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别气了,老嘟着小嘴是不是想要老皮……”
“别扯到我身上。”
“你的嘴巴好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蹦出了一句话。
“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呀。”杨冲装出一脸无辜。
“谁教你们刚才不理我!”
“我和老皮在烦恼呀!”杨冲刻意摆出笑脸对着她。“唐门的毒伎当今世上无人能敌,无色无味的,很容易让人死于非命,不小心一点不行哪!”
“可以同他们讲道理嘛!”
“如果光讲道理就可行,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是非了。”萧仲儒啜了一口酒。
“听你这口气似乎待在江湖很久了。”玉纭兴致勃勃地看着萧仲儒。
“久?”萧仲儒摇摇头,“至今也不过是两百多个日子。”
“那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被人骗多了。”萧仲儒语重心长地一叹。
“真……”
“怎么可能,你别听他胡说。”杨冲打断玉纭的话。“只有他骗人家姑娘,哪有姑娘家骗得了他?”
玉纭一听,原本带笑的脸庞在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老听他说你骗人,你真的那么花心?”
“全是他胡诌的,他根本是妒忌我长得比他有人味儿,所以一路上都在言辞上逞快意。”萧仲儒恶狠狠地瞪向杨冲。
“就因为你长了那么一点儿人味,你就仗着这点长处到处卖笑。”杨冲不平地对玉纭说:“你下次仔细看,老皮只要一见到姑娘家,那两排牙齿就会不自觉地露出来。”
“谁像你老板着一张阎王脸。”
“嘿!你听!他自个儿承认了。”
玉纭一听,不由地将双眼直射向萧仲儒,脸上的表情有非常明显的不悦。
“见了人谁不笑呀?”萧仲儒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对姑娘家你就笑得特别的灿烂。”杨冲又开了金口。
“你别再火上加油了行不行?”萧仲儒有些急了。
“我说的是实情,朋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对我笑过。”杨冲像是抓到把柄似的。
“我干嘛没事对你笑?”
“那你就可以没事径对着人家姑娘笑?”
“你别老在这话题上打转好不好?”萧仲儒看似有些不耐,连续喝了三杯酒。
“瞧你!”杨冲的态度极为欠扁。“急什么呢?酒都被你洒到桌上了,这酒儿可不便宜呀。”杨冲极为惋惜地瞄着桌上的三滴酒滴儿。
这一局算是萧仲儒落败了。在玉纭不间断的“直视”之下,他败在杨冲的那张嘴上。
真够呕!
“倒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引得萧大哥如此青睐?”玉纭终于收回视线,但口吻却酸得可以。
“老皮呀,什么女……”
萧仲儒突然伸出手捣住杨冲的嘴。在言辞上的失利,这时只能用行动来增加抗战力。
“女人的容貌可以拿来欣赏,但是谈得更深入的话,总得找个识大体又贤能的女子来当伴侣喽!如果能谈得来,又懂得应对进退的话,那当然更好了。”
这个回答玉纭无处可挑剔,当下脸色便和缓了一些。
“哇!你怎么说得出——”好不容易挣月兑了萧仲儒的魔掌,杨冲连忙开口,谁知才吐了几个字,他的嘴里就又塞进了萧仲儒的扇子。
“咱们现在被唐门盯上了,一切都要小心。”萧仲儒赶紧转开话题。
“唐门用毒真的很厉害?”玉纭有点儿不信。
“毒……”吐出了扇子正欲开口之余,一听到了玉纭的疑问,杨冲突然闭上了嘴巴不语,直盯着酒杯久久不离。
“怎么啦?”玉纭好奇地问。
“这酒……要不要放根银针……”
“干嘛?”
“试毒啊!”
“现在才讲,我都已经好几杯下肚了。”萧仲儒没好气地瞪向杨冲。
“我也是刚才才想到的。”
“难怪你一口也没喝。”玉纭落井下石地睨着杨冲。
“我这张嘴刚才被某人用扇子塞住了耶,冤枉啊!”杨冲用力地指向萧仲儒。
“被人盯上的滋味不好受,既然咱们也没目的地,我看干脆就去四川一趟,把这个误会解开。”
一听到要去四川,玉纭不禁面露难色,她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后,她微蹙着两道柳眉问:
“四川远不远呀?”
