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可红花却一夜无眠!昨夜所发生的事,真是太过离奇。那自称是杜怀仁的男子,不知是否是骗人的,红花想了一整夜,仍然无头绪。
昨夜的她,在黑夜中,身着一身湿淋淋的单衣,躲躲藏藏的跑回新房,还好没被发现,否则她这一身狼狈样,倒像极了私会情郎的出墙女子,被任何人撞见,只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少夫人?”门外传来夜儿的呼唤声,她害怕地缓缓打开门。
“夜儿,早啊!”红花振作起精神说。
夜儿惊呼,一脸的惊喜,“老天,少夫人没事……”
红花满脸奇怪的望着夜儿,她身后还有个一脸惊奇,却没丝毫开心表情的何嬷嬷!
“会有什么事吗?”红花见夜儿拿着梳洗用具进门。
夜儿直言无讳的说:“前六个新娘,都在新婚第一夜就死了,而少夫人竟还活着呀!”
何嬷嬷随即捏了夜儿的大腿一把,“你胡说什么,这新婚第一天,净说不讨喜的话。”
夜儿痛得差点掉下眼泪:“夜儿知错了……”
昨夜,她是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啊!
“快帮少夫人着装,准备给老爷夫人请安了。”何嬷婆又交代守完毕,便转身走出了门。
红花心中一直有疑问,此时屋内只剩下她和夜儿两人,正是发问的最好时机,“夜儿,你刚才说,前六个新娘,都在嫁入杜家第一天就死了?难道少爷都未尽到保护自己娘子的责任吗?”
夜儿四下望了望,确定何嬷嬷不会再出现后才敢再开口:“少爷啊!他病得都无法下床拜堂了,怎么可能保护他的新娘呢!老实说,嫁进杜家的姑娘都满凄惨的,所以我觉得少夫人真有勇气。”
“少爷……病得下不了床?”红花皱着眉。
“是呀!像少爷那种身体,实在不适合娶妻子,那只会令姑娘守活寡守一辈子。但老爷和夫人却坚信只有娶媳妇来杜家冲喜,才能令少爷的病好转,所以在死了六个新娘之后,仍执意要再娶媳妇进杜家门,这真是害人啊!”夜儿口无遮拦的说。
红花顿了顿说:“如果……少爷没病呢?他可以下床了呢?”
夜儿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少夫人,如果您见过少爷,您就不会说这种话了,我还怀疑少爷那种身子,怎还活得到过二十二岁生日呢!”
这下,红花几乎可以肯定,昨夜那个杜怀仁肯定是假冒的了。
“不过,或许少夫人可以成为第一个看见少爷的杜家新娘唷!”夜儿笑着扶起红花走出门。
昨夜那个不似凡人的男子,究竟是谁呢?红花疑惑的想着。才走出门,就看见成群的家仆站成两排,莫不惊异的望着跟在何嬷嬷身后的她,仿佛她还能活着见到日光,是种奇迹呢!
何嬷嬷带着红花走进了丽兰园,那儿仆人川流不息地忙碌着。“怎么大家都走来走去的,在忙什么呢?”红花好奇的问。
夜儿笑着说:“因为少夫人没死,所以老爷特地要奴仆们放鞭炮庆祝,这表示霉神已走出杜家庄了,而且,夫人在知道少夫人您没事后,昨天还需人扶着下床的,今天却精神奕奕的自个儿下床了呢!这全是好兆头啊!”
红花听了差点没跌倒,“想不到我没死,意义竟如此重大?”
何嬷嬷领红花踏入大厅后,红花这才看清楚了杜老爷和杜夫人的面貌,那真是对外貌非常完美的夫妻!年岁虽已至中年,仍风韵犹存。
难怪元意凡说,杜老爷年轻时十分风流了,他有钱有势,再加上一副好相貌,莫怪令女人倾心;而杜老爷的长相……红花暗暗吃惊着,昨夜那自称杜怀仁的男子,绝对是出自这男人的遣传,因为两人的外貌非常相似!
