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妳怎么在庙里住那么久啊?害我担心死了!」
童旻一踏进绣房,步非烟就气呼呼地迎上前来,死缠着要她交代清楚。
「我是在寺里吃斋、念佛,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儿,妳们穷紧张什么?」童旻挥挥手,神情疲惫地应道。
一旁的春意面带哀怨地走到童旻的身旁,替童旻卸上的白裘时,心里却不解的想道,还好主子有记得要带些御寒的衣裳出门,否则冷着了,她可又要受罚了,只是这件白裘为何如此陌生?
「我说旻儿,妳也真会挑时间回来,表嫂昨晚才刚熬了一锅红豆稀饭,今儿个一早妳就回府了,妳还真有口福呢!」
几天没看到童旻,步非烟可是挂念她得紧呢!虽然她们没事就爱比来比去、吵来吵去的,但看她向来羸弱的身子又消瘦了些,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有红豆稀饭啊?」闻言,她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果然还是家里好。「对啊!」
步非烟兴奋的点点头。
童旻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就见她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砰!」一声趴倒在暖暖的被窝里,有气无力的道:「我晚点再吃,以后再也不要叫我去上香了,那么无趣的地方,我我不想去了」
语毕,她便沉沉的昏睡过去。
「怪了!旻儿怎么会累成这副德行?连平常爱吃的点心也吸引不了她?」步非烟啧啧称奇。「嗯!这件新的白裘满好看的耶!不知少庄主哪时候买给小姐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春意抱着那件新的白裘,满脸狐疑的看了躺在床上的童旻一眼,纳闷的自言自语着。
此时,窗外雪花纷飞,使得屋檐上、树干上、枝叶间和岩石上,全积了一层白雪,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
「搞什么鬼啊?既然不喜欢,干嘛还在那儿住这么多天?」步非烟嘴上嘀咕着,同时动手替童旻盖上大棉被。
春意皱着眉摇头,唉!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主子了
左挥右舞,寒光闪闪。
在「杭州第一庄」偌大的庭院中,有个手持玉笛的高瘦身影,正随着笛影舞动,他潇洒灵动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彷佛遗世而孤绝。
「啪、啪!」
清脆的掌声蓦地响起,萧人仰循声看去,只见步非烟正站在回廊上,双手使劲的挥动着,试图想引起他的注意。
「萧大哥,妳棒喔!」她甜甜的笑说。
「谢谢。」
收起招式,萧人仰淡淡地朝她颔首。
「萧大哥,你教我功夫好不好?」步非烟甩动着绑成一束的青丝,俏皮地奔至他的身旁。
萧人仰面有难色地看着步非烟,刀剑无眼,岂是她这种娇弱的千金大小姐可以随意舞弄的?
沉吟了半晌,萧人仰才缓缓开口,「姑娘家学武可能不大适合」
「谁说的!你看,人家今天还特地换上男装呢!不然这样好了,你干脆把我当成男人就行啦!」
一听到不能学武,她就急得哇哇大叫。
为了接近萧人仰,她可是煞费苦心,甚至还把从前束之高阁的男装全搬了出来,只是,她这身不男不女的装扮,看在一般男人的眼里,还怪难受的。
萧人仰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全身上下的行头,然后笑着摇摇头。
「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你可别再跟我说女人不能学武哟!」步非烟着急的扯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
「这」萧人仰对于她的死缠活赖着实觉得很头疼。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拿支笛子挥来挥去嘛!烟表姊学那个要做啥?」娇女敕的嗓音响起,只见童旻紧裹着白裘,站在回廊的另一头,狠狠地瞪着萧人仰被步非烟抓着的手臂。
她表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居然还一直抓着萧人仰的手不放。
还有那个萧人仰,他不要以为她生病了,他就可以背着她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虽然她不是很希罕他,不过,在她还没玩腻他之前,谁也别想碰她的东西!
