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耿清风夫妇带着耿乐乐再次云游四海去了,伍骁之也与在北方山区的任无敌联系上,因此,便带着风铃与欲回北方耿家庄的耿乐平、欧阳筝结伴同行。
一连赶了几天的路,风铃原就孱弱的身子更加消瘦,不过,一路上她仍兴奋地对周遭的景物指指点点的,甚至还想追逐嬉戏,不过,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而自从那日与耿乐平深夜闲谈后,风铃时不时地总会去找他谈天说地,虽然这个平哥有张冷漠的脸,老是不理人,同他聊天也多半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偶尔他才会插上一、两句,但她就是喜欢去找他,陪他说说话,免得他闷出病来。
这天,他们投宿在耿家产业下的一间客栈。
晚饭过后,风铃来到耿乐平朗房门前,却不敲门进入,只是在外头来回踱步,喃咱自语着,“小二哥说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个大广场,有各种小贩在卖好玩的、好吃的。”她扳着手指细数,“有杂耍的,还有卖面人、冰糖葫芦、烤玉米、龙……哎呀!龙什么?好像是可以吃的……龙什么呢?”
就在风铃敲着头想敲出答案时,房门“嘎!”的一声被打了开来。
“是龙须糖。”开门的人出声替她解答。
“啊!就是龙须糖!”风铃先是恍然大悟,在见到站在门内的耿乐平时,不禁羞赧地报以微笑,“平哥,你书看完啦?”
耿乐平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她进房,并顺手掩上房门。
其实,刚刚在房内,他已经注意门外的人影好一会儿了,看她在门外走来走去的,他好奇地想知道,她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才会敲门进来说明她的来意?没想到她的耐性极佳,始终不肯敲门打扰,为免她瘦弱的身子再受寒风侵袭,他只得赶紧请她入内。
他似乎总是不自觉地疼惜她。
风铃进屋后,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双美眸对着桌上的几卷书册左瞧右看的。
“平哥,怎么自从你来到这儿以后,总有这么多书要读?”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些是账册。”
“哦!账册。”由她的回答可以很明显地听出她并不感兴趣。
“有事?”耿乐平主动问道。
“哦……”风铃咧嘴一笑,双眸晶亮亮的,“平哥,我听店小二说,离这儿不远的广场有好玩的夜间市集,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听到她热情地邀约,耿乐平明显地一僵,他皱起浓眉,望着她稚气的笑脸,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他一向不爱去那种地方。
“嗯!”风铃回以甜甜一笑,“不过我知道你很忙,所以,咱们就等你把这些书看完再去吧!”
一开始她就是这么决定的,只不过,先前她是在门外等,现在则是在房里等。
“平哥,你慢慢看。”说宪,她自动自发地跑去逗弄躺在地上的小宝。
耿乐平无言地看着她。
其实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让她进来?为什么没有一口回绝?
耿乐平曾花了一番心思研究自己与风铃的关系,虽然他对她的记忆确实只有这短短数日,但在面对她时,却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情愫萦绕在他心头。
为何她能如此影响他?这是前所未有的。
他一直想找出原因,弄清楚这其中的道理。是她老是笑得弯弯的明亮瞳眸,让他无法抗拒?还是她开朗乐观的个性,使他无法将她推离?
他还在寻找答案。
耿乐平深思地看着身边的一人一兽,他们玩得好不开心,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人,小宝更是兴奋地直绕着风铃打转。
忽地,小宝低伏下来,抬高了臀,直扑向风铃娇小的身子——
他心一惊,快速地飞身向前,接住了风铃,才没让她碰伤了头。
“有没有伤到?”他担心地问。
风铃吐了吐舌,俏皮地摇摇头。
“呼!小宝真的长大了,它胖得连我都抱不动了呢!”