何嬷嬷端在手中的茶盘,久久不见红花端去,不禁有些责备道:“少夫人,该给老爷夫人奉茶了。”
红花这才如大梦清醒,忙端过茶盘往杜老爷夫人走去,“老爷,夫人,请用茶。”
杜夫人江映月微笑着接过茶,“红花,别生疏,叫爹和娘就行了,虽然你的出生低,可咱们不介意的,只有你,才当得起杜家的媳妇,见你没事,我真是太高兴了……”
杜夫人说着,不禁流着眼泪,杜老爷杜澈忙安慰道:“这是喜事,别哭了。你瞧,红花虽瘦了点,但看来非薄命相,肯定能与怀仁白头偕老的。”
“都怪你,你那些风流胡涂账,全算到咱们儿子身上来了,才短短两年,就死了六个新娘子,这不正应验吕晦心当初所说的话吗?要你绝子绝孙……”杜夫人哭着埋怨道。
吕晦心?是谁?突然出现的名字,令红花吃惊,是杜澈的风流情账吗?
“你说哪儿去了,那恶婆娘不过赌气说说,你倒全当真了。”
“都死了六个新娘子了,怎不当真呢!”杜夫人伤心道。
杜澈站起身,不顾礼节的转身就进房去。他嘴上虽不信吕晦心那恶毒的诅咒,但在连续两年内,死了六个新进门的媳妇后,他也不得不信了。
风流了这许多年,终遇恶报,这教杜澈怎能不收敛呢?这一年多来,他已不沾,甚至引以为戒了啊!
红花静默着,此时,杜夫人映月忙拭去了眼泪说:“红花,你甫入门就让你看笑话了……”
红花摇了摇头,似了解杜夫人因丈夫风流而造成的悲哀,“夫人,你言重了……”
杜夫人执起红花的手,将手中的玉环戴进红花粗糙的手腕中,杜夫人怜借的望着她,“这手镯,是杜老夫人死前传给我的,只传杜家长媳,可杜家皆是一脉单传呀!现在,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呀!”说着杜夫人又泪如雨下。
红花本摇着头要拒绝的,但见夫人如此疼惜她,竟令她一时心软,将手镯戴上了手,都忘了自己不是真心来嫁她儿子的。“夫人……我……”
“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娘吗?我知道,怀仁体弱多病,会令你守一辈子活寡,你或许不是情愿来嫁他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杜家绝不会亏待你的……”杜夫人伤心的说。
“娘,您别哭,我不是嫌弃怀仁,我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低下,所以不敢称您为娘呀!”红花心急的解释着。
杜夫人这才破涕为笑,“你叫我娘了,我好高兴,孩子,身份不能代表什么的,重要的是人心呀!”杜夫人语重心长的说。
见杜夫人如此和善,不禁令红花想起自己的亲娘,像杜夫人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怎有人会如此伤害她呢?她一定得找出杀害那六个新娘的凶手,不让杜夫人再伤心了。
“娘,您大病初愈,再进房歇会儿吧。”红花体贴的挽起杜夫人。
杜夫人感动的微笑着,“好久……没人这样关心我了呀!”
这语中有着多少哀凄啊!杜澈想来绝不是位好丈夫。红花心疼的望着杜夫人,此时,竟在门边瞥见了个清丽的人儿,她有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正偷瞧着她们呢!
“那是……?”红花望向那小姑娘,她发现她们朝她望来,连忙快步的跑开了。
“那是怀笙,怀仁的异母妹妹。”杜夫人叹息的说。
“异母妹妹?”那个就是咒死杜怀仁新娘的大小姐吗?怎看来忧忧郁郁的呢?之前,她还以为大小姐是杜夫人的女儿呢!原来,竟是杜澈在外风流的成果。
“老爷……在外风流就不小心留个孩子在外头了,是我要何嬷嬷将她接回来住的。但想不到她……竟诅咒怀仁的新娘不得善终,太令我失望了。”杜夫人心痛的说。
“娘,你别再伤心了。”红花愈来愈觉得事情复杂了。
“你也歇息吧!李嬷嬷会伺候我的。”杜夫人叹息的由她的贴身仆人李嬷嬷扶进房去。
红花于是踱步出了丽兰园,竟意外的发现,原本对她讥笑有加的奴仆们,此时皆恭敬的对她行礼,叫声少夫人,有别于之前的不理不睬。就连何嬷嬷也不敢再露出睥睨的眼神了,这是怎么回事?
