理。」
两坨圆,两个点,铁星真的瞧了,而且还瞧到眼发直。
「哽--」口干舌燥,他的喉结困难地滚动。
糟糕……明知道她的举动单纯,可自己的心思却无法不邪恶,所有的感官,全让眼前的活色生香给挑起,他觉得自己就要变、变成一头狼啦……
「铁星?」黝黑的脸庞上正浮着一抹可疑的暗晕,她纳闷地睇着,小手不自觉地抚了上去。
啾。
情难控,他偏过脸,吻着颊上的掌心,那暖女敕的触感荡得他魂都飞了。
「呃……」扑通、扑通,突来的举动令得易玲珑心跳没来由的促快,俏脸跟着泛起艳红的色泽。想缩手,他使力箝住;想退一步,他却伸手箍着她的腰,令得彼此更加贴近;想说什么,偏偏他灼热的唇已霸道地覆上她的……
所有的思绪,全在这一刻静止,她什么都无法想;心神震撼,感受到的全是他唇瓣的炽热和身体的力量。
气息,相互交错,热热的、痒痒的,酥酥麻麻的。他的双臂收缩,似要将她揉进身体。「玲珑,-是我的。」他在她耳边低喃,大掌绕到胸前抚触那柔软滑腻的肌肤,下月复升起的热流一波强过一波。
「唔……」她嘤咛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因着他的摩挲而燃起的欢悦感似浪涛般地在体内激荡、奔窜,意识一下子就狂乱飞扬。
大床就在一旁,身体里住着狂兽的铁星抱着她躺下。肘微弯,他撑着自己的重量不压着她,另一只手开始胡乱扯着自己的青袍。
「你……在做啥……」她问得有气无力,直喘。
「也月兑衣裳。」
「喔……」她瞅着他精壮的身躯,眼神迷乱。「这样才公平是吧……我也该模透你全身上上下下……」
咳!公平?
不--不公平!
黏我……哪天她恢复记忆,黏就会变成砍。
那可不见得喔,也许她只是闹闹别扭便算,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嘛。
你这个死色龟!我乃有情有义男子漠,绝不要她胡里胡涂地同我一起煮饭!
一句公平,打跑了他体内的狂兽,日前同空仔相谈时的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语在瞬间挤进胸怀。
老天爷,她仍旧胡涂,自己怎能欺负!
想要她,极想极想,可铁星真的好希望玲珑是清醒地与自己欢爱,而不是乘人之危地将她占为己有。
究竟,自己能压抑多久?不晓得,但至少现在,占她便宜的事他做不来。
「嗯,这样才公平。」吐了口气,他躺上床,身躯僵直手平放,决定彻底牺牲。「-模吧,模够了之后便乖乖地合眼睡觉。」
留我独自一人痛苦。他心里这么哀喊。
「……」男女情事,易玲珑毕竟不懂,光溜溜的身体少了他妄动的手,发烫的心逐渐转凉。「晚安。」天冷,她为彼此盖上被子,头枕在他的胸膛上,想睡了-?不模了?「晚、晚安。」他心情复杂地吻了吻她的头顶,因着自己未受折磨而感到宽慰,可身子没被摧残,他也觉得失落……
这一夜,身边有佳人陪寝的铁星无眠,订下的隔壁那间房,则空荡荡了一整晚。
晌午时分,长安城内的某家饭馆里头,此刻是客人满座。其中,大老远跑来这儿的周少空同他的儿子也占了一桌。
唬,再三天就是除夕,却仍等不到阿星来蒲州同自己一道过年,害他担心得夜夜失眠,老忍不住猜想,那痴情家伙是不是送人归家送出问题来了?那种提心吊胆、胡乱揣度的滋味真是恐怖,再受不了身心煎熬的他只好来这么一赵长安之行。
「阿爹,我吃饱了,可不可以到外头玩?」跟着阿爹来到热闹城镇的周空空吃饱饭便坐不住,大大的眼睛瞪着饭馆外的街道,直滴溜溜地转。
「可以。」仍在扒饭的周少空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顺了宝贝儿子的意。这样挺好,他在龙蛇混杂、乌烟瘴气的饭馆里探消息,儿子在外头吸新鲜空气。「若想当乞丐的话,尽管让阿爹找不着你。」他叮咛提醒。
