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在辛苦了六天后,她是该休息的,毕竟她一天得忙上十八、九个钟头,休息对她来讲只能是个奢望,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她不但得半工半读来完成大学学业,还必须挣些微溥的钱,多多少少分担些楚院长的困境,孤儿院已愈来愈难维持下去。
在这个功利主义充斥的社会下,孤儿院的孩子只有靠自己。
珞侬走入坐落在忠孝东路上的办公大厦,轻轻地敲了下玻璃门,警卫一见是她,立即笑容可掬地走来。
“珞侬啊?你是不是来整理盆景?”
“是啊?刘伯伯,趁这个大厅空着没人时,整理比较方便。”
“说得也是,这儿,平常人们出出入入就像蜜蜂采蜜一样,拥挤不堪;可是一到假日,人都跑光了,像座荒凉的花园。”
“就是嘛?”楚珞侬一边在签名簿上登记姓名,一边转头回道,“但报上说,你们董事长可不想做个平凡的花匠?!”
珞侬说完早已走入光亮洁净的大理石厅堂中,警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珞侬小心翼翼巡视着四周的盆景,不时停下来看看这个、模模那个,盘算着该从何处着手,霎时瞳孔因所见到的情景而转为晦暗幽郁。
盆景下置放着烟蒂和口香糖包装纸,她叹口气,戴上手套慢慢将杂物捡出来,脸部的表情逐渐由恼恨化为一种关怀。
“可怜的孩子们,那些可恶的大老粗竟把你们当成垃圾桶。”她边说边松动泥土。
珞侬正全心热中于眼前的工作,丝毫无视于一对注目的眼。
珞侬将一头乌黑绸缎般的秀发,随意在脑后扎个马尾,皎皎眼眸是不经尘世的纯真,娇俏的红唇,无辜地诱惑着每一个蠢蠢欲动男人的心,贴身的牛仔裤勾勒出她玲珑纤细的动人体态。
男士悠哉的靠着墙壁,双手交叉在胸前,几近无礼的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丝毫不掩饰他赤果果的兴趣。
“你是不是经常对这些东西说话?”紧闭的双唇轻向右展。
珞侬蓦地抬头,修长挺直的腿出现在她眼前,她渐将眼光往上移,眼里所呈现的是一个倔强的下巴,不可一世般高傲地上昂,嘲讽微扬的唇和高挺的希腊鼻,更添几分傲然之色。
珞侬坠入了一潭寒水,她整个灵魂被紧紧地慑住,无法将目光自对方身上移开……
她从未想过男孩,不,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十足的男人,竟能用完美来形容,他的确是她见过的异性中最富吸引力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邪气,邪邪地凝视着她……,似要洞悉一切……
她的心掠过一悸,双眼似受催眠般,一直凝视对方深邃的眼眸。
男子嘲讽的表情一闪而过惊艳之色,随即又恢复他一贯的冷漠,教人根本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珞侬心中扩散着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异样涟漪,整个人就像飞蛾扑火似的被眼前的男子深深吸引住。
一小撮火苗在她二十年来毫无伤痕的心,以缓慢、缓慢的速度燃起……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视线移开,面颊却像火烧般灼热,红晕久久不退,“今天是礼拜天,我……我没想到还有人待在这儿!”
珞侬企图避开他,对方那股慑人的眼神却紧紧地逼视着她。
看着她那份忸怩不安的表情,似感分外有趣,隐隐带着一股傲然无理的微笑,向珞侬细细地瞧着说:“那是因为我必须调查一些资料,若等到明天,恐怕到时一大群人,怪碍手碍脚的,那就麻烦了!所以利用今天来把事情弄好,至于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和这些无知的植物说话,还不如去度一个更好的假日?”
珞侬微微的、几不经察的泛起一丝隐痛,假日?那只代表着她没了工作,而那样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就更苦了!
“我在一家花店兼差,因为这家公司向我们店里订购很多盆景,并且要我们负责整理这些花卉,你们老板如果发现有一片枯叶,我和这些孩子们可能就要遭到被赶出去的命运。”
他知道他该离开,他留下来并不是为了聊天,他有比这更重要十倍的事要完成,然而此刻他却发现,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与她说话更重要的,其余的一切竟都变得毫无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挑起粗黑的眉毛疑惑地:“你认识严夙麒?”
“不,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见过他。”她保持双手的忙碌,“我也不想认识他,听说他很霸道,我才不想和那种大人物打交道,只要别惹他们生气就不错了;你要知道,奇得公司是我们花店的一大主顾,惹火了他们,我只有走路的份!”
