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了长长的暑假,江念竹升上了二年级。
“各位同学,这位是新转来的学生——任天放同学。”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耳的台词啊。
是他!
瞪着讲台上的男孩,江念竹一脸愕然。生命真是一连串的意外与巧合呀。
那年,没有道别,没有解释,任天放的突然离去,让全班都措手不及。而江念竹对他的莫名敌意,与月考时留下的遗憾,让他的影子像鬼魂一样地挥之不去。如今,这个鬼魂化成一个具体的人形,站在眼前,讲台上。
经过两年的蜕变,任天放的头发变短了,个子抽高了不少,褪去了记忆中的稚女敕与青涩模样,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一手拎着运动型背包,一手闲闲地插在裤袋里,单眼皮眼睛懒洋洋的低敛,唇角挂着似笑非笑。
“嗨,各位。”听见老师的介绍,他的单眼皮掀了掀,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师指指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江念竹,对任天放说:
“你就坐在班长旁边那个空位吧。”优秀如江念竹,仍是老师眼中的班长人选。
任天放慢吞吞的走过来,江念竹回避的低下视线。
“好久不见了,班长。”
经过江念竹身旁时,他以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丢下了这么一句。
咦?江念竹心里暗吃一惊,抬眼看了看他。
他记得她?他居然记得她I而且像以前一样,只叫她“班长”!
任天放一落坐,就随手将背包置放在地上;他抬了抬眼,瞧见了江念竹惊诧的注视,他掀了掀唇,冲着她一笑。
江念竹猝然掉回视线。
他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呢?江念竹心里充满疑问。
上课中,她不断地意识到任天放的视线。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懊恼的转头对他小小声啐道:
“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同样小小声地回答:“我在看你呀。”
“有什么好看的!”
他回道:“两年不见,你变漂亮了,班长。”
江念竹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
赞美的话,她不是没听过,但像他这么直通通又毫无修饰,倒是头一次,让她慌得不知道手脚该摆哪里。
这个痞子!当年,吴敏敏一定是这样被拐了去!
江念竹转头狠狠瞪他,很想骂他些什么,偏偏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出字句来。
任天放一双野莽莽的黑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的恼意很有趣,嘴角一点一点地慢慢笑开。
哼1江念竹扬起下巴,撇过头不看他。一遇到任天放,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那股莫名的敌意又出现了。
过了一分钟,任天放将一张纸条丢到她桌上,连同一颗闪亮亮的金莎巧克力。
别生气,班长,小气会长皱纹喔,你这么漂亮,有了皱纹可就不好喽。
乖,给你颗巧克力吃。
江念竹呆呆的看着那颗金莎。
这个任天放1他以为他在哄一个孩子呀!就只差没伸手拍拍她的头。
莫名其妙!江念竹压下脾气,决定不理会他,抬起眼,专心听讲。
十分钟过去。
身旁一点动静也没有,实在按捺不住,她转头看去,然后整个人僵住——
任天放身子往椅背一躺,双臂抱在胸前,长腿伸得老长,一种非常散漫的姿势,如置身在家里沙发上的慷懒,头垂得低低的……
他竟然大刺刺的在课堂上——睡、着、了!
“嗨,敏敏。”
中午,读女生班的吴敏敏跑来跟江念竹借课本,当她看见任天放从江念竹身后走出来时,嘴巴张得大大的。
“小放……”吴敏敏叫着小学时她为任天放取的小名,不敢置信的捣住嘴,有一种乍见故人的情怯,“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任天放对她微笑。
“你、你长高了。”吴敏敏仰头看着高过她两个头的任天放。上国中后,吴敏敏就没再长高过了,反而是江念竹一口气窜到了一百六十五公分。
“而你变得更漂亮了。”任天放倾身看她,审视她的眼神很温柔,毕竟他们曾是一对两小无猜的小情侣。
“噢,小放!”
