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火了。”她说出明摆着的事实。
他的眼睛从屋子的另一头盯着她。“猜得不错。”
她抑制住强烈的感情说:“我也火了。我建议咱们好好谈谈。”。
他继续往前走。“安静点。”
他往前走时撞倒一个挂帽架。
“理智点。”
他大踏步地绕着书桌走过来。
“咱们的举止要像两个文明的成年人一样,行吗?”她往后退,用她父亲的转椅来保护自己。
他一脚踢开档路的椅子,把她逼到墙边。
“这就表示同意了,是吗?”她喘着气说。
他紧绷着脸,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这明确地告诉她他有多愤怒。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惊慌失措,也不要从房中逃跑。他抓住她的手腕猛拉到身边,一弯腰搂住了她的臀部,接着往肩上一扔,把她扛了起来。“享特,不行,别这样!”在她被弄得头朝下以前,她还能失声叫喊。
他用手臂夹在她的膝部上面,这样有效地制止了她的挣扎。“咱们要好好地谈谈。但不能在这里谈,因为每个人甚至连你祖母都能听见。”
“放下我!”她用两只手抓他的后背,力图挣月兑。然而这样做毫无用处,抓她的手像一道钢箍使她动弹不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牧场边的小屋里继续谈。”他耸耸肩,把她当做一袋土豆似的扛着走。她被颠得直咳嗽,只好停止反抗。
“不行!为什么不在这里谈?书房是最好的谈判场所。你在这里和我谈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好。”
“我说了,不在这里谈。”
他把她扛到门口,这时莉亚真的吓坏了。“亨特,求求你,把我放下。”
他不理她,走进通道,直朝大门走去。路上刚好遇到她的老祖母。他举起手碰碰帽檐,“下午好,罗丝。很高兴你能光临,或者我是不是应该说很高兴你来偷听?我的新娘和我要开车出去一会儿。”
罗丝两臂交叉在胸前说道:“别蒙我了,你这个样子开车会出事的。”
“你只要动动脑子,就总能把事情想清楚,这可真了不起。晚饭别等我们了。”他说完就走出大门把她扛到小货车旁边,放下她,打开车门。“你可以自己钻进去,或者由我帮你进去,随你选。”
她把两手放在臀部上。“我完全有能力自己上车,不劳你帮忙,非常感谢。”
她刚把话说完就知道她的回答错了。亨特抢先把她托上卡车并把她推到驾驶员旁边的座位上。他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靠着窗口对她说:“这次谈话可能比我预料的要长。你待在这里别动。”
她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朝谷仓走去。几分钟后他拿了两根鱼竿和一个装钓鱼用具的箱子回来了。她看到这些简直不敢相信,问道:“拿这些干什么?”与此同时他就跳进了驾驶座。
“钓鱼。”
“我知道。”莉亚看到他带的东西当然知道是钓鱼。她迫使自己提醒他。“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们两人要讨论……”她满怀希望地冲他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想钓鱼……”
他瞪了她一眼,“相信我,问题总是要谈的,你可以把从这里到谈判地点这一段时间作为缓刑期。”
她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望。“那这些鱼竿是干什么的?”
“这是对我不杀你的奖励,”他发动了引擎。“如果你聪明的话,你就老老实实一言别发。而且希望路上的时间越长越好。”
“但是……”
“住嘴”他狂怒的语言使她毫不怀疑他几乎已忍无可忍。“女人,我向你保证,你已经濒临毁灭的边缘了。你不想逼得我采取进一步行动吧。”
她听从他的警告,一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很快就知道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把车开上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然后又转向牧场最西头一个僻静的小湖。八年前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幽会场所。这也是他们所能找到的避开人们耳目的最理想的地方。她一方面非常害怕即将到来的对抗,同时又非常感谢他的决心——尽量保守他们两人对抗的秘密。
在车子驶过湖边时,她叫道:“亨特。”
“不行。我的心清还不到心平气和能谈判的时候。”
他在土路尽头把车停下来。他下了车,拿起鱼竿、钓鱼工具箱和一个塑料桶。他回头喊了一声,“来吧。”
莉亚很不情愿地下了卡车。她在车的后部仔细寻找可以坐的东西。如果他们在这里要待一阵子,那么就要坐得舒服点。她找到一条鲜艳的墨西哥毯子,铺在岸边一块草地上。她月兑下靴子和袜子,把牛仔裤卷到膝部,两脚伸人凉水中。“咱们是先谈问题还是先钓鱼?”