男子性感的嘴又紧抿起来:“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即使被发现有枯黄的叶子,也舍不得把你轰出去的。”
珞侬心跳漏了一拍,只为他话中无意的赞美。
“听说你们老板非常讨女人欢心是不是?哼!我才不会是那种迷男人迷得入骨的女孩呢!”
男子的眼粲然发光,并带着一丝慵懒的笑,玩味着她所说的话:“你真的那……么……”
“严夙麒可是全台北家喻户晓,被人谈论不已的名人哟!”珞侬望望眼前的植物继续道,“报纸上经常不断有他和电影明星、时装模特儿们的花边新闻。”
“咦……原来如此!想不到你对他会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花店里有很多顾客是奇得公司的职员,他们在闲聊中常提到他们董事长和大明星们来往的趣闻,尤其是女职员。”
她接着摇摇头,以一种近乎夸张的语气说:“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全台湾不知有多少女孩为严夙麒所倾倒,希望能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白马王子为伴。”她咯咯笑出声,岔了气地,“这是一位财务部的女职员所说,我想……他才没有时间和那些低阶层的女职员们打情骂俏哩!”
男子挺直腰不以为意地抖抖脚,望着满是不屑表情的女孩:“你呢?难道没有想过要有一个像他这么多金的男朋友?何况在女人的心目中,他可以算是个理想的情人!”
她的表情就似他刚才说了一则天方夜谭般,“像他那样的男人不是我高攀得上的。”她嘲讽地说。
“别看轻自己!我想严夙麒也好,克拉克盖博也好,只要是见过你的男人,都愿意担起护花使者一职。”
她想寻找他眼中的嘲笑,可是,没有,他的眼底有的只是一片坦诚。
珞侬不得不把它归类是一个陌生男子礼貌上的称赞,她竭力喝止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谢谢你的赞美,我有自知之明,明了自己有几两重。”她大方的调侃自己。
对方竟露出难得的笑容,珞侬发现自己正着迷地望着那抹笑容,那抹笑容柔和了他的严肃、冷漠,变得不那么拒人千里。
俟对方的眼神里多几抹促狭,她才蓦然回过神,羞红脸移开视线。
她不知道她怎么搞的,这一点也不像她自己!
她一向对男孩子无动于衷,今天是怎么了?!
在大学里,她知道有很多男同学想追求她,然而没有一个能打动她的心,但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内,这个人却能轻易地撤防了她内心最坚固的防卫,毫不费力!
“我欣赏像你这样直话直说的人。”
这句话惹得她脸上的红晕更深,她警告自己,这只不过是一句不具任何意义的外交辞令。
“很抱歉,我并不欣赏像你这样傲慢的男子。”她不禁想咬住自己的嘴唇,对于她的月兑口而出。
对方毫不为意的哈哈大笑,仿佛他刚刚听到的只是一则笑话,而不是对他的评判。
“你怎会在这呢?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店员。”
“难道店员都有一定的模样吗?”她对他的话反唇道。
他眼底出现一丝赞赏,稍纵即逝,未曾停留太久,“你像个小刺猬,拚命地在保护自己。”他目光如炬地盯视她。
我不得不!她无声地答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做这份工作?”
“没有什么高贵的理由,我需要养活自己。”
“养活自己?你这么年轻,为何不继续念书?你的父母呢?他们同意吗?”
珞侬原本闪亮的眼一下子变得黯然,“我必须自力更生,半工半读。”她简短的回道。
她不明白为何在他面前,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如此袒露自己!好似他能保护她?她好笑地打断这番胡思乱想。
“家境的关系?”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背负着无数沉重的包袱,压得她纤弱的双肩几乎无法承受。
“可以这么说。”珞侬一再控制自己脆弱的情绪,她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但……太难了!
她躲不过他语气里柔柔的关怀!
“我想你还兼了其他工作?”
“我不得不如此。”她试图将它说得无所谓。
他感到一股愤怒窜过胸口,还有……不忍!
“为什么不找份薪水较高的固定工作?不必如此累坏自己?”
她无奈一笑。“我也想,但像你们这种大公司是不会雇用一个大学还未毕业的,而在小公司里薪水太微薄,我不得不多找些事。”
“未毕业?你还是学生?哪一所学校?”他随口问起。
“淡大夜间部。”她简短的回答。
“你会中英打吗?”
