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孤寂的心
因冷漠而黯然低泣
妳在日落时分
划破黑云踩着橙光而来
温煦而坚毅的柔然
平熄了诡谲火海
带来了纯净
螁变因爱而生
轻烟袅袅,淡淡微香飘散。
喃喃咒语来自苍白的唇畔,纤细的指尖滴落一抹红,凝结空中,化为神秘印记。
骤亮,闪亮映照整室,细长眸子倏睁。
怨……仇……瞋……痴……
「愿赫连氏世世代代子孙皆遭炽阳吞噬,只能拥黑暗而生,苟活于闇夜之中,终至漆黑……」
嘻,嘻嘻……诡异的笑声低低回荡。
命运之轮转动,咒印破空而去。
那刺耳的笑声萦绕耳际,他摀住双耳,但那声音却渗入他的皮肤,侵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颤。
转瞬间,他来到数百年前那个深山林间的破旧寺庙,里头有个银白长发的艳丽卜巫。
「我的咒是用恨所下,所以解咒的方式自然是……你这么聪明,自然可以想到。但万事若不具备,是很难达成的。」
很难达成……
不,我不相信!
很难……
不……
睡得极不安稳的赫连枫阴郁地睁开眼,他就不信他无法解咒。
用爱解咒?哼,什么老掉牙的鬼把戏!
身为赫连家族一员,他也因此咒而深受其害,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不但要被拘束在家族里,还得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当然不是会乖乖受约束的人,明着他是赫连家族的成员;暗地里他则利用各种管道**、贩毒、贩卖枪械来累积自己的财富。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久得血液都快要结冻了,久得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希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他富可敌国,几个兄弟都已陆续解了咒,终于,属于他的解咒契机已到,他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天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他赫连枫,只是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给我备茶。」
他必须喝个茶醒醒脑,想想这个计划要怎么进行。
金总管听到近来老是阴晴不定的主子下命令,马上拿起话筒,按下通话键,「快通知晴副总管备茶。」
「吐沙的蛤蛎水盆里添点海盐。」清亮又庄重的声音响起,所有穿着白色厨衣的人都严阵以待地听着指示。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高、骨架匀称的女人,她身穿白色西装外套、丝质宽裤,微卷的发仔细地盘在脑后,清秀脸上薄而小的唇瓣正抿着,透出一种威严感。
「那腌渍的女敕姜要保持在十八度以下,跟醋溜白菜一样,上菜前再拿出来切,器皿要用柚木那系列。」
负责的人听到指令马上开始动作。女人往前走到水族室,里头有数个透明水箱,上头标示着不同的温度、酸碱度,养殖的全是可食用的珍贵鱼类与虾蟹。
「今天要清蒸的石斑拿出来,我来料理。」简短下着命令。她先将外套月兑下挂于墙上,马上有人帮她系上围裙,她卷起衣袖,让人套上灭菌手套。
用刮刀除去鱼鳞,再换成利刀将鱼肚剖开,洗净内脏,塞入特调的五辛酱与葱蒜,放到蒸盘,调好蒸气温度,盖上锅盖,大功告成。
她十年如一日的表情,此刻总算柔和些许,但很快即淡去。
伸出双手让一旁的人月兑去手套、卸去围裙,她卷下衣袖,扣好袖扣,穿上外套继续下一个行程。
到了透明花房,她俯身轻抚熏衣草的紫色小花,鼻子凑近嗅闻那令人放松的迷人香气。
一早医务室送来的报告中指出,主人近来烦躁易怒、火气上扬、心跳过速,晚上无法安眠,导致头晕目眩、精神不佳,这就是她为何到熏衣草屋的原因了。这儿有七八十间花房,每间都有不同的温度与湿度,栽植着不同的花草,因此一年四季皆能看到百花齐放。
熏衣草可放松精神、沉淀心性、助安眠,若再搭配菩提子与洋甘菊,便能够养护气息、降虚热、解燥,主人爱喝高山乌龙茶,她就再添点白毫乌龙顺口味。
摘完所需要的花材,她走出花房,往茶室走去。
一进茶室便可看见与墙面等高、齐宽的木制柜,里头全是品种不同的茶叶。她走到茶具收藏室,拿出整套的英式茶具;细致的白瓷身上绘着鲜艳的橙色菊花。
