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过后不久,他们返回轻语泉。艾森直接开车到葛雷恩租了房间的汽车旅馆。飞机一降落,他就打了一通电话,而那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施哈利说他那边没有问题,但是用假名住在日升旅馆的葛雷恩仍然没有退房。
这没有道理。他知道葛雷恩这一类的人,勒索者老早应该本着降低损失的原则,到别处寻找新的财路了。
乔依紧张地坐在艾森旁边?“在你告诉他,我不可能付钱之后,我无法相信他还有胆子留在这里。你想他会不会是有别的计划?会不会和莉雅有关系?”
“根据哈利所说,他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接触她,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假设他并不清楚她就在轻语泉这里。”艾森将车停在汽车旅馆的停车场。
“也许他决定要看看我们是否真的会结婚。”
“我不认为我曾让他有任何怀疑。”他熄掉引擎。“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那崭新发亮的证书应该能说服他。”
乔依解开安全带。“你知道吗?我很高兴他还没走,我倒很想跟那条恶心、滑腻的小虫正面交锋。我有话想跟他当面说清楚。”
“你让我出面处理可能比较好──”
来不及了,她已经下了车。
他认命地下车,在她踏上楼梯时跟上去。他们走向二一O号房,二O八号房的窗帘轻轻飘动,艾森听到电视广告喋喋不休的声音隐约地从房间内传出来。
乔依转头瞥视。“你刚才是说,二一O号房?”
“对,”他看到门上挂着的“请勿打扰”的牌子。“看来他没有接待访客的心情。”
“真不幸。”她停下脚步,用力地敲着门。
若不是整个情况似乎不对,她那急于迎战的样子其实很好玩。
对乔依的敲门,房内没有任何回应。艾森看着拉上的窗帘,它们似乎没有被移动过。
“他可能到餐厅去了。”乔依说。
一个满脸无聊的女清洁工推着手推车轰隆隆地朝他们走来。
“对不起,”乔依说。“你打扫过这间房间了吗?”
“没有,他一直没有把标示拿下来,”这女人埋怨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永远都不开门。到这里都将近一星期了,虽然他已经付清费用,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小费,而他看起来也不像会留下小费的那种人。”
“我们很快地看一下房间,好不好?”艾森说。
“不可以,”这女人说。“房间已经租出去了而标示挂在外面。你知道的,只要标示挂着就不能进去。如果标示在那里,只有经理才可以开门。”
艾森拿出钱包掏出几张钞票。“我们有点担心这个朋友,我们只是想确定他没有在浴室跌倒了或怎么的。”
那女人注视着钞票。“我不知道……标示挂出来的时候不应该进去。”
乔依机敏地拿起“请勿打扰”的标示,将它藏到身后。“现在没有标示了。”
女仆看了看门。“嘿,可不是吗?”
艾森把钱塞到她手中。她快速地收好,掏出她的钥匙圈。
“只能很快地看一下。”她说。
“当然。”乔依同意道。
女仆敲了一下,然后打开门盯着房间里看。
“整理房间。”她大声喊道。
她的小心翼翼给艾森一种印象,看来她在旅馆业工作的期间,也许有过几次不好的开门经验。
当他一闻室内的空气,立刻稍稍放松下来。室内只有一种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窒闷感,和女仆清洁浴室之后的些许清洁剂的味道,他这才发现自己预先设想的是更不好的情况。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也有过不甚愉快的开门经验。
女仆向后退,迅速地左右察看阳台。发现经理并没有在盯着她,她也满意地吁了一口气。
“快点看吧,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艾森已经进入房间,戴上一双薄薄的塑胶手套。在他身后的乔依迟疑了一下,随即跟进来。
“不要碰任何东西。”他转头说道。
她看了看他戴着手套的手,扬起眉毛。“我不会的。”
和他上次来时相差无几,他想。他很快地翻翻葛雷恩的褐色袋子,里头只有脏衬衫和袜子,衣柜则是空的。仅有的垃圾是几个印有附近速食店商标的塑胶袋。
“我的病历。”乔依的口气很愤怒。
他看过去。她站在桌旁,正检视着从牛皮纸档案夹拿出来的一些文件。看样子正处于狂怒的阶段。
“我不是说过,不要碰任何东西。”他斥责道。
她根本不予理会。“那个混蛋一定是在他离开烛湖庄前影印了这些。”
“把它放进你的包包,不要再碰其他的东西。”他单膝跪下,检查床底下。角落里有一只不知是哪个小孩留下的玩具兔子回瞪着他。
女仆看向门口。“你们该走了,”她发出嘘声。“你刚才说只是要确定朋友没有受伤。”
“我们马上就走。”他迅速查看浴室。葛雷恩的小盥洗包只有一把剃刀、一小罐刮胡霜、一把梳子和一些旧旧的,再无趣不过了。
他转身离开浴室,跟着乔依走出房间。女仆很快地关上门,抓住推车把手,一语不发地推着车子走开。
艾森和乔依往反方向走,来到后面的楼梯。
乔依看他将手套从手上剥下来。“那是哪里来的?”