“勉强过得去,你问这干什么?”
“我听说公司最近正缺几名打字员,你不妨来试试?”
“真的?!”珞侬惊喜得无以复加,脸孔闪着喜悦,一会儿,她以忧虑的口吻,“可是,我怕……”
“试试又何妨?”他打气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嗯!”她恢复点信心。“谢谢你,我若真被录取了,到时我会好好谢你。”
“好,我等着。”他微扬嘴角,“希望很快能在公司见到你。”说完,他便旋身而去。
珞侬就这般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良久……
“珞侬。”巧蔷见对方未有反应,再次唤道,“喂,珞侬,你是怎么搞的?魂不守舍?”她往珞侬肩膀一推。
珞侬这才回过神,“巧蔷,你找死呀!你推我干什么?”她佯装怒容,但眼底强忍的笑意泄漏了她的情绪。
“推你干嘛?我只是在拯救一位可怜的男子!我若不这么做的话,大姊你的魂魄不晓得周游到哪一国去了?整堂课就看你直朝张德崴助教猛笑,像个智障儿一样,你也晓得你楚珞侬的魅力有多吓人,张德崴以为你在对他大抛魅眼,不断说错话,连看都不敢看你,所以我不得不拯救一下一颗易碎男子的心。”巧蔷取笑道:“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珞侬乍听,花容失色,“巧蔷!真有这回事?你别危言耸听!我可一点这种意思也没有,我只是想事想得入神,可不是对他……万一他真的误会……”
巧蔷咯咯大笑,笑得有丝邪恶,颇有落井下石之意,“怎么?都一课了,现在才担心,太迟了吧!他原本对你就有几分好感,这下子……说不定,待会儿他便会出现在校门口等你下课。到时,看你如何月兑身?嗳!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她以夸张的口吻说出最后一句。
珞侬好气地瞪视她,“巧蔷,别闹了,准是你在胡说八道,明早我还得到奇得去应征。”
“奇得?喔!那是一家大公司??你有把握吗?”
“不,你知道去应征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条件比我优秀之人。”
“别气馁,说不定他们慧眼识英雄,录用了你,对不?不过,我怎没在报上看到奇得公司求才的广告,你这么神通广大打哪听来的?”
珞侬将那天的情景大略说了一遍,脸庞在提到那人时,泛着几缕娇羞的神采。
巧蔷以一种审视的眼神凝视她。
“巧蔷,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珞侬微蹙眉头,“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是啊!大有不对劲,我从没听过你曾如此兴致勃勃地谈论到一个男人,也从未瞧过你……该怎么形容呢?动人!不错,我从未瞧见过你笑得这么自在、艳丽。”
“哪有这回事!你别胡乱说!”她心虚地低头。
“还说没这回事!你看你的脸,红得跟只煮熟的虾子没两样,这叫做不打自招,从实招来吧!他长得帅不帅?叫什么?在奇得担任何职位?”
珞侬恍然,“巧蔷,你扯到哪去了?我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其他的事,说不定他早已是有妇之夫。”
巧蔷对她的话给予两眼一吊,“我真服了你。大小姐,搞了老半天,你竟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她双肩一耸,“没戏唱了!”
“那可不一定!”珞侬神秘地道。
“喔?”巧蔷十分好奇地。
珞侬笑笑,“我相信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
巧蔷一听,扬手猛拍额头,“珞侬,饶了我吧!都什么时代!你还相信那套琼瑶小说式里的剧情。”
珞侬对她的话笑而不语。
巧蔷忽略心谷突窜的不安,珞侬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在她眼中,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坏人,即使有,她也认为他们是逼不得已才走上歹路。
珞侬根本不像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吃尽苦头,凡事得自食其力的人,反倒像是个被父母呵护过度的小天使,对人坦诚,毫不怀疑,天真的连她都不得不替她担心,教她想尽一切力量来保护她。
巧蔷害怕终有一天,有人会利用了珞侬的信任而伤害了她!
巧蔷希望这只是她的敏感。
“待会儿你还是要去酒吧打工?”
