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回烟色阁。
“南流,你回来了!”小易从黑暗的环廊里突然冒出来,绽开大大的笑容,灿烂一如平常,好像前晚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嗯。”南流轻轻回应,尽量保持与平日一致的声调。
他不想让小易察觉他的身子虚弱。
“南流,你怎么了?好像有点疲倦呢。”
黑暗中,小易的双眼闪闪发亮,瞧出南流清秀的脸有些发白。
“是吗?”南流垂目,他怎么忘了,小易的眼睛可是很厉害的。
“南流刚才去了哪里,怎会这样累呢?”小易满眼不解,关心的问。
看到南流满脸倦意,她好想上前挽住他,可是她不敢;因为,她怕南流会因为她的靠近而气恼。
“我去找一个人。”南流轻描淡写的带过,他现在还没弄清恒允是什么目的,不想让小易或烟色阁的其他人担心。
“咦,是谁呢?”小易歪着头追问。南流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吗?她好像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嗯,找……”南流皱皱眉,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要他怎么说?直接告诉她,恒允其实是个很复杂、也很危险的人,所以他去警告他?好像不怎么对劲。
“谁啊?”小易灵动的眼眸转了转。为什么南流好像不愿告诉她?
迟疑半晌,南流还是如实说出:“恒允。”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隐瞒;而且,他不认为自己可以瞒得过小易。小易虽然表面看似纯真,但绝不笨;她的心思,有时候连他都捉模不透。
“呵呵,原来南流找的是恒允。”小易歪着头,一脸甜美的笑。心里思考着,南流去找恒允,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看起来会这样累?
“恒允不是好人。”南流皱起眉补充。他还是提醒一下小易吧,毕竟恒允是以喜欢为由来接近小易的。
“好人?”小易转了转眼珠,忽地笑道:“南流说他不是好人,但是我看,他恐怕连人都不是呢!”
“什么?”南流一怔,难道小易知道些什么?
他今天以莲花诀试探过恒允,他身上的气流确实不像人类所有。
外表天真纯美的小易,到底藏有有多少心思?
“嗯,我是说,恒允那么漂亮,不像是一般人。”面对南流忽然凝重的表情,小易眨眨眼,说出一个听起来很正常的解释。
她知道了,南流是在担心她,怕她会上恒允的当,所以跑去警告恒允吧!小易唇角微扬,忍不住在心底暗笑。
其实,对于人类的气息,狐妖最为敏感,也最为清楚。
白天在庭院里,当恒允靠近她时,她早发现恒允明明是人,却没有属于人类的阳气,她嗅到的反而是阴寒血气。所以对于恒允,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戒心。
虽然南流现在不肯接受她,但是看来,他还是在乎她的!
“小易觉得恒允很漂亮吗?”南流声音很低。他的心底有一点点不舒服,是因为怕小易会喜欢恒允而受到伤害吧?
“是啊,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南流!”看到南流有些闷闷的神色,小易开心不已,全忘了前夜的尴尬,猛然抱住他。
“小易!”南流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苍白的脸上忍不住浮起微红。
“放心吧南流,我才不会喜欢恒允呢!小易喜欢的永远都是南流!”
靠在南流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小易笑着宣布。
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狐妖是不懂得隐藏真情的。
怎么办?她好像又想亲南流了!可是,想想昨晚南流气恼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能够抱着暖暖的南流,她已经感到很满足。
“嗯。”面对小易自然流露的情意,南流只是轻轻应了声。
他生长于佛门,也修炼于佛门,应该跳月兑于俗世情爱之外!
为小易的安危担忧,已是他能允许自己的最大限度。
身负佛界百年瞩望、立志禅修的他,与身为狐妖的小易之间,怎能容许情爱存在?
是的,他只能为小易担忧而已。
“南流怎么了?”看南流久久不说话,小易自他怀中抬起头。
“没什么。”南流轻轻回答。
只愿,一切都安定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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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冷月利如钩。
天上块块铅云沉重,不时在飘移中遮住原本就有些黯淡的月华。
肃府后院,华丽的大厅里一片血红。
鲜红的缁纱、鲜红的宫灯、鲜红的织毯,以及鲜红而黏稠的血!