“曾有一段时间,一位体面的绅士如果没有戴手套,甚至不会考虑到公共场合。”
“你只是想回到早期那更有教养的年代,是吗?”
“总得有人维持标准。”
“好个高贵的努力。”她看着餐厅,嘴巴一抿。“我敢打赌他在那里。”
“也许。”艾森看着葛雷恩的车,它依然停在阳台下。“看来他没有走很远,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很爱运动的人。”
他们经过时,二O八号房的窗帘轻轻飘动,艾森瞥到玻璃窗后面有一张脸。
“等一下。”他停下脚步敲门。
门马上就打开了,一阵香菸的云雾从房间内涌出。一个有点秃头、穿着有污渍的T恤和红白斑点短裤的矮小男人向外察看,他的短裤前面并没有扣上。
他的手上夹了根菸,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
“你们在找住二一O号房的那个家伙,对不对?”他愉悦地问道。“我听到你们说服清洁工的话,真狡猾啊!”
“你看过他吗?”艾森问,一边注意到乔依避免去看那短裤前方的开口。
“你给清洁工多少钱?”矮小男人要求道。
艾森再次拿出钱包,掏出更多现金,将钱放在伸出来的手掌上。“大约是这些的一半。”
“是吗?”矮小男人把香菸塞进嘴角,开始数钱。他看起来很满意。“他在昨晚差不多午夜的时候出去,到目前还没有回来。”
“出去?”乔依皱眉。“开车吗?”
“没有,没有开车。只是下楼梯,走到建筑物后面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你确定是住二一O号房的男人吗?”艾森问。
“我当然很确定。这一整个星期,这层楼大部分只有我们两个。我是付月租的,而且我一向留意发生在身边的事。小心一些总是对的。”
矮小男人后退一步,很突兀地就关了房门。
艾森和乔依走下后面的楼梯。
“哇,干你们这一行的真的可以遇到许多有趣的人呢!”乔依说。
“你不认为短裤那样穿也可能是一种最新的流行?”
“那种短裤给我的感觉从此会很可怕。”
在阶梯的底层,艾森转个弯走到汽车旅馆的后方。
乔依很快跟上。“你要去哪里?”
“根据二O八那位舍监的说法,葛雷恩在午夜左右走到旅馆的后面,从此没有再回来。去查一查是否有他在后面遇到了某人的迹象,应该是挺有趣的事。”
她研究着旅馆后方那条车轮痕迹既多且深的路。“在钉上木板的房子或那些旧仓库约人见面,的确会很隐密。”
“去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他们朝那废弃的屋子走去,艾森走近些仔细观察。窗户被夹板封住,但门是虚掩的,挂在生锈的铰链上。
这应该是关上的,他想。也许一些孩子把它当成了俱乐部。
他离开马路,步上前廊。乔依跟着他,皱起鼻子。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她问。
艾森已经到了前廊,看着躺在角落的尸体。
“那是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的味道。”艾森说。“我们不用再找葛雷恩了,有人已经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