“嗯,我必须多赚点钱,孤儿院的处境愈来愈困苦,我多少得分担一些楚女乃女乃的负担。”
“可是……酒吧这种地方龙蛇混杂,太危险!你涉世未深……”巧蔷不免又老生常谈起来。
“巧蔷,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可以应付得来,还有琴姨也不会让人欺负我的,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况且在酒吧当服务生的收入太吸引人。”
“好吧!我也劝不动你,你凡事小心点。”
“会的,你啊!愈来愈像只老母鸡吱吱喳喳,唠叨个不停。”珞侬逗弄着她。
“好!竟说我像老母鸡,楚珞侬,看我饶不饶你!”巧蔷欺身过来,拳头作势欲来……
珞侬甜美的笑声,引来不少男同学爱慕的目光。
珞侬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笑容是男人的致命伤!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她笑容的魅力无人可抵,就似个发光体般,亮丽、耀眼,无由地紧紧吸住每个人的视线……
巧蔷好笑地望着男同学们痴呆的模样,他们根本不适合珞侬!
并不是因为他们外在条件不够,而是他们无法给予珞侬安全感,珞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疼惜、呵护并给予她一切爱的成熟男人。
巧蔷以手肘撞下珞侬,并用眼神示意。
待珞侬认清伫立在校门口外的身影,她不禁低喊,“噢!不!”
“你瞧,本山人猜得没错吧!其实也不用猜,蒙想都知道。”巧蔷一副见死不救、幸灾乐祸的模样。
张德崴远远便瞧见她们,快步迎上前。
“嗨,楚珞侬。”他怯怯地打招呼。
“嗨!”她淡淡地回应。
“哦,你眼里只看到楚珞侬一个人,你把我周巧蔷当成隐形人不成。”巧蔷促狭地戏弄他。
张德崴双颊染上一丝红晕,讷讷的,“对不起,我不是……我只是……”他的脸涨得更红。
“好了,你也别解释,愈解释愈糟。”巧蔷落落大方的。“我又没怪你,干嘛那么紧张!”
张德葳几度欲言又止,老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
巧蔷见状,机伶地,“我这人最识相了,从不做讨人厌的角色,珞侬,我先走了,明儿见。”语落,轻巧的身影便翩然而去。
好半晌仍不见他出声,珞侬不得不开口打破这份僵直,“张助教找我有事?”
“下了课后我们就不是师生关系,你不用叫我助教。”
“喔。”她慢应一声。
张德崴有着比他实际年龄稚气的脸孔,斯斯文文,说起话来永远是慢条斯理,在女孩子眼中,他可算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孩。
但他的一切却激不起珞侬半点的反应,一丁点也无,不像……天啊,她怎么动不动就想起他……
“我在你入学的资料上看见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感觉到她的身子明显的一僵,“你别误会,我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你眉宇之间总会被几缕落寞所占据,我只是想了解是什么事困扰着你。”
她双肩一耸,“现在你晓得了。”语气里有几分敌意。
“我只是想成为你的朋友。”他眼底出现受伤害的眼神。
她伤害了他!珞侬从未想伤害过某个人,即使是无心的!
珞侬有丝愧意,“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都是巧蔷!”她暗暗斥骂。
“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他一片坦荡荡。
珞侬向他展露微笑,点点头。
张德崴并不否认楚珞侬深深地吸引他,他并不想只与她做朋友如此简单,他想拥有她!但他必须慢慢来,他不能吓坏了她。
目前,能成为她的朋友,他已甘之如饴。
“不介意我送你回去吧?”他殷勤地询问。
“谢谢你的好意,”她婉拒,“我还得到一个地方去。”
“那我送你!”他不死心。
“不!不用了,就在前方,那……改天见。”珞侬将书本换到右手。
“嗯,改天见!”他根本舍不得将视野离开她。
珞侬逃难般地离开,被张德崴赤果果的感情吓住……
珞侬推开‘曼蒂’的大门,嘈杂喧哗、人声鼎沸的情景充斥在她四周,烟酒弥漫污浊的空气肆虐着她的肺部,她应该早已习惯的……,但她永远不会习惯于这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生活。
她走进休息室,朝一位身着酒红礼服,年约四十却依然风华的女子打招呼,“琴姨,今晚我必须早一点走,明天我要去面试。”
“没问题,你想几点走,跟建驰说一声就可以。”
琴红一向并不是如此好打商量的人,但她对珞侬总有份特殊的感情存在,同情她的遭遇?说不过!较珞侬悲惨的身世比比皆是,在她们这种场所的姑娘有的是嫌人热泪的故事。
是什么呢?
她的女儿倘若没有夭折,也该是珞侬这个年纪了吧?
二十年了!那段痛心入骨的往要,伤她太深!
痛!她的痛不是二十年的时光便可以抹杀得了的,伤害恍若昨日才形成!
