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一边登上台阶,一边打量巷底那栋屋子。屋子不大,但比例恰当的窗户既可采光,又可清楚地看到公园。这一带看来宁静安详,但绝不能算是时髦。
狄夫人或许从父亲和丈夫那里继承到可观的遗产,但她显然没有把钱花在高级住宅区的豪宅上。根据亨利的调查,她和姑姑几乎是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围绕着狄夫人的谜团越来越令他感兴趣,也令他更加期待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见到她。记忆中那对隐藏在黑纱后面的诱人眼眸,害他昨夜失眠了好几个小时。
门打开,拉摩出现在小玄关里。白天的他看来比雾夜中更加壮硕。
「韩先生。」拉摩眼睛一亮。
「你好,拉摩。你的奈丽怎么样了?」
「健康强壮,多亏了你,先生。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但我猜这漾最好。」拉摩犹豫一下。「我想要再次告诉你,先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我们合作无间,对不对?」亚特跨过门坎。「请告诉狄夫人我来看她,我相信她在等我。」
「是的。她在书房。我这就去替你通报,先生。」他转身带路。
亚特转头瞥向窗户的百叶窗。百叶窗上不仅装有大量的插鞘,还加了牢固的大锁和会在有人企图强行开启时叮当示警的小铃铛。夜晚窗户紧闭时,它们可以作为拦阻闯入者的坚强防御。狄夫人害怕的是一般的盗贼,迅是某种更大的威胁?
他跟着拉摩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屋子深处的书房。书房的落地书架上摆满皮面装帧的书籍、期刊、笔记和文件。书房的窗外是花木修剪得极短的花园,窗户上同样安装着带插鞘的百叶窗,大锁和铃铛。
「韩先生求见,夫人。」拉摩在书房门口说。
玫琳在橡木桌后起身。「谢谢你,拉摩。请进,韩先生。」
她穿着一件剪裁时髦的黑色高腰衣裳,但没有薄纱遮住脸孔。亚特看到她时发觉亨利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远超过好奇,已经进入着迷的危险领域。他强烈地意识到她的存在,那种感觉彷佛在周遭的空气里闪闪发亮。他怀疑玫琳是否察觉到了。
聪慧、坚决和戒慎在她清澈的蓝眸里不可思议地混合着。中分的深褐色头发在她脑后绾成严谨的发髻。她有柔软丰满的嘴唇和坚定的下巴。她的镇静沉着似有若无地挑战着他的男性本能。
拉摩在门口逗留。「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谢谢。」玫琳说。「你可以下去了。」
「是,夫人。」拉摩离开书房,关上房门。
玫琳望向亚特。「请坐,韩先生。」
「谢谢。」他坐到她指的那张镀金涂漆的桦木扶手椅上。昂贵的地毯,厚重的帏幔和精雕细琢的书桌都证实了亨利对她财务状况的评估。房子虽小,但家具的品质都是一流的。
她在书桌后坐下。「韩先生,你的听力恢复了吧?」
「我耳鸣了一阵,但我很高兴告诉-,我所有的官能好像都完全恢复了。」
「谢天谢地。」她如释重负地说。「我可不愿害你受到人身伤害。」
「碰巧没有造成永久的伤害,无论是对我──」他微微耸起眉毛。「或是对-企图射杀的那个坏人。」
她嘴唇一抿。「我的枪法其实不差。但夜色太暗,马车在移动,你又抓住我的手臂。这么多的障碍才使我失去准头。」
「希望-会原谅我,夫人。暴力有时可以解决问题,但一般说来,我宁愿避免采取那种手段。」
她-起眼睛。「考虑到你受的训练,我觉得那有点令人吃惊。」
「如果-对梵萨术有所了解,那么-一定知道梵萨哲学向来强调含蓄胜于明显。暴力一点也不含蓄。如果非诉诸暴力不可,那么计划必须周密,使用的方式也必须使结果不会留下可以直接追溯到采取行动者的痕迹。」。
她皱眉蹙额。「你真是道地的梵萨术修行者,韩先生。你对这种事的想法狡黠复杂。」
「我知道身为梵萨人没有提升-对我的看法,夫人。但容我提醒-,昨夜在街头开枪杀人,会产生各种复杂的状况,使我们两个今天早上都深感不便。」
「什么意思?」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协助我解救一个年轻女子,那怎么可能引起任何人的反对?」
「我宁愿不引起注意,狄夫人。」
她胀红了脸。「那当然。你担心你和『梦幻阁乐园』的秘密关系会泄漏出去。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的保证。我的得失目前碰巧会很大。」
「我无意干预你的财务。」
他背脊一凉。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有没有可能也知道他精心打造的复仇计划?
