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傅宅的第二日,一行人来到凤阳镇。
镇的东边聚集着大批人潮,童梨一下马车就被这热闹非凡的景象攫住了全副的注意力,一双脚不听使唤的往人潮聚集的地方走去。
展凌云也不遑多让,一看见有热闹可凑,便飞似的跟了上去,至于他的侍从龙飞则是紧随在后,不但要注意主子的安全,还要替主子买的东西付帐。
「傅大哥、傅大哥?」容-儿轻声唤着傅少三。
「嗯?」傅少三回神应了声,自从童梨离开他的视线之后,他的心思仿佛也跟着悬空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我听人说月老庙前有一块姻缘石,好像还挺灵验的,你陪我过去看看好不好?」容-儿纤指指向人潮聚集的地方。
「好。」傅少三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没有拒绝。
容-儿娇颜露出喜色,「多谢傅大哥。」
「哪里的话,走吧。」
「喏,-瞧他们这样哪里像是未婚夫妻?相敬如宾、淡泊如水,说是朋友都嫌牵强了。」徐尧突然对着同样尾随在后的小桃有感而发的说。
小桃闻言白了他一眼,不悦的驳斥道:「喂,你乱说什么?我家小姐跟你家三爷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她大步的往前走,懒得理会他。
在姻缘石左右两侧均搭了门字形的牌柱,主要是给来这里求姻缘的善男信女吊挂姻缘牌之用的,据说只要在姻缘牌上写下心仪的人的名字,两人便能共结连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因此,容-儿拉着婢女小桃走到姻缘石下许愿,但女儿家求姻缘这事毕竟难为情,所以傅少三并未跟着,他径自四下逛逛,不意看到童梨独自站在牌柱下,手里握着一块类似姻缘牌的东西,看上去似乎颇为苦恼的样子。
她求了姻缘牌,那上头会是写了谁的名字?尽管知道她的答案只会是他,但好奇心还是催他上前询问。
「阿梨,-的姻缘牌上写了谁的名字?可否让我看看?」
「不、不行!这是秘密,不可以给别人看的。」未料他突然出现,童梨吓得赶紧把姻缘牌藏到身后,免得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在-心中我是『别人』?阿梨,-真是这么想的?」他语气轻描淡写,却略带不悦。
「不不,你不是别人,你是阿梨的恩公,还是阿梨的……」
「还是什么?」他不死心的追问。
还是阿梨最最喜欢的人哪!可是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告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不想破坏他和容-儿之间的姻缘,她不要当坏女人啦!
她顿了下,笑容僵硬的转移话题,「咦,恩公,你不去陪容小姐吗?」
这丫头转移话题的技巧过于拙劣,连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傅少三上前一步,挑眉淡问道:「-希望我去陪她?」不待她回答,他又慢条斯理的补上一句:「阿梨,-要敢说出半点违心之论的话,以后就别再跟着我了,知道吗?」
啊,好狠哪,摆明了不让她说谎,害她连半句善意的毒百也不能说,呜呜,好惨喔。
没错,她承认要他去陪容-儿这的确是违心之论,但她要是点头说是,那他岂不是不理她了?唔,怎么办?
