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冠禹把圣文带到人少的地方,才放开她的手。
「现在邵刚跟倪亮都不在这里,你可以不用再忌讳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所以请你把你刚刚没说完的,一次说清楚。」他不要留着疑惑放她走,这不符合他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
圣文看着他,觉得他是个疯子,满口的胡言乱语。「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我把什麽事说个清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认不认识我不是重点。」如果她要这麽矫情,一口咬定她先前没见过他,没跟他说过话,这都不要紧,因为他在乎的是--
「你为什麽知道我的发明?」
「什麽发明?」她还是不懂。
「我的飞行器。」
「飞行器?」圣文皱紧了眉头,很明显的表示出她的困惑。「什麽飞行器?」
「就是时空回溯机。」
「它是在干什麽的?」
「它可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甚至是超越现在,登上未来。」
圣文懂了,她点点头,她果真是碰到神经病,成天幻想自己是个发明家。
「同学,我真的没见过你的飞行器,而且『时空回溯机』这个名词,还是我头一次听到,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一口咬定,我清楚你的发明……」她吁了口气,觉得好无奈。
「但我可以跟你讲的是,我对科学的东西一窍不通,而且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你是担心我觊觎你的发明,才对我紧追不舍,那麽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对象了。」圣文说完,微微向他颔首,转身就走。
这一次骆冠禹没拦她,因为她口风这麽紧,他想,他若再继续为难她,也是没用的,倒不如另外想办法,查出她的企图,这才是当务之急。
决定了,找邵刚跟倪亮去。
骆冠禹跑向好友,正巧看见宿芬刚从邵刚与倪亮的纠缠中离开。
「怎麽,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麽可以一下子出现在东边,一下子出现在西边的原因?」一见冠禹回来,邵刚就急着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冠禹摇摇头,「她很坚决的说,她不认识我,先前更是没跟我说过话。」
「这样啊!那就很奇怪了。因为我和邵刚方才在这逼问她的同学,问那个行踪诡异的女生是不是有双胞胎姊妹时,她同学说那个杜圣文是个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姊妹。」
既然没有孪生姊妹,为什麽会有那麽相似的两张脸孔?
「你们说,那个叫杜圣文的女生会不会是在恶作剧,故意耍着我们三剑客玩?」薛倪亮想到最恶劣的那一层去,因为他生平最讨厌别人把他当笨蛋耍了。
「我们来查个清楚,看她到底在玩什麽把戏?」冠禹说出他的决定。
「怎麽查?」倪亮磨拳擦掌,对这样的提议极有兴趣。
「你可以利用你父亲的关系,拿到搜索票吗?」倪亮的父亲是政界人物,要警方那边卖个人情,拿张搜索票应该不难。
「当然可以。」想他父亲是何等人物,要小小的一张搜索票又有何难的?薛倪亮想到他家权大势大,禁不住的骄傲起来。
「那我呢?我要做什麽?」对於这样的事,杨邵刚当然也想插一脚。
「你帮我跟踪她,看她住在哪里,这个工作,你能胜任吧?」冠禹有点不太放心的又问了句。
邵刚点头如捣蒜的应道:「拜托,这种跟踪的事在我家常常上演,我那个老爸平时就爱疑神疑鬼的,总以为他那几个老婆爬出墙,给他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所以三天两头就有侦探到我家报到,有时候我无聊,还会跟他们一起去出任务,监看我大妈、小妈有没有养小白脸。」
「你不用说得这麽仔细。」冠禹打断邵刚的喋喋下休。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麽叫作「家丑不可外扬」吗?瞧他还说得这麽口沬横飞的!
「我只是想证明,我足以担当这个任务。」
「我们都知道你很行了,好不好?」冠禹拍拍邵刚的肩,真服了至交的爱耍宝,但他们现在不宜哈啦,而是要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
冠禹将他的计画大略说了一下,约定下课後各自行动,然後再以手机相互联络,报告自己手边的进度。
*******
邵刚跟踪圣文到了重庆南路的公寓里。
老实说,他有一度跟丢了,因为那个杜圣文好无聊,一下课不直接回家,竟然跑去什麽网路咖啡屋喝咖啡兼上网,而且一待还好几个小时。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对着电脑萤幕发呆,顺便喝喝卡布其诺,但这种无聊的休闲方式叫他过个十五分钟,他还可以忍受,第十六分钟开始,他就无趣的想抓头去撞墙。
於是乎,他很聪明的跟店内漂亮的妹妹打听到,杜圣文每次都花上两个钟头的时间上网,因此他大大方方的跑出去溜达溜达,等过了一个半钟头之後,再回来监视杜圣文。
谁知道一个半钟头後,他回到那间网路咖啡屋,已天地变色、人事全非,因为杜圣文不在她的位置上了!
