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黄莺那段写满哀伤的童年回忆,以及备尝寂寞的成长岁月,彭子彰不由得在心底对她充满了说不分明的怜惜。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成长在单亲家庭,彭子彰格外明白一个有缺陷的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但是,他比黄莺好上许多的地方,在于他有一个对他们兄妹关心备至的母亲,以及感情甚好的兄妹手足。
相较于黄颖德长年忙碌的工作,黄莺身为独生女的孤单,彭子彰觉得自己拥有的真是太丰富了。
站在加护病房的探视窗外,彭子彰专注地看着病床上那个羸弱的身影,努力思索自己该怎么帮助这个把心门关上的孤单女孩。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精神上的极度紧张,即使施打了镇定剂以及止痛剂,黄莺仍睡得不安稳。
梦里,母亲的面容与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母亲跳楼前那个凄恻的笑容,更像是鬼魅般纠缠着她。
为了避免黄莺因为插管的不适而伤了自己,她的手脚都被绑在床榻上,那反复辗转申吟的模样,看在彭子彰眼里更为疼惜不舍。
「咦?彭医师,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已经下班了吗?」负责照顾黄莺的护士Miss许走上前,好奇地探问。
「黄小姐的父亲是我的恩师,受人之托,一定要来关心一下的啊!」彭子彰避重就轻地回答。
Miss许笑了起来。「敢情你是不放心我们林医师的医术哦?放心啦!观察期已经过了,再过几个钟头就可以将病人转到骨科病房,担心什么啊你?」
彭子彰神秘兮兮地对Miss许说:「这个病人对穿着医师袍的人特别排斥,我有点担心她醒来后的反应。」
「啊?你是说,她是个……」Miss许以手指比了比太阳穴。
「没有啦!她不是精神病患,只是有点心理上的问题。我在想,是不是要请精神科会诊一下比较好?」彭子彰连忙解释。
「有心理上的问题,跟精神病患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会伤人吗?」
「伤不伤人这个我不确定,我担心的是她会伤了自己-也知道她是骨科方面的伤,还有气胸,实在大意不得。」
「我会跟林医师提醒,你先回去休息吧!你脸上那两个『黑轮』实在是有够夸张的!你们这些急诊室的医师也真够辛苦的,这次又是几个钟头没睡啊?」Miss许见怪不怪地看着他的脸。
彭子彰看看手表。「嗯,破纪录了。我足足有二十八个小时没看见我的床。」
「那还不回宿舍去休息?站在这儿也没用,病人还要几个钟头才会醒。」
「那等病人醒来,可不可以打个电话叫我起床?我想跟林医师还有陈医师讨论一下她的病况。」彭子彰有点担心地望着黄莺。
Miss许笑了笑。「知道啦!你还真是视病如亲哪!一般急诊室医师哪有像你这样还追踪病患情况的?别把自己累死,你还有好多病人要照顾哦!」
「放心,我是个祸害,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彭子彰打了个哈欠。
黄莺睁开双眼,先是对于自己双手双脚被绑住的情况感到骇然,直到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想起音乐会上的意外,更是感到不安与紧张。
「-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Miss许正在替她量体温及血压。
黄莺愣了一会儿。「我……我在医院?」
「对,等会-就可以离开加护病房,转到一般病房了。」Miss许隔了一段距离,小心地观察她。
黄莺闻言对她没头没脑地嚷着:「不要让我看到医生,我不要看到医生,我不要!」
「没有医生帮-,-的病情怎么会好转呢?-先不要这么激动。」Miss许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安抚她。
Miss许忍不住在心里想:原来彭医师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一个看来清秀漂亮的女孩儿,会有这么激烈不寻常的反应呢?真是可怜。
「我爸爸也是医生,他会治疗我,我要回家,让我回家!」黄莺虽然虚弱,但说起话来还是很清楚。
「-别激动,我去跟医师商量、商量,-不要伤了自己,-的伤势还很严重,千万不要太激动哦!」Miss许一边退出病房,一边继续安抚她。
「我不要看见医生,听见没?我不要看见医生,我不要……」黄莺听而不闻地继续嚷着。
Miss许一方面请同事找来主治医师,另一方面急电彭子彰。「彭医师,你说的那个病患醒来了,赶快过来吧!我怕加护病房会出人命……」
彭子彰一听见这么夸张的电话,立刻触电似地跳起身,顾不得脸上的胡碴还没刮,三两下随便漱洗一下,便急忙从宿舍冲到加护病房。
「情况怎么样?」彭子彰抓住正要赶回病房的Miss许劈头就问。
「刚刚林医师也被轰了一顿,还好病患的手脚都绑住了,要不然啊,我看她准会跳起来攻击医师噢!」Miss许一脸的惊魂未定。
「这么夸张?那她有没有伤到自己?」彭子彰眼底都是焦急。