「旻儿,妳可以起床啦?」步非烟一边拉着萧人仰的手臂不放,一边好心询问道:「大夫不是要妳多休息几天吗?」
不待童旻回答,萧人仰立即接话:「小姐又生病了?」
「我很好,你们别诅咒我。」她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确是累坏了,但她又不想让萧人仰知道她身体不适,所以,还特别嘱咐春意别张扬,不料步非烟还是泄了她的底。
奇怪,最近步非烟干嘛没事找她的麻烦?还老爱黏着萧人仰,难不成是吃错药了吗?她狐疑的紧盯着步非烟,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妳哪里好啦?不过是出门上个香,在庙里住了三天而已,回来就病了,还在床上躺了三天,真是弱不禁风。以后有好吃、好玩的地方,看谁敢找妳!」
步非烟紧紧地揪着萧人仰的手臂,晶亮的双眸直盯着他,「萧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童旻皱起眉头,忿忿的瞪向步非烟。
「小姐的确是该好好的保重身体。」
萧人仰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病了,才会几天没见到她在庄内「胡作非为」。
他深深凝视着童旻纤弱的身躯,突然觉得好心疼。
「萧大哥,旻儿向来身子骨弱,以后如果有什么好玩的,找我就行了。」步非烟紧贴着萧人仰,极力推荐自己。
哦~~童旻终于知道最近步非烟为何老爱找她的碴,还三天两头就往她锈房里钻的原因了,真是可恶!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抢她的男人,看来,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童旻强忍着怒火,假装面带微笑的对萧人仰说:「就是说嘛!我身子那么弱,不适合到处奔波,下次萧大哥想出门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带烟表姊一起同行。」
闻言,萧人仰顿时皱起眉头,觉得尴尬不已。
「旻儿说得对,我的个性宜动又宜静,加上身强体健。下次萧大哥若是要再出门去玩,记得要找我喔!」步非烟一脸雀跃的看着萧人仰。
童旻突然捂着嘴,笑嘻嘻地回复道:「对啊、对啊!找条身强体壮的母牛一同出门就对了啦!」
「旻儿,妳怎么扯起我的后腿来了?」
「我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啊!」童旻无辜地眨眨眼。
「妳」步非烟冷哼一声,看到童旻一副牙尖利嘴的样子,她更加确定童旻也看上萧人仰了,所以,如果要让萧人仰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应该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天对她真是太残忍了,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耶
为什么童旻老爱破坏她的好事?她只不过想挑一个好夫君,为什么走了一个童雩,又来了一个童旻?呜她的命运还真是坎坷啊!
步非烟气得捏紧了手绢。
原本,她想用美色去引诱萧人仰,没想到半路上却杀出童旻这个程咬金,害她处心积虑策画好的计谋,全都派不上用场,不过,既然她得不到,她也不会让童旻捡到便宜的。
「表姑娘,妳想上哪,咱们私下再商量吧!」萧人仰有礼的说,故意拉开即将风度尽失的步非烟,好不容易平息了一场差点引爆的冲突。
他无奈的想,她们这两个在庭院中公开叫阵的「恰」姑娘,是想把全庄的人都引来她们才高兴吗?看到其它护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只能没辙的摇摇头。
难怪童晔一看到这两个鬼灵精就头疼,此刻,他突然可以理解童晔的心情了,因为,他也着实被她俩给整惨了。
「好哇!那我们就『私下』商量吧!」步非烟嘴角微勾,开心的应允着。
她眉毛一扬,神气地向童旻眨眨眼,趾高气昂地拉着萧人仰走人。呵!看来这回,她算是小赢一场喔!
萧人仰迅速带着步非烟先行离去。
童旻默默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气得快发狂了,她很想现在就大哭一场,但她不能,因为旁边正有几名护卫等着看好戏,她可不能破坏了自己完美的形象。
童旻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端庄优雅的转过身,莲步轻移地走回寝居。
哼!要她为了一个不知好死的臭男人生气?门儿都没有!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瞎了眼的混蛋居然会只顾哄着步非烟,而将她弃置于一旁?「我的好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妳这么伤心?」春意手忙脚乱的拚命哄着趴在床上大哭的童旻。
「妳们倒是给我说句话啊!小姐到底怎么了?」见童旻不理会她的询问,春意只好转头瞪着跟在主子身后的小丫鬟。
「小姐没发生什么事啊!」
两个小丫鬟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刚刚在庭园中的时候,主子明明还笑嘻嘻的很开心,哪知一回房就哭得淅沥哗啦的。
「出去!妳们统统给我出去!」
童旻气得把枕头丢向丫鬟们。
为了形象,害她刚刚在外面憋得很辛苦,好不容易回房了,她当然要好好的发泄一下啰!
而且,她开不开心是她家的事,她们在那儿几几歪歪些什么啊?去死吧!臭男人童旻喃喃自语的骂道。
「好、好!我们统统出去就是了。」春意一面哄着童旻,一面使眼色要小丫鬟去找庄主。
一向好强的小姐居然会哭成这样,事情必定是满大条的,再说,小姐的身子不好,万一气病了,那她不就要倒大楣了?
「旻儿又怎么了?」
正在会议厅与各处管事开会的童晔,一看到神色惊慌的小丫鬟,心里就有数了。
在听完小丫鬟的简述后,童晔只好丢下开到一半的会议,匆匆忙忙的赶去童旻住的绣楼,他边走边叹气,这个早过了及笄之年的妹妹,怎么还喜欢跟个孩子似的闹情绪呢?