“四川远到他妈的天边去了。”杨冲像块泥似的整个人都摊了。
“都还没起程你就喊累啦?”萧仲儒取笑道。
“这路……”
杨冲话没说完,隔了半天不见的唐门的人又以突来乍到的姿态闯入酒馆,林立在四周,将萧仲儒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央。
“你们怎么老是他妈的在咱们说话的中途插了进来呢?”杨冲看似非常地愤慨。
“由此可知他们是一直跟踪着咱们,一点儿也没有放弃。”萧仲儒冷眼环视。
“留下你们的命来!”唐门的人大喝。
“你们真是阴魂不散耶!”玉纭朝着围住他们的一群人,不耐烦地指责。“都说人不是我们杀的了,你们还来找碴。”
为首的人同上次一样,冷冷地一哼。
“前辈!这一件事实在奇怪,人确实不是我们下的毒手,所以在下认为有必要澄清,而且也正打算上唐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哼!杀人凶手不配见我堂主。”
没想到对方一口回绝,玉纭的火气也上来了。
“喂!什么叫不配?还有,事情没弄清楚以前,别凶手凶手地乱叫!”
“上!”
玉纭的话才刚歇,唐门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而这一次的人数很显然地比上一次多,萧仲儒当下急着一跃向前帮玉纭挡住了攻势,毫不迟疑地以一敌众将玉纭护在他身后,安全无虑。
萧仲儒舞剑如飞,对方虽然反身横跃,但仍比不上萧仲儒使剑的速度;似是一瞬间,那把剑如长空电击一般“咻咻”一直响五声,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五个剑眼。
玉纭站在一旁看得直拍手叫好。唐门的人全都卯上了萧仲儒和杨冲这两大高手,没人将她看在眼里,她乐得清闲,自个儿站在一旁观战,欣赏萧仲儒舞剑的飘逸丰采。
眼看局势愈来愈有利于萧仲儒和杨冲,唐门的人个个又都受了伤,莫不惊慌失措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一个瘦矮的人,手中握着暗器,见打不过萧仲儒便转而偷袭杨冲,直射他的后心。
玉纭见状大喊一声“小心”!看似已迟……
不料,一道剑光闪过,挡掉了暗器,顺势剑风急转轻划过瘦矮的人的左颈。霎时,鲜血大量地涌出,立即浸透了他半边身子。
萧仲儒缓缓地走到这人面前,淡淡地道:“我一向不喜欢背后杀人,但是你例外。”他冷峻地收回剑。“因为你就是背后杀人的人,所以我偶尔也会破一次例。”
这人听罢最后一个字,身体僵直地倒下。
此时,杨冲那儿也分出了胜负。
突然,玉纭发出了一声尖叫,令萧仲儒心惊了一下,想也不想地冲到她身边。
“你们记着!一命抵一命。”
为首的人又撂下了一句话,并趁着萧仲儒和杨冲分神之际,领着受了伤的人全部离去。
“竟然使这种他妈的下流手段!”杨冲怒火中烧,气得大骂。
萧仲儒轻轻扶起倒躺在地上的玉纭,见她用手紧按着左肩,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不禁令他突然感到一股不安,他赶紧拉开她的手——
果然!伤口处已渐成黑紫,鲜红的血色愈来愈深,最后竟成了黑墨般的汁液自伤口处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这什么毒呀?怎么会这么厉害,才一下子就成了这副模样?”