吴敏敏激动掉下眼泪,两眼水汪汪的,原本甜美的脸蛋,更添份娇媚。
“敏敏。”
两个人对视,眼光胶着,一种无言的情感在他们眼底传递,
江念竹被当成空气般晾在一旁,听着他们“小放”、“‘敏敏”叫得亲热,要不是身处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还有班上同学不时看过来的好奇视线,恐怕这两个人就会抱起来了吧。
“喂,人家敏敏已经有男朋友了。”江念竹警告似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风景的冒出这一句。不过,她突兀的开口,倒是打断了他们的凝视。
任天放转开视线看了她一下,随即又将注意力回到吴敏敏身上。
“是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不悦,没有嫉妒,反而是关怀的语气。
“嗯,他是三班的林绅堂。”吴敏敏不知是在状况外,还是过于天真,竟然就在前男友面前谈论起自己的现任男友,包括之前的恋情。
林绅堂是吴敏敏的第五任男朋友。很奇怪,吴敏敏虽然情史丰富,但她依旧天真单纯,而她过去的男朋友们即使与她分手了,却都跟她维持良好的友谊。
听完吴敏敏的话后,任天放不问其它,只关心一点,“敏敏,你快乐吗?”
吴敏敏随即展开一个连花儿都失色的笑靥,“嗯。”
“那我就放心了。”任天放也笑了。
看到这一幕,江念竹心底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问意;那种感觉不是她所能控制,就像毛笔的力道没抓好,墨汁在宣纸上漫开来……
即使半途才转学进来,班上同学对任天放的友善却不因此打折:他的人缘比起小学有过之而无不及,桌旁常常围着男男女女,好奇追问着他的事。
这众人中,只有江念竹不受他的魅力影响。
即使有过短暂的小学同班情谊,江念竹始终对任天放很冷淡。
任天放一开始就知道江念竹不喜欢他,所以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两人如果有所交流,也只有吴敏敏跑来找他们聊天时。
不过,这种情形在二年级下学期却改变了,也让她重新认识了任天放。
六月三日是江念竹的生日,在尹家人的围绕、与蛋糕烛光的映照下,她许了一个心愿。她希望快点长大。
但,她没有想到,成长……竟是这么地疼痛!
她的初经来了。
江念竹痛得无法去上学,尹妈让她请假在家里休息。
隔天,经痛的情形好多了,她回到学校上课,神情却仍显得憔悴。她请副班长代她带领全班去升旗,自己则留在教室休息。
在大家都去升旗时,江念竹发现抽屉里多了一本不属于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贴了张便利贴写着:
打开看,班长。
看到“班长”两个字,不用细想,江念竹就猜着这是任天放的笔记,这是属于他专有的口吻。
她照他要求的打开笔记,里头写着:
听老师说你生病了。希望你现在好多了,我昨天很难得的用功听课,还很难得的记下笔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你。江念竹愣了一下。他是在关心她吗?心里漫过了一阵温暖。毕竟,人在虚弱时总是显得脆弱:心特别柔软而易戚,她对他的敌意顿时消除了不少。
她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几句话——
谢谢。还有,林莉绮已经答应把她的笔记借我了。
然后,将笔记放回他的抽屉。
第二天,任天放的笔记本又出现在她抽屉,里头写着:
昨天下午你脸色好看多了。
她简单的回应——
谢谢,我好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默契,这本笔记成了她与任天放沟通的一种方式,里头写满了他们一来一往的交谈。表面上,他们还是不交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后来,这本笔记被任天放戏称叫“对话录”。
教室黑板右下角写着:5天。
三年级进入了春秋战国时期。
升学班的气氛变得很诡谲,表面上一片和谐,私底下却暗潮汹涌,拼分数,拼排名,拼谁能被推荐到公立明星高中。
江念竹非常在意自己的成绩,非常非常在意。她很用功,因为她必须把握考上尹佟风的学校,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任天放的成绩虽然在班上并不起眼,总是低空飞过,但他的英文一级棒,比老师教的还容易理解,于是成了班上同学的小老师,老是有人拿问题去请教他。
江念竹觉得很困扰,因为他们老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害她都不能好好看书。
她忍无可忍,在笔记上写了句话,递给他:喂,你可不可以换座位?