他看了她一眼,“一块来。你要根鱼竿吗?”
“那好吧。”她低声说道。
她在附近的草地上仔细搜寻,最后找到一个大蟋蟀。她拿着它回到毯子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把它弄到鱼钩上。她把鱼钩扔向湖心,准备钓几条鲇鱼。钓鱼丝上红黄鲜艳的浮子标明了钓丝的位置,她回到毯子上坐了下来,希望能够真正地轻松一下,享受午后悠闲的钓鱼时光。然而她总是不时想到即将到来的“讨论”。
亨特在钓丝的鱼钩上放上了鱼饵,把它扔在一处沼泽里,那里的浅水最吸引鲈鱼。他用严肃的声音对她说:“我告诉过你,在鱼钩上放诱饵时,不能闭着眼睛不看。”
“我是看着的。”
他猛拉了一下他的鱼丝。“你这样做,总有一天会钩住自己的手指,而不是蟋蟀。那时你就会受伤,就会流血,我就得割开你的手指把鱼钩取出来。”
“如果有一天这种事真的发生,你就可以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过在它发生以前,我可不愿意亲眼目睹蟋蟀被杀死的惨状。”她用手托着下巴,肘部放在弯曲的膝盖上,问道:“咱们是要在钓鱼问题上争吵还是在真正的问题上争吵?”
他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她,眼中冒着怒火。“你真知道那是什么问题吗?”
“当然。你打了奥雷。”
“你太对了。我揍了他。从各方面考虑,我开除他还是从轻发落了。”亨特慢慢地卷回钓竿上的鱼丝。“不过问题还不在这儿。”
她也知道问题不在这里。“马提奥热爱养马工作,是你不让他干的吗?你又为什么解雇兰尼?他是个好工人,一个很不错的人。”
亨特又把鱼丝扔了出去,紧绷着嘴。“问题也不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们就是为了这事争吵的。”
“不是为这事争吵。这是使你烦恼的原因,但不是问题所在。”他粗声粗气地纠正她。“你之所以烦恼是因为我在撤换雇工之前没有和你商量,我们的争吵是因为我拒绝解释做出决定的理由。”
他的话指出了问题的核心,而她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个别问题上。“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开除奥雷和兰尼?为什么调换马提奥的工作?”他一声不吭,而她怒气冲冲尖叫着。“你不想告诉我,是吗?”
“是的,我不想。”
“是因为这不是个问题?”她把鱼竿一扔,站了走来。“这个牧场也有我的一份。你答应过给每个工人一个公平的机会。你答应的!”
他把钓竿放在毯子上,抓住她的脚用力一拖,在她倒地以前把她抱住,对她大声咆哮着:“问题就在这儿!我向你承诺了——我信守诺言你向我做了承诺,可你不守诺言。”
她拼命反抗,但挣月兑不开,他把她抓得太紧了。她坚持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把她推倒在毯子上,跪在她的上面,把手搁在她头的两边,问:“这个牧场谁当家?
“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回答我,这个牧场谁当家?”
这问题让她怒火满腔,但又不得不回答:“你当家。”她拼命推他的胸部,挣扎着想坐起来。他退了一步,不再压住她,这使她松了一口气。
他满意地说:“你还记得我们在牧场边小屋中的谈话。”
她双手插腰,说:“真可笑。我怎么会忘记?”这不是令她愉快的回忆。每一个最不愿意想的、最痛苦的细节都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你也记得我们两个人互相交换的承诺吗?”
“当然。”
“我也记得。”他掰着手指数着,“我答应给你的每个工人一个公平的机会,我答应给你祖母一个家。我答应你签一个婚前协议。这是全部的承诺吗?”