「空空不要当乞丐。」小屁屁已经离开圆凳的周空空听了好害怕。
「喔,那千万别跑得太远。」
「嗯!」点了点头,周空空小跑步地奔出饭馆。
不想当乞丐,所以不能跑远远,他偏头想想,决定坐在店外头的石阶就好,免得阿爹找不着。
街上人来人往,小娃儿不看,尽顾着低头挖土,直到一双上头绣着花儿的鞋在眼前停驻,他这才抬起头看看是谁挡了他的光。
「小弟弟,你长得好可爱喔。」朱芸清没料到娃儿面庞上的五官竟然生得极好看。
「姨也可爱。」没阿娘疼的周空空特喜欢听到漂亮阿姨给的赞美,小小的嘴儿横咧,笑得好灿烂。
「在玩什么?」
「玩泥土。」
「……拿圆扁的玉璧当铲子啊?」这,便是朱芸清接近娃儿的原因。太眼熟了!娃儿手上拿着的,真像她家遭窃的长乐玉璧。
「嗯。」
「哇,这玉好特别耶!」果然是!看得仔细的朱芸清发出惊叹。「谁买给你的?」神迹!老天爷果真生耳长眼,听见了她和玲珑的姊姊们方才在庙里的祈祷,更瞧见了她们面上无比虔诚的神色,故而安排这娃儿拿着长乐玉璧出现!
「是阿伯给的。」
「告诉姨你的阿伯叫什么名字好不好?」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强将嗓音放软,说话的同时,下忘回眸瞟了瞟身后的易家姑娘们,暗示她们悄悄包围。
「星星。我阿伯叫星星。」周空空喜欢这个姨,对于她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的。
「呃……」是姓辛名星?还是姓什么名星星?噫,不管了,问更重要的。「他在哪?」
「空空不知道,姨为啥要找星星阿伯?」
「呵、呵呵,因为姨也想要一个同你一样的玉啊,所以想问间你那个星星阿伯是去哪儿买啦。」朱芸清的反应挺机灵。「小弟弟住哪?」
「住家里啊。」周空空答得理所当然。
「喔,你家离这儿很近吗?」哇,娃儿就是娃儿,给的答案老让人哭笑不得。
「唔……空空问阿爹去。」周空空不想再说一次「不知道」,怕漂亮的姨会失望,他转身,要找阿爹帮忙。
「-,等等、等等!你爹在里头啊?」朱芸清赶紧将猴急的娃儿拉住。
「嗯。阿爹--阿爹--」走不得,用喊的也行。
正在同掌柜的闲聊的周少空听见了儿子在唤,于是止了交谈,大步伐地跨出饭馆,才想问儿子叫那么大声干啥,一只停在儿子小小头颅上面的尖长银簪却吓得他噤了口。
「怎么了?空……」妈哟,这什么局面?他儿子惹了啥麻烦?
「咱们家离这儿是近还是远?」周空空陷入险境却毫无所觉,小嘴儿仍天真地一张一合。
「……远。」怕宝贝儿子有所闪失,周少空紧张到心就要蹦出来了。
「姨,远。」小娃儿仰头回望漂亮的姨。
「呵,姨明白了。」朱芸清动作灵巧地将银簪移至小头颅的后面,不让娃儿瞧见。
心狂跳,娃儿的精致五官原来遗传自他的阿爹,太、太俊啦……啊、啊,不是,犹如擂鼓的心跳为的可不是这桩,她是在担惊啦!娃儿的星星阿伯若可以将碎银-进人家脑袋,那么娃儿的阿爹肯定也挺厉害,现在她拿人家的娃儿来威逼,不知道人家以后愿不愿意善罢甘休啊……
「姑娘有事?」他的眼神阴冷,嗓音森寒。
「唔,是想请教公子几个问题,关于长乐玉璧以及令郎的阿伯--『星星』。」她尽量表现得友善。
「……」闻言,周少空垂眼瞅了瞅儿子手上那块沾了土的长乐玉璧,想哭。
「劳烦公子随咱们走一赵易府。」
易家大姊朝周少空欺近,嘴巴客气,掌心实已凝满了寒气。此举只为提防,并无恶意出击的打算,毕竟,她们尚不能确定带走玲珑的恶人究竟是不是鬼影神偷,而就算真是鬼影神偷干的,玲珑仍在人家手上,他们易家人又怎敢不善待眼前的大、小男人……
「聊天喝茶是吧?可以。」周少空心惊了一下,这会儿,他不只想哭,而是想痛哭。
呜哇,易府-!事情变得既不单纯又很危险-!