任天放看了她一眼,在上头写道;不懂,为什么?
江念竹:因为你坐在这里太吵了,我没办法好好读书。
任天放:我很喜欢这个位子,这里的风景很好。
江念竹:我看定因为打瞌睡老师也不会发现吧?
任天放:你真了解我。不过,我还有一个原因。
江念竹: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反正你别坐这里就是了。
任天放:你成绩很好,其实你不用担心会受影响。
江念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非考上S高校不可,一点点失误都不可以。
任天放:Shock!以你的成绩,我以为你的目标是第一志愿T女中,
江念竹不客气的回道:我想读哪里是我的自由吧!
良久,任天放才将笔记传回来:你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在那里读书吗?
一语中的!
虽然任天放从不知道有尹佟风这一号人物,但他却准确的抓到了江念竹的心思。
江念竹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她把笔记收到抽屉,表示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
看到她的动作,任天放也不作声了。
期末考的前一天,江念竹的经期来了,又是月复痛,又是坐立难安,怕经血会渗透出来,一直没能好好的准备考试。
考数学时,她的精神不济,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连公式都记不起来,无法计算题目,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她急得快哭出来。
这时,有人丢了一块橡皮擦在她桌上,她抬起眼,只见任天放将他的考卷垂下桌面,摆明就是要让她抄。
由于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又没有其他人与他们相邻,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任天放的举动。
江念竹瞪视他。他以为他在做什么?
任天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蓦然,她明白他的用意。她心里好挣扎。这是不对的!她的良知一直如此告诉自己。但考试时间就快结束了,她不能想像数学成绩拿到不及格。于是,她做了。
作弊?这是江念竹这辈子最最不可能会犯的事,但,她做了,而且还是抄那个老在课堂上睡觉、成绩总是低空飞过的任天放的!
成绩公布出来了,江念竹的数学拿到了七十分,任天放也是。
数学老师特别把他们两个叫到教师休息室。
“你们两个计算的方式与答案都一模一样,老实说,你们其中哪一个作弊?”
他直接问。
啊,被发现了。江念竹作贼心虚的低下头,两只手紧紧握住,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到了。尤其,她忍不住想,如果被尹哥哥知道了,他会不会看不起她?会不会讨厌她?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快掉下来了。
“是我抄班长的。”耳边只听任天放说。
江念竹惊诧地抬眼,任天放一副令人生气的吊儿郎当样,好像没事般。
不是他,是我!江念竹心里呐喊着,却始终说不出口。
结果,任天放以考试作弊被记了一个大过。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江念竹将任天放拉到校园的一个角落。
“如果这次数学没考好,你会哭吧?”任天放反问她。
“那、那又怎样!”他扛起了所有的事,又毫无怨言,只会加深她的罪恶感。
“哦,我会心疼的。”任天放似真似假的说。
“你——”她的脸烧了起来,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我真的很在意!”
“你没有欠我什么。”或许觉得捉弄她够了,任天放终于收敛起脸上的轻浮。
“要不是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凭你这么拼命,一定也可以考到那个分数的。”
江念竹楞住。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舒服呢?
“我不喜欢这样。他仍是在意,就算她可以拿到那个成绩,但她的行为还是不可取的。
‘好吧,如果你真的在意,觉得对我有愧的话,我们作个交易。”
任天放抽出插在裤袋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树干,正好将她包围在他的气息下。“我没和人亲过嘴,你让我亲你一下,算是代价,怎么样?”
“亲嘴……”江念竹感觉被冒犯,她瞪视他,觉得他的要求实在过分。“你!”