事实就如杨冲所言,这时候的玉纭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不仅汗如雨下湿了衣襟,脸色也腊白得无一丝血色。
萧仲儒立即封住了玉纭的三大穴,企图阻止毒发的速度,并提神运气,将暖意的真气由掌中传入她的身体里。
“这样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快点儿上四川唐门拿解药吧,否则她的小命难保了。”
萧仲儒从怀里取出了一粒药丸塞入玉纭嘴里,并且继续不间断地运输真气给她,直到玉纭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萧仲儒才收了掌。
“这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是也撑不了多久,咱们不可能带着她去四川。”萧仲儒紧皱眉头。
“那这样吧,我一人去!”杨冲说罢立即转身急欲离去。
“杨冲!”萧仲儒大喊一声。
杨冲回过头朝萧仲儒咧嘴一笑。
“放心啦,我进得去,就一定出得来!你在这儿好好地守着她,等我拿解药回来。”正色交代之后,杨冲便立即上路,迅速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踪迹。
“萧……萧大……哥……”玉纭缓缓地睁开眼。
“没事的,杨冲去替你拿解药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你忍着点儿。”看着玉纭痛苦万分,冷汗直冒,萧仲儒真的心慌了,而且慌极了。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惶恐,令萧仲儒突然觉得对自己好陌生。眼见玉纭整个人失去光彩地摊软在他的怀里,眼底黯淡无神,萧仲儒整颗心都像被拉紧了一般。
“萧大哥……我……我是不是快……死了……”玉纭困难地开口,细眉紧紧地纠结在一块儿。
“你会没事的。”萧仲儒不自觉地收紧手臂。
“我知道……我带给你很多……困扰……可是我就……就是喜欢上你了……”玉纭忍不住哭了起来,紧紧地抓住萧仲儒的前襟,埋首在他的怀里,像是乞求最后一丝温暖。
“我……”萧仲儒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只是当玉纭小小的拳头抵在他的胸前时,一阵纠心的刺痛在胸口散了开来。
“你不喜……喜欢我……我知道……”玉纭轻颤着双肩,让萧仲儒看了好不舍,心好乱。
“别说话了,我扶你找个房间休息躺一下。”说罢,萧仲儒急着转头四处找寻店小二的踪迹,只是客栈里因这一场混乱,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玉纭泪眼婆娑地凝望着萧仲儒。
“我……”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型……”玉纭伤心地垂下眼帘,那模样教人好生不舍。
“不……我……是喜欢你的。”萧仲儒月兑口而出。
“你不用骗我了……”玉纭苦笑着。
“不!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萧仲儒握住玉纭抵在胸前的双手。
“真……真的吗?”玉纭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似惊喜又似惶恐。
“我萧仲儒从来不说谎骗女人。”
“真的?”
“真的!”
“你再说……说一次好吗?”玉纭眼中含泪。
“我喜欢你。”萧仲儒语带深情地缓缓说出。
突然——
“哈!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上我呢?”
突然之间,玉纭的情况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先前眼中含泪、楚楚可怜、性命垂危的模样,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现在的玉纭正生龙活虎地站在萧仲儒面前,意气风发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仲儒,整个人看起来得意极了。
而萧仲儒这一方瞬间傻了眼,依旧跪坐在地上,两只手保持在原来的位置,抬起头完全无法相信这一切地直视笑得十分得意的玉纭。
“一个大男人忸怩作态地不敢承认算什么嘛!大方地承认,咱们两个就是两情相悦啦!”玉纭不怕羞地直言。
“你……毒……”
“我自己用的啦,这血包还是我特制的咧!”玉纭像是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包油袋给萧仲儒看。
“可是唐门的人……”
“我怎么知道我一喊他们就全跑啦?”玉纭一脸无辜,“搞不好他们现在还弄不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毒呢!”
瞧玉纭轻视地冷哼,萧仲儒觉得冷到了骨子里去了。他一世的英名全败在这小丫头身上,连杨冲都还没有这样整过他咧,杨冲——对了!还有杨冲!
萧仲儒猛然想起了一个劲儿地冲到四川的杨冲。这下子他不是白冲了一趟?