她将花材洗净放入,加入热水,经过二道过滤手续,确认茶汤澄澈无杂质,这才倒入瓷壶中,放到托盘上,亲自端了出来。
她走过长长的走廊,两旁是巨大的石柱,虽然穿着有跟的鞋子,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却轻巧如猫,最后停在一扇高大的木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入眼的是金总管满是皱纹的脸,他以眼神示意她赶紧将茶端进来。
她轻颔首,挺直身子走进房里;里头黑得不见五指,所有灯都关着,她却能准确无误地走到最里头的柜子前,将拖盘轻声地置于柜面,并且安稳地执起茶壶,在杯中注入七分满的茶,温醇茶香慢慢散出,多少降低了满室的浮躁。
金总管嗅着茶香,觉得全身的紧绷消去不少。
躺在超大张软床上的男人紧皱着眉坐起身,身上的被子落至腰际,露出结实精瘦的上半身,他伸出手拿起杯子,闭上眼闻了闻,然后喝了一口。
「开灯。」
金总管一听,马上打开柔和的**水晶灯,室内顿时如彩霞映照。
只见床上那个闭目品茶的人,及肩黑发有些紊乱,出色的五官渐趋柔和。「这是什么茶?」他沉声问道。
始终低着头的白色身影看着自己的鞋尖,有条不紊地说出茶的配方,「是白毫乌龙加上些许的熏衣草、菩提子与洋甘菊,润了些蜂蜜。」
男人静静听着,眉一挑,又轻啜几口。挺舒服顺口的味儿,还有他爱的乌龙在里头,让他胸口的闷气消散了不少。
看到久违的招牌微笑又回到主子脸上,金总管忍不住啧啧称奇。果然还是若晴有办法,只是泡壶茶就能让主子笑了,这不是魔法是什么?
当初他留人还真是留对了,谁会想到十年前还是八岁的女圭女圭,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处理这橙馆内的大小事,尤其是吃食方面,已经到了缺她不可的境地了。
若晴深谙主子的喜好,总是能将刁钻、难伺候的主子招呼得妥妥当当,这五年来已让不少人免于被赶出去的命运。
「金总管,你说这件事情这样办如何?」赫连枫说完计划转头问金总管。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金总管完全没有听见主子的询问。
「金总管?」赫连枫有丝不耐地催促道。
李若晴看着金总管一脸痴笑地发着呆,不知是不是脑袋哪里伤着了,但他毕竟是当初收留她的大恩人,看着赫连枫沉下的脸,她得帮帮他才行。
「若晴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但是可行性不高。」这句话让床上的人与恍神中的金总管同时看向她。
金总管惊吓地朝她挤眉弄眼,要她千万不可以否定主子、不可以违背主子的意思。他伺候这个主子太久了,知道他一向不爱听真话;通常底下人要讲什么他早就想到了,所以他只是随口问问,你只要说声小的愚昧即可,不用真的给意见。
平常心思细腻的李若晴像是没看见金总管的暗示似,马上又开口,「甄选女人进来当然可为,但是选进来的人要通过您说的考验,未免太强人所难,也许最后一个都不剩,那岂不是白白浪费精神与时间。」
赫连枫不可置信地瞇起眼,看着眼前这个瘦得像是会被风吹走的女人。看她那始终低着头的模样很是卑微,但说出口的话可不是这样。
「妳叫……」除了金总管,他从没记过哪个下人的名字;因为他手底下的人总是来来去去,很少有待超过一年的,所以他不需要去记。而眼前这个女人,这几年似乎都有见到她的身影,应该是留了一段时间了。
「她叫作李若晴,是我们橙馆的副总管,也是我的好帮手。」金总管赶紧抢着回答,深怕若晴刚刚的真心话已经激怒主子了。要是若晴被赶走了,那他这把老骨头又得担下整个橙馆的重任,怕是没几个月他就会翘辫子了。
「我又没问你。你刚刚不回答,现在又抢着答,怎么,金总管,你跟着我久了,啥优点没学到,倒是为所欲为学入精髓了。」赫连枫淡淡地讽道,让金总管自动闭上了嘴,忧心地瞅着李若晴。
李若晴?没印象。赫连枫嘴喃念着这名字,脑中一片空白。
「妳继续说,我的考验怎么个强人所难?要她们进来吃香喝辣的,又不是做苦力,享受过后当然得付出代价,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他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不是不合理,而是人性本如此,怎可能有人愿意这么做。」李若晴摇摇头。虽然本来就知道这人个性乖戾,但这样视人如无物也太离谱了。
赫连枫看着那颗碍眼的头颅、听着她不中听的话语,突然有丝熟悉感袭上心头。怎么,难道这女人他之前见过?