血是从地上一条瘦瘦小小的身躯上流出来,汩汩的蜿蜒浸染了红地毯。
勉强看得出女孩的身躯已停止挣动。
而伏在女孩身躯上的是一张妖邪阴寒到极点的男子脸孔。
月光黯淡,男子的面容并不清晰真切,只依稀看得到紧拧的眉和狭长的眼,以及沾染着鲜血的唇瓣。
如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男子血红的嘴里忽然发出阵阵低沉邪恶的笑声。
恶狠狠的瞪视窗外忽隐忽现的勾月,男子咬牙轻吟:“南流,好一个南流!你以为遍身的佛气,便可以压制我所追寻的吗?你以为愚蠢的佛性,便能够化解一切吗?呵呵……”
男子喉间再度溢出轻碎的笑声,阴柔且邪恶。
一瞬间,门窗紧闭的血红房闻内,随男子的笑声忽然卷起无端凛冽的风!
隐隐间,风中似乎夹杂着无数暗黑扭曲的身影,不断凄厉凶狠的冲撞狂啸,却始终挣月兑不了男子周身。
那是厉鬼。
这邪魅的男子居然是能够吞噬生魂、驱策群鬼的妖人!
铅云淡去,勾月忽现。
男子昂起头,明明白白出现一张俊美阴柔且年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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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烟色阁里一早就来了位贵客,并且直接被迎进千艳的绣房内。
这位贵客自然是能令淮儿回复神智的恒允。
昨日与南流的长街相对,好像并没有在恒允神色上留下一丝痕迹,仍是笑意盈盈,温和有礼。
安坐于淮儿身侧,在千艳和小易的目光中,恒允先喂淮儿吞下一颗小药丸,然后将手掌抵在淮儿胸前,凝神运气。
很奇怪,今日他不再要求千艳离开,反而让千艳留下,当着她的面为淮儿医治。他说,要让淮儿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千艳。
为恒允的这句话,千艳忍不住动容。这正是她心底最深的期盼!
双眼牢牢盯视安静的淮儿,千艳唯恐错过淮儿小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相信恒允所说的,只要服下这颗药丸,再经他运气调息,淮儿便能回复些微神智。
现在,恒允是她唯一的、全心的希望,她宁愿相信恒允。
一刻后,恒允收回掌站起,转首对千艳轻声道:“阁主,请。”
千艳一脸紧张,小心而缓慢的走到床前,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的坐下。
淮儿,真的会醒来吗?
千艳简直连呼吸都不敢大力,唯恐惊吓到淮儿。
小易站在一边,静观千艳用全部的心神注视着淮儿。
恒允走到她身旁,看着她专注紧张的神情,微微轻笑,“放心吧,淮儿等一下就会醒来了。”
“嗯。”
听到恒允保证,小易抬眼颇为信服的点头。
现在,不管恒允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令淮儿回神便是好事。
房间里寂静一片。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千艳的双眼已张得发涩,原本满怀的希望将要变成失望时,淮儿的睫毛忽然颤了颇,眼珠也微微转了转。
这原本是个很细小、很平常的动作,可是看在千艳眼里,无疑是天大的转变。
淮儿的视线原来是呆滞到极点、沉凝到极点的!
这是不是说明,恒允的药真是有效的?
千艳的脸上立即出现惊喜,更加热切专注的盯视着淮儿。
果然,不一会儿,淮儿的眼再度转动,这一次,幅度比方才的要大得多,空洞的眼眸深处也隐隐出现一丝亮光。
并且,随着转动,淮儿的视线渐渐移到千艳的脸上。
淮儿的眼珠,竟然有了焦点!而且,她似乎是在看着千艳。
慢慢的,淮儿的小脸也不再空白一片,出现一丝迷惑的表情,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凝视着淮儿,千艳双手颤抖,慢慢的抬手向淮儿脸上抚去。
“淮儿?”千艳轻唤,喉中微微哽咽。
她的淮儿是不是已经回神了?
“你是谁?”没有如以前的失控,淮儿安静的任千艳抚上头顶,还盯着千艳,慢慢开口。
“淮儿!你……你会说话了?我是你娘,是你娘啊!”千艳激动得泣不成声,泪水滚滚而落,一把将淮儿拥入怀中。
不要紧,不要紧!淮儿认不得她没关系,只要她能够醒来,会听、会看、会说话就可以。
从此以后,她会让淮儿唤她娘亲,她要好好的照顾淮儿,绝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就算是以她自己的命,和整个烟色阁来换!