心一转,红花知道这全是因为她手上的翠玉镯,这翠玉镯说明了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敢情是杜夫人怕下人对她这低出身的少夫人不敬,故在见面之时,忙把玉镯戴到她手上。杜夫人心思之细腻,真教人感动啊!
红花手模着玉镯,望向身边的夜儿:“夜儿这……”
夜儿一改之前的不尊重,忙恭敬的说:“少夫人有何吩咐?”
“不是的……”红花又望向何嬷嬷。
何嬷嬷忙道:“少夫人要觉得夜儿伺候不周到,我会再多派几个丫头去伺候少夫人。”
红花忙拒绝道:“不必了,夜儿一个就够了。”
想不到身份竟如此重要,这令红花不禁大摇其头,不敢苟同,莫怪杜夫人要说人心重要了。
此时,红花看见杜怀笙正一脸阴冷直望着她,看来已等候她多时了,她的冷漠,真像昨夜她所见到的那个杜怀仁呀!
“我有话跟你说。”杜怀笙用命令式的态度说。
“请说。”红花不畏惧她挑战的眼光,据说,这杜怀笙有恋兄情结,想必她是来给她下马威的。
“你们全下去,我要跟她单独的说。”杜怀笙下令道。
“是,大小姐。”那些奴仆忙各自踱开。
杜怀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红花,眼中露出鄙视的眼神,“就算大娘承认了你,我还是不会把你当大嫂看的。像你这样又丑又贫穷的姑娘,根本配不上做杜家的媳妇!”
骂的真够毒,红花忍住气,“如果你目的其实是在羞辱我,那恕不奉陪了。”
红花转头就要走,那小丫头竟又开口说:“果然小家子气,心胸又狭窄,标准穷人家丑丫头的气度。”
红花停下脚步,回头望上杜怀笙那挑衅的大眼睛,她略眯了眯眼,这小姑娘约莫只十五、六岁吧?竟然练就了一张恶毒的嘴。
“你除了嘴巴恶毒外,还有什么本事?”红花笑着问。
杜怀笙的脸色大变,想不到红花外表看来瘦弱,其实不是好欺负的,杜怀笙冷着一张脸,“你别以为你今天能活着,明天就没事了,看着吧!当杜家新娘子的下场可是很惨的,你若识相,就快走吧!”
“谢谢你好心的劝告,如果没其他的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红花昨夜一夜无眠,现在真疲累的想睡觉了。
杜怀笙寒着一张脸,望着红花从容的离去,她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不怕死的人,恐吓不了她,她得再想别的法子才行,杜怀笙微微的笑了起来,令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月上梢头,红花被一阵奇怪的吵杂声吵醒,数来,她不过也才睡上三个时辰而已。为了照顾病重的父亲,她已养成少眠的习惯了,而且极容易被惊醒。
此时,她睁开了双眼,往那吵杂的声响望去,竟看见窗户大开,外头有张狰狞的鬼脸正望着她笑,还发出阵阵的吱嘎声。
红花可不是被吓大的,她甚至可想见前面那六位新娘,是如何惊吓至死的了,她起身往那鬼脸追去,大叫:“哪里跑,你这装神弄鬼的家伙。”
那鬼脸似乎没想到红花竟有胆子追他,略震了一下,忙快速的消失在窗外,当红花开门追出去时,已不见鬼脸的踪影,那身手真是了得,红花凝着神找着。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奇怪,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有这等的吵杂声,却不见半个奴仆出来探看,这宅子的人都只顾自己死活吗?