「-说-无意干预?」他不动声色地重复。
她轻蔑地挥挥手。「那当然。我对你打算在上流社会较高阶层里物色妻子的计划毫无兴趣。你想娶谁就娶谁,韩先生。我祝福你。」
他略微放松。「这我就放心了,狄夫人。」
「我完全了解经商的秘密如果泄漏,必定会妨碍你觅得出身名门的新娘。」她停顿一下,有点烦恼似地皱起眉头。「但你确定在假象下缔结婚姻是明智之策?」
「事实上,我没有从那个角度想过。」他满不在乎地说。
「真相大白时,你要怎么办?」她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不以为然。「你指望你的妻子假装不知道你经商的事实吗?」
「嗯。」
她怒目而视地倾身往前坐。「让我奉劝你一句。想建立一桩以互敬互爱为基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应该对未来的配偶诚实。」
「由于我完全无意在近期内建立那种婚姻,所以我想我不需要太过在意-这番说教的微妙难解之处。」
她惊讶地瑟缩一下,然后连忙松开拳头往回坐。「天啊!我在对你说教,对不对?」
「在我听来确实如此。」
「请见谅,韩先生。」她把手肘靠在桌面上,把头垂在双掌之间。「我发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私事。我的思绪最近相当混乱。我唯一的借口是我一直睡不好──」她突然住口,抬起头,皱眉蹙眼。「我在胡言乱语了。」
「别担心-的胡言乱语。」他停顿一下。「但我想表明的是,如果我的生意在此时被弄得一团糟,我会很不高兴。我相信-能领会我正忙于一些需要非常小心处理的事。」
「那当然。你表明了你的看法。没有必要威胁我。」
「我不知道我有发出任何威胁。」
「韩先生,你是梵萨人。」她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没有必要详细说明你的警告。我向你保证,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不知何故,她对所有梵萨事物的憎恶开始令他恼怒。「就一个昨夜卑劣到以勒索来逼我就范的女士而言,-的脸皮还真厚,竟然在今天侮辱我。」
「勒索?」她愤怒地瞪大双眼。「我才没有。」
「-明白表示-知道我拥有『梦幻阁乐园』,-很清楚我不希望有那方面的流言产生。如果是我误会-的意图,那么请见谅。但我获得的印象分明是,-利用-所知道的事,来强迫我帮-的忙。」
她面红耳赤。「我只不过是指出你的义务所在。」
「随-怎么说,我都称之为勒索。」
「哦,这个嘛,你有权表达你的看法。」
「没错。进一步说,勒索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室内游戏。」
「很抱歉我不得──」
她眼中的狼狈令他满意,他摆摆手打断她的解释。「-的女仆今天如何?」
话题的突然改变使玫琳仓皇失措了一下,她努力镇静下来。「奈丽很好,但绑匪似乎灌了她大量的鸦片酊。她仍然有点头昏眼花,对事情的记忆模糊不清。」
「拉摩告诉我,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
「是的。她清楚记得的只有两个男人,为了如何把她卖到最高价而争吵。她得到的印象是,他们受委托绑架她,但其中一人认为他们可以用更高的价钱杷她卖给另一个客户。」玫琳打个哆嗦。「想到妓院老鸨积极从事年轻女子的买卖就令人作呕。」
「不只是年轻女子,他们也买卖年轻男孩。」
「这种买卖真是可耻,有关当局应该──」
「有关当局也无能为力。」
「幸好我们及时找到奈丽。」玫琳迎视他的目光。「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我们一定会失去她。昨夜我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请让我现在向你道谢。」
「要道谢就回答我的问题。」他轻声说。