他急忙跑去问原先那个店员,只见店员很无辜的耸耸肩,说杜圣文今天只待了一个小时便走人了。
一个小时!我咧圈圈叉叉,她哪时候不早退,偏偏在他跟踪她时放他鸽子,到时,若只有他任务失败,倪亮那个恶劣朋友铁定又有话要损他了。
他很紧张的在附近几条街上,疯狂的找寻杜圣文,终於,老天长眼,就在重庆南路的一家便利商店前给他找到了。
他跟着她回到公寓,见她进去了之後,才CALL冠禹跟倪亮,要他们来这会合。
倪亮临时拿不到搜索票,但还是很争气地带来一个警官,那个警官出示了证件,跟杜圣文公寓对面的一户人家借了民宅之後,便开始他们的计画。
首先,冠禹搬下他的仪器,开始拼装他的投影箱,继而又牵管线,架起了他们的监听系统。
现在,他们利用投射原理,还有收发天线,就能掌握住在对面公寓杜圣文的一举一动。
而第一幕出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哇塞!有没有搞错?那个杜圣文小小年纪就跟个男人住!她不是很内向、很害羞吗?」毕竟她连跟冠禹表白心意,都得把冠禹带到人少嘴不杂的地方去,而现在,眼前这一幕又代表什麽?
「嘘。」冠禹叫他安静。「你静静的看好不好?」他也想知道杜圣文到底在玩什麽把戏。
*****
圣文找到那个程式了。它是稳定的,这代表它还没被启动,病毒还没扩散出去。
但她进去程式里面好几次了,依旧无法破除它的防护。它的两道防护程式就像是一张安全网,只要她攻击第一关,第二道防线就会出现,如此类推下去,她根本没有办法顺利将程式消除。
「是不是很难解?」骆冠禹站在她身後,「休息一会吧,你已经忙了一整个晚上了。」
圣文不听劝,一双眼珠子仍盯着电脑萤幕。「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不是吗?这个程式明天会被启动,启动後,我们只会更麻烦。」所以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得想出个办法来杜绝病毒发作,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法子。
根本办法?她想到了!
圣文转头去看站在她身後的骆冠禹。「你说,如果我不跟着它的密码一步步抽丝剥茧,而是利用釜底抽薪的办法,直接解开它最终的防护,那可不可行?」她眼底闪烁着亮光。
「可不可行,你全写在眼里了,实在没必要来问我。」骆冠禹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他相信她的能力。
圣文得意的转身,敲着键盘进到Service的画面,按着Shift、Alt、F9键,现在删除第一百八十到四百五十行之後,再输入--
「Bate-Bate-/-0-1-0-H-P-P……」圣文快速敲打着键盘,再按下Enter键。
圣文和冠禹盯着萤幕,看它闪烁,直到画面呈一直线後,警告标语不见,继而出现「殖民计画」四个字。
成功了!
「我们进去了!」圣文乘胜追击,按了滑鼠,进到程式计画内,将整个病毒除去。「大功告成了。」她回头跟骆冠禹宣布。「这下子,你可以放心回到你的世界去了。」
骆冠禹看着静止的画面,终於松了口气。
「吃饭吧,我刚刚利用你在忙的时候,炒了几样你爱吃的菜,算是谢谢你这次帮了我这麽大的忙。」他招呼圣文过来坐。
而脑力激荡好一阵子的圣文,也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的直抗议,便听话的走过去,只是--
「为什麽突然间讲话这麽客气?还有,说什麽炒了几样我爱吃的菜。」她皱着脸不相信。「你怎麽知道我爱吃什麽?」
骆冠禹没回答,只是用眼睛瞄瞄餐桌。圣文落座,眼睛随着他的视线寻去----
有荆芥炖鳗鱼、炒笋丝、葱姜炒龙虾球,外加一道蟹黄排翅汤,真的全是她爱吃的菜耶!