会是这个原因使得她对珞侬总是特别关爱吗?!
“谢谢您,琴姨。”
珞侬明了眼前这位曼蒂的主人,十分疼她、照顾她,对于一些男客人的骚扰,李阿姨总有办法替她解决,而她对她也有一种近乎亲人的感情,除了楚女乃女乃外,她没有任何亲人,因此她几乎已把琴姨当成她的亲人。
“珞侬,你是该找份比较适当的工作,离开这;并不是琴姨赶你走,是你太年轻,不该待在这种风尘里,虽然你没有下场陪酒,但毕竟这个场所太复杂,不适合你,你太天真很容易受伤害。”琴红拚命想保护珞侬,因她也曾轻狂无知……
“我知道,琴姨,如果明天的面试能够成功的话,我会离开曼蒂。”珞侬望望她发间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我会想念您的,琴姨。”
“嗯,”琴红点了下头,藉此眨掉眼眶泛起的湿气,她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很快地又控制了她的情绪,“换好衣服赶紧出去吧!外头正忙不过来。”
“好的,琴姨。”她抓起制服往更衣室走去。
严夙麒怏怏不乐地望着坐在他对面大吃大喝的客户,他的好友兼企画经理察觉到他蕴藏的情绪,以眼示意他有耐性点。
天晓得!他已经够有耐性了!
他永远也搞不懂台湾的生意人!明明可以在办公桌上谈的生意,却非得到这些风月场所才肯谈。还得一大把一大把钱直往陪酒的小姐身上送,才能显现出他的财气。
他从不是一个擅于交际的人,他讲求效率,实事求是,他不喜欢浮华的这一套,他怀疑这样的办事效果!
今晚的生意根本不用他出面,原因只在于他的朋友认为他禁锢自己太久了,需要玩乐一番,于是便架着他来到此。
“我现在终于晓得,为什么公司每年花在交际应酬的数目是如此庞大。”他不悦念道。
“知足点,”他的企画经理董育梧提醒道,“想想看,这些花在交际应酬的费用可替你赚进了不少生意!”
“严董事长,”他们今晚的客户朱董略带醉意开口道,“怎么?玩得不尽兴?还是这儿的小姐你都不满意?你的酒杯根本没动过!小雁啊!你们怎么伺候客人的?把鼎鼎的严董事长给冷落在一旁。”
夙麒拚命控制住他厌恶的情绪,毕竟连隐藏情绪这一点事他都无法办到,那他就不配称为叱咤商场的严冷面。
“朱董,你别误会,”育梧打圆场道,“我们董事长感冒刚愈,医师吩咐不可饮酒,朱董多见谅,这杯,算是我代我们董事长敬你。”育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既然董经理这么爽快。”朱董亦一饮而尽。
夙麒默默不语地盯视他们,或许在以往他会加入他们,但今天他没有办法,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的思绪一直停留在今天早上……
蓦然,前方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显然是两名酒醉的客人为了一名女服务员而起争执,颇有欲手脚相向之势,他把目光投向那引起这一场风波的女主角,她似乎极力想控制住火爆的场面。
不!他的眉头因乍见前方的背影而皱在一块。
这八成是他的幻觉!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场所,而且穿得如此少……如此……性感……
那背影扭回头,对其中一位盛怒中的男客人甜甜一笑,他的思绪夭折了……
该死!真的是她!
夙麒有一股近乎溃堤的冲动……想将她带离这个地方,带离这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地方……他感到无由的愤怒。
育梧瞧他一脸怒容不禁跟随他的视线,他纳闷了!一个女人可以牵系夙麒的情绪?这太不可思议了!