以前的她怎会那么傻?居然亲手把淮儿送入火坑!
今后,她绝不会再为了任何人而舍弃淮儿!
现在的淮儿,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淮儿静静的偎在千艳怀中,小脸埋在她胸前,柔顺而安静。
看着久久相拥的千艳和淮儿,小易忍不住开心。
千艳姐总算不再愁容满面了!
等淮儿好了,她就要和南流离开烟色阁。
恒允但笑不语,只是盯住千艳的眼中,似乎有星芒闪动。
一切如他所料!为淮儿治病,是他必须要做的。
南流以为他会笨到正面与他相对吗?就算他守在烟色阁又如何,他想要的东西又有谁能够阻挡?
毫不居功的,待千艳收住泪抬头,恒允便礼貌告辞,令满心感激的千艳简直不知如该何是好。
她完全没有想到,恒允竟这么快就令淮儿的神智回复些许。
不用千艳吩咐,小易高兴的代替她送恒允下楼。
淮儿能够清醒过来,小易对他的感觉立时改变很多。
看来,恒允真的没有骗人呢!
她和南流以前是不是都误会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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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恒允,小易马上奔向阁后。
“南流!”看到南流,小易很开心的跑上去。
“嗯,淮儿醒了吗?”南流正安安静静的看着庭院里的一株花树,听到小易的声音,开口问。
“咦?南流怎么已经知道了?”小易有些不解。刚才南流并不在旁边,怎么会知道淮儿醒来了?
南流笑了笑,把目光从花树上移开,定定地看着小易,“你这样开心的跑过来,除了淮儿醒来,还会有什么事?”
“呵呵,南流好聪明呢!”小易双眼发亮。
南流并不答话,再度将视线落到身边的花树上。
小易皱皱眉,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听到淮儿醒来,南流没有太多高兴的神色?
现在安静垂眼的南流究竟在沉思些什么?
小易忽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南流,不管是温文无波的南流,还是气恼的南流。
因为南流也从未让她接近过他的心。
这样可不行!
她是要一直伴在南流身边的人,猜不到他的心思,怎么成?
她要尽快让南流喜欢上她!
就像她喜欢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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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淮儿在恒允日日前来的医治下,一天比一天好转。只是,好像忘了以前的一切,什么都不记得。
抱着失忆但已渐渐会说、会动的淮儿,千艳脸上的欣喜笑意取代从前的冰冷,眼神也无时无刻的牵系在淮儿身上。
烟色阁中,顿时因淮儿的清醒与千艳的笑颜,添了不少喜气。
这日阳光明媚。
这已是恒允为淮儿治疗的第五日。
从淮儿身边站起,恒允并没有像前几日一样立即告辞离去。
看看小易,再看看千艳,恒允温说出一个请求:“阁主,在下来安城不久,对城中风物不甚熟悉,不知今日阁主可否让小易伴我于安城一游?”
为淮儿医治多日,恒允从未提出任何要求。现在,他的要求非常简单,也非常合理,让千艳一点拒绝的理由也没有:当然,千艳也丝毫没想过拒绝。恒允能将淮儿治好,即便要千艳奉上自己性命都甘愿,何况只是要小易伴他一游!
想必,小易也不会拒绝吧?
千艳马上点头,笑道:“恒允公子客气了,公子为淮儿辛苦治疗多日,小易自然该伴公子在安城中游览一番。”
咦?千艳姐都不问问她的意思,就答应恒允了?
小易站在一旁眨眨眼,看看千艳,却未吭声。
她了解千艳姐的心情,如果不答应恒允的话,千艳姐是怕他生气,不来为淮儿治疗吧?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恒允!故意在千艳姐面前说,是不让她有拒绝的余地吗?
“那么就这样吧。今日酉时,我在城昆观月池等你。”恒允看向小易,满意的笑了笑。
酉时,正是夕阳西下,人约黄昏之时。而观月池,更是安城中一处风景优美的清静所在,最宜情人携手同游。可见,恒允今日是早已有所准备,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被回绝。
“嗯。”小易轻轻应了一声。
现在,除了听恒允说,她还能怎样?