红花心有不甘,跃上了屋顶,那来者不善的家伙,肯定是往高处逃了。红花追了一段路,仍不见那鬼脸的踪影,虽有不甘,也只得跳下屋瓦,准备回她的朝云院了。
在跳下屋瓦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个人影,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屋瓦上,红花浮起一丝笑意,纵身又跃上了屋顶大喝:“那里逃!”
那人影似被惊扰到,转身望向她,那如白玉般的俊美脸孔,是他!
杜怀仁此刻的表情是冷漠的,他没想到有人会半夜跳上屋顶来打扰他的清静。
红花也没想到会再遇见他,也是满脸的惊奇,“你……杜怀仁,你真是杜怀仁?”
“如假包换!你在这里做什么?”杜怀仁冷吟的问。
“我追一张鬼脸来的。”红花说着。
“你的脸比鬼更可怕,恐怕他是被你吓跑了。”杜怀仁没有表情的说。
太……太可恶了,这对兄妹有着同样恶毒的嘴,红花忍住气,“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平常装病卧床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杜怀仁望着她,风吹动他的白衣和发,使得白净修长的他,仿佛要飞起来似的,他淡然道:“我在这乘凉。装病躺太久,很累人的。”
半夜站在屋顶上乘凉?还承认自己装病?这杜怀仁,到底在想些什么?红花的疑问,真是愈来愈多。
“你为什么要装病?”红花提出了她的疑问。
杜怀仁望着她,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要嫁进杜家?”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红花生气的说。
杜怀仁挑了挑眉道:“是吗?那装病也是我的事,你何必问?”
“你……”红花为之气结,直瞪视着他。
“丑女,别望着我,你会吓到我的。”杜怀仁皱着眉说。
丑……丑女?红花快气死了,这男人,简直太过分了。
杜怀仁眼神望向远方,“你还是趁你还有口气在,赶快离开杜家庄吧!这里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想赶她走,想她燕红花,什么没有,就是有骨气,她说着:“我偏不走,看你能耐我何!”
说完,红花快速的跳下屋顶,奔回她的朝云院。
杜怀仁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一脸若有所思,想不到他这次娶回来的新娘不但胆大包天,还勇气可嘉,他还没听见她尖叫过,或有害怕过的表情,想到她那张无畏无惧,又老是发怒的脸,他就觉得有趣。
但,不能因为她有趣,就把她留在杜家送死啊!刚才,他看见她的手上,有家传的玉镯戴着,想必,是他母亲已承认她在杜家的身份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得想个办法,将她赶出杜家才行啊!
红花气呼呼的奔跑着,掩不住心中闷气,还有那么点的难过,只因那个杜怀仁叫她丑女。
她从来没在乎过自个儿的长相,因为太好相貌的女子,不适合街头卖艺,依她这瘦巴巴、干瘪瘪,肤色呈小麦色的女子,在街头卖艺之时,肯定不会招来恶人调戏,是最安全不过了,她甚至还为自己的长相庆幸过呢!
可为什么杜怀仁一说她是丑女时,她的心会像被刀刺般难受呢?一时之间,竟恨她没有遗传她娘那闭月羞花的容貌,红花倚在墙边喘气。
这一张眼望,竟发现自己又跑到杜家的禁地——玉祠堂来了,这里不论是在白天或黑夜,都一样诡异。
红花想起了自己和杜怀仁的第一次见面,她平静无波的心,就开始有了波浪,正因如此,杜怀仁那一声“丑女”,使她听来异常难受。
“谁是丑女啦!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非得找出那害死六个新娘的凶手。”红花愤恨的说完后,便被眼前的人给吓得尖叫出了声。
一个面容苍白的老婆婆,手提着灯笼,静静的注视着红花手上的翠玉镯,她不知何时站在红花眼前的,红花竟一点也没发现。“你……你是谁啊?老婆婆。”
这老婆婆身上有着尊贵的气息,双耳垂上有对翠玉的耳环,使她看来更加尊贵,她约莫六、七十岁了吧!瞧她略弯着的腰,及满头银白的发。
“叫婆婆就好,加个老字做什么——你瞧,我这年纪了,还有牙齿呢!”说完老婆婆还张开嘴,露出了几颗牙齿。
真……是个奇怪的老婆婆,不过,这把年纪了,还有没松动掉落的牙齿,也算了不起了,红花暗暗的想着。
那老婆婆上上下下的瞄着红花,一副打量的眼神,“你就是杜家第七个新娘子吗?瞧你一副瘦骨如柴的单薄模样,姑娘家的,竟把皮肤晒得这么黑,就算再美的姑娘也变丑了,你没听说过一白遮三丑吗?”