向来,夙麒对女人只有一种表情……讥嘲冷漠,女人对夙麒来说只是个玩伴、可以好聚好散的对象。撇开他惊人的财势不说,女人仍对他趋之若鹜,光是他那张完美得似雕像的英俊脸庞,就足以教女人为他朝思暮想。
夙麒认识那女孩吗?他发现他十分的好奇,好奇到不惜惹火他的朋友!如果他会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夙麒总是很成功的控制他的情绪。
他唤来服务生,低声在服务生耳际叮嘱。
珞侬努力想化解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两人不断地在煽起对方的怒火。
她试着想挣月兑那名一直紧握住她手臂的男子。
“你看到没,小姐不想跟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在一起,还不赶快放开她!”另一名男子辱骂道。
“王八蛋!”那人迸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手一带将珞侬拉近他身旁,“小妞,不要给脸不要脸,撕破脸可是很难看的事。”
“先生,我真的还有事……”她极力保持脸上僵硬的微笑。
“住口!”他大吼。
“姓罗的,我警告你快放了她,她可是本大爷先看上眼的。”
“废话少说,有种你就上啊!”他挑衅地。
果然,对方卷起袖口准备一番格斗。
适时,店里的保镖介入,那人也在不知何时松开她的手。
“珞侬!”她得救地朝走近她的一名服务生低呼一声,“十二桌的客人指定你。”
“好的。”她快速走离。
珞侬感到一记冷冽的眼神,却发现她掉进了更可怕的陷阱。
“喔!不……”珞侬申吟一声。
她突然有股想夺门而出的强烈念头,不愿面对他,害怕会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害怕看到他眼底浮现的轻蔑……
但没有!当他看出她迟疑的脚步时,双眉微扬挑衅等待着……珞侬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走向他。
她不能畏惧,毕竟她又不是在做什么亏心事!
育梧睨眼旁观着夙麒与那女孩之间激流的紧张,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竟闪过他的脑海……不,不会的!这连他都无法相信,夙麒会与这女孩……
那女孩很美、很月兑俗,虽然她的裙子太短,露肩的上衣太低,却一点也无损于她的清纯,似不染尘烟的双目直怔怔地回视夙麒,他很难将她与这里的任一分子联想在一起,她不该属于这里!
她来到他身旁,平稳甜美的声音中仍可听闻到一丝紧张,“请问有什么事要我服务?”珞侬故意忽略那道带着腾腾杀气的目光。
“哎!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朱董色迷迷的眼睛直胶着在珞侬的双肩,抓住她的手。
珞侬很技巧的抽回手,“这位先生有事吗?”
“有!有,再来瓶酒,还有……”他又抓起她的柔荑,“这些小费是赏给你的。”
夙麒拚命控制住想将朱董快黏在她身上的眼给挖出的冲动,还有他的手!
望着夙麒闪着凶光的眼和紧抿的双唇,育梧真替朱董捏一把冷汗,生怕夙麒当场将朱董粉身碎骨,那对他来讲太轻而易举了!
“还需不需要什么?”她强迫自己正视他。
但她却发现她不该这么做的,他灼灼逼人的眼似要看穿她纷乱的心,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寒着脸凝视她。
开口的是坐于他身旁堪称俊逸的男子,“小姐,麻烦你再送些冰块。”
“好的。”珞侬逃难的远离那对猎人般犀利的眼神。
而她就似他的猎物!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她思忖着,应酬?谈生意?还是……找女人?
不!她讥笑自己荒诞的想法,他根本不需要找女人,他只要手指一勾,马上就会有一群女人自愿跟他走!
珞侬惊讶心底因这个想法而涌起的醋意,她根本还称不上认识他!
珞侬度过了最艰苦的一夜,她可以自背后不断传来的冷意感受到那道视线,她整晚都在刻意避免接触到他的目光。
“夙麒,”育梧将喝得烂醉如泥的朱董送走后,背往后一靠,啜口酒问道,“你今晚是怎么回事?整晚说不到三句话。”
夙麒斜睨他一眼,仍旧不语。
“合约都到手了,也没让你高兴些,与那名女服务生有关?”他直接切入主题。
夙麒抛给他致命的一眼,摆明教他少管闲事。
“啧……”育梧啧啧称奇,“看你这副愤慨的模样,我都快以为你的猎艳技术是不是已经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显然的,她在回避你。”他挖苦道。
“你说够了没?”他的声调冷得足以令地狱为之冻结。
育梧当然知道何时适可而止,不过他从未见过如此……烦躁、盛怒,几乎失去控制的夙麒,他似乎恨不得把每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用黑布给蒙上。
育梧几乎为这想法失笑,但他强忍住,他还不想死在夙麒暴怒的杀人目光中!
育梧发誓,即使赔上他的身家财产,他也一定要弄清楚夙麒与那女孩之间究竟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好奇死了!
“结帐吧!”夙麒突然开口命令道。
“你不想再多坐会儿?”育梧明知故问,他只是爱看极了他老板气炸的模样。
“结帐!”夙麒的语气更为僵硬。
“好吧!谁教你是老板呢?”他衔命而去。
珞侬在直到他离开后才呼出梗在胸口的那道气,他莫名地让她感到紧张、感到一股
无形的压力在逼迫着她,那股气势很骇人,而且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