他怎么能对她提这种下流、卑鄙、不要脸的要求!
“怎样?”任天放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江念竹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肯?”任天放收回手,插回裤袋上,“哦,那就算了。”他耸耸肩。
“我答应你!”江念竹豁出去了,“要亲就亲!”她仰起脸,将眼睛闭上,大有慷慨就义、壮烈成仁的坚定。她是这么想的,或许让他亲了之后,她就不会再对他感到内疚了,不会心里老有个疙瘩在。
任天放沉默了很久,让闭着眼睛等待的江念竹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喂,你快点好不好!”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他。
任天放见她毫不畏惧,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他抬起她的下巴。
其实任天放的抓握没有威胁性,江念竹随时可以反悔,轻易的挣月兑开:但,她没有。她勇敢的迎视他,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好看的脸渐渐接近……
就在离她的唇几公分距离时,他停住。他凝看她,眼里有抹狎玩的兴味,嘴角叨了一抹恶意的笑意,“闭上眼睛,你这样虎视眈眈的瞪着我,叫我怎么亲下去2”
他命令她,说话时,阳刚的气息不时扑上她那张没遭受过青春痘、粉刺踩躏的粉脸。
江念竹赶紧闭上眼睛,紧张得连眼皮都在抖。
结果,任天放只是将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
江念竹怔然的睁开眼睛。
“没吓着你,真不好玩!”任天放退开,“你为什么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哭泣、尖叫、打我呢?”他吊儿郎当的把手插进口袋里,一副很没趣的模样。“我服了你了,班长大人。”用着嘲弄的语气。“你不再欠我什么了。”
任天放转过身,慢慢的踱离。
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这个像风一样野的男孩。
直到任天放的身影离开了江念竹视线范围,她才将在喉头上的气吐了出来,整个人虚软的蹲了下来。
天知道,她怕死了,紧张得手心都发汗了.连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个爱捉弄人的任天放,她再也不理他了.再也不和他传“对话录”了!
结果,是任天放替她实践了这个心愿。
第二天,他没来上课,隔壁座位空荡荡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个礼拜……他都没来。
他,又转学了。那本“对话录”也随着他一起消失了。
江念竹如愿考上S高校。
白肤,齐耳短发,额前覆着一排刘海,清亮的眼瞳泛着慧黠,直挺的鼻,倔味甚浓的菱唇,一身白衣黑裙,凛然的姿态,带着些距离的美感。
上了高中后的江念竹,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乏男生追求,在校门口站岗,在等公车的地方递情书给她。
尽管有那么多男生追求她.其中亦不乏条件优秀的,但江念竹总不轻放心扉,净给人吃闭门羹,‘冰山美人”之名不陉而走。
“念竹,听说你又拒绝了一个,而且还是X中的校草?”死党甲问。
“嗯。”江念竹一脸“那又怎样?”的无谓模样。
“真搞不懂!要脸蛋,他老兄有一副偶像的俊帅脸;要头脑,人家好歹也是以第一名之姿进人X中;要才华,他舞文又弄墨:再说运动神经好了,人家他足球、排球、篮球样样精。这款好料可是人间少有,可是要列人保护动物的。”死党乙不解。“说实在话,他已经够完美了,你到底是嫌他哪一点?”
“我家尹哥哥才完美呢。”江念竹就是忍不住拿这些人与她的尹哥哥比较。“尹哥哥他美如冠王、温文儒雅、气宇昂轩、玉树临风……哎,反正,只要是美好的四字成语,用在他身上准没错!”
“天哪,你的恋兄情结还真严重!”死党乙一副她无药可医的直摇头。
“对了,念竹,”死党甲问,“你老是尹哥哥长、尹哥哥短的,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跟你哥哥不同姓?”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尹哥哥家收养了我。”江念竹不大喜欢提这件事。上高中后,很少人知道她与尹佟风的真实关系。
“那么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喽?”
