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医院
处理完伤口,康父丢下最后一块棉花,看著儿子扣上黑衬衫的钮扣,遮住一身擦伤。身上的伤是遮住了,可颊上红肿的掌印却遮不住。“小齐……”
“什么都别问。”康齐低语。
看著儿子倔强的模样,他只能叹息,“好,我不问。”
儿子从小让人欺负,三天两头带伤回家,本以为上了高中,同学们年纪大了,应该比较懂事,岂知今天旧事重演,又是这样一身伤。受了伤的他从不哭诉,就这样默默承受,让他这个做爸爸的格外心疼。
“但你朋友受的是枪伤,按规定得要通报。”
“能压下来吧?”医院里都是自家人,应该没问题。
“是可以,但我得知道,你们──不是涉入什么危险的事吧?”
“只是刚好碰到一些黑道的人,都没事了。”不想跟父亲说得太详细……手措抚过颊上屈辱的掌印,他的脸色更形阴沉。
“没事就好。”相信儿子懂得分寸,康父便不再深究,只语重心长地道:“有什么话想说,尽量跟爸说,别闷在心里。”
康齐颔首,站起身,“我去看我朋友。”
有几个车祸伤者刚送到急诊室,一片乱烘烘。康齐走到角落的病床,看见布帘外伫立的人,道:“你还不回去?”
汪怀玮回过头,“马上要走了。你爸怎么说?”
“不会通报,不过你缝了三针,要怎么跟家里讲?”
待在撞球场的邢双芸也被抓了,连带把当时在场的汪怀玮拖下水,除了枪伤,身上还有多处瘀青,幸而半途被广海盟的人救出来。
“只好说谎喽……”
此时,布帘被掀开,邢双芸走了出来,“那我先回去了,等阿美子好一点再通知我。”拉上布帘,她看了康齐一眼,苍白容颜显得疲惫,黑眸却不改犀利,审视著他身上那件属于另一个女孩的黑衬衫。
这让康齐不自在,开口催他们离开,“你们快回去吧,已经不早了。”
来接甘纱美的除了她母亲,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此刻正站在急诊室出口。
康齐目送好友与邢双芸经过那两人身边走了出去,耳畔即响起女子的声音──
“有事吗?”雷若瑾正要去帮女儿买点热食,就见到帘外的康齐。
“她好一点了吗?”从布帘缝隙可见甘纱美躺在床上,闭著眼似乎睡著了。
下一秒,帘子己被雷若瑾“刷”地一声拉上,挡住他的视线。
“医生帮她打了一针,给了她热水袋,她暂时睡了。”雷若瑾深深看他一眼,“你帮了阿美子,这一点我很感谢你。”
“是她救了我,我才有机会帮她。”只这一眼,他已经知道这女人不喜欢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她不该救你。”
冷然无情的口气让他握紧拳,嘲弄回应:“是啊,为了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破坏计画,太不值得。”
雷若瑾挑起眉,“她把今晚的行动告诉你?”
“大略提过。”
她一双黑瞳如夜空般深沉,凝视著他,无语地透出森然寒意。
康齐头一次知道,连一个单纯的静默都可以产生如此臣大的压迫感,不得不说些什么以抚平被她盯视的不安,“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
“几个小时前她才向我发过誓,而现在她不但救了你,还让你知道今晚她去那里做什么。”重然诺的女儿第一次违背誓言,情况比她预料的棘手。
康齐一阵愕然,“她发誓?发什么誓?”
“我要她发誓,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保护你,她答应了。结果她却打破誓言,还差点让自己被她叔叔抓走。”雷若瑾望著守在急诊室门口的手下,“看在你这次帮了她的份上,以后我会派人保护你,以免甘火明再找你麻烦。但是希望你答应我,永远别再来找阿美子。”
“为什么?”她提过、她母亲又提起,寥寥数语仿佛具体呈现出一道广阔的深沟,横亘在眼前。
“跟我们在一起,太危险。”男孩急切的眼神,似乎在哪里看过……
是了,十七岁那年,那个男人要她回家去,永远别再去找他时,在那双决绝又深情的眼瞳里,也曾看过自己如此愤然不甘的神情。
“如果我不怕危险呢?”差点被男人强暴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怕,那阿美子呢?你光是在她身边,就同时使你们两人都处于险境,她为了保护你要花多少心力,你还没看出来吗?”铿然的一字一句钉在他心上,“你不会不知道,你造成她多大的负担吧?”