「我已经通知她的家属赶过来了,目前她的情况还好,但是照她这样激动下去,谁知道会不会伤到自己,林医师要我来拿镇定剂,先让她睡一下再说吧!」Miss许晃了晃手中的针头。
「还要让她继续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人会睡笨的。」彭子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不然怎么办呢?她这么激动……」
「快去,先把精神科的医师找来再说。」彭子彰一面对护士吩咐,一面往加护病房走去。
远远的,彭子彰就看见林医师委屈地擦去脸上的唾沫,对黄莺进行心战喊话。「-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容易开刀接回去的胸椎跟韧带会受损的!很痛哦,别这么傻好不好?」
只见黄莺依旧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地咒骂些没人听得懂的话,活像个疯婆子。
「还好吧?」彭子彰同情地看着林医师。
林医师一见到他,连忙诉苦道:「你看,竟然吐得我一脸口水……」
「喏,湿纸巾顶着先。」彭子彰转身从护理推车上抽出一张湿纸巾,连忙递上。
「这个病患是怎么了?这么敌视医师?」林医师一面擦拭脸上的唾沫,一面好奇地问着。
彭子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是童年时的阴影造成的。我忘了交代护士跟你说别穿白袍……」
「嗄?跟白袍也有关系?讨厌白色吗?奇怪了,她对护士倒不会这么排斥?」林医师一头雾水。
「她纯粹是受不了看见医师袍。这样吧,我先进去安抚她,你先跟精神科的同仁聊一下,待会儿再讨论。」彭子彰月兑去身上的医师袍,再松开领口的钮扣,一副备战的模样。
林医师担忧地望着他。「你小心点,她的口水吐得可准了。」
只见彭子彰放缓脚步走近黄莺。「-先不要激动,-看,我没有穿着白袍。」
也许是听到彭子彰声音里的诚恳,也许是彭子彰身上没有让她畏惧的医师袍,黄莺的心情放松了些。
「我讨厌看到医生,尤其是穿着白袍的医师……」黄莺可怜兮兮地对彭子彰这么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彭子彰对她微笑,了解地点点头。
黄莺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继续说道:「可不可以不要绑住我?这样很不舒服。」
「这是为了要保护-,昨天医师们替-进行插管引流治疗气胸,怕-动手拔管子会伤了自己,所以才不得不绑住。」彭子彰缓缓地靠近她。
「管子现在已经移除了,可以松绑了吗?我真的感觉很不舒服。」黄莺嘟起嘴巴看着他。
彭子彰也看着她,考虑了一会儿。「那么-要答应我别乱动,-的身体现在是很脆弱的,稍有不慎,会造成胸椎跟韧带更大的伤害。」
「这么严重?」黄莺不敢相信自己的伤势竟然这么重。
彭子彰表情坚定地回答。「就是这么严重。」
黄莺看着彭子彰的眼睛,直觉地想要信任他。「我可以相信你,对吧?」
「当然。」彭子彰点点头。
「那么,你也可以相信我。我答应你待会儿不激动,也不会随意伤了自己。」黄莺给了承诺。
彭子彰走向她,正要替她松绑时,想起什么似地望着她。「也不可以吐口水哦!虽然听说口水可以美容,可是我应该还不需要。况且,-是个清秀漂亮的女孩,随便吐口水实在太不符合-的气质了。」
黄莺被彭子彰的语气跟表情给逗笑了,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发誓不吐口水。其实刚刚是那个医师太『白目』了,我叫他不要过来,他还是硬要靠近我,让我觉得好害怕,一时情急才对他吐了口水。」
彭子彰一面替她松绑,一面与她闲扯。「嗯,这么说来是他自己活该了。」
黄莺艰难地举起没受伤的左手,揉着右手手腕。「是啊,我真的不喜欢人家强迫我。」
「可是医师也是为了要治疗-才会靠近-的呀!难道不能稍微体谅他吗?」彭子彰以温柔的语气,像是教训小朋友似地跟她说话。
黄莺看着天花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之后,她才——地说:「人家就是不喜欢看见医生嘛!」
「怎么?-小时候老挨医生打针,所以长大了才这么痛恨医生吗?」彭子彰明知故问地诱导着黄莺说出心里的结。
「不是。」黄莺被触及了痛楚,选择了不回答。
彭子彰看看她。「我也是个医生哦。」
黄莺转过头看他。「我知道。可是我并不讨厌看到你。」
「哦?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穿上医师袍?」
「一方面是这样,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认识你。」黄莺对他笑了笑。
彭子彰讶异地看着她。「-认识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在医学院的校刊上看过关于你的介绍报导。」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偶尔上上校刊也有好处嘛!」彭子彰对她展开一个招牌式的阳光笑脸。
黄莺怔怔地看着,突然觉得心头很暖、很暖,眼眶也很暖、很暖,两行清泪就这么扑簌而下……