「你怎麽知道我--」她还没问完,心里就有了底,「我真是没记性,都忘了你说过你来之前,就把我的喜恶全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当然知道她爱吃什麽,又不爱吃什麽了。
圣文盛了饭递给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吃饭挟菜之际,她才想到骆冠禹清楚她的一切,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谈谈你好不好?」她喝了口汤,眨巴着大眼,兴致勃勃的问。
「我?谈我什麽?」
「都可以啊,像是你家里有几个人、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或是……你结婚了没有?」圣文挑了个重点着手。
骆冠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去,圣文马上看出了不对劲之处。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当然,如果你有任何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我,我可以接受,你不需要回答。」圣文怕自己的问题太私人,所以才惹骆冠禹变脸、不悦。
骆冠禹看她这麽急着解释,摇头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没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行问吗?」
「不是不能问,而是--」他想讲得更深入,却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孩纵使是圣文,却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事,不该由十年前的她来承受,所以--罢了。
「我结过婚。」他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
圣文却听出了端倪,因为他说「结过」。
「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虽结过婚,却已经是过去式了。」换言之,也就是他离了婚,现在是单身。
「你还爱她是吗?」圣文好奇着骆冠禹的感情,因为在他的话语中,她还能听得出他口吻里的莫可奈何。
骆冠禹点头,「是,我还爱她。」他说「爱她」之际,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看着圣文。「虽然她已经离开我将近一年了,但我还是希望终有一天,她能再回到我身边。」他说出他的想望。
圣文却没发现他眼神间的纠缠,只是好奇的问:「既然还爱她,为什麽要离婚?莫非……是她变心,不再爱你?」
她记得在她认识他之初,他曾告诉过她,在他生命中,曾有个难忘的女孩驻留在他心中,那个女孩难道就是他现在口中的妻子?
「不是,她没变心,我们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一桩意外。」
「什麽意外?」
「她父母亲在一次空难中过世,我的妻子十分自责。」
「为什麽她要白责?飞机何时会失事,不是人能预料巳控制的。」圣文发出不平之鸣,「而且她自责之余,为什麽要伤害你?」
她虽不了解骆冠禹和他妻子间的爱情,但她可以从骆冠禹的眉宇间,看出他对他妻子的情深义重。
「她不是伤害我。」真的不是。「她是……」几乎,骆冠禹几乎就要跟圣文全盘托出,但--
为什麽要解释?现在的圣文根本就不能明白,十年後的她,因为守着自己想过平凡生活的心愿,而拒绝资研院的求援导致那次空难发生,让她父母因而双双与世长辞时,她内心的谴责。
叹了口气,「我跟我妻子的事,你不懂。」他扬唇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发。「你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麽事,都不要过度苛责自己,毕竟一个人坚守自己心中的梦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人之常情。」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没有,只是我就要离开了,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圣文的快乐,将是他这一趟时空之旅最大的收获。
他的话像是在道别,惹得圣文好难过。
她知道他早晚会走,会回到那个属於他的年代,但--为什麽听他说再见,是这麽的让人难过?
突然,她想到了。「你为什麽不利用飞行器,去阻止你岳父母上那架失事的飞机?」这样不就能让他的妻子不自责,且能挽回他的婚姻以及他的幸福了吗?
「我做了。」他这麽回答。
圣文眨着眼,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那-次空难发生,是属於『殖民计画』里的第二阶段,电脑病毒侵入航管局里的电脑,控制了机场飞行系统。」
「所以你毁了『殖民计画』,也就等於救了你岳父母一命!」圣文也忽然领悟。原来他出这趟任务,或多或少也有他的私心在!
「圣文,记住,毁了『殖民计画』的人是你。」救了她父母一命的,也是她自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岳父母若没发生意外,那你和你妻子也就不会离婚了,对不对?」她是衷心的希望,他能跟他的妻子言归於好。
骆冠禹眼露淡愁,「我也希望我们能重修旧好。」但他明白圣文的个性,知道复合是件不可能的事。
「好了,别净是担心我的事,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快吃饭吧。」他挟了菜进圣文的碗里。其实他的生活重心是要尽力让圣文过得好,他幸不幸福,其实并不是那麽的重要。
「谢谢。」圣文用碗接过他挟的菜,努力扒饭之余,也想着骆冠禹与他的妻子。到底是什麽样的女人能令他痴心对待?
她昂脸想问他,却不期然撞上他注视她的眼眸。
「为什麽这样看我?」圣文伸手抹抹脸,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饭粒。「我有什麽不对吗?」
「没什麽不对,只是想到要跟你分开,有点舍不得。」
圣文展颜一笑,「你可以常常回来看我。」反正他有飞行器很方便的,不是吗?「再者,你在那边不是也能见到我?」另一个她。「对了,你知不知道我长大後,过得好不好?」
骆冠禹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告诉圣文,她长大後就是他的妻子。
见他沉默不语,圣文以为他不知道,想想也是,世界那麽大,她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要不是为了那件政治阴谋,她跟他恐怕这辈子都不认识。
「算了,你不知道也好,有时候知道太多事,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况且,她刚刚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他妻子的事。
「你跟你妻子是什麽时候认识的?」她很好奇。
「十八岁。」那一年,他们正值高三。
「十八岁!」圣文皱了眉头。
那不是……今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