“干嘛?”江念竹又是那副“那又怎样?”的表情。
“没有呀成只是觉得你那么喜欢你哥哥,而且兄妹感情这么好,我想就算你们相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呀,她和尹佟风又不是亲兄妹,真要是喜欢对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终于了解吴敏敏为什么会一个恋情接着一个恋情谈个不停,因为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棒很幸福的事,幸福到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莫名其妙的微笑!
江念竹喜欢尹佟风呵。
尽管,江念竹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喜欢尹佟风的人,但,她始终不敢对他说。
不过,令她庆幸的是,除了她以外,尹佟风从来不曾与其他女生亲近过。
从来没有。
“江念竹,我叫沈大伟,是X校二年级,我们是搭同一辆公车;还有,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江念竹一走出校门口,就被一个高大俊帅的男生堵住。
“我的长相,不爱国也不妨碍交通,功课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无不良嗜好,如果搜集有关你的情报算是的话。”
江念竹瞪他。
“我很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
“对不起。”江念竹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她欣赏他的自信与幽默,只可惜她心里只有尹佟风。
“嘿,别急着拒绝我,给我,还有你自己一个机会2!他没被吓跑,“我真的很不错,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大家就交交朋友嘛。”
江念竹一心只想回家,于是干脆回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别唬我了,我早就打听过了。”他非常有把握。
“那一定是你的情报有误。”
“让我见见你的男朋友,不然我不会死心。”他还是不相信。
去!“谁理你!”江念竹风头走开。
谁知,那男生不罢休,还一路跟着她回家。
“你知不知道你很鲁?”江念竹受不了了.转身怒问他。
“你真的有男朋友吗?’那男生笑笑的、痞痞的反问。
江念竹的回答是将大门当着他的脸重重用上。
“尹哥哥,有个男生很不讲理,我都说我不想跟他做朋友了,他还一直死缠烂打,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赶走他……”
江念竹像个火车头般直奔尹佟风的房间求救。
一个站在尹佟风桌前的陌生男孩转身看她——
江念竹的声音乍止。她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在她闯进房间时正在做的事——
他手里抓着一个针管,插在一只玻璃瓶中,嘴里咬着针管管盖。
他们怔愕的瞪着彼此。是他先回神,他放下针管,拿下嘴里的管盖。
“你一定是尹佟风口中的小妹吧?”他对她微笑。
江念竹瞪视他。“你是谁?”
“陆圣夫。”他又笑。他是个非常清秀的男孩,白皙的脸,眉目清逸灵透,身材单薄了点。“是尹佟风的朋友。”“尹哥哥呢?”江念竹提防的退一步。尽管他看起来像个好人,但他仍是个陌生人。
“他去便利商店买东西。”
“哦!”江念竹不知道该跟他讲什么了,
“有讨人厌的追求者?”他走过来,拨了拨覆住眼睛的头发。江念竹这才发现他虽然看起来苍白而病弱,却有着一双非常吸引人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绽着猫般的神秘光芒。“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喔。”他扬起唇角。
陆圣夫才刚说完,仿佛要回应他般,就听见大门外那名男生大叫:“江念竹,我喜欢你!”这也就算了,竟还唱起了歌——“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
江念竹一脸着恼!
陆圣夫会意一笑。
“来吧,让我来会会这个大胆的男生吧。”他像大哥哥似的拉起江念竹的手,就往外走。
他“刷”地打开大门,那男生看见他们,歌声顿时隐去。
“嘿,我听见你对我女朋友的告白了。”陆圣夫走到男生面前,一脸浅笑。“我很高兴我的女朋友有很多人喜欢,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声,我是她的男朋友。”
“原来,”那男生看看陆圣夫,又看看江念竹,“你真的有男朋友啊!”