这个怪婆婆,一见面就数落她的丑,红花这一天之中,被骂了几次丑女啦!该数一数才是。
“我……我也不是故意把自己搞丑的啊!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在江湖上卖艺,这烈日当下,还是得表演啊!我也没显贵的家庭,去造就一身的雪白肌肤啊!要是不卖艺,就没饭吃了,且美丑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想她燕红花,自八岁那年就开始不幸的命运,不光只是江湖卖艺而已,还老是餐风露宿呢!在这种刻苦的环境之下,哪个姑娘还美丽得起来呢?
怪婆婆没安慰她,反倒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美丑不是最重要的道理,何以独自在这里伤心呢?”
红花震惊的望着这个怪婆婆,“婆婆……你怎知我为自己的丑伤心呢?”
“你刚喊那句‘谁是丑女啦!’够大声的了。”老婆婆摇头说。
红花不禁略红了脸,想不到玉祠堂这夜里竟还有人。咦!这王祠堂不是禁地吗?怎这怪婆婆会出现在这儿呢?红花此时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位怪婆婆。
怪婆婆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苍白了,她望着红花又说:“你说得没错,美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心哪!”
“婆婆……您究竟是谁?”红花疑惑的问。
怪婆婆有些诡异的笑着说:“我呢!就住在玉祠堂。既然你戴上了杜家的传家玉镯,那婆婆就肯定会保护你了,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见面了,也不喜欢人打扰我,你可别跟人家说你见过我,明白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婆婆,您仍没说您是谁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何必急于一时呢?记住婆婆说的话了吗?”怪婆婆直视着红花问。
红花望着她,不知不觉就给她严肃的表情给震住,胡乱的就点了点头。
怪婆婆满意的微笑,转身走进了玉祠堂,红花心中甚是奇怪,忙追了上去,只见怪婆婆已走至祠堂前,手边的灯笼一灭,就再也见不到人了,那怪婆婆的功夫真是了得啊!只一转眼,便不见人影,红花咋舌的想着。
原来,玉祠堂里还有住人啊!而且是一位看来尊贵的怪婆婆,想她在杜家的身份地位一定不小,否则禁地玉祠堂怎会破例让人住呢?
不过,这位怪婆婆似乎是个好长辈呢!她是特地出来安慰她这个丑女的吧!红花有些欣慰的想着。这杜家也不全是坏人吧!她下定了决心,要和杜怀仁那装病的大少爷,好好的斗一斗才行,她才不认输呢!