“你把杨冲整修了。”
“只要你承认喜欢我就好,其它的我才不管。”玉纭任性地没有一丝歉意。
萧仲儒无可奈何地用双手扶住头,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着了这小丫头的道,还一点气也生不起来,这一日真是败惨了。
“咱们就待在这儿慢慢地等杨冲回来吧。”萧仲儒连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
“好啊!刚好可以顺便培养一下咱们的感情。”玉纭笑得好开心,蹲来和跪坐在地上的萧仲儒平高,对着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
不过,杨冲还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很快就回来了。
两天之后他回到了酒馆,还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谌天方。
“你这丫头,你知道四川有多远吗!你想害我跑断腿啊!”杨冲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半途遇到谌兄,我真的是白跑了一趟。”
“谁教你冲得那么快?自己笨得看不出来,还要怪到人家头上。”不依地嘟起小嘴,玉纭特意跑到萧仲儒身边撒娇地拉扯他的衣袖,“你看啦,人家被骂了,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萧仲儒为难地皱起眉。
“是你不对,还敢要老皮帮你说话?”龇牙咧嘴的杨冲恨不得赏两个巴掌给这个骄蛮的小丫头。
“哼!原来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玉纭收回了手,板起了脸盯住萧仲儒。
“老皮对你说了什么?”杨冲发觉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氛在这一男一女身上。
“呃……杨冲,这件事就算了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办不是吗?”萧仲儒明显地表现不自然。
“这丫头差点教我直闯到四川唐门耶!路远不打紧,一旦惹上了唐门,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冲忿忿不平。
“既然你没事……那就算了吧,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萧仲儒的这句话教杨冲的下巴又掉了下来。
杨冲不敢置信地来回看着一脸笑得尴尬的萧仲儒,和一副得意洋洋的玉纭。他实在不愿相信老皮居然这么看轻他的命。
这中间一定有鬼。
受不了杨冲的逼视,萧仲儒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丑事说给老友听,如果被他知道……他一定会嘲笑自己到进棺材为止。
“谌兄,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一趟。”急忙转移注意力,萧仲儒改而面对谌天方。
“萧兄客气了,为了救人这也是应该的。该算是咱们有缘相识吧。”谌天方一派谦虚又温文儒雅。
“不过,杨大哥的喜好还真是奇怪,居然带了个男人回来。”玉纭的笑容真是甜美。
杨冲听了这话,直觉得他的拳头有些发痒……
“是因为杨兄救人心切,而我也刚巧有事在身,所以才会一个不小心撞上了。”谌天方好心出面解释。“而且乍听杨兄赶着去四川唐门就不免将他拦下,因为我前些日子才由唐门离开。”
“谌兄是唐门的人?”萧仲儒问道。
“不,只是我与那唐宇风是同道好友。初闻杨兄的描述,我以为玉姑娘是中了唐门特有的剧毒‘血囊’,因为刚巧我在临行前唐堂主赠了我这毒的解药当礼物,所以才随杨兄一起回到这儿。”
“血囊是什么?”玉纭好奇地问。
“这毒如其名,身中此毒者初时会流黑血,且血流不止,如果不服下解药的话,中毒者体内的血液会慢慢变成块状,犹如一袋袋的囊包,渐渐硬化而死。”谌天方神情凝重。“而且近日有人自唐门偷走了这种毒,所以唐堂主才会将解药赠与我。”
“哇!好厉害喔!”玉纭听得目瞪口呆,那模样天真极了、可爱极了。
唉!可是个性却是任性到了极点。
萧仲儒不禁轻叹了一声,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竟然……唉!他还是无法接受事实。
“不知你们为何会和唐门结下了梁子?”谌天方微微蹙着眉头。
“事情是……”
“是他们无理取闹,任意栽赃,嫁祸说咱们是杀人凶手,事情查也没查就死赖在咱们身上,真是一群笨猪加饭桶!”
完全不等萧仲儒回答,玉纭先替他开了口,骂完了之后还回过头娇声地问他自己说得对不对。
杨冲一看到萧仲儒乖乖地点头,他不禁翻了白眼,在心里大呼完了、完了!