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是的。”
“你承诺了一件,是什么?”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她不喜欢,于是应付一句:“我好像记得我答应的不止一件。”
他心平气和地说:“好,你把你记得的——一说出来。”
时间使他消了气。她应该感谢他没有气得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直视着他说:“我答应过你,在牧场里由你当家做主。”
“这意味着?”
她叹了一口气:“一切你说了算。我不能当着工人质问你或是事后批评你的决定。你是自己说了算,没人管你。”她生硬地把他的要求背了出来。
“你按这些做了吗?你履行你的承诺了吗?”
她不情愿地摇摇头,“没有。”她也没有充分履行她在婚姻中应该承担的义务。她应该感谢他没有指出这一点。
“所以我发脾气。今后你必须信任我,我所做的都是对你有利,对牧场有利。你必须百分之百地信任我。”
“你的意思是无条件的信任?”
“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意思。”
她咬着嘴唇。她怎么可能听这样的命令,要她怎么做就怎么做?“亨特,我想我做不到。你是想让我冒险做任何事。”
“是的。”
“要求太过分了。”她低声说道,低头看着毯子,手指抚弄着毛边。“我现在还不能对你无条件地信任。现在还不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对她说:“好吧,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只限于这次。”
她吃惊地看他一眼,“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解雇奥雷和兰尼?为什么不让马提奥管马了?”
“对,这次我是亲口对你解释。下次就不再这么做了,不管你是否信任我,我不在乎。不过你别指望我再一次让步。懂吗?”看到她点头后,他说,“我让马提奥开干草机,这就等于给他加薪——他和他的家人肯定要的就是这个。此外,他对机器比对马在行得多。”
“但是……他对马也很懂呀?”
“他更会修机器。至于兰尼……他并不喜欢在牧场工作,但是他觉得受雇于人就得认真干,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一点很好地说明了他的性格。所以我向你教父的银行推荐他当个保安员。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让兰尼欣喜若狂。”
她简直不敢相信,“奥雷呢?”
他紧皱眉头,“他是个贼。”他有点勉强地告诉她。
“是个贼!我不信。他偷什么了?”此时,她确信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固执。“亨特?”她不肯放过提出的问题。
“他偷了你的银圈。”
她怔住了。“从我的结婚礼服上偷的?可是衣服是在我们……”
“卧室。”他替她把话说完。
她慢慢明白了。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子走向钓竿。她好像被家人从背后刺了一刀。奥雷的背叛伤透了她的心,以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她慢慢拿起鱼竿,收回鱼丝,鱼钩上的蟋蟀早已不见。她也没心情再弄死一个。他们的谈话已经让她没了钓鱼的兴致。
此时亨特好像知道她心情懊丧,一把抓住她的辫子,把她拉过来。她毫不抵抗。现在她需要得到的是安慰。他搂着她,她偎依在他的怀里。“你没事吧?他问道。
“不,我有事。”她的嘴被他的衬衫挡着,声音很低:“你看,信任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事?”
“对,我看到了,但我不是奥雷。”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是奥雷。对不起,亨特。我本该信任你,你为了牧场做得对。”
“对,你本该如此。”
“我不应该当着雇工的面怀疑你的判断。”
“你是不应该。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突然把她放开,自己月兑下衬衫和靴子,两臂把她高举起来向湖中走去,使她的身体高出水面。
她搂着他,笑着嚷道:“不要!不要把我扔在水里。”
“你信任我吗?”
“无条件地信任?”
“除此以外还能有别的吗?”