一早,红花就不顾夜儿的阻拦,硬是要走进松竹园,那个“体弱多病”的杜少爷所居住的地方。
“夜儿,别拉着我,都成亲多日了,我见相公一面,难道也不行吗?”红花推着夜儿,她紧拉着红花。
“不行呀!少夫人,少爷身子虚,怕吵的。你这样进去会挨骂的,我求你了,快回房吧!”夜儿哀求道。
“身子虚,那更需要人照顾了,不是吗?”红花执意道。
此时,何嬷嬷竟自松竹园走了出来,“一大早的,吵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少爷很怕吵吗?就算你是少夫人,也不许如此吵闹。”
何嬷嬷是杜少爷的女乃娘,已把少爷当成骨肉看待了,哪容许别人吵到少爷一丝的清静,当下也顾不得杜夫人承认的少夫人了。
红花一抬头望着何嬷嬷那张生气的脸,也看见了在她身后,有位非常娇美的姑娘,那姑娘身子十分纤细,那张脸更是美丽动人,尤其是那双柔情似水的眼,水盈盈的,令人心折。
“我想进去探视少爷,我入杜家的门已多日了,却没见过少爷,身为杜家媳妇,这也太失礼了!”红花小心的说。
“少爷已习惯由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少夫人不必费心,何况,少爷怕见生人的。”何嬷嬷正色的说。
“那么她呢?她是谁?”红花指向那位娇美的女子。
那女子看来有些慌张,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真惹人怜啊!她慌忙的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何嬷嬷说道:“她是专门伺候少爷的丫环,名叫水烟。”
“水烟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水烟怯怯的说。
连伺候杜怀仁的丫环都这么美丽动人,莫怪杜怀仁要叫她丑女了,这水烟不仅人美,说话也柔细动听,看她那娇女敕的模样,仿佛柔得要出水了。
红花望向松竹园里面,只见园内四周一片清静优雅,十分怡人,她失望的说:“我连见他一面也不行吗?”
“少爷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何嬷嬷坚定的说。
此时,那看似柔弱的水烟竟不忍道:“何嬷嬷,就让少夫人见见少爷吧!毕竟他们刚成亲,不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少夫人也挺可怜的……”
红花望着水烟那恬静的笑容,心中生出了好感,这姑娘不仅人美,性情好又善良呢!
“这……”何嬷嬷也知道于情于理,不该不让他们夫妻相见,但她就不喜欢这出生低贱的姑娘,没姿色没身份的,竟也当起杜家的少夫人。
“我保证只看,不吵闹。”红花保证的说。
“好吧!少夫人请随我来。”何嬷嬷终于同意了。
红花叫夜儿守在松竹园外,跟在何嬷嬷身后,还不忘朝水烟投以感激的一笑,水烟柔柔的摇头微笑着。
“水烟,真是个好姑娘呢!”红花由衷赞赏着。
水烟白皙的脸颊略红,“谢少夫人夸奖。”
何嬷嬷静静的说:“正因为水烟乖巧、勤奋,机伶又懂事,所以在她十五岁被卖入杜家之时,我便要她伺候少爷。这三年来,少爷被她伺候的很好,这水烟人美,性子又温柔,少爷可满意的很呢!”
一听,就知道何嬷嬷在给红花难堪,竟把她跟水烟相比了一番,一比就把她给比到边疆去了,红花真是气闷哪!看着水烟,她确实自叹不如……
水烟满脸羞怯的说:“少夫人,我只是尽下人的本分罢了,没何嬷嬷说得那样好啊!
“我知道,你别紧张。”红花释然的笑着。
一走进松竹园中,她便听见了一阵规律的扫地声,那扫地的力道是如此浑厚,依稀可听出此人的身手必定不凡,这竹棍挥动声音的力道,红花也在自己的爹,燕南山舞棍的时候听过,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才有此内力。
红花往扫地声的地方望去,看见了一位身着灰色下人服的壮硕男子,他也正抬起头,望向红花投来的眼光。
那中年男子的眼光十分犀利,看他的身形,就知道是位练武之人。
何嬷嬷开口道:“这位是甫入杜家的媳妇,她想见少爷,所以咱们带她进来了。”
“原来是少夫人,失敬。”这件中年男子,名叫司徒无极,是杜怀仁最亲信的仆人,而且也是唯一和杜怀仁同住在松竹园的仆人。松竹园只要一到黄昏,便不许任何人打扰,不管是何嬷嬷,亦或是水烟,也只能在白天出现。
“怎么称呼你呢?大叔。”红花恭敬的问。
“司徒无极,少爷都叫我极叔。”极叔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位下人,甚至有一代枭雄的气势。
“原来是极叔,幸会。”红花欣赏着他的豪气。
“少夫人,请跟我来。”极叔恭敬的迎请。
何嬷嬷拉着水烟,似监视似的紧跟在红花身边,一起进入了主院之中。红花走进这宽敞的大院之中,只见四周的竹林排排相错,之中,有间幽静出尘的屋子,这屋子和竹园的气息十分相符。
“少爷,少夫人来探望你了。”极叔带领着他们进屋。
红花一进屋,便看见了倚在太师椅上,半卧着的杜怀仁,他的脸色看来如此的苍白,但却是她夜里两次遇见的那个杜怀仁啊!可现在却是一副病弱的样子,没丝毫精神。
杜怀仁略挑了挑眉望向红花,且一脸的不友善,“是谁准许你进来的?”