“我……”这些话比那男人带给他的屈辱更甚,而他同样只能忍受,“我从来都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他何尝愿意?
“不管你想不想,你就是。听我的话,离阿美子远一点,这是对她好,对你自己也好。”岁月锻炼出她的无情,为了保护所爱,她已能说出比丈夫当年赶她走时更狠的话。
她冷冷看著俊美的男孩脸上血色褪尽,而那双怨愤的眸光始终不离开她。
“……好,我知道了。”康齐倔傲地微抬下巴,僵硬吐出:“我不是不自量力的人,就像你说的,我以后不会再来找她。造成你们的麻烦,我很抱歉。”语毕,断然转身离去。
如果真狠下心,她该现在就处理掉他;也许是不愿女儿恨自己,也或许是那双愤怒绝望的眼太像当年的她,她还是按捺住了,目送那修长的背影笔直走出急诊室。
当年,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也不顾他的反对,毅然随他离家出走。一个黑道出身的男人,一份没有明天的爱恋,她以青春轰轰烈烈地体验过来,深深明白其中的艰辛,尤其在失去当初抛弃一切相随的他之后,那份椎心的伤痛,数年如一日。
她究竟是在为女儿著想,还是在避免另一个孩子重蹈她的覆辙?
她悄立良久,直到意识自己的失神,才轻叹口气,转身走向贩卖部。
而布帘里,床上的人盯著她的黑鞋在帘下经过,走出视线范围,才拉高毯子重新躺下来,双眼木然地望著天花板一角,久久不曾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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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学生们蜂拥而出学校校门。
康齐沿著操场跑道走著,夕阳洒落而下,镶了他一身金碧辉煌的灿烂,将他高瘦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四周有不少体育校队在练习,捡球的、跑步的学生经过他身边时都好奇地看著他,他都毫无所觉,慢慢地往后校门走去。
在后校门旁有一排社团教室,经过时,他听见了口琴社里有人正在独自练习、天文社的几个男同学在大声争执、陶艺社的学姊们在清洗用具……而当优美的女声三部合唱传来,他停下脚步,望著教室里正在练唱的学生们。
十几分钟后,学生指挥宣布练习结束,团员们便开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康齐?”邢双芸一踏出教室就看见他,“你还没回家?”
“今天做实验,比较晚。”
“哦?那一起走吧?你也是搭公车吧?”
“你,要回家?”
“当然,不然去哪里?”
“嗯。”他难掩失望,但她闪烁的笑眼很是可疑,“你不去……别的地方?”
“上次的事情刚结束,要休息一阵子,所以我这两天不去球场那边。”邢双芸笑道:“你想去吗?”
“上次的事情,结果如何?”康齐避开她试探的眼神。她无疑相当聪颖,轻易就洞悉人心,而且针对人的痛处说话毫不留情,这点跟那位雷若瑾不相上下。
“除了仓库那边因为阿美子被发现,行动失败以外,其他地方都成功了。天义道以为甘火明要对付他们,已经跟甘火明决裂,目前往阿美子他们这边靠拢。整体来说,目的还是达成了。”
他涩然道:“那就好。”所幸被他破坏的不多,他的愧疚可以少一些。
邢双芸望著夕阳,似在自言自语:“她实在很特别,不是吗?那么美,又那么强,只要看过她那种无人能挡的强悍,很难不被她吸引,而想追随她。”
“物以类聚,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意外地跟她碰在一起,而不是主动追随。”
“我的确是意外地认识她,但是,”她轻轻叹息,“像我们这样的平凡人,怎能抗拒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呢?”