她咬着下嘴唇。“好吧,我无条件地信任你。”
“闭上眼睛。”
“闭上了。”
“深深吸一口气。”
“亨特,不行!”她大叫。他把她往空中一扔。她在空中尖叫着,然后掉在水里,溅起了大片水花。亨特立刻潜水游到她身旁,把她托出水面。她大口喘着气。“我记得你说过我可以信任你。”
他露齿微笑,慢慢地把她拉近自己的身体。“我从来没说过你可以信任我干什么事。”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认为最好的,但这在她看来是否也是对的呢?虽然她非常希望能够相信这一点,但是现在还做不到。
当他们游向岸边时她的辫子散了,银色长发像网一样罩着他们。上岸后.他让她的头发散摊在草里,自己低下头看着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被湿衣服紧贴住的。她的衬衫在水中已与牛仔裤分开,他把手掌放在她露出的柔软的月复部。他受不了这种诱惑,低下头去轻轻地隔着湿衣服吸吮着。
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肩部,留下激情带来的伤痕。“亨特!”他的名字仿佛是挤出来的,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
他立刻响应着,离开她的胸部,开始深寻她口中的温暖。她好像觉得还不够,两手在他的后背抚摩着,那诱人的摩擦带来的是难以抗拒的刺激。这样的亲吻和耳鬓厮磨让她仿佛醉了一般,她感觉到他在用力往下扯她的牛仔裤……就在这时他犹豫不决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身体弯曲着,传达着迫不及待的渴望。她犹豫不决地瞪视着他,不知是该继续完成他们都在渴望的肌肤相亲,还是该立刻刹车,不给他最终控制她的机会。她等待着,等待着他屈从于他的,月兑下她的湿衣服,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然而他竟然起身离开了,可以想象,这需要多么强的意志力。
他再一次吻她,“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现在,也不能像这样。但是很快就会的。”他坚决地对她说,“不久,当你心中不再有任何怀疑时……当你不再有反复的可能时,我们就一起做,你就是我的了。”
她不和他争论。她怎么能呢?他是对的。他们不久就会成为情侣。如果她不谨慎的话,她就会像失去对牧场的控制权一样,失去自己的心。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亨特就会达到报仇的目的。
随后几天里,日子过得舒服而轻松。莉亚觉得将来有了希望。亨特继续训练“寻梦者”。虽然在这匹马是否有进步的问题上他们两人争论不休,然而她毫不怀疑,在意志的较量中,亨特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使她放心的是,雇工们在亨特的管理下,工作非常令人满意。走了两个牧马人,剩下的人都有许多工作要做。而且她感觉到他们已经没有了被解雇的恐惧。马提奥比她以前见到的快活多了,而看望过担任保安员的兰尼后,她也明白亨特给他调换工作是对的。
一个多云的下午,她从银行里很晚才回家,却吃惊地看到亨特正在犁走廊周围的土地。强有力的旋转刀片深入黑土中把罗丝祖母残余的秋海棠绞得粉碎。
“你在干什么?”她喊道。他没有回答,只是招招手打个招呼就接着干起来。女管家正站在走廊上,莉亚站到她旁边。“他在干什么?或者我该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为什么把下面花园的地都犁了?”
女管家耸耸肩,“我不知道。罗丝夫人看了一眼,骂了句脏话就跺着脚走进厨房了。我想她很不高兴普莱德先生毁了她的花园。”
莉亚皱起眉头,“亨特只不过是把以前的破坏进行下去罢了。”
罗丝在门口出现了,她拿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一大壶冰茶和几个玻璃杯。“如果想待在这里看着我辛辛苦苦种的花草被夷为平地,咱们也该舒服点才好。”
莉亚赶紧把托盘接过来,放在一个矮铁桌上,又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冰茶。“地上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我们的邻居布尔工头已经把花草全毁了。”
罗丝坐在摇椅上哼了一声。“亨特最好不要以为我会再把花种上。我会让花园里到处是石头和野草。”她喝了一口茶。“他在那儿干什么?大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女管家说:“是肥料吧。”
罗丝慢慢地摇晃她的摇椅,“啊,肥料?是,不错。这会使他丰收野草。真正的大丰收。”她伸长脖子张望着,“他这是去哪儿?”
莉亚看到亨特向屋后走去,耸耸肩,皱皱眉,“我不知道。也许他今大的活已经都干完了。”
“干完了?”罗丝把椅子摇得快了一些。“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就算完了?他最好收拾得像样点,不然我会好好地说他两句,你们就看着吧。”
莉亚跳了起来,靠着走廊上的栏杆。“我们猜错了。他来啦。他刚刚把小货车停在这里。”他从驾驶室出来,走到货车尾部,放下后门,取出各式各样的花木幼苗。她回头看了罗丝一眼。“他运来了茉莉花。我喜欢茉莉花。”
女管家也来到栏杆边,高兴得满脸放光。“啊,快来看!”