“少爷,是少夫人硬要闯进来见你,不得已,我们才让她进来的。”何嬷嬷马上指控红花的罪行。
红花略皱了皱眉,她进来,就是为了印证这个杜怀仁,是不是正是她所遇见的那个杜怀仁。此时,一见着他,才真是确认无误,可在白天看见的他为何不似在夜晚看见时的他,那样精神呢?
“我进杜家门已多日,来探望相公也是应该的。”红花观察着杜怀仁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真是个装病天才。夜晚他可来去自如,力气更是大到可把人举起;而现在,却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杜怀仁又挑了挑眉,冷淡的说:“谁准你叫我相公?你得叫我少爷,记住你的身份。”
红花顿时刷白了脸,杜怀仁当众羞辱了她。瞧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真令红花想当场拆穿他的伪装,教他尝尝全棍门棍法,打他个跪地求饶。
何嬷嬷撇嘴笑着:“少爷,她虽身份低下,可也是夫人正式承认的杜家媳妇,要她叫您少爷……不太妥吧?”
红花也挑起了眉头,直视着杜怀仁,“没关系,叫少爷就叫少爷吧!少爷今天看来,病得好像快死了似的,身体可得好好保重呀!可别被半夜的凉风,给吹跑了才好呀!”红花意有所指的微笑着。
“你……说这什么话!什么少爷病得快死了……”何嬷嬷真是快气晕了,
这没身份的野丫头,说这像话吗?
“喔!我说错话了吗?都怪我这低下的身份。我没读过什么书,请少爷多多见谅。”红花笑望着杜怀仁那张冷然的脸,气死了吧!哼!
“你叫什么名字?”杜怀仁突然问着。
这家伙,竟连自己娶进门的媳妇名字都不知道!真教人为之气结。红花抬头挺胸的说:“燕红花。”她的名字,可是她的骄傲,因为这名字是她亲娘取的,她十分珍惜。
红花一报出名字,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徒无极,此时竟被震惊住的愣了楞,他抬头直视着红花,若有所思,可没人发现到司徒无极的不对劲。
而这一方面,杜怀仁的嘴角竟向上扬了扬,他笑了,使他苍白的脸,有了点精神,“你叫红花吗?瞧你长得这副模样,哪像什么红花!”
红花怒气的盯住了他,这个人,老是在羞辱她!红花沉住气,也学他笑着,“是呀!就像有人名叫什么怀仁的,可内心一点也不仁厚啊。”
杜怀仁随即收起了笑容,和她怒眼相望着,最令红花没想到的是,这看来弱不经风的杜怀仁,此刻竟会偷袭她,他抓起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莲子汤,一把丢向红花,令在场的每个人莫不大惊失色。
但红花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她轻巧的接住那飞向她身上的杯子,而且一转手,将莲子带汤整个完整的落入杯子,丝毫没落下一滴汤水,姿势完美无瑕。
“少爷赏汤喝吗?谢了。”红花一口喝光莲子汤,得意望着杜怀仁。
杜怀仁眼中有丝惊讶,但随即又露出戏夸的笑意,“不客气,本少爷还赏你茶喝。”说完将手边的茶壶一把向红花丢去,接着又丢了三、四个杯子齐飞。
红花巧手的用手用脚,外用头顶住那些东西,还乐得咧嘴笑出了声音,“小意思,想我在江湖卖艺之时,顶的东西可比这些精采多了。”说完,她抛起这些茶壶杯子,上上下下的抛着玩着。
“真厉害,再接接这个吧!”杜怀仁赞赏后,又抛了东西往红花飞去,红花只剩嘴还空着,当下不容迟缓的用口接住那飞来的东西。
这一接,她不禁马上吐出了口,手上的东西又全一起粉碎在地。原来,杜怀仁竟抛了只鞋子给她接。
此时,在场的每一位莫不笑得掉出了眼泪,就连一向沉静温婉的水烟,也笑叉了气。
红花快气疯了,“你……你竟然丢鞋子啊!大少爷!”