“别把我的情况跟你混为一谈。”她别有深意的语气让康齐有些不自在。
“真的?你的情况跟我不同?”她勾起邪恶的微笑,“听说,你这几天已经去球场找过她?”可惜都扑了个空啊。
“我……我只是有东西要还她。”他狼狈至极,俊脸泛起红潮。一时没想到她和阿美子走得很近,对他的事情不会完全没注意。
“哦,这样啊。”
说话间,他俩已出了学校,来到站牌边。
邢双芸抬头看著公车班表,“我要搭二路车,大概再几分钟就来了,你呢?”
“我搭四一九路。”她在吊他胃口,不肯直接说出他想要的情报,非得要他开口求她。他咬了咬牙,忍气道:“如果你能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她,我会很感谢你。”
“我要你的感谢做什么?”邢双芸淡然一笑,“你找不到她,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想被你找到。你还是放弃吧,要还什么我可以帮你拿给她。你应该明白,”她深深看他一眼,“她母亲不是很欢迎你去。”
“只是把东西还给她而己,之后我马上就走。”康齐咬住唇,“我知道我会造成她的负担,不会那么不识相,故意缠上去。”
他没忘记雷若瑾的话,也没忘记她亲口说过不要他再去找她,可要他从此死心不再与她见面,他实在做不到;那么,一眼就好、几句话就好,他只要一个和她共同了结的句号,而不是她母亲片面的决定。
邢双芸笑言:“你以为只有你是阿美子的负担吗?在阿美子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拖累她,因为她太强悍,除非比她更强,不然,谁都会成为她的负担。可话虽如此,也不要轻易被这个简单的二分法骗了,再强的人也是人,而她需要的并不是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她在暗示他还有机会?康齐没耐心细想她的用意,冷冷道:“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她?或者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哎哎,这急躁的个性跟阿美子还真像呢。邢双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直到他变了脸色,才笑道:“她现在应该在市区那边,我把地址给你,搭十七路公车可以到。不过要是碰到她母亲,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才刚说完地址,公车就来了。
康齐阴霾数日的眼终于有了一丝明亮,匆匆道了一句:“谢谢。”就跳上公车。
邢双芸目送公车开走。心想,雷老大若是知道她跟康齐说这些,大概会禁止她去找阿美子一个月吧?!可她就是想说,因为她不喜欢看人在被限定的模式里挣扎,换个角度思考,事情就会不一样,何必自苦?
只是,想是这样想,可最会自苦的,就是她自己啊。
她淡然一笑,转身往人行道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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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仔细看了写在掌心的地址,再在暮色中仔细辨认附近商家的门牌,沿号码数来,康齐确定他要找的确实是眼前的这幢建筑物。
金冠酒店,门口有几个魁梧的男人,看似悠间地聊天,其实是在监看四周动静;陆陆续续已有不少人进去,都是颇具姿色的妙龄女子。
甘纱美在酒店里?
康齐不禁怀疑邢双芸是故意整他,但也不无可能,因为甘纱美的确说过广海盟也经营酒店。邢双芸只告诉他地址,不直接说明要来的地方是酒店,恐怕是怕他吓到吧?!
那,该怎么进去?
他不认为直接走过去跟那几个男人说“我要找阿美子”会行得通,还是在外面等吧,她若已经在酒店里面,总是会出来。
于是他站在不远的骑楼下,望著酒店门口出出入入的每个人,耐心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现。
男人们很快便注意到,附近有个穿著高中制服的美少年紧盯著酒店门口,而由于对方只是看,什么也不做,瞪了他几眼也不见他离开,都当他是好奇心旺盛的小毛头,没人理他。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康齐终于看见一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
“明哥回来了吗?”小理走出酒店大门,询问守卫的几个男人。
累人纷纷摇头。
小理皱眉交代,“等明哥回来,要他马上到地下室找阿美子,阿美子晚一点还有事,不能等他太久。”
待他转身要进去,一个男人道:“小理,有个人在那边很久了,看起来年纪跟你差不多,是你朋友吗?”
小理闻声回头,在看到骑楼下的人影时,清秀的面孔瞬间凝紧,大步朝他走去。
“你来做什么?”
