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
阿西和猴子紧张地挡着车子,不希望让人看到白奇越的车,夜总会前已经聚满了警察,救护车的声音尖锐刺耳,附近的民众议论纷纷地围观,甚至连摄影记者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镁光灯不断地闪动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光芒。
白奇越坐在车子里,他身边的连小东满脸惊惧地瑟缩在椅子上。
「快走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奇越困难地看着连小东,再看看夜总会前的景象,一向沉默、温吞吞的猴子这时候也顾不了那麽多了,他低子没好气地低吼:「你现在不带她走,她就是杀人犯!得关在牢里过日子;要是你带她走,等我们查明真相,至少她可以少受一点苦!」
「对啦!快走啦!他们过来了!」阿西紧张地低嚷:「快啦!」
白奇越握住连小东的手一紧,只低低地说声:「谢谢。」接着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驶离现场。阿西和猴子两个人看着他们离开现场,一下子两个人都楞楞的没办法有什麽反应。
「喂!你们不是最先抵达现场的吗?连小东人呢?」从警局赶来的同仁走过来问道。
阿西傻傻地笑了笑耸耸肩。「是啊!可是我不知道她到什麽地方去了,我们根本没看到人。」
「那你们来做什麽?」
猴子慢吞吞地:「来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啊!场面乱烘烘的?」
「那你们怎麽不立刻跟我们联络?」他们有点恼怒地问。
阿西没好气地瞪着他们。「那你们现在不是来了吗?干什麽?拷问犯人啊!」
「哎!你们要是早-步,不就可以当场逮住连小东了吗?」
阿西撇撇嘴装装样子:「这还用得着你说?啊!对了!」他作势好奇:「那个红虎怎麽样了?要不要紧?死了没有?」
「现存还没有,不过我看也差不多了,流了那麽多的血,想活恐怕不容易喽!」那些警察可惜地叹口气,那声音简直让猴子和阿西两个人心跳停止!
要命!真的死了?那连小东不也死定了吗?
那些人挥挥手转身,可是其中-个人却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咦?白警官不是跟你们一起来了吗?怎麽没看到他人?」
「我杀了人了……我真的杀人了……怎麽会这样……不可能啊……怎麽会这样……」连小东神经质地低语着,她的眼神呆滞,双手冰冷,那身体还不住地打着颤。
「小东!」白奇越把车子停在偏僻的路边,他焦急地握住她的手。「别这样!不是这样的!」
「我杀了人了……我怎麽会杀人?我还要考大学啊!现在怎麽办?啊?怎麽办?」
她不停地低语着,那神情让白奇越的心纠结在一起!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承受一切的苦,但是他却做不到!
「小东……」白奇越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双肩,「小东!你听我说——」
她依旧没反应,那血腥的震撼让她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自我,脑海里只剩下那血迹不断地在眼前重复……
「小东!小东!」白奇越激动地摇撼她。「你醒一醒!连小东!」
她吓了一跳,眼神惊惧地盯着他看。「啊……白……我杀人了……」她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留着红虎的血。
老天!她忍不住打开车门冲下车,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白奇越扶住她的肩,什麽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她那娇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看着她那-脸惊惧恐怖的表情,老天!那几乎可以杀死他!
好不容易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整个人虚月兑地跌坐在地上。
「好一点了吗?」白奇越扶着她柔声问。
她只是低着头,什麽话也没说。
白奇越叹口气,起身到车上拿了水给她,「来,喝一口,你会好过-点。」
她还是不说话,白奇越紧张地坐在她的身边,强迫她抬起眼。
「别这样!看着我!」
连小东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震惊过後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避免的恐惧和绝望!
她怎麽样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想想才多久之前她还觉得好玩,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但是现在呢?有趣吗?好玩吗?她的一生竟然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被宣判了死刑!