她的眼中浮起戒备之色,她鼓起勇气似地抓住桌缘。「不出所料。好吧,你有权得到一些解释。我猜你最关心的是,我怎么会知道你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
「请见谅,狄夫人,但我的好奇心强到使我昨夜久久无法成眠。」
「真的吗?」同情使她眼睛一亮。「你深受失眠之苦?」
他淡淡一笑。「我相信一旦我的问题获得解答,我就可以睡得像死人一样。」
「死人」这两个字使她吃了一惊,但她立刻假装若无其事。「是的,我猜我应该从家父是『梵萨学会』会员解释起。」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他获得师父的地位。」
「是的。但他感兴趣的主要是梵萨学术,而不是抽象观念或武术。他研究梵萨嘉拉岛的古老语言许多年,在学会里是著名的专家。」
「我知道。」
「原来如此。」她清清喉咙。「在研究期间,他与散布在英国、欧陆和美国各地的许多梵萨学者通信。在伦敦这里,他经常与罗义泰交换意见。」玫琳停顿一下。「那当然是在罗义泰病得太重而不再与老朋友和同事来往以前。」
「身为『梵萨学会』的大师,罗义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会员的情况-是说令尊与他谈论这种事吗?」
「很抱歉,他们不只是谈论学会会员的私事而已。罗义泰在晚年时非常关心学会里的绅士近况,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她翻个白眼。「他可以说是成为『怪人怪事学会』的古怪大师。」
「也许我们可以略过-对『梵萨学会』会员的个人意见?」
「抱歉。」
他觉得她毫无抱歉之意,只有在说教中途遭他阻止的懊恼。
「我了解-对此事的强烈观感。」他客套地说。「但若-花时间把他们逐一描述给我听,我担心我们到天黑也谈不完。」
「你说的对,『梵萨学会』可供批评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对不对?」她反唇相稽。「简而言之,为了想要得到最细微的详情,罗义泰指派家父对会员做记录。」
「哪种记录?」
她迟疑不决,接着突然站起来。「我拿给你看。」
她取下颈际的金项链,露出先前被薄披肩遮住的小钥匙。她穿过房间走向加了铜锁的小书橱。她用钥匙打开橱门,取出一本皮面装帧的名册簿。她把名册簿拿回书桌前小心放下。
「这就是罗义泰要家父汇编和维持的记录。」她打开名册簿,翻到第一页。「内容从家父去世后就没有更新,所以会员的数据都过时一整年了。」
一股不安悄悄窜下他的背脊,他起身过去察看旧名册簿里的第一页。他立刻看出名册簿里的名字可以追溯到「梵萨学会」的创始期。他缓缓翻阅着内容。每个人名下都有冗长的记载事项。细节不只包括该会员的入会日期和专精程度这种小事,还有他的公事和私事,以及对其性格和个人喜好的评论。
亚特知道他所看到的许多内容都是绝佳的丑闻来源,有些甚至是勒索材料。他停下来细看关于自己的记录。里面没有提到简凯玲或他打算毁灭的那三个贵族男子,看来他的复仇计划目前是安全的。但这本可恶的名册里有太多关于他隐私的资料。页尾的评论更令他皱眉。
韩亚特是名副其实的梵萨师父。此人攻于心计,城府极深。
「还有谁知道这本名册?」他问。
她倒退一步。他明白令她惊慌的不是那个简单的问题,而是他的语气。
「只有家父和罗义泰。」她急忙说。「他们两个都去世了。」
他抬起头。「-忘了-自己,狄夫人。」他轻声说。「-似乎充满活力。」
她使劲咽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轻笑。「那还用说。但你不需要为我拥有这本名册这种小事挂心,先生。」
亚特缓缓合起名册。「但愿我能如此肯定。」
「哦,你可以,韩先生。真的,你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这仍有待观察。」他拿起名册走向书橱。「与梵萨有关的古书有时会很危险。不久前一本古书的传闻导致许多人离奇死亡。」
他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倒抽口气的声音。他假装没听到那两个异声,把名册放回书橱里,锁好橱门,然后缓缓转身望向玫琳。