彭子彰看着她的眼泪,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替她拭泪。
而加护病房外面,站了几个护士和两、三个医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病房内的这一幕……
稍后赶到的黄颖德,安静又宽慰地看着女儿跟得意门生之间的互动,心里也默默地有了个打算。
「多照顾她当然没有问题,反正就在同一家医院里,只要没有当班,我一定会去陪她说说话的。」彭子彰点头应承了黄颖德的要求。
「子彰,老师的意思是,不只是在医院里多帮我照顾她,将来如果有机会,你是不是能跟莺莺交个朋友,让她开朗一些。这孩子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没什么朋友,生活里除了音乐,好像什么事情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我担心长此以往,她的性子会越来越古怪。」黄颖德站在病房外的长廊,一脸担忧,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忧心父亲。
「我跟莺莺已经是朋友啦!您不知道,我大概是整个医院里头,最不需要担心被吼骂或是吐口水的一个医师了。」彭子彰的语气中不无得意。
「唉,这孩子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是家里没有设备,我真希望将她带回家照顾。」黄颖德又羞又愧。
彭子彰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安抚道:「我说得太夸张了一点啦,其实莺莺现在进步很多,不会随便对医师吐口水,也不会再出现歇斯底里的样子了。」
「总之这些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耐心,我想莺莺可能会直接被送进精神科的病房去……」黄颖德感慨地叹口气。「这孩子没疯,只是心里放了太多的悲伤。」
「我明白。其实莺莺很可爱,只是太过自我封闭了一点。如果莺莺不排斥我,我当然很乐意继续跟她交朋友,甚至我也可以介绍不错的男孩子让她认识认识,我觉得谈恋爱或许是个让她走出来的好方法,只要对方不是医生就好。呵呵!」彭子彰一想起黄莺排斥医师的歇斯底里,就觉得好笑。
黄颖德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医生的工作太过忙碌,以莺莺这么一个身心都敏感的女孩来说,呵护备至的相处,可能是医生做不到的。不过我也不强求,莺莺还年轻,我才舍不得她太早离开我呢!」
送走了黄颖德,彭子彰带着黄莺的病历表,走进精神科办公室,找到了自己大学时的社团学长,精神科主治医师——陈大德。
「咦?医院的大红人竟然有空来找我?怪了,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既然这么有空,我们一起去打个球好了,如何?」陈大德也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在学校时就跟彭子彰很要好。
「唉呦,学长干嘛这样『亏』我?小的也不过就是最近没来找您哈啦,您就这么对我……唉!难不成要我负荆请罪吗?」彭子彰轻易地「挡」了回去。
陈大德笑嘻嘻地拍拍他。「知道你在急诊室很忙,找你去运动保持健康啦!我哪有故意损你啊?学长是这样的人吗?」
「学长对我最好了,一定舍不得的啦!」彭子彰故作小鸟依人状地往陈大德身上靠去。
「喂喂喂,这里是办公室,被别人看见会误会的啦!」陈大德倒是吓得连忙推开彭子彰。
「好啦,不开玩笑了。我是来请教学长正经事的。」彭子彰拿出黄莺的病历表。
「你不是主修心脏外科的吗?怎么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要请教我?」陈大德好奇地翻阅病历。
彭子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把黄莺的身世背景也交代得很详尽。
「嗯,这是很典型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现象,没什么好奇怪的。」陈大德站起身走到书柜前。
「可是黄莺的母亲已经去世十五年了,所谓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会维持这么久的时间吗?」彭子彰疑惑地看着他。
陈大德将书本递给彭子彰。「既然有兴趣,那就自己研究看看吧!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承受压力的限度也不同,这种事是很难说的。尤其是目睹至亲丧生的经过,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很大的伤害。
也许这个病患一直没有走出那个阴影,渐渐地,除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连带的恐怕会有『畏惧症』跟『恐慌症』的情况发生。那么,除了药物上的支持性治疗,恐怕还需要很多无形的心理治疗。」