老天!这是个玩笑吗?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吧!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的。」他紧紧地将地拥人怀中,在她的耳边安抚地低语:「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连小东感激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老天!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麽要变成这个样子?怎麽办?我该怎麽办?」
「别慌,把事情的经过慢慢告诉我,说不定我们可以——」
「没有用的啦!」连小东忍不住哭了起来,沮丧至极地捶着他的肩。「没有用的!有那麽多人都亲眼看到是我杀的,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杀了她!我就是杀了她——」
「不是这样的!」白奇越安抚地压住她的头,让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嘘……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没有杀人,你再仔细想想看,你想想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连小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乱七八糟的思绪,可是不管她怎麽想都想不起来事情究竟是怎麽发生的!
它就是发生了!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半晌之後,她终於抬起那双泪眼。「白,如果真的是我杀的,那你会怎麽办?」
白奇越咬住牙。
怎麽办?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小东杀的,那麽难道他们就这样-直亡命天涯下去?
带着小东离开现场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未来抛在脑後,可是现在回过头来一想,他真的很茫然……不知道自己为自己所选的到底是一条什麽样的路?
连小东惨惨地笑了笑自嘲地说:「以前你是警察,我是黑道大亨的女儿,而现在,你还是警察,可是我却成了杀人犯。」
「傻瓜!」白奇越低下头来深情地看着地:「你以为我会管你是什麽身分吗,我只知道你是连小东,是我喜欢的人。」他深深地叹口气,眼神温柔而苦涩。「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是你杀的,那麽我会等你。」
「等我……」连小东想了想,忍下住倒抽-口冷气!她恐惧地看着白奇越。「你要抓我?!」
白奇越却简单地摇摇头。「不,那是你的决定,我不会抓你。」
「可是你说……」
「我说我会等你,等你回到我的身边,不管是用什麽方式。」
已经一天一夜了,梅顾问疯了似的在屋子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老天!这可怎麽办?
红虎在医院里生死未卜、青帮上下大乱、小东又不知去向……他真的已经六神无主了!
从手下口中知道,连小东冲过去扶红虎的时候,红虎的身上已经全都是血,也不知道是因为连小东扑过去压到她了?还是她跌倒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剌进她的肚子里?反正在场的人各执一词,青帮的人自然是说红虎跌倒的时候已经受伤,出手打他的人也已经给了安家费愿意出面认帐,可是华中帮和飞虎堂的人却又一口咬定是连小东补上那一刀!
这下子事情真的闹大了!
新闻报导已经报了一整天,全省都知道青帮的大小姐连小东闯下大祸,目前仍然在逃!要是连小东一个人失踪那倒还好,偏偏那个该死的警察又来插上一脚!
这下可好,不管青帮的人跟警界的关系再好也没有用了!这可关系到整个警察的形象,他们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连小东!
梅顾问欲哭无泪地跌坐在沙发上——怎麽办啊?他怎麽跟老大交代?
连火树出国之前千交代万交代,要他替他保护连小东,现在他不但没保护好连小东,还让她出了这种事!等连火树回来要不剥掉他-层皮那才奇怪!
「喂!你不可以进去!你别欺人太甚!我说你不可以进去!」门口的人围了一堆,吵吵闹闹的让老梅的头几乎要爆炸了,他火大地跳起来冲到客厅门口。
「吵什麽?想死啊!」
门口的人推开那些阻挡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梅顾问一看,简直脸都绿了。
「任天行,你来做什麽?」
任天行笑了笑,对着梅顾问扯扯唇角。「来跟你谈个交易。」
梅顾问鼓起勇气。「我和你没什麽好谈的,我们青帮现在忙得很,有什麽事等我们老大回来再说吧!」
「等你们老大?哪一个老大?」任天行猖狂地笑着,大模大样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梅啊老梅,你们青帮的老头子一个一个逃到国外去见不到人影,现在小的又失踪,下落不明,整个青帮在外面已经先打个你死我活了,你还想等谁回来?」
梅顾问脸一绿,忍下住推推眼镜,压抑地:「那你想怎麽样?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幕後操纵的,现在我们青帮已经分崩离忻了,你高兴了,满意了,还来搞什麽?」
任天行却还是笑了笑:「我不否认你说的话,这件事我是有分,可是到头来关键还是在我手里!」他闲闲地看着梅顾问,「我们华中帮的人也在场,现在警察正在问口供,如果你的表现好,说不定我可以让我底下的人说点不一样的话。」
梅顾问一愣!