她正蹲在地毯上忙着捡起从书桌上掉落的沉重银制雕像。他注意到她把雕像放回墨盒旁边时,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猜你指的是秘籍的传闻。」她圆滑地说。「一派胡言。」
「有些会员有不同的看法。」
「我不得不指出,许多『梵萨学会』的会员都有各种极端怪异的想法。」她不屑地哼一声。「即使真有所谓的秘籍,它也在意大利某栋别墅的火灾里烧毁了。」
「但愿如此。」亚特走到窗前。他注意到窗外的小花园里没有大树、篱笆或其它可供闯入者藏身的叶丛。「如我所言,书本名册有时会很危险。告诉我,狄夫人,-打算用令尊在那本名册里记载的数据,来勒索其它人吗?如果是,那么我必须警告-那样做会有风险。」
「拜托你别动不动就用『勒索』这个字眼,好不好?」她厉声说。「听了就令人生气。」
他回头望向她。她极其不爽的表情在别的状况下会很逗趣。「请见谅,夫人,但考虑到我的未来掌握在-手中,我觉得需要不断获得保证才能放心。」
她恼怒地抿紧嘴唇。「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没有不良企图。昨夜我是走投无路才会采取那种非常手段,但那种情况不可能再次发生。」
他望向百叶窗上的小铃铛。「我认为-心里没有嘴上说的那样自信,夫人。」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亚特转身面对玫琳,在她坚决断然的表情下看到苦恼烦忧。
「告诉我,狄夫人,」他平静地说。「-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生。」
「我明白由于我是梵萨人,所以-认定我即便不是疯子也是怪人,但请相信我还有些基本的推理能力。」
她开始看起来像被逼上绝路的小动物。「什么意思?」
「-雇用持枪的车夫,他真正的工作显然是保镳-在窗户的百叶窗上装了各种防人闯入的机关-把花园里的树木修剪得光秃秃的,没有人能够接近屋子而不被看到-本身学会如何使用手枪。」
「伦敦是个危险的地方。」
「没错,但我认为-比其它人更觉得危险。」他凝视她的眼睛。「-到底在害怕什么,狄夫人?」
她凝视他许久,然后回到书桌后坐下,她的肩膀因紧张而僵硬。
「我的私事不劳你过问,韩先生。」
他打量她偏侧的脸蛋,在其中观察到自尊与勇气。「每个人都有梦想,狄夫人。我看得出来-的梦想是免于恐惧。」
她的眼中出现好奇。「你认为你能替我做什么?」
「谁知道呢?」他淡淡一笑。「但我是『梦想商人』。也许我可以使-的梦想成真。」
「我没心情开玩笑。」
「我向-保证,我此刻也不觉得好玩。」
她抓起一个小小的铜镇纸,专注地端详着。「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你真有可能帮得了我,我猜那样的协助也是有代价的。」
他耸耸肩。「凡事都有代价。有时值得付出,有时不值得。」
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以敏锐的目光凝视他。
「我承认昨夜返家后,我想到一个主意。」她小心翼翼地说。
有了,他心想,她上钩了。「什么主意?」
她放下镇纸。「我一直在想两句成语:『以毒攻毒和以贼擒贼』。」
他恍然大悟。「这件事与梵萨有关,对不对?」
他的领悟力之强使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皱起眉头。「在某方面,也许吧!」她叹口气。「我也无法确定。」
「-的想法是什么?雇用一个梵萨师父来处理一件梵萨事?那就是-的推理吗?」
「差不多。」她用手指轻敲桌面。「我还在考虑那件事,但我想到过你可能特别有资格帮我解决一件令我十分担忧的事。」
「-的意思是,-想出办法利用我梵萨师父的本领,来解决-的问题。」
「如果我们达成协议。」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会视我们的关系为雇主和雇员,我当然会给你报酬。」