“真有此事?被杀的是何人?”谌天方大惊。
“咱们根本不认识……”
“对呀!只是偶然路过看了一下,接着就出现一大堆人把咱们团团围住,他们还自称是唐门的人呢!”又一次,玉纭帮萧仲儒把话说完。
而萧仲儒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同意地笑了一笑,又点了点头。
可杨冲早就看不下去了,自个儿在一旁独自喝着闷酒,不插一句话,只是在心里计量着,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皮好像被这丫头给制得死死的?
嗯!他一定要查清楚!
“事情是透着古怪,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唐门这么做确实是过分了点。”谌天方皱了皱眉头。
杨冲看了玉纭一眼,自己并不准备答话了。
“何止一点?简直是欺人太甚!”不出所料,玉纭“又”代替萧仲儒发言了。
“但是我想唐堂主应该并不知道此事,我猜测这只是他的手下胡作妄为的。”
“此话怎讲?”萧仲儒突然插入话题,抢得了先机。
“敢情萧兄不知道武林出了大事?”这回换成谌天方大为讶异。
“武林能出什么大事,不全都是为争名夺利。”杨冲漠不关心地连喝了三杯酒。
“话不能这么说,武林的安危是每一个人的责任,尤其近日江湖上突然崛起了一号人物,他自创了教派,武林八大派如今只有少林、武当还未吃过他的亏,其余的几乎快成了他的囊中物。”谌天方说得一脸激动。
“什么人这么嚣张?”玉纭颇为不肩。
“他创了什么教派?”萧仲儒被引出了一些兴趣。
“派名是为‘摄天魂’,其意是‘摄四方、天地泣、魂魄散’,但是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却都没有人知道。”谌天方感叹地摇头。
“哼!口气挺狂妄的嘛!”玉纭不以为然。
“被挑了的那些教派,难道没人见过他的面吗?”萧仲儒有些不信。
“听说他蒙着脸,武功出神入化,这一次少林寺急邀众人集聚少林寺商讨,就是想整合力量对付这个人。”谌天方十分气概,“唐堂主也是应邀前往少林,所以这会儿他应该已上路,不在四川了,也应该不知道此事才是。”
“谌兄不一起同行?”萧仲儒问道。
“实不相瞒,我家本住华山后山,前阵子听闻那贼人到了华山,我担心内人的安危,所以才和唐兄分开,是想找到了内人确定她无事之后,再同往少林会合。”说着说着,谌天方不禁红了脸。
“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大伙儿都是江湖儿女中的性情中人呀。”杨冲有意地看着萧仲儒说话。而后者完全不搭理他,对他视若无睹。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上四川了,不过倒是要上少林寺去瞧瞧。”
“喂!兄弟!咱们……”
“谌兄想是随后就到?”萧仲儒完全不理杨冲的反对,眼里只有谌天方似的,只跟他说话。
“等我一确定内人无恙,便会立即起程上少林。”谌天方笑着允诺。
“那咱们就在少林寺重遇了。”萧仲儒朝对方拱手抱拳言道。
杨冲会意地不再开口,只是看到两天不见的老皮这会儿倒是憔悴了许多,敢情是这两天他和这丫头发生了什么事?杨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拿得了好题材似的豁然开朗。
***
所以一入夜,杨冲便提着酒壶来到萧仲儒的房里找他聊聊天。
“三更半夜,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话不能这么说。”杨冲一饮而尽杯中物,随即又替自己斟满:“咱俩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感情可不能同其他人比较。”
“别说得这么暧昧。”萧仲儒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咱们无缘无故和唐门扯上关系,这件事儿得调查清楚。”
“你是怕连累了玉姑娘?”杨冲用肩头顶了顶兄弟的臂。“老皮,说真格的,你是不是挺中意这小女娃儿的?”
杨冲的话惹来了萧仲儒的白眼。
“你什么时候有了媒婆的性子,急着到处帮人拉红线了?”