「妳抬起头,我不想对着一个头顶说话。」赫连枫往后靠在枕头上。喝完茶有点睡意了,昨晚的噩梦让他几乎一夜无眠。
李若晴缓缓抬起头,略为上扬的双眼皮让眼睛看来有些甜,细致的俏鼻下是薄而小的唇瓣,她透过黑框眼镜直视赫连枫的眼睛。
赫连枫慵懒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嗯,长得不算讨厌,且眼中没有一般女人见到他时常出现的娇羞或惊艳,这点还挺特别的,可她的话真是不顺耳。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他的唇畔勾起一抹淡笑。
那抹笑看得李若晴满身冷汗。虽然这主子长得无辜可人又俊俏,但他的个性跟他的长相根本完全相反。
「妳说不可行,那好,这事就交给妳办,有什么难处我想妳一定可以摆平,毕竟妳是我们金总管身边的好帮手,妳说是不是啊?」
李若晴只觉耳际一阵轰然。要她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都怪自己一时嘴快,现在惹祸上身了吧。唉!
「这……」她觉得非常为难,做白工实在不符合她讲求效率的个性。
赫连枫可没有错过她原本木然的表情转为震惊,然后是试图隐藏的愤怒与无奈。哈,他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怎么,妳不愿意?是能力不足还是不想做?」他语气淡淡地道。哼,要嘛就承认能力不足,要嘛就违抗命令回家吃自己。
「是,我马上去办。」李若晴又低下头,暗自咬牙,缓缓地退出去。
赫连枫看着那个退出房间的背影。这个女人表面工夫倒是做得很彻底,只可惜他还是看得出来。很难得遇到跟他一样表里不一的人,在设法解咒之余,有个让他感兴趣的对象捉弄,似乎也不错。
睡意渐渐袭来。嗯,再睡一会儿好了。拉上蓬松的暖被,闭上双眼。
那杯清澈的茶汤泛着涟漪,舒缓的香气渗进他的梦里,挥去那扰人的恶咒与不快。
他沉沉地睡去,安详的笑意慢慢浮现……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李若晴捏了捏鼻梁,扶正眼镜,准备回房休息。
为了管理整个橙馆,她就近住在内部一栋楼的顶层。赫连枫不喜欢橙馆内有太多外人留宿,因此大多员工都住在离橙馆有段距离的员工宿舍。
赫连家族将五栋主楼建在一块,有白馆、橙馆、红馆、黑馆、青馆,平常各馆的互动如何她不清楚,但是橙馆与其它馆的互动几乎是零,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主子特别难相处的关系。
这可不是她恶意中伤。外人也许不清楚,但全赫连家族都知道,赫连枫是个个性怪异的家伙。橙馆没有地下室,不论主楼还是其它小楼都是玻璃建筑;那是赫连枫自己设计、请人特别打造的玻璃,一面可以让光线穿透,另一面则能反射光线。
据说这样的设计能让他大白天得以在橙馆内活动,不需躲在阴暗的地下生活,拥有与一般人无异的生活方式,活月兑月兑就是不想屈服那个诅咒。
主子不可见日阳,这当然是因为金总管对她十分信任,她才得以知道这秘密。说实在的,她不懂,这人已经拥有那么多,那么有钱、人也长得……挺不错,怎么会这么想不开?不能见就别见啊!反正生活起来又没有差别。
偏偏还为了解咒,要办什么女人甄选!而那个解咒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她觉得这个男人血液中一定流着疯狂的因子。
想着想着,她已经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尽头了,搭上透明的电梯直达自己住的楼层。
她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二个衣柜,还有一个梳妆台。
脚下的地毯是金总管坚持的,说什么她好歹也是橙馆的副总管,不能住得那么寒酸。她知道那是金总管体贴她;因为冬天寒冷,大理石地板太冰凉,所以她也没有拒绝。
踢开高跟鞋,踩在这长毛地毯上还真是舒服。她闭上眼,吁口气。
月兑下白色西装外套与长裤,穿着衬衣的李若晴在镜子前坐下,拿下没有度数的眼镜,梳着那头微卷的短发。
哼,说什么她能力不足!她用力梳着头,忿忿地咒骂他。
「仗着那张无邪的脸蛋四处招摇撞骗,谁不知道他暗地里是个怎样的黑心鬼!对待下人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没两样;对待仇家更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之前为了解咒还连自家兄弟也陷害。唉,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啊!」
这位仁兄的缺点真是数不完、道不尽,要不是看在金总管收留她的份上……她一边按摩自己酸疼的小腿、一边想着十年前她是怎么进到橙馆来的。
她四岁时,妈妈因意外而死亡,爸爸嫌带着她难以兼顾工作,于是把她丢给住在异乡高山上的伯父,从此她就过着穿不暖、吃不饱,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
那时她每天都得去捉鱼;春夏时游泳捉鱼,秋冬则凿冰钓鱼,料里鱼更是她的强项,虽然常被打骂,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直到八岁的某个傍晚,她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当时的表情她永远都忘不了;渴望又害怕同时出现在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上,她还以为遇到了鬼。
谁知道那个有着天使般脸庞的大哥哥,居然像恶魔一样的将她推进冰洞里,差点溺死她不说,还不愿意赔偿她的损失,害她不敢回伯父家,只好留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
而那个有着天使脸孔、恶魔心肠的人就是赫连枫!她当时还以为是他要金总管收留她的,没多久她就明白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再度遇见他时,他已经完全忘记她这个人了。
可恶的赫连枫!虽然她是在橙馆做事,领的是这儿的薪水,但她只认金总管是好人,她表现得这么出色就是为了分担金总管的重担,可不是为了这个高高在上、难搞的家伙。
她打从骨子里讨厌赫连枫,这次他居然还故意整她,要她办啥选美大会。有没有搞错,他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不成!