「怎麽样?你们家大小姐这-生的幸福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你也不希望-个才十几岁的漂亮女孩子到监狱里去受苦受罪吧?这可是很大的打击哟,搞不好她这辈子啊……」任天行遗憾地叹口气。「搞下好这辈子就这样毁喽!」
「姓任的!」悔顾问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你到底想怎麽样?现在青帮已经大乱了,你想怎麽样都随便你,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拦,小东年纪还小,你何苦逼人太甚?!」
任天性却冷血地笑笑,脸上的表情残忍无情到了极点。
「不是我逼人太甚,而是连小东大有潜力,假以时日说不定她真的可以改变黑道生态!我当人家老大的总不能不防患未然吧?」
「狗屁!说得那麽好听,到底有什麽目的、什麽条件就说!」
「好!简单!」任天行伸出手。「把青帮名下的产业都过户到我的名下,我立刻就叫我的人改口供。d
梅顾问错愕地瞪着他,老天!这只禽兽可还真懂得怎麽狮子大开口。
「没关系啊!你可以考虑嘛!」他淡淡一笑挥挥手。「不过红虎会不会考虑活下去,我就不知道了!万-她死了,到时候想改口供可就没那麽容易了哟!」
「你!」梅顾问气急败坏地大吼:「任天行!你真的欺人太甚了!这种事又不是我-个人可以决定的,你说过户就过户?何以为是办家家酒?!」
「这不是我的问题。」任天行笑着起身。「这是你的问题,我可以给你的时间只是两天,或者更短,我可不知道红虎决定什麽时候死,不过我刚刚到过医院,看起来情况可不怎麽乐观哟!你要是想做这笔买卖,动作就要快一点,免得迟了,那可就後悔莫及啦!」
梅顾问看着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然後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老天!他真想冲过去给他一刀,一了百了!
任天行走了之後,梅顾问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两天——两天就可以毁掉连家几十年的心血,或者毁掉连家唯一的女儿……
老天!这该怎麽办?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啊1」阿西一问三不知,一脸的倔强,说什麽也不肯出卖白奇越。
秃头局长眯起眼睛,可真的有点火大了。「现场的目击证人明明就说白奇越当时也在场,连小东是被你们带走的,现在你又说没这回事?你当我是傻瓜?还不快点从实招来!要不然就等着撤职查办,回家喝稀饭好了!」
「我真的不知道嘛!我和猴子才刚赶到那里,夜总会已经乱成-团了,闹烘烘的,我怎麽会知道白警官跑到哪里去了?」
秃头局长火大地跳起来!「身为警察竟敢包庇罪犯,罪加一等!你们两个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把枪和警徽交出来!」
阿西和猴子面面相觑,几秒钟之後两个人真的把身上的枪和警徽放在他的桌上。「喏!要就拿去!没什麽了不起!」
「你们——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气得大吼。
阿西耸耸肩,猴子则慢条斯理地转身。
「真的无法无天的抓不到,当这种警察真没意思!」
「说的也是。」阿西叹口气跟在他後面。「算了算了!这种警察不当也罢!