“别玩了。”耿乐平将她扶起。
“平哥,对不起,我们打扰到你看书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我还是出去等好了。”
看她沮丧地走了出去,耿乐平还以为她会就此打消念头,回房休息。
想不到她当真站在门外,还伸手招呼小宝出去陪她。
他愣住了。
这一人一兽就这么坐在他房门前,风铃煞有其事地对着小宝说话,而小宝也不时发出轻吼,以示回答。
摇了摇头,耿乐平走回桌前整理了一下账本,并吹熄烛火。
“走吧!”他接受了她的邀请。
风钤昂首,下意识地看向他身后黑漆漆的房间,不解地抬头看他。
“平哥,你书都看完了?”她刚才明明看见满满一桌都是书,怎么那么快就全部看完了?
他拉她起身,没有回答。
“平哥?”
“你回房再加件衣裳,我在这儿等你。”
“你有空了?”她小声地问。
“嗯!”他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风铃露出大大的笑容,迫不及待地飞奔回房,还不忘转头交代——
“平哥,要等我喔.!”
看着她灿烂愉快的笑容,耿乐平不自觉地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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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夜间市集,耿乐平就后悔了。
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广场,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他只能紧紧拉着风铃,进退不得地挤在一波波的人潮中。
好不容易,他们穿越了一波人群,停留在几个生意较清淡的摊贩前。
这时,耿乐平已是怒火熊熊,混乱的场面、杂乱的喧闹声,让他飞扬的浓眉紧皱,闷热的空气更是让他汗流浃背,他的忍耐力已到了极限。
“平哥,你很热吗?”风铃拿起手绢为他擦汗,并挥动袖子替他扇风。
“嗯!”意外的,他的火气渐消,他并没有挥开她的手,可能是他真的太热,需要一些凉意吧!
“平哥,你瞧那个!”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拉着他就往人群里钻。
只见一群人围着一老一少,那少年躺在地上,胸口上还压着一块大石。
风铃顿时月兑口惊呼,“那块大石头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耿乐平看了一眼,低沉地道:“这只是一般的江湖杂耍。”
“杂耍?那他应该不会有事罗!”风铃有些紧张地绞着耿乐平的衣袖。
这时,那老人拿起大铁槌往那压着石块的少年身上重重击下——
全场一阵惊呼,风铃更是瞪大了眼睛,想看个仔细。
“砰!”的一声,大石头碎裂成无数小石块,而少年则是站起身连转了几圈,证明自己毫发无伤,
观众纷纷给予最热烈的掌声,赞叹他的卖命演出,纷纷朝他们递出的小锣内丢赏钱,打赏他们卖命的演出。
看得目不转睛的风铃,这才呼了口气。
“还好没人受伤。”
“这是硬气功的表演。”耿乐平解释。
“我只是怕万一有人受伤,没有大夫在一旁紧急救护,要是延误医治的时间,那可就不好了。”她浅笑地说,犹带病容的脸上有着一丝坚强。
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了耿乐平,原来她不是贪玩、图热闹,也不是因为好奇才如此专注地看,她只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抢救伤患,才会看这场表演。
耿乐平目光熠熠地望着她,他看不见她眼中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只有对这世界的热情和好奇,他心头一颤,目光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为何能如此有活力地去面对有限的生命,而不自怨自艾,或是致力于寻求解药?
他被困住了。
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困住了他。
“平哥?”风铃不了解他为何一直看着自己,她推了推沉默不语的他。
“呃?”耿乐平尚未回神。
“平哥,我看你的眼神好复杂,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你说出来,铃儿也许可以帮帮你。”她笑眯眯地想为他分忧解劳。
“没事。”耿乐平故意忽略她炽热的眼神,冷声道。
风铃乌亮的眼睛眨呀眨的,她真的觉得现在的平哥真的是心事重重、烦恼多多!
“那我们可以再往里面去瞧瞧吗?”她嗫嚅地问,又拉拉他的衣袖,“平哥,难得来了,就该尽兴地玩呀!”
耿乐平抬头,望着四周都是人的景况,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有恐惧害怕的时候。
“来!”