“别人我才不肩拉呢,只有至交好友才够资格经由我的手成就好姻缘。”杨冲趾高气昂。
“别算我。”萧仲儒置身事外,捧起酒杯独饮起来。
“别装了,人家小丫头落落大方,你倒是小家子气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一点豪气都没有,别别扭扭的干嘛呀!”杨冲改用激将法。
萧仲儒不语,似是杨冲这一招对他而言是不关痛痒,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杨冲并不放弃,继续道:
“小丫头成天挨在你身边儿,一个劲儿地盯着你瞧,眼中只容得下你的影子、你的一举一动,教人看了好生羡慕哩!”杨冲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仲儒,“人家的心意你这样漠视不顾,这不大好吧?”
萧仲儒仍是一昔平稳,丝毫不为所动。
杨冲眯起双眼,暗自盘算。他十分地确信老皮一定有事瞒着他,所以,他使出了撒手锏。
“别瞒我了,我知道这两天你和小丫头有事情发生了。跟你的交情不止十年八年了,这点儿事我若还看不出来,那还算什么朋友呢?”
杨冲斜眼看着萧仲儒,非常幸运地发现了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小汗珠。
嘿!没事冒什么汗,被他抓到了吧!
“她表明心意了。”
杨冲犹如描述天气一般的平淡口吻,却差点儿让萧仲儒被自个儿的口水呛死。
“说了就说了嘛,有什么好害羞的?”杨冲啐了一口,意兴阑珊地喝起酒来。
“你……你不提这话题会憋死呀!”萧仲儒顺了几口气之后,开始回嘴。
“我还当你成了哑巴呢!”杨冲没好气地反讽,“我告诉你,如果你对人家没意的话就早点儿说明白,别让人家在那儿一头热,最后搞得小丫头伤心欲绝的。”
“我哪里只让她一头热了?”一气之下,萧仲儒竟把自己给出卖了。
再怎么懊悔也于事无补,杨冲就是如萧仲儒所料想般的变了嘴脸;那副兴致勃勃的包打听嘴脸,看了就让人觉得心情郁闷,外加不爽!
“真的?你是说真的吗?”
“没真的,也没假的。”萧仲儒负气地一口气连饮两杯酒。
“快点!快点!”杨冲猴急地问。
“快点什么?”萧仲儒不耐烦地朝杨冲挥挥手,像赶苍蝇似想把他赶走。
“你是怎么对她说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萧仲儒顾左右而言它。
“别这样嘛,咱们两兄弟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况且现在这里只有咱们兄弟俩又没有旁人,有话就直说嘛!”
萧仲儒的脸在瞬间一沉,整个人静默了下来。
“恐怕……在这儿的人不止咱们两个——”
话语未歇,萧仲儒的身影早已飞冲出了窗外,一刹那便隐没入了黑夜。
其实,杨冲也早已察觉屋顶上躲了个人,只是既然话题无关大事,只绕着老皮的情事打转儿,他也就不去追究来者是何许人也了。可是,没想到老皮竟然用这个借口逃避问题,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去追人了,真是太不给它豪爽了!“不打紧儿,反正夜还长得很。”杨冲乐得在房里独自喝起酒来。
不一会儿,萧仲儒回来了。
“没追到?”
“给他溜了。”萧仲儒坐回原位。
“是男是女?”