童梨努了努嘴,心虚的嗫嚼道:「呃……那个,那个容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去陪她也是应该的呀。」
她原本苦恼不已,幸亏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及时发生作用,呵呵,好险。
哼,这丫头随便找个理由就想打发他,侮辱他也不是这样。傅少三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就算是夫妻也不见得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更何况我和她八字都还没一撇,这样-明白了吗?」
「这个……我、我还是不太明白,烦请开示。」呜呜,她资质鲁钝已经不是两三天的事情了,请原谅她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知道她似懂非懂,所以傅少三捺着性子解释,「当-跟一个人在一块的时候,可是心里却是想着另外一个人,-懂这种感觉吗?」
意思就是说,他和容-儿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她,这番露骨的话她要再听不懂就是呆子了。
「呃……」听是听懂了,可是脸也红透了,童梨害羞的低着头,声若蚊蚋的嘀咕,「可是恩公,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这样心里面老想着别人不太好吧?」
「-知道我在想谁吗?」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嘴巴虽然一直嚷着不知道,但一张俏丽脸蛋却早已红透了。
她那表情明明就写着「我知道」三个字,还想诓骗他?哼,回去再练个一百年吧。
「不,-应该知道的。」他话中含意十足,又隐约带着不容别人置喙的气势。
看来是没办法再继续装傻了,童梨索性鼓起勇气道:「恩公,我已经决定从今以后只会暗恋你,不会再想其他的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成全他和容-儿,绝对不能轻易动摇。
「阿梨,如果这真是-的选择,我不会怪-,可是-有没有想过我的选择?万一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呢?-还是执意要把我和容-儿推到一块吗?-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难道我在-心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傅少三愈说愈是感到气苦。
同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她别再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两天,他明显感觉到她在刻意闪避他,偏生忘情那家伙又爱瞎搅和,老是看见他们两人兜在一块,这让他很不是滋味,几乎要抓狂了。
糟糕!他说过不准她说半点违心之论的,这下她该怎么说才好?童梨皱着眉头苦恼的看着他。
好吧,既然不准说谎,那她再次转移话题总行了吧。嘻,想不到紧要关头时,她这颗脑袋还是挺管用的嘛,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了。
「恩公,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姻缘脾上写了谁的名字吗?」
「-愿意让我看?」这丫头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
她笑嘻嘻的点点头,把藏在身后的姻缘牌递给他。
傅少三伸手接过,垂眸一看,但是——
空白?牌子上什么也没写。他纳闷的看向她。
在他疑惑眸光的注视下,她怯怯的开口,「是这样的,我本来想写你和容小姐,可是还来不及写你就出来了。」她的表情带着些许扼腕。
写上他和容-儿的名字?可恶!这鲁钝的傻丫头老是将他往外推,真要气煞死他了。
「阿梨,-这是在怨我妨碍——?」他憋着一股闷气隐而不发。
「其实这也不能怨你,是我自己不好,要不是我犹豫不决,你和容小姐的名字早写上去了。」
童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怪她有私心,明明说好了要祝福他们,却又临阵退缩起了挣扎之念,这么不干脆,确实有点讨人厌。
「恩公,要不你来写吧,由你亲自写上,容小姐应该会很高兴。」她热心的提议。
他瞟她一眼,冷着声道:「人不对,就算写了也没有意义。童梨,我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他的语气不自觉重了一点。
「呃,恩公,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呀?」她战战兢兢的问,猜自己大概触怒他了。
她家恩公向来没啥脾气,但若真的动怒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的。呜呜,她死定了。
「-这么不解风情,我合该生气的,不是吗?」怎么可能会不气,他都快气炸了!原以为只要循循善诱,这丫头便会明白他对她的情意,谁知她固执得可以,硬是要成全他和容-儿,说穿了,他根本是在对牛弹琴。
「这块姻缘牌-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他毫不眷恋的将姻缘牌递还给她。
咦?童梨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拿着姻缘牌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头一次见他这么强势。
「或许,等-想好了牌子上的人名该怎么写,而且也写对了,再带着-手上的姻缘牌来找我吧。」傅少三冷着声丢下一句别具深意的话便转身离开。
喔唷,生气了、生气了,她家恩公真的生气了!童梨呆呆的愣在原地,心卜通卜通跳得好快,总算不必反复咀嚼深思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换句话说,只要姻缘牌上写的名字不合他的意,那么他便不会理她,他是这个意思对吧?