难道在一旁千艳姐开怀的目光下,当场让恒允难堪不成?
“那我就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了。”
恒允笑施一札,向千艳与小易告退,从容下楼而芸。
他笃定得很,知晓为了淮儿的病情,就算小易心有不愿,千艳也断不容她当场出言拒绝。
他这么做是否有些卑劣呢?
恒允笑了笑。
为了得到一个小易,就算卑劣又有何妨?
酉时后,艳阳将落。为了与小易的相约,他得好好回去准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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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恒允,小易静静步下楼阁。
含着微微笑意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勉强与不愿,反而好像很期待这一日的出游。
令千艳感到放心,也令南流感到担心。
“怎么,你答应了吗?”听过小易说出恒允相约之事,南流皱眉问。语气中,是明显的不以为然。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或者,南流帮我找个理由?”小易看着南流轻笑,眼里是一丝微微的期待。
是啊,她在期待南流能给她一个拒绝的理由。
“那个恒允,很奇怪。”想了想,南流只给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现在,南流还想不出恒允到底想得到的是什么,所以也说不出他危险在哪里。
不过他知道,小易与恒允单独相处的话,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吗?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出游?南流,你找不出其他理由吗?”小易继续看着她,目光清亮得简直能映照出南流的面容。
南流习惯性的垂眼,不再回答小易。他自然知道小易话中的意思,可是,他怎能给她承诺与希望?
他是入世之佛,而她是狐妖,注定是不该有任何感情交集。
小易看着南流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抹阴影,不禁失望的轻叹。
南流又不肯让她看到他的心思。
“既然南流说不出来的话,那下午我便去了。”小易轻轻的说完,转身离去。
南流抬起头,看着她纤纤的背影走远,担心的神色在眼里一晃而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恒允为淮儿治病,只是一个用来接近小易的借口而已。
现在,他终于有所行动。
但是,恒允会怎么做呢?
南流心底非常、非常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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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还未到酉时,小易已经踏出烟色阁。
咦?她和恒允约的不是夕阳西下之时,怎这么早就出门了?看来对于这个约会,小易心中期待得很呢!
避过阁内花娘们的热烈揣测,小易含着笑意向外走去。
一路上,她走得很慢,但绝不停留,一直走到城外。
比之城内的人潮喧哗,城外明显清静许多。
人迹罕至的小径两旁是杂草与野树,不时有飞鸟从头顶上方掠过。
小易轻扬着头,几乎是漫无目的穿行在渐渐茂密的丛林中,丝毫看不出是与人相约的样子,反而更像是独自踏青郊游。
直到小易闲散的脚步被一条蜿蜒的小溪阻住去路。
天高云淡,溪流两旁枫树甚多,放眼望去红叶烂漫如天际云霞。
秋风过处,不断有深红色的枫叶飘飘坠落,有的落入溪水随波逐流远去;有的则在空中回旋舞动,最后落在小易简朴的白衣上。
静视眼前美景一刻,小易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后,小易忽地轻轻一笑,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丛林叫道:“已经到啦,还不出来吗?”小脸微侧,颊畔青丝在风中轻舞飞扬;眼波晶莹流转,是说不出的甜美娇憨。
一会儿,在小易侧目笑视中,竟然真的有一个人慢慢走出来。
青色的衣衫与周身林木和谐相映,洁净的气息与天地浑然一体,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南流。
小易与恒允相约,他居然一路跟了来。
南流的面色宁和平静,看不出是什么心思,唯独眼底有些微讶异。
从跟随在小易身后离开烟色阁,到了城外,他就已经感到有些疑惑。
有哪一对情侣会在荒野之地相约?到现在小易回首唤他,南流更是不解。
小易怎会知晓他一路跟随在身后?他可是跟得非常小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小易今日不是来赴与恒允之约,为什么会走到这里?而且,根本就没见到恒允的身影?
南流看着小易,怔怔无语。
眼前,悠悠清流之畔,白衣与红叶相携翩飞,小易的模样纯美夺目,更胜如火枫林,让人再也无法相信她是狐妖所幻。
南流忽然发觉,此时此刻的小易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美丽许多。
缓步向南流走去,小易轻笑,“南流,你果然来了。”
“什么?”