“没看清楚。”
见老皮皱着眉头,杨冲也感到不寻常。“连你也追不到?那可见这人的轻功了得。”
萧仲儒沉默地冥想了一会儿。
“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自始到今,咱们的行动和举止都很低调,并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行为。”萧仲儒摇摇头。
“不会是有人发现了吧?”杨冲一脸忧心。
“不可能!这件事儿只有三个人知道,你我也不曾在嘴上提起过,‘那人’更不可能会说出去。”
“那小丫头……”
“她对咱们扯了谎。”萧仲儒面露忧心。“她的目的是玉泷涎。”
“不是,我不是指这方面,我要说的是小丫头和你两情相悦的事……”
“你别老提这档事儿,忘了正事。”萧仲儒白了他一眼。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难得有你看上的姑娘,又见你对她保护欲那么强,我想凭她第一天在酒馆的表现应该是身手不错,可你却每一次都抢先一步挡在她……”
“你说够了吧?”萧仲儒表面平静但却内心慌乱。被杨冲一直道破心底的事,难保哪一天杨冲不会得知了玉纭整他的糗事。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萧仲儒拿起了酒杯。
“喂!老皮,这酒儿……”
“你说了这么多话嘴巴不干,我自认比不上你口水丰盈,我认输了。”不理会杨冲的阻拦,萧仲儒径自一饮而尽,感觉舒坦多了。
“你……”
见酒已下肚,杨冲只得叹息作罢,收回指向萧仲儒的手指。
原本,他是好心想警告老皮,在他回来的前一秒,有只打算寻死的苍蝇跳进了他的酒杯里自杀成功,没想到他这个兄弟今儿个这么性急,一咕噜就全喝了下去,还一滴不剩。敢情真的是为了小丫头乱了方寸?
杨冲在心里偷笑。这会儿他也不急了、话也不再多说,自个儿拿起了酒杯闻了一口酒香之后,才轻啜了几口,慢慢品尝着。
杨冲的改变引起了萧仲儒的狐疑:“你习惯变了,怎么这个样子喝酒?十几二十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副奇景。”
杨冲瞄了萧仲儒一眼。“给你开开眼界也好,见怪不怪,你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萧仲儒瞪大了眼直摇头,连声道:
“变了!变了!今天晚上都要有太阳了,简直不可思议。”
杨冲理也不理萧仲儒的调侃,自顾浅呷,一脸非常陶醉其中的模样,令萧仲儒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你这个样儿倒挺像一位私塾的老学究,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打些酒,却又舍不得一口气喝掉,只得一口分做十口喝,在嘴里啧上了半天才甘愿咽下喉去。”
“你懂什么?”杨冲很是不屑地说着,“对你这种外行,我说了也是白说。”
“你又什么时候成了内行了?”
“什么成了内行!”杨冲有些不平气,“我本来就是内行,对于品酒的本领,我老早就成精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那是我懒得跟你提。”杨冲感叹道,“是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懂;是我怕你眼红嫉妒我。”
萧仲儒忍不住笑了出来。杨冲不甩,逐自又倒了一杯酒,端捧在手中凑近到鼻子下,眯起了双眼细细地又闻起了酒香。
“嗯——这么香的酒,你刚才还企图阻止我喝,真不够意思!”萧仲儒替自己重斟了一杯。
“那是有原因的。”杨冲专心地注视着杯中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什么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也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感触颇深地目露遗憾,杨冲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萧仲儒疑惑地问。
“已经太晚了。”
“才过了一会儿,就嫌太晚了?”
“有的事一眨眼之间即是天涯。”杨冲像是历经了千年的沧桑一般。
“是有道理。”萧仲儒点点头。“不过,虽然已经迟了,我还是想听一听。”
杨冲有意地看了老皮一会儿。
“既然你想听,我也不是吝啬的人,就告诉你吧!”杨冲指了指萧仲儒的酒杯。“刚才你喝的那杯酒里,有只想不开的苍蝇跳了进去,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可是谁知道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毫不迟疑地全干了,所以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啦,我只好把后头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杨冲一说罢,便斜眼观察着萧仲儒;而后者很显然地是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酒杯,脸上的神情甚是复杂。
“我亲眼见你一口连酒带着苍蝇的尸体统统入了月复。”杨冲刻意地提醒,“不知道那杯酒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呀?”他还不怀好意地询问老皮的感觉。
萧仲儒猛地一把夺过酒壶,一仰脖子灌了下去,连续喝了好几大口,似乎是企图要把肚里的苍蝇用酒彻底地给融化掉。
杨冲看了豆摇头:“唉,就说你不懂得品酒吧?喝得这么粗鲁。”
杨冲的批评当然换得了萧仲儒的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