哇!他这一招真够狠的,害她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这下进退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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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众人决定在凤阳镇找间客栈留宿一晚。
由于童梨一直没有给傅少三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到了用膳时,原本互动频繁的两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诅。
眼见餐桌上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展凌云笑吟吟的提议道:「今天晚上镇上有花灯大会,吃完饭大伙一起去看看如何?」
「好啊,我想花灯大会应该很美吧。傅大哥,你陪-儿好吗?」容-儿娇羞的问道。
没想到生性害羞内向的容-儿竟然会主动开口邀他,这倒是颇教他讶异,傅少三轻轻点头,算是应允了。
童梨正好瞄到他点头,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成全他们,但心情还是跌落谷底,食之无味的扒着碗里的饭。
大伙都应声了,就差童梨一人,展凌云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假装专心吃饭的童梨,「童丫头,-去不去?」
童梨正要开口,但回答的却另有其人。
「忘情,她没空。」傅少三代为回答,俊眸一转,若有所思的瞅着童梨闷闷不乐的小脸,「阿梨,-不是还有些『功课』未完成吗?想了一下午,也应该想出个所以然来了吧?」他亲切的问,连向人施加压力都是这般不着痕迹,大概只有童梨才会觉得备感压力冷汗直流吧。
「咳咳,是、是啊。」她重重咳了几声,勉强挤出一抹笑应付。
展凌云纳闷地瞅着童梨极度哀怨的小脸,「童丫头,-要做什么功课?」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隐情。
童梨心虚的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呵呵,我吃饱了!各位请慢用,我先回房钻研功课了。」放下碗筷,逃命似的往客栈二楼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傅少三淡淡的撂下一句教她毛骨悚然的话:「也好,回头我要亲自验收成果。」
什么?!她双腿一软,幸亏及时扶住楼悌的栏杆,要不早跌了下来。
童梨动作僵硬的别过头问:「亲亲亲……你要亲自验,验收?」她太震惊了,以至于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怎么?-还没想好答案是不?」傅少三挑眉淡问,神色不怒自威,端严之气浑然天成,害她连说个不字都不敢。
「不不不,我已经想好了,这就回房写……」她哪里还敢逗留啊,当然是赶快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结果,众人晚膳后便出去逛灯会了,只有童梨和一块等着被提名的姻缘牌在客栈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相看很讨厌啦。
呜呜,人家她也想去逛灯会……童梨愈想愈心酸,酸楚的泪雾占据眼眶,泪珠儿就这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一直哭到眼睛酸了、她也累了,索性趴在桌上小憩一下,谁知一个不小心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睁开眼睛,一张俊雅月兑尘的脸庞随即映入眼帘,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分不清楚自己是处在现实还是虚幻里?
她用力眨眨圆眸,确定不是在作梦,这才惊慌失措的开口,「唔,恩公,你你你……」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陪容小姐去逛灯会了吗?灯会好玩吗?花灯美不美、漂不漂亮?问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瞬间占据童梨的思考,瘫痪她的语言能力。
傅少三皱眉,俊眸停在她略显惊慌的脸上,「阿梨,以后别再唤我恩公了,知道吗?」他的语气淡归淡,却隐约散发着一股不容拂逆的气势。
「为什么?」她困惑的望着他,不懂他因何突然做此要求。
「因为我不喜欢,太生疏了。」他坦承道,眼里的情意是那么坦荡又热烈。
之前他被动,自然不会去管她怎么喊他,可如今他对她动了情,要求多了些也是人之常隋。
童梨立刻会意过来,忍不住脸红,张口欲言,「恩公……」
「嗯?」他轻哼一声,目光直盯着她透着淡淡红晕的粉脸,示意她改口。
「三爷。」她依言用着软软甜甜的声音轻唤他。
他心情特好,诱人的薄唇勾出一道赏心悦目的笑弧,让她几乎看傻了。
「怎么样?想了一个晚上,有答案了吗?」他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问问,可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一双惑人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瞅着她,害她连抬起头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大感汗颜,不好意思告诉他中途被周公拉去下棋,所以把他交代的「功课」抛诸脑后,换言之,她根本没想。
其实就算她不说,端看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傅少三也能猜得出来,算了,至少确定她喜欢自己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就好了。
「阿梨,知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他高深莫测的笑瞅着她。
他问得她一头雾水,正当她还在思考的时候,他的唇突然覆上她的,轻柔的衔住她的樱桃小嘴,炽热的舌霸道的采入她口中,双手将她娇小的身体纳入怀里,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强悍霸道。
「唔……」童梨整个人呆掉了,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怀里。
怀中的人儿在颤抖,或许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放肆吧,正确来说,他这些举动算得上是轻薄了,三更半夜来到她房里又吻了她,不是登徒浪子是什么?傅少三内心自嘲的想着。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沙哑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他是个内敛自律的人,绝不会无端轻薄她,可他方才却是那么轻率的就吻了她,可想而知他对她用情之深,怕是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姻缘牌的事我不会再逼-,-高兴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
「真的吗?!」她闻言大喜,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岂料他的话还未说完,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不过-要记着,我和-儿绝对不会因为-的祝福而成为一对。」
他的话狠狠嵌进她的心坎里,令她心跳一阵莫名加快,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儿并非我心之所属,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就站在我眼前,除了-,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的坦白不止让她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加让她错愕得不知如何以对。
「阿梨,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深情款款的表白彻底击溃了她的坚持。
她投降了,彻底投降了!什么坏女人,什么狐狸精,她统统不管了!
「三爷!」她激动地喊了一声,主动扑到他怀里,用力抱住他。
如果,爱情是自私的,那么,请原谅她必须为爱自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