罗丝慢慢地站起来。“‘好吧,我就过来。”
莉亚展颜面笑。“多好,这是和平玫瑰。”
亨特把花种在房子周边,然后拿着一把铁锹走了过来。他站在走廊台阶下面,对着罗丝说:“你是愿意当个只看不干的女主人呢,还是愿意动手帮我的忙?”
罗丝扬起了头,问:“这个花园是谁的?”
亨特耸耸肩,“我不是花匠,种花我不在行,我只想把花园修整好。”
“如果是这样,我就去拿手套。”她走到门边时停了下来,古怪地瞪着眼睛对他说:“我不在时不要挖地,听见了吗?”
莉亚直到罗丝走远,听不到她的说话声时,才递给亨特一杯冰茶。“你想得很周到。布尔毁了她所有的花坛,这使她彻底放弃了。她再也没心思种花了。”
他喝完了茶,把空杯子递给她,“布尔不可能再来毁它了。”
莉亚毫不怀疑亨特会做到这一点。她扬起眉毛间:“这是和平玫瑰?”
他戴着手套的手把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推,这个动作让莉亚觉得他的吸引力前所未有的强烈。“对,是和平玫瑰。我估计我和你祖母之间要消除所有分歧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在玫瑰丛中谈,通过交谈来达成一致。”
莉亚笑了,温柔地说:“我敢肯定你会这么做。”要想让祖母适应一切变化是很困难的。
他警告说:“我的改革工作还未完成,你得知道。”
她点点头,“我知道。”
他从来没有承诺不作改革。但是各种改革都是往好里改。莉亚越来越认识到他的重要性——无论是对她的雇工.对她的牧场,还是对她的祖母,素来不好相处的罗丝恐怕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尤其是他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也许是至关重要的。在很久以前她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天早晨,莉亚怀着不安的心清看着亨特和工人把一头公牛赶进畜栏里,准备拉走出售。这头公牛的绰号是“红色”,因为它性格非常粗暴,无论是看到红色的东西,还是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它都会进行攻击。
他断然拒绝莉亚帮他把“红色”赶进畜栏,说“这太危险了”。这句话她听到好多次了,早就听腻了。不过她不敢和他争论,特别是不敢当着雇工的面争论,而且她也知道亨特是对的。这头公牛的确非常危险。
她爬上畜栏顶部的横木上,从安全的地方往里看。工人们已经把这头公牛安安静静地关好,就等着卡车来把它运走了。
突然,她听见孩子们在喊“莉亚太太,‘绸子’!抓住‘绸子’!”
她赶紧回头,只见女管家的六个孩子正追赶一条叫“绸子”的小牧羊犬。这个小家伙一面狂吠,一面从畜栏的横木下钻了进去,直冲向关着那头公牛的围栏——直冲向公牛。更可怕的是这条小狗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带子,上面打了一个大红蝴蝶结。
莉亚从横木上跳下来,对孩子们嚷道“站住,不准进畜栏,懂吗?”
孩子们很听话,一齐站住了。六双黑眼睛看着她,眼里既有害怕,也有希望。莉亚看到孩子们畏缩而又信任的表情,就跟在那条任性的小狗后面。
进了畜栏的小狗还在往前跑,莉亚知道如果现在抓不住它,就来不及了。就在她和狗都跑到围栏前的最后一秒钟,她猛地向前一扑,在离围栏只有一丁点的地方,笨拙地捉住了小狗,结果沾了一身的土。不料“绸子”拼命地扭动,竟然挣月兑开来,又从横木下面跑了进去。
“‘绸子’,别跑!”
小狗直朝公牛冲去,这简直是找死。莉亚深吸一口气,暗自祷告一声,便也要从横木下钻过去,希望能够把小狗毫发无损地捉回来。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拖了回来,顺便转过了她的身体。她的眼前正是亨特愤怒的面孔。
“你疯了吗?”他狂吼道。
她一面挣扎,一面嚷:“小狗!我必须救这只小狗!”
他看看莉亚,又看看孩子们,对工人们大嚷:“打开围栏门,把牛放出来!”