不容他拒绝,风铃又拉着他一摊一摊地走,她什么都想试,首饰摊子、杂耍的场子、卖面具的……每个她都忍不住好奇地东模西碰,却苦了耿乐平,只得紧紧搂着她,将她护在胸前,才不会让人潮给冲散。
好不容易挤到了市集的最后一摊,他们停下来喘口气。
“是掷圈圈耶!”风铃又开心地笑着。
这个游戏她知道,只要掷出的圈圈套中了东西,就可以带回家。
“老板,我要玩一次。”
她笑嘻嘻地付了钱,兴匆匆地一连掷出几个圈圈,却都没套中。
“啊!都没中!”失望写在她的脸上。
“不打紧,要不要再玩一次?”老板鼓吹着,“一回生二回熟,刚才就当作是练习。来,小姑娘,再玩一次嘛!”
“也好。”她付了钱,又拿了五个圈圈,灵动的眸子闪呀闪,“平哥,你来玩。”
她将手中的圈圈全数塞给耿乐平。
“我?”
“嗯!”她向来是和平哥一起分享快乐的,这个游戏这么好玩,当然也要让他试试。
耿乐平抿唇不语。
他手一扬,五个圈圈居然全都套中,快得没人看见他何时出手。
“平哥好厉害!”风铃拍手叫好。
“这位公子要是再多玩几次,我就得收摊回家,没生意可做了。”那老板苦着脸,将耿乐平套中的五个陶瓷女圭女圭交给风铃。
“老板,你放心,我们不玩了。”风铃体贴地安慰老板。
她将五个陶瓷女圭女圭捧在手里,开心地道:“原来平哥这么会玩掷圈圈。”
“这是靠巧劲。”
“给你!”她将怀中的女圭女圭举高。
他毫不考虑地道:“送给你。”
“全都送我?”她再次确定。
“嗯!”
“谢谢平哥1’
在谢过他后,风铃竟然把五个陶瓷女圭女圭分送给也在玩掷圈圈的孩童,不一会儿就转送光了。
她满心欢喜地走回他的身边,笑意不减。
“平哥,你不会怪我把女圭女圭转送出去吧?”
“不会。”他只是觉得吃惊。
像是了解他心中的疑问,风铃笑眯眯地回答,“因为有平哥在我身边,我得到女圭女圭的机会比别人容易多了,所以,何不送给那些可爱的小孩,我喜欢看见大家都快乐。”
耿乐平听完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她就像个发光体,温暖地照亮周围的人。
他脸部的线条不自觉地变得柔和,眼中也多了一丝暖意。
可就在此时——
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四周顿时一片混乱,人群惊恐地到处乱窜,尖叫声四起。
耿乐平快速地将风铃护在身后。
“平哥,小心!”她担心地低声嘱咐。
黑衣人完全不管街上慌乱逃窜的人们,直接出剑攻击。
耿乐平沉稳地对抗,一一化解危机,再各个击破,不一会儿,黑衣人一个个倒地不起,只剩三四个还在强撑着。
为能留下活口,耿-乐平长剑疾挥,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长剑飞出,直直射人人群之中——
“小心!”风铃在一旁看得仔细。
那把剑笔直地飞出,眼看就要刺中一名闪躲不及的孩童——
“娘!娘……”那名孩童被逃窜的人群撞倒在地,嚎啕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一名妇人在人群中奋力地想往前挤,却始终接近不了她的孩子。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出,扑上前以身体护住孩童。
“铃儿?”耿乐平才将所有的黑衣人都解决掉,却看见这幕惊险的景象。
虽然没伤到要害,但那把剑也直直地削过风铃的肩头,让她当场血流如柱,染红了衣裳。
耿乐平飞奔而至,将倒卧在地的风钤扶起。他伸手点了她肩头的穴道,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止血。
“好心的姑娘,谢谢!谢谢你……”那母亲好不容易挤到孩子身边,她情绪激动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连声道谢。
“孩子没事就好……”风铃勉强对那母亲微笑,这才转头看向耿乐平,一见他锁紧浓眉,她伸手想为他抚平,“平哥,我没事……”
这一动,她牵动了伤口,痛呼一声。
“别动!”他按下她乱动的手。
“平哥,我的血有毒,你别碰……”风铃急忙缩了缩身体,想远离他。
耿乐平岂容她如此乱动,他揽紧她的腰,将她箍在怀中。
“平哥……这毒目前无人能解,如果你又中了毒,那可就糟了……”她更是拼命地挣扎,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粗鲁地想推开他。
“铃儿!”他脸一沉,竟然失控地对她吼叫。
“平哥……我不想你死啊……”风铃眼中盈满泪,“那天我看着你毒发,痛得抽搐又昏迷不醒,我好怕,心好痛……我不要!我不要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了……”
这番话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
他豁然明白,像她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若非爱他极深,又怎会把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千百倍?