「我没事」好强的童旻仍旧没说出和步非烟私下较劲的事,只是一个劲儿的油泣着。
「没事会哭成这样?」童晔不相信的问。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不要管我啦」童旻不耐烦的吼着。
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童旻,哪能忍受自尊心受损的窘境。
「妳真的不说?」
童晔实在拿他这个任性的妹妹没辙。
他默默地看着童旻娇弱的背影,觉得有点落寞,一向爱缠着他胡闹、撒娇的妹妹已经长大了,会藏起心事,不和他分享。
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童晔不禁无奈的叹口气。
寂静的室内,可以清楚的听到竹枝因为被积雪倾压,不堪负荷而折断的声音。
突然间,一阵阵的咳嗽声划破屋内宁静的气氛。
「咳咳我好难过咳咳」由于哭得太久、太激烈了,害她一时哭得喘不过气来,猛力地咳了几声后,却没想到,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几乎咳到四肢虚软无力。
「快去请王大夫过来!」童晔急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春意侧站在一旁,一边让小丫鬟跑去请大夫,一边把屋内的火升得更旺,并拿起柔软的白裘替童旻披上,轻轻的叮咛了一声,「小姐,请保重身子啊!」
「拿开,我不要披啦!咳咳」
一看到那件昂贵的白裘,童旻就如同看到纠缠几世的仇人般,气呼呼的扔开那件白裘。
由于屋内烧了许多火盆取暖,一个不小心,那件白裘差点被扔进炉火里,若不是春意眼捷手快,价值不菲的白裘就要被烧毁了。
童晔敏锐的注意到童旻反应过度的举动,他默默的凝视着那件稀有的白裘,心中觉得奇怪,这件白裘是打哪儿来的,他为什么没见过?
童晔从春意手中接过那件白裘,慢慢的抚模着它的质地,发觉那是一件极为少见的白裘,想必价值一定相当昂贵。
他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但是,看着情绪激动的童旻,他知道现在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测,并吩咐春意好好照顾她,如果有特殊状况时,再立即向他报告。
萧人仰蹑手蹑脚的来到童旻所住的绣楼后,正巧听到小丫鬟住的大通铺里,传出吱吱喳喳的抱怨声。
「真是的,今晚又要守夜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谁教小姐又病了。」
「可是,每次小姐一生病,累的人可是我耶!而且,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班,害我晚上都不能好好的睡一觉。」
「唉!有钱人家的小姐,向来养尊处优,身子骨难免弱了些,不过,看她这样又咳又喘的,身子怎么补也吃不胖,以后有哪家公子敢娶她啊?」
「就是说嘛!」
听完几个丫鬟的抱怨,躲在绣楼外的萧人仰才知道,几个时辰不到,先前伶牙利齿的童旻又病了!
他的心中不断涌出自责的声音。
一定外头风雪太大,又让她受了风寒吧?他真是该死,明知道她的身子骨单薄,竟然还让她和步非烟在外面斗气斗了半天,他应该一看到她出现,就马上强押她回房才是!
唉!不知道她病得严不严重?
萧人仰心急如焚的施展轻功,纵身快速窜上绣楼,无声无息地躲开来来往往的仆佣,直接进入童旻的闺房。
他悄悄地走到童旻的床畔,凝视着紧闭着眼的她,觉得心疼不已。
他不懂,为什么先后不到几个时辰,她竟会变得如此憔悴?脸色彷佛又苍白了许多。
萧人仰爱怜的伸出手,想碰触沉睡中的童旻时,却因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了神。「小姐、小姐!」
回廊上传来春意仓皇的叫喊声,原本已睡着的童旻,因她的呼喊而眼皮微微眨动,彷佛想从梦中醒来。
萧人仰见状,立即闭气纵身窜上屋梁。
「春意,妳怎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了什么事吗?」童旻一睁开眼,就看到平时沉稳的春意正大呼小叫地冲进绣房。
「烟姑娘、烟姑娘她」春意气喘吁吁的说不出半句话来,但为了能让主子得到第一手情报,她赶忙稳住气,一五一十的对童旻报告,「烟姑娘说要萧统领当她的私人保镖,而且,居然不等庄主答应,就擅自搬到离萧统领最近的院子去住。」
闻言,躲在屋梁上的萧人仰顿时瞪大惊愕的眼眸。
「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啊!」童旻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听到步非烟私自搬家,刚醒过来的童旻,陡地又怒从中来,气得说不出话,急喘了几下,便眼睑一翻,昏倒在床上了。
春意见到这副情景,当场吓得哇哇大叫,急忙转身跑出绣房去找大夫,心中直想着,完了、完了!这下她真的闯祸了!
见春意离开后,躲在屋梁上的萧人仰赶紧一跃而下,他抱起童旻纤弱的身子,听到她口中不断喃喃地念着:「萧人仰是我的还我他是我的」
听到她的呓语,萧人仰惊喜的望向怀中的童旻,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对他如此在乎啊!
难怪每次当她看到他和步非烟在一块儿的时候,眼中就会迸出火花!呵!他何其有幸啊!竟能独占她的心思,只是,她也真傻,明知他夺了她的清白,本来就应该要为她的一生负责,为什么反倒要一个人躲在房里生气,而不对他表明心迹呢?
今生今世,他是绝对不会负她的,因为唯有她,才是他这一生的最爱呵!
他暗自在心中许下对她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