工人们大嚷大叫着把通向草地的大门打开,放出了公牛。然而公牛没往外跑,它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狗身上了。它低下头,蹄子扒着地,狂怒地吼着。它用牛角去顶,差一点伤着小狗。
亨特骂了一声,把帽子扔在地上,月兑下衬衫。别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进人了围栏。
“哼特,别这么干厂’她开始还跟着他,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她就不敢往前走了。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必然会使他分心,他也就必然被牛撞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的两只手拧在一起,不停地抖着,大气也不敢出。她急得几乎要发疯,只好开始祷告。
亨特拿着衬衫摆来摆去,引起了这头公牛的注意。它立刻开始攻击这个明显的目标。他在它即将撞到身上时,把衬衫往牛头上一扔,身子往旁边一滚,躲开了牛角和牛蹄。“红色”从亨特身边冲过去,他立刻站起来,抓住小狗的颈背,把它扔到了围栏外面的安全区。
公牛的眼睛被衬衫蒙住,盲目地乱冲乱撞,把木板撞得碎片四溅。亨特一只手抓住小狗,另一只手拉住莉亚,赶紧跑到外栏远离公牛的地方。这头公牛站在碎木头旁边,喘着粗气,拼命甩头,终于弄掉了衬衫,把它撕成了碎片。它往周围看着,想寻找下一个牺牲品。过了好一阵,才发现打开的大门,便立刻冲出大门跑到草场去了。这时莉亚总算松了一口气。
亨特离开莉亚,抱着小狗走到女管家的孩子面前。他一条腿跪在地上,低于和他们说话。莉亚焦急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会对孩子们说什么,希望他不要太粗暴。
“这是你们的小狗吗?”
最大的名叫厄内斯特的孩子往前走了一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是的,先生。它离开我们跑了出来。实在对不起。”
“你们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每个孩子都点点头。最小的蒂娜拉住厄内斯特,脸上流下一串串的眼泪。这个男孩子庄严地说:“我们以后一定格外小心,我保证。”
蒂娜也跟着说:“我保证。”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来把小狗接了过去。
亨特把小狗交给她,嘱咐道:“把它拴好,到它长大了懂事的时候再放开。好吗?”
蒂娜用两臂搂着小狗,把脸埋在狗毛里面,小狗顽皮地叫了一声,它身上的土和她的眼泪掺在一起,把她弄成了一个大花脸。她知道小狗真的安全了,感到很满意,两只眼睛从黑黑的长睫毛里偷偷看着亨特,她又说了一遍“我保证”,张开缺牙的嘴笑了。
亨特拢拢她的头发,站了起来。他看见了莉亚,扬了扬眉毛。莉亚一句话不说就跑过去搂住他,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的两手感觉到他的肌肉温暖而坚硬。她吸了一口气,想象他如果身体不是这样灵活,会成为什么样子。她紧紧地搂着他,不想把他放开。
在这个时刻,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爱他……过去爱他,一直爱他,今后也永远爱他。如果他死于公牛的角下,她的一部分也会跟着死亡。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有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因为在她内心深处,还不愿意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因为那会让他拥有她的整个身心。
在他双臂的安全港里,她向他完全屈服了。
“如果你再干类似的蠢事,我就对自己的行动不负责了。”她低声严厉地对亨特说,学他经常训她的话。“听见没有,亨特-普莱德?”
他紧搂着她,“我别无选择。你和孩子们都指望我来救那条该死的狗。”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对的。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会救那条小狗。孩子们也是这样。她看见亨特身后的那些雇工,他们一面笑,一面互相拍拍背。他们也从没怀疑过。他们都信任他,相信他,谁也不例外。
“你也确实救了它。可当时我……我知道你会的。”
他浑身一僵。“无条件地信任,莉亚?”
她举起颤抖的手擦掉流出的眼泪。“我这只是偶尔失常。”
他的胸膛发出深沉的笑声。“当然。快干吧,赶快把畜栏修好,这里还要关一头公牛呢。”
她很不情愿地把搂着他的手放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我马上就来。”她看着他从地上拾起帽子,回到畜栏。她信任他.就像爱他一样,是无条件的,全面的,彻底的。
而莉亚在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因为亨特已经得到了她的牧场和她的身心。问题是,亨特知道这种情况后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