他收紧手臂,将她拥在胸前,怎么也不愿放开。
“平哥……”风铃哭得十分伤心。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的!”他说出了向来不轻易出口的保证。
耿乐平一把将她抱起,疾奔回客栈,将风铃交给伍骁之医治、包扎。
风铃仍不忘再三叮咛耿乐平沐浴净身,洗去身上的毒血。
在她的坚持下,耿乐平只有照办。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耿乐平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再度赶到风铃的房前,想确定她是否安然无事。
“铃儿睡了。”伍骁之挡在房门口。
“嗯!”耿乐平暂时放宽了心。
伍骁之对他使了个眼神,要他跟上来。
他们远离了风铃的厢房,来到庭园中。
“铃儿的个性十分单纯善良,她虽然聪明慧黠,但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对你好,是因为她喜欢你。”伍骁之精明的眸子闪着危险的讯息,“可是,自从认识你后,她就大伤、小伤不断,甚至剧毒缠身,如今也不知还剩几日可活,可她却仍毫无自觉地去关怀、体贴你。我想,这份感情你应该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了吧!”
耿乐平默不吭声。
“所以,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就请你远离她!”
说完,伍骁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若有所思的耿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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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风铃又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耿乐平。
她敲敲房门,等待响应。
耿乐平开门走了出来。
“平哥,你要出去啊?”她看着着装整齐的耿乐平。
“嗯!”他点头,“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他伸手轻触她的肩头,不敢太用力。
“早就不痛了!”她笑了笑。
耿乐平轻抚着风铃娇女敕的脸颊,眼中有着一丝柔情,“我要回耿家庄一趟。”
他突来的温柔举动,惹得风铃的心跳加速,刹那间红潮布满双颊。
“哦!”她轻轻回答。
“等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想,我会做出决定的。”他语气坚定地说。
“决定?”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回房休息吧!别到处乱跑,万一扯裂伤口可就不好了。”说完,耿乐平竟然俯下头去,亲了亲她发烫的脸颊,才转身离开。
风铃呆愣地抚着自己烧烫的脸。
她太过惊讶,也完全无法相信耿乐平竟然亲了她!
蓦地,欧阳筝从暗处走了出来。
“筝姊姊!”她吓了一跳。
看着她怪异的眼神,风铃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
“筝姊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心地问。
“为什么……”欧阳筝低喃。她不愿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哀恸的眼中蓄满泪水。
风铃伸手想安慰她,却被她一掌拍开。
“筝姊姊?”风铃咬着唇,嗫嚅地喊道。
“不要叫我!”欧阳筝怒瞪着她,恶狠狠地说:“是你!是你夺走我的乐平,是你!”她猛地推倒风铃。
“我?”风铃被她疯狂的举动吓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走!你走!”欧阳筝不顾一切地尖吼,“如果没有你,如果你不曾出现,我和乐平就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乐平!”
欧阳筝恨恨地瞪了风铃一眼,随即转身奔离。
“筝姊姊,我没有……”
风铃挣扎地站起,在欧阳筝后面追着。
她从没想过要抢走平哥,她只是衷心地希望平哥能永远快乐啊!
她会离开,真的!
风铃追出了客栈,单纯地在心中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