思及此,李若晴的脸上飘上淡淡地诡谲。哼,要整大家一起来整,谁怕谁!
金总管拿着报纸,老眼瞪着那斗大的标题与那张笑脸。
赫连家族最热门的接班人──赫连枫──学成归国,适逢适婚年龄,征求各界名媛佳丽,只要年过十六,无上限、无任何标准,是女性皆可报名甄选,即日起生效。
赫连枫招牌迷人的笑靥,加上斗大耸动的征婚标题,马上就引起极大的效应;报名电话不停地涌入,接线生接到手软,传真机也因接收过度而当机。
赫连枫在三楼阳台看着楼下忙着指挥布置会场的白色人影,手中拿着连登三日的广告,身旁站着千年来不曾如此静默的金总管。
「金总管……」
「是,是,我在。」金总管诚惶诚恐三天了,都第三天了主子还没发作,让他感到头皮发麻。这若晴到底在做啥?赫连家最忌讳的就是高调、出风头、还有在媒体前露脸,因为那极有可能会让他们不受岁月影响的秘密公诸于世,如今这行为简直比选总统还要高调。他手心开始冒汗,背脊也跟着发凉。
「你去跟晴副总管说──」赫连枫话才说一半,即被心急的金总管打断。
「我知道,我会叫人买下消息,说这一切只是误传,请橙主放心。」金总管滔滔不绝地说着补救措施,就怕有人会震怒到喷出岩浆,把这儿变成庞贝古城。
「金总管,我是要你去跟她说,这次做得很好,人来得多才是我所希望的,这样才有可能选出我要的人,所以经费无上限,由她全权做主。」赫连枫盈盈笑道,一派轻松地看着报纸头版。
这张照片不够传神,应该要找张更出色的才是。啧,去跟她商量换张照片看看。
金总管看着主子又是挑眉、又是微笑,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那不是若晴吗?他愈看愈狐疑。这是怎么回事?唉,他想破头也想不个所以然呀。
赫连枫心情大好地看着这女人的杰作。这次活动招摇的程度只差没有挨家挨户放鞭炮邀请各家千金都来甄选,而那条件更是一绝,只要是女的、年满十六皆可参加。
呵呵!这女人真有胆识,敢这样办他的事情,果真与他一样小心眼,爱放冷箭报仇。很好很好,这样才有乐趣。
正好他的确需要大量人选来淘汰,这样才能完成他的解咒大计,他的等待必须有价值。
下方正忙碌不堪的李若晴一抬头,瞧见那个可恶的人脸上满是趣味的笑意,她的肝火更是旺盛了。
本想弄得天下皆知,让人笑话,结果大家真够虚伪,各界祝福声不断;而放上那张笑得跟痴儿一样的照片,本想要大家认为他只是个会吃喝玩乐的纨子弟,无奈报名参加的人居然多如牛毛,还有跨国来报名的;且从传真照片看来,真都有几分姿色,难道这男人真有这么迷人?
再看一眼那张脸。恶,表里不一的家伙,大家的眼光肯定有问题!她赶紧低头继续忙碌,不想坏了中午的胃口。
刚好看到那女人作呕的表情,赫连枫唇畔笑意加深。这女人……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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