咦?怎麽不走了?」
猴子定定地站在那里,阿西奇怪地从他身後探出头,这一看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地:
「老……老大!」
那可不是白奇越吗?他虽然一脸憔悴,但是眼里却有淡淡的笑意,而他的身边跟着连小东。阿西和猴子两个人愣愣地闪开,让白奇越和连小东走进了办公室。
白奇越在秃头局长的面前站定,稳稳地开口:「报告,我带连小东回来自首了!」
T大加护病房。
洪豹一言不发地守在红虎的身边;她看起来好苍白,脸上的-卸掉之後,看起来就像是他记忆中的姊姊。
他觉得有点心痛,不知道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相信连小东会杀伤她,也许是无心、也许根本就是-场误会,但是的确已经发生了。
为什麽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她当舞女,他很不屑,怎麽也不肯让别人知道他的姊姊竟然在夜总会上班!後来她变本加厉混帮派,好好的一个美丽女子竟然变得像夜叉一样恐怖!
不管怎麽说,她都是他的姊姊,不管他对她如何不满、如何生气,她都还是一手扶养他长大的姊姊。
其实红虎的心并不坏啊!她只是非常不安——有那麽多的恐惧让她不得不变成今天的模样……也许他也得负一点责任,如果他不是那麽叛逆,说不定她的心会平衡一点。
护士走过来替她量血压,洪豹压低了声音问她:「我姊姊怎麽样了?为什麽过这麽久还没醒过来?」
护士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微笑。「我也不太清楚,医生说她失血过多,要等她度过危险期才知道。」
「那危险期到底什麽时候才会过去?」
「应该就是今天晚上吧!」护士叹口气;「你没有别的家人了吗?我看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了,先回去休息吧!探病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洪豹低下头。「我家就只剩下她跟我了,我想陪在她的身边。i
护士有些不忍地看看手表。「那这样吧!我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後你一定得出去了,好不好?」
洪豹无言地点头,转过头凝视着红虎那张雪白的面孔。
他不大自然地握住红虎放在床边的手,低低地开口:「姊,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怪谁,到底是小东刺伤了你不对?还是你的所作所为不对?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赶快醒过来……」他说着,眼眶竟然不由得红了起来,声音也为之哽咽。「我……真的很希望你赶快醒过来,不要死!我那天说的话只是气话,真的不是有心!……」
红虎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她身边的医学仪器上有她微弱的心跳——像是回答的心跳。
护士走过来轻轻地拍拍洪豹的肩,「对不起,时间到了。」
洪豹轻轻地放下红虎的手,不自觉地擦擦眼眶里的泪水。
「姊,你好好休养,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走出加护病房,才一抬头,便看到任天行那张讨人厌的脸,洪豹猛地咬牙。
「你来做什麽?」
任天行却只是从病房外面的透明玻璃窗往里看。「你姊姊怎变样?」
「你管不着!」
任天行回头,洪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他阴森地眯起眼睛。「你这是什麽态度?算起来我是你的姊夫,这是你跟姊夫说话的态度吗?」
洪豹冷冷-笑。「我姊姊的命已经够苦了,你这种人怎麽配当她的丈夫?」
任天行猛然揪住洪豹的衣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跟你老姊在一起过,我还不屑到医院来看她!你最好识相一点!」
洪豹用力甩掉任天行的手,岔怒地瞪着他。「你省省吧!你跟我姊姊在一起为的还不是要利用她!现在我姊姊弄成这个样子,你敢说不关你的事?我洪豹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件事跟你绝对月兑不了关系!要是我姊姊真的有什麽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任天行勃然大怒地举起手,眼看拳头就要落下来,加护病房的大钢门刷地滑开,护士从里面探出头来,很不高兴地蹙起眉。
「请你们到别的地方去解决好吗?这里是病房。」
任天行不屑地放下手,洪豹同样不甘心地瞪着他,两个人彷佛生死大敌似的互相仇视着。
任天行轻轻地指指洪豹,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走着瞧!」
「我等你!」
任天行转个身,眼角余光还瞥了病房内的红虎一眼之後才缓缓离开。
洪豹眯起眼睛——任天行这种人怎麽可能会来看他姊姊?这种人要是真的有情有义,那天空可真会下起红色的雨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任天行担心的不是红虎的伤势重不重,或许他真正担心的是红虎到底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