“我要找阿美子。”见过几次,这个叫小理的少年总是绷著一张脸,显然也不喜欢他,但相较于雷若瑾那种不言不语就令人胆寒的气势,他可差多了。康齐毫无畏惧地迎视他敌意极深的双眼,“她在吗?”
“她很忙,没时间见你。快滚回去。”
“她是不是很忙,我得听她亲口说才相信。”
小理逼近他一步,背光的面孔显得阴森,尖锐的目光上下扫过他全身,“你配不上她。”这男的太瘦弱、太无用,除了拖累别人没有其他用途,而主子竟为了这人冒险,差点让敌人抓去,今天甚至还命令几个手下往后每天盯著他上下学路线,以防甘火明再对他下手。
为什么不从此跟他断绝一切关系?为什么他一向行事俐落的主子,会为一个人花费这么多心思?
为什么除了主子喜欢这小子,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难道你就配得上她?”那眼中燃烧的是怒火,也是妒火,熊熊烈焰仿佛要烧到他身上,康齐终于明白对方的敌意所为何来,但一步也不肯退让。
“我是配不上她,但也轮不到你。你连自保都不行,更不可能保护她。”小理按住腰后的刀柄,“你不算男人,只是个碍事的麻烦。”主子在地下室,广海盟里认得康齐的人都不在附近,只要一刀,就能永远除掉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是不能保护她,倡她最需要的,真是保护吗?”受到的羞辱太多,康齐己无气可生,而邢双芸的话此刻异常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再强的人也是人,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
“她需要什么,”小理缓缓抽出折刀,“也轮不到你来说──”手腕忽然被按住,他愕然回头,就见一头金发的纳森拎著啤酒罐,正对著他微笑。
“阿美子在找你,快去吧。”纳森面不改色地将他的折刀收过来,低声催促著。
小理恨恨地瞪了康齐一眼,才走回酒店。
康齐黑眸一亮,“她在酒店里?”
“嗯哼。”纳森喝了口啤酒,才道:“谁告诉你她在这里的?”
“阿美子跟我提过,她偶尔会来这里。”他没忘记邢双芸的叮咛。
“哦。”随意应了声,似乎并不在意他怎么回答,一迳笑咪咪地说:“有什么事吗?她今天很忙,没时间见你,不过我可以帮你转达。”
“这件事只能当面说。”比起小理,这个金发的混血儿更教他不安;虽然总是笑容可掬,但细看之下,会发现那双色泽比东方人更深的黑色眼瞳,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总教他错觉眼前是只徒具人形的怪物。
“哦?你应该知道,我们老大不欢迎你来找阿美子。”
“我和她讲几句话,讲完就走。”
“我可以旁听吗?”
没有回答,也就是不行的意思。
纳森又喝了口啤酒,头一侧,金发散落前额,遮住了眼,低语的声音伴著叹息:“喜欢上一个无法被束缚的女人,很辛苦吧?”见康齐一怔,他又笑著继续说:“可是老大已经说了,不能让阿美子和你见面,如果真让你们见面,她要是追究起来,我可逃不掉责任……”
“阿凯他们在等你,你还在这里-唆什么?”
沙哑的嗓音自混血儿背后传来,教康齐一愣,双眸锁住骤然出现的人影后,再也移不开。
“只是聊聊嘛……”纳森一脸无辜地回答,穿著整齐的上衣却被拉开,露出了贴藏在精实胸口的短刀与掌心雷。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吩咐你做什么。”甘纱美拿下他胸口上的东西,还搜出他口袋里的折刀,含霜的美丽面孔似笑非笑。
“我也没想能瞒过你呀。”纳森整理好衣服,摊摊手笑言:“不过,就像小理只听你的,我也只听她的,该执行命令的时候我不会迟疑,所以──”旋身闪过她一步步退回酒店,“你自己小心喽。”
“妈的,都跟著我了,还只听她的。”甘纱美哼了声,收好枪和刀,一回头就见一对黑幽眸子正深深地凝视著她,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的身影都刻进那双眼睛里一般。
她有些狼狈地开口:“你来干嘛?”可恶,她无法忘记生理痛时受他照顾的尴尬,口气不自觉地恶劣起来,“想通了来应征小姐吗?你运气好,我们最近很缺人,今天晚上就可以开始上班……”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被激怒,但仍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她调开眼神,拒绝再看那对美得会勾魂的眼眸,“我不是叫你别再来找我?”