南流又是一怔,小易不是因为发现他才唤他出来的吗?
小易低低一笑,继续道:“南流是因为担心我和恒允见面,才会跟来吧?”
其实,这一路上她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也没有昕到半点有人跟随的声响,又怎么会发现南流。
她只是在赌,赌南流一定会跟随在身后保护她。
现在,她赌赢了。
南流恍然大悟,“你……根本就不是来赴约的。”
小易停在南流身前,扬首看着他,“南流以为我真的会答应恒允吗?不管他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南流,我都不会与他同游。”
小易说得很认真,盯住南流的双眼清澈坚定。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与恒允见面。末曾当面拒绝,只是怕千艳难,堪。
南流沉默不语。
他明白了,原来小易是在试探他,试探他对她的心意。
看着无言的南流,小易轻轻一叹,忽地上前偎向南流。
“小易……”南流一惊,直觉的后退一步。
看着南流骤然后退,与自己隔开一臂距离,小易低低地道:‘博流,你可不可以喜欢我翌日?就今天,可好?”
小易语中盈满恳求的意味,青丝绾成的双髻随着她的低首微微垂落,蜿蜒的发丝披散在纤弱的肩头上。
这般模样、这般请求,世间又有什么人能抗拒得了?
可是,南流是超月兑于世人之上的佛。
所以,尽管南流清秀的眉皱起,心中犹豫不定,但还是无言。
这已不是小易第一次对他表白。
每多听一回,他的心绪都会止不住震荡一次。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该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小易才是,可是,为什么他竟说不出口?还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心绪纷乱间,南流忽然想起当年师父说他成不了佛时,注视着他深深叹息的样子。
难道,小易竟是佛祖降于他,令他不能成佛的历练?
南流的心好乱。
小易竟然已成了他心中除不去的魔障。
小易低头,看着南流渐渐用力握紧的双手,双肩忽然微微一颤。
然后,一滴水珠从她低垂的脸上落了下来。
南流直觉的探出手掌,以指尖接住。
晶莹而透澈的小水珠便静静的停在南流的指尖上。
这是小易的泪吗?
狐妖,也会落泪……
怔怔看着指尖的泪滴,与垂首无声却默默落泪的小易,南流忽然觉得再也无法思考。
看着小易,南流轻声道:“好,就这一日吧!”
说出后,他的心竟如同松月兑桎梏一般轻松。
一日的沉沦会如何?注定成不了佛又如何?也罢,一天,就这一天吧……以后会如何,他再也不愿深思。
“南流……”欣喜地抬起头,小易看着南流低低轻唤出声。
她就知道南流绝不是心硬如铁的人!
淡粉的唇角轻轻弯起,方才的泪早已化作洁白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小易的心止不住欣喜,上前一步执起南流的手,笑道:“南流人真好!”
“嗯。”南流不再退避,轻声应和,却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他,从未喜欢过人哪!
小易眨眨眼,忽地拉起南流的手沿着小溪大步往前走去,扬起的小脸上是抑不住的开怀笑颜。
“小易,我们要去哪里?”
转头看看开心的小易,南流发觉他现在更加捉模不透小易的心思。
他们现在行走的方向好像是往茂密的枫林深处走去吧?
小易歪歪头,噗哧一笑,“南流问我吗?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啊。不过,只要是与南流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好。”
是啊,她怎么知道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心高兴得要飞起来,让她停住不动,简直是困难至极。
呵呵,这一天、这一刻,南流是喜欢她、是属于她的!
看着足不停步的小易,南流也忍不住牵起唇角。
“哈哈,南流喜欢小易啦!”
对着空无人烟的密林,小易忽然放声大叫,清脆的声音顿时回荡在林中。
放开南流的手,小易简直已是跳跃着前行,轻快纤细的身躯灵敏地穿梭在丛林中,素白的衣衫不住旋转飘扬着。
她好像又回到十六年前身为狐类的日子呢!
记得那时的情景也是这般。
南流含笑慢慢跟随在跳跃飞舞的小易身后,忽然有些释然。
好像是……悟出了什么。
其实,真的喜欢了又怎样?这一刻,难道不是他有生以来最轻松、最开怀的时候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如同小易一般,用全心全惹、至真至纯的心对待他?
小易不是人,但,小易便是小易,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