彭子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心里的思绪也快速地流转。「学长,找个时间会诊一下吧?黄莺是黄老的独生女,我想帮帮他们。」
「哦?黄老的女儿啊!」陈大德面露讶异。
「是啊!可见医术再怎么高明的医生,一旦家人生病了,也是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彭子彰感叹地想起自己那曾经深为心脏病所苦的母亲。
「会诊当然没问题,问题是她会不会也吐我一脸口水啊?」陈大德担心地看着他。
彭子彰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不用太担心,只要你别以医师的模样出现就可以了。相信我,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被她吐过口水。」
陈大德忍不住抱怨。「怪了,医师袍在一般人眼中通常是专业的权威代表,怎么到了她的面前,反而成了一种罪过啊?」
「这就是病人啊!不然怎么会需要你的帮助呢?先谢谢你了,学长。」彭子彰站起身向他道谢。
「臭小子,竟然改行当『活菩萨』,你是想要让所有的女病患都爱上你是吧?」陈大德忍不住又损他。
彭子彰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报答黄老对我提携与照顾的恩情罢了。当年若不是黄老在校长面前力保我,我恐怕早就被退学了,哪里还能在这儿当医生?」
想起当年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退学事件,陈大德也忍不住欷。「说的也是,若不是黄老惜才,恐怕你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其实黄莺曾经看过的医学院校刊上头,所报导的恰巧就是彭子彰当年在学校里引起的轩然大波。
彭子彰一直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不但课业顶尖,为了分担家计,他还四处兼家教赚学费,在许多同学与教授眼里,彭子彰绝对是个好青年。
直到发生了沸腾整个校园的退学事件,许多人才知道,彭子彰不但杰出,还很有胆识与智慧。
当年,彭子彰的家教学生之一恰巧是校长的小女儿,一个还在明星高中就读二年级的小女孩。
大概是彭子彰太出色了,容易引起小女生的爱慕与幻想。简单来说,那个被校长父亲惯坏了的小女生,疯狂地暗恋着自己的家教老师。
但她几次的表白都被彭子彰拒绝,大概是恼羞成怒吧,小女生因此一状告上自己的父亲,说是彭子彰在教学过程中对她骚扰。
校长一时爱女心切,也没详加调查便决定要以校规惩处,在学校公告要开除彭子彰。
一票与彭子彰相熟的学长、学姐与同学们,纷纷挺身而出,替彭子彰争取权益,也要求彻底调查还他一个清白。彭子彰更是带头在校长室前静坐抗议,兼之投书各大报,争取自己的权益以及洗刷冤屈。
但是校长哪拉得下这个脸?僵持不下之际,还是黄颖德带领着一票教授,以集体辞职为由,逼得校长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为了不让这件事情继续扩大,校长终于妥协,撤回了开除彭子彰的记过公告。
事件告一段落之后,彭子彰这三个字,成了医学院里人人耳熟能详的名字。
而黄莺在看到这篇报导时,便对于彭子彰年纪轻轻就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印象特别深刻。及至这次受了伤,两人才总算有了正式的接触与认识。
说来,缘分这回事,有时候也实在玄奇得让人不得不信。
在医院静躺了一个星期,黄莺无聊得就要发疯了。她想弹钢琴、她想吹长笛、她想创作谱曲、她想在自家附近的白桦树林里,安静地散步……
其实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再躺在医院里了!
终于能起身的那一天,黄莺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她静静地听着小幸为她带来的MP3,偶尔跟着哼唱几句,但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草地。
远远地,彭子彰穿着一身白袍,神态自在潇洒地穿过医院的中庭,出现在黄莺的视线范围之内。
沿途,有许多护士停下来与他说话谈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们都喜欢与彭子彰聊上几句。还有不少在草地上散步、晒太阳的病患们,见到了彭子彰,莫不争先恐后地与他打招呼。
黄莺觉得很奇异,原来彭子彰是这么受欢迎的一个人哪!
不一会儿,彭子彰的身影消失在草地边际,黄莺不知怎么地,竟觉得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直到敲门声响起,黄莺才回过神来。
一回头,穿着一身白袍的彭子彰,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对着她温柔和煦地微笑着。
黄莺感到欣喜,正要开口对他说话时,一股巨大而莫名的惊恐,却紧紧地攫住她,让她痛苦地喘气,继而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