「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打算给我什么样的报酬,狄夫人?」他举起一只手。「在-回答那个问题以前,让我们弄清楚一件事-也注意到了,我的生意做得很成功。我不需要也不想要-的钱,狄夫人。」
「也许吧!」她-起眼睛。「但我想我有你要的东西,韩先生。」
他从容不迫地上下打量她。「真的吗?我承认那个提议很有意思,」他想到俱乐部赌帐里长期有效的赌注。「而且不是没有回报。」
她瞪视他。「请再说一遍。」
他从她茫然不解的表情中看出她并不知道赌注的事。「男人很少有机会一亲黑寡妇的芳泽。告诉我,狄夫人,我可以指望自己活到事后?还是-的情夫都像-的丈夫一样有性命之忧?」
她目瞪口呆一会儿后,眼中冒出怒火。「如果我决定雇用你,韩先生,其中必定会有危险,但危险绝非来自我。」
他耸起眉毛。「我很不愿意显得俗气,但关于我的报酬?」
她意有所指地望向放着「梵萨会员」记录名册的书橱。「我从你的表情中看出你并不喜欢那么多关于你私事的数据,记载在那本名册里。」
「-说的没错,我是不喜欢。」不管怎样,他都会设法取得那本名册。他望向百叶窗上的小铃铛。凭他的本事,它们根本不构成阻碍。
「如果我们达成协议,我愿意用那本名册作为你付出时间精力的报酬。」
「-是说如果我帮-,-愿意把那本名册给我?」
「是的。」她犹豫一下。「但我必须先决定要不要雇用你。我必须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大。」
「为了-自己着想,狄夫人,我劝-不要犹豫太久。」
她不屑地抬起下巴。「又在威胁我了?」
「绝无此意。我指的只不过是-在家中设下的防卫措施。」他朝百叶窗努努嘴。「如果-害怕的东西与梵萨有关,那么我可以向-保证,那些铃铛响时对-已经没有用了。」
她脸色煞白,双手紧抓座椅扶手到指节泛白。「我想你该走了,先生。」
他犹豫一下,然后正经八百地点个头。「悉听尊意,夫人。等-决定好时,-知道如何联络我。」
「我会通知──」她在书房门突然打开时住口,她急忙瞥向新来者。「蓓妮姑姑。」
「对不起,亲爱的。」蓓妮满脸堆笑地望向亚特。「我不知道-还在招待客人-不替我们介绍吗?」
「没问题。」玫琳咕哝。
她勉为其难地匆匆替他们介绍。亚特拒绝仓促行事。他一见李蓓妮就喜欢。她虽然有相当年纪,但是文雅纤细,对时尚和格调显然很有天分。她最吸引他的地方是,那对含笑的蓝色明眸。他欠身吻一下她的手时,她亲切的反应显示她颇有社交经验。
「我的侄女告诉我,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感激你昨夜的鼎力相助。」蓓妮说。「你今天是我们家中的英雄。」
「不敢当,李小姐。」他飞快地朝玫琳瞥一眼。「但狄夫人再三向我保证,我在这件事情里并非英雄。要知道,我只是尽在绑架发生处的业主义务。」
玫琳尴尬地皱眉蹙眼,亚特从她的表情中得到小小的满足。
蓓妮惊骇地说:「天啊!亲爱的,-一定没有对可怜的韩先生说过那种话。他昨夜的作为早已超出义务范围。我不明白-怎能声称他对这件事有任何义务。奈丽被掳走是在游乐园外面,而不是里面。」
「我明白地向韩先生表达过感谢之意。」玫琳咬牙切齿道。
「她确实有。」亚特说。「事实上,我表现得非常能干,因此她正在考虑雇用我做另一份工作。我相信是跟『以贼擒贼』有关。」
蓓妮倒抽口气。「她说你是贼?」
「这个嘛……」亚特说。
玫琳抬起双手,翘起手掌。「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贼,韩先生。」
「那倒是实情。」亚特同意。他转向蓓妮。「她没有实际地骂我是贼。」
「但愿如此。」蓓妮说。
玫琳申吟一声。
「但身为生意人,有可能继续受雇用自然令我相当兴奋。」亚特在走向书房门口时朝蓓妮挤眉弄眼。「李小姐,-我私下说说,我很有把握得到这份工作。要知道,合格的人选毕竟少之又少。」
两个女人还来不及把嘴巴闭上,他已穿过走廊自行走出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