「姑娘钦,牵好我的心头肉,若不小心让他摔了或是怎样,我可是会对-发火喔。」唬,这声夹藏了肚里所有怨气的警告,奉送给那个假意同小空空亲密的臭女人!
「呵呵呵--」朱芸清笑得极僵,心里因着对方充满敌意的眼神而感到有些无奈。
局势已定,周少空不得不跟着人家的脚步走,他有预感今年的除夕,自己和儿子可能得同易家人一起过。
这天晚上,长安城内各街各道只要有告示板的地方,皆出现了这么张告示--
敬告偷仔星星,尔等亲人大空、小空暂于易府作客,如欲接回,速拿玲珑来换。
翌日,长安附近的大小城镇,也都贴满了同样内容的告示。
翌日的翌日,要人的传单四处飞扬,消息已经散播得很远很远啦--
月又照,星又摇。折回那日彼此月兑了衣裳温存之客栈的铁星、易玲珑,无心观看窗外满天的星辰,视线全放在桌上那个头小身体大、手粗脚细外加破着肚的布制丑女圭女圭身上。
「这是召唤狼烟,我将它藏在女圭女圭的肚子里。」抿着唇,他将状似爆竹的细物塞进自己的杰作当中。「待-归家之后第三日的夜晚,便将狼烟取出点燃。」粗粗的手指捏着针,笨拙地在布女圭女圭的肚子缝上一条娱蚣。
「嗯,然后瞧见狼烟的你就会把我从我家给偷出去。」易玲珑的声音很轻,不敢泄漏一丁点儿低落的情绪。
要回家,是她提的。虽然心底是百般的不愿意,可她更不愿见到铁星为救人而搏命;偷一个总比偷两个容易,他尝试过,也成功了,她该可以放心。
「对……」
「这方法极好,你为啥仍一脸愁?」唉,还讲别人呢,其实自己胸怀又何尝不是苦闷阵阵?
好怕-,她真的好怕铁星到时候未依约定前来将自己带走……
「我担心回家之后的-……再不愿给我讯息。」他笑,面容淡淡阴郁,道出撕扯着己心的苦恼。
「没可能的。」听着他情感满溢的诉说,易玲珑脸红如霞,方寸已醉。「我极清楚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属。」她道,小手自有意识,缓缓揉着他的发。
「但--」
「就算想起了爹娘,我也不会把你忘记。」
「不是--」
「就算记起了你曾冒犯,如今对你的深厚感情亦足以将过往的介意给吹散。」易玲珑信誓旦旦。
「-……」一番深情的话语,稍稍化去了铁星面上的阴霾,他决定不再多想,只愿怀抱希冀。「回去后,记得要隐藏期盼、等待的心绪,莫让-的家人起了疑心。」
「好,我一定时时提醒自己。」她点头,将这重要的叮咛牢记。
两人间,有着短暂的沉默,彼此的眼睛都在对方的脸上流连。
「铁星。」良久,她轻轻开口。
「怎么了?」
「你同少空相会后,代我同他说声对不起。」对于周少空父子俩,易玲珑感到非常抱歉,因为她的任性,累及他和小空空遭爹娘监禁……
大掌抚近她的脸颊,将散在秀额前的乌丝拨至耳后。「不,我要-亲自同他说。」他深深地瞧她,黑瞳里光芒闪烁,一明一灭,意味深远。
「嗯,我亲自同他说。」薄唇抿着弯弯的笑弧,她点头,偎进铁星怀里。
他的胸膛厚实安全,他的掌心轻和温暖,易玲珑靠着铁星,汲取他身上源源不绝的力量,好度过即将到来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