“我丢你接,这很有趣啊!”杜怀仁又斜靠回太师椅上,他的脸上有着坏坏的笑容,令红花更是生气。
何嬷嬷此时忙说:“好了,少爷也该休息了,刚才这么个一动,只怕待会儿又要喘起来了。少夫人可以离开了。”
“少爷,我扶你休息。”水烟柔柔的扶着杜怀仁,杜怀仁靠着她,由她扶向床上去。
红花望着这一幕,竟有种妒忌的情绪,随即,她马上挥去这个想法,她是来查案的,不是来这谈情说爱的,何况,杜怀仁的种种行为,都在伤害着她,她才不可能对这个装病的男人动情呢!
红花转头就要走,没想到,此时杜怀仁竟叫住了她:“等一下。”
红花钉下了脚步,不解的望着他,“怎么?水烟服伺你还不够?难道还要我留下来帮忙吗?”
杜怀仁躺在床上,斜望着她,“你在妒忌?”
“笑话,我和你哪谈得上什么妒忌之事啊!”红花打死也不承认。
“是啊!你是没资格,但,地上那些碎杯子片,你收拾收拾吧!东西是你打碎的,别要别人帮你收拾残局。”杜怀仁淡淡的说着。
红花一肚子委屈,看他对水烟多体贴,竟舍不得她去拾那些杯子碎片,红花咬了咬下唇,“我会收拾的。”说罢,她转身走出去找扫把。
“你们也出去吧!我累了。”杜怀仁闭上了眼。
“可是,少夫人还在这儿呢!”何嬷嬷不放心的说。
“何嬷嬷放心,我在这,不会让少夫人吵到少爷的。”极叔沉声道。
何嬷嬷一向对极叔那种潜在性的威严感到恐惧,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拉着水烟快快地走了出去。
等红花找到扫把,再回到屋内时,发现屋内只剩下杜怀仁一人;正闭眼歇息呢!其他人都走了?
红花闷闷的扫起地上那些残破的碎片,一方面偷偷的瞪视杜怀仁那张白玉似的脸。这男人真是好命,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人服伺的好好的。
“你瞪着我做什么?”杜怀仁忽睁开眼睛问。
“我要去告诉大家,你的病全是装的,拆了你的台,教你再也演不下去。”红花威胁的说着。
“去说吧!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杜怀仁一手支着头,侧身望着她扫地。
“怎会没有人相信?我要告诉他们,你半夜在玉祠堂吹箫,还爬到屋顶上乘凉。”红花得意的望着他。
杜怀仁笑了起来,“好啊!不过,到时被认为你疯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只是说出实情,怎会被认为疯了?”红花一副看穿他心思的表情。
“大家都认为我病得很重,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杜怀仁说这话时,表情有点无奈。
红花哈哈哈的笑出了声,“傻瓜才会认为你病得很重!”
杜怀仁不语,静静的望着红花,红花立即停止笑,在他的注视下,她显得有些不自在,快快的扫好后,说:“我扫好了,要走了。”
“红花。”杜怀仁叫住了她。
红花立在门口,回头望着他,只觉他苍白得吓人。
“快离开吧!离开杜家庄。”杜怀仁说着。
又是这句话,红花朝他哼了一声,“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她转身快步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