“我来还你衣服。”康齐打开书包,取出洗净折叠好的黑色衬衫。
“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还的?”她掉头就走,“送你啦,没事快走……”手臂突地被拉住,她不耐地停步,“还要干嘛?”
“刚才──你跟纳森说了什么?”以为自己够洒月兑,说完话就能毫无留恋地走人,但仅是看她背转过身要离开的身影,竟是如此难以承受……他想多留一会儿、想多说些话,不想让一切这么快就结束。
甘纱美犹豫了几秒,“你不知道纳森是做什么的吧?”这笨蛋,跟他说清楚就不会再缠著她了吧。
“你没说过。”
“他是杀手。有命令一定执行到底,就算要杀朋友也不会迟疑。虽然他现在被分派由我指挥,但真正听命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很可惜不是我。”她不怀疑母亲已经下达纳森除去康齐的命令,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也就是纳森要杀他时,连她也救不了。
“你不希望我死?”她蹙眉的模样显得忧虑,是在担心他吗?康齐不自觉地笑了。至少──在她心里他并非无物。
“你死不死干我鸟事?”真能对他的生死视若无睹就好了,偏偏她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无法不在乎他的。
这次是差点被强暴,下次呢?她不可能永远来得及救他,唯一保全他的方法,就是让他离得远远的。母亲破例没因为她违誓而处罚她,已经给了一次机会,若是她再让他陷入就是头脑不清,对他也只有害处。
纵使,她常想起那一夜──
他温暖柔软的身体、纯净却醉人的香味,刀光血影都变成遥远模糊的片段,只余两人彼此依偎的平和宁静……总教她低回难已。
也许有朝一日,她强得足以保护他的时候,她会想把这份感觉好好厘清。但,不是现在。
“所以你不去球场是怕被我痛宰,不是怕我出事?”
甘纱美嗤之以鼻,“我会怕你?”不对,这不是变相承认她确实是担心他?她冷哼了声,装出一脸邪恶,“我是不想看你果奔,排骨在路上跑有什么好看?”
“谁是排骨?”瘦归瘦,他自信不算太干瘪,她那天不也看到了?他脸色有点难看地开口:“我看是你没把握把烟盒赢回去,故意逃避吧?”
“排骨也好,白斩鸡也好,我又不是吃饱闲闲除了打撞球没事做,要打球你自己找伴,少来烦我。”想激她主动找他打球?门都没有。
她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又道:“既然不是来应征小姐,那就请回吧。我们今天有大客人,我要回去看看小姐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啊,对了──”打量他的秋季制服,合身的卡其长裤将他修长的腿型衬得像两根笔直的水管,“有句话我很想告诉你。”从那天打撞球的时候就很想说了。
“什么?”
“你的裤子太紧了,这样会妨碍发育。”
“妨碍……”康齐一愣,俊脸瞬间通红,“要你管!”
“好好,我不管。”呵呵,欺负纯情男生真是有趣。她笑得开心极了,“反正那是你未来老婆要烦恼的事,跟我没关系。不过,别忘记我的话啊。”
他脸红得像柿子,咆哮道:“我穿什么不用你管!”
“是,”已走开几步的她回头,懒懒一笑,“以后别再来找我。”
前一秒还觉得她不是把他当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下一秒她已离开,大步离去的身影不曾停留,也毫无眷恋,留他独自伫立晚风中。
如此划下句点,勉强可算是干净俐落吧?
可到了尽头之后,他才发现,他想要的不只如此……不想就此结束。
致命的吸引力一旦著迷沉沦,就像飞蛾扑火,至死方休吧?!
他轻叹口气,悄立良久,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