“我早就告诉你了。”江念竹配合的演戏。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耸耸肩,很潇洒的模样,“要是你们分手了,记得考虑我,我真的是当男朋友的好人选喔。”他还是对江念竹这么说,果然是个自信,抑或自大的家伙。
他走远后,陆圣夫对她说:“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孩。”
“我不想谈恋爱!”江念竹傲傲的抬起下巴。至少不是现在,她要等尹哥哥发现到她的长大。
陆圣夫低低笑了起来。“小孩子!”他说。真是说中了江念竹心里最在意的。反正,对尹佟风而言,她向来就是个小妹妹。
江念竹着恼,埋头闷闷的走进大门,却发现陆圣夫没跟进来;她回头看,看见陆圣夫倒卧在地上。
“陆圣夫!”她惊呼地跑到他身边。吓死人了!哪有人上一分钟还笑嘻嘻的;下一分钟就躺倒在地上颤抖,还睑色苍白、汗如雨下。“你怎么了?”嘿,该不会是刚刚那个男生不服气,偷偷跑回来踢他一脚吧?
“圣夫!”
身后传来重物掉落的声音,江念竹回头,看见尹佟风脸色苍白的跑过来。
尹佟风推开她,将陆圣夫横抱起来,踢开大门,奔了进去。
江念竹仍然维持着被尹佟风推倒在地的姿势,呆呆的看着这旋风般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尹哥哥失去冷静。
那个总是波澜不兴的尹佟风。
那是江念竹第一次看到陆圣夫发病。
陆圣夫有糖尿病,他身上时时带着针筒装的胰岛素,时时检验自己的血糖含量,如果胰岛素降得太低,他可能就会昏迷休克,魂归西天。
在尹佟风的房间,江念竹的突然闯入,打断了陆圣夫的注射动作,才会引发他的病发。
在尹家客厅,陆圣夫被安置在沙发上。
放下陆圣夫后,尹佟风旋风般地又冲出大门,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拾回来。他蹲跪在地上,抓起一包糖果,粗鲁的剥开包装,抓起一颗糖塞进陆圣夫嘴里。
“吃下去,圣夫!”他命令道。
陆圣夫如逢甘霖,咀嚼了起来,吞咽。良久,才睁开眼睛。
尹佟风吁了一口气,摊软的坐倒在地板上,他抹了抹脸,忿忿的说”
“陆圣夫,你不可以再这样对我了!”
站在他身后的江念竹不由一怔!她从没听过尹哥哥这么严厉的语气。
陆圣夫倦意的脸上写满歉意。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还想跟你一块儿毕业呢。”然后,他抬头看怔立的江念竹,对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吓着你。”
“喔,念竹,你在呀。”尹佟风这才发现到江念竹的存在。
“我想你需要这个。”江念竹低身将慌忙中抓来的湿毛巾要递给陆圣夫。
尹佟风接了过来。
“念竹,我袋子里还有牛女乃和御饭团,你可以帮我温一下牛女乃吗?圣夫需要进食。”说这些话的时候,尹佟风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擦拭陆圣夫脸上的湿汗。
后来,江念竹才知道,尹哥哥与陆圣夫是三年级才同班的。
但,他们的感情却比十多年的朋友还要深厚。陆圣夫大尹佟风两岁,他因为糖尿病而休学了两年。
尹佟风非常重视这个朋友:他的书柜里有很多“糖尿病”的书籍,不吃零食的他,常在身上带一些糖果以备不时之需,并不厌其烦的盯着陆圣夫定时进食,还要小心陆圣夫受伤因为糖尿病会使伤口不容易愈合。甚至,尹作风还改考第三类组,想当一名医生。
终于,六月,陆圣夫如愿以偿地与尹佟风一起毕业。
接着,大考放榜,尹佟风如愿的考上医学院。
大学开学前,尹佟风已经搬离桃园的家,在台北租房子住了。
这是尹佟风第一次离开家,也拉长了江念竹与他的距离。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地理环境的距离,而是对一个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