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大唐,一个代表辉煌的名字。自从武则天女主称帝以后,大唐就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在无数人的心头变得凄凉破碎。
武则天的猝然去世让乾坤骤然逆转,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以前耀武扬威的武姓家族被贬被杀,或被驱逐,李姓重掌江山。但对李姓来说,重建王朝,坐拥江山实在是得来不易。
先是武三思率领武家的死忠之士意图谋反,然后是江南冒出一伙强盗集结了不少的盗匪打出了造反的旗号。
唐军千辛万苦才将这一切平息下来,杀了武三思一伙人,剿灭了那群盗匪,拥立李显重新登基。正当大家刚刚喘口气,以为大唐盛世即将到来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边关传来:嫁到突厥的凤颜公主率领自己的亲信部众数万人从突厥而出,冲过灵州之后,大军长驱直入,直指长安,一路上竟无人敢挡。
李凤颜此举究竟何意?众多大臣纷纷猜测却没有人能猜出谜底。一时间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有人愤而对皇帝进言:“我大唐刚刚重建,正在风雨飘摇之时,凤颜公主本是李姓子孙,此时以这样的气势出现,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请陛下即刻下令调军平叛!”
也有人反对说:“凤颜公主常年在边关抗敌,功劳世人皆知,她不会做不利大唐的事。陛下应该亲笔书函一封送到军前,问问凤颜公主的来意。也许是福不是祸呢?”
“哼哼,如果是福,为什么一路上连张奏表都不上?就这么带著大军杀来,难道她不顾会引起天下多大的异动吗?她身为公主,这其中的道理不会不知道!”
议论纷纷的朝堂令中宗李显头疼不已。他生性懦弱,在武则天的几个儿子中是最无大才的人。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做皇帝都不是他所愿。如今他的旨意大多要依靠王后韦氏下达,若非群臣极力反对,大唐的宫殿中也许会再度出现二圣并坐的景象。
李凤颜是李显一位侧妃所生,这个女儿自幼就和他不亲近。二十多年来他和女儿见面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对于这个女儿他可以说毫不了解。但李凤颜这次的来意李显恍惚能猜到几分。
在武则天即将驾崩之前,曾将他招到床前,嘱咐说:“突厥如枕边的野狼,不能放纵豢养!眼下突厥和契丹正在打仗,我料定这一战突厥必胜。听说带兵的人是突厥的一位王子,极有可能是以后突厥的可汗。这将是你今后执掌大唐的一个重敌。我已命隆基带兵过去,说是相帮,主要是观战。一旦有机会,突厥这些贵族要兵不血刃的一一铲除,方能保你今后高枕无忧。”
李显懵懂:“兵不血刃?”
武则天指指床头的一个小盒子:“无忧锁心丹。你忘了么?”
李显浑身一抖,颤声道:“万一隆基失手,让突厥那边知道了,那……”
武则天哼哼一笑:“你怕什么?突厥那里有凤颜,到时候凤颜必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她说了半天话,气息短急,靠在寝榻上喃喃自语:“凤颜啊,你怪祖母牺牲你去换和平。这一次你应该知道,祖母是真心爱你的。以后,别再怪皇祖母了。不过,只怕你我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就给彼此的心里留一分情意吧……”
那一夜武则天运筹帏幄,笃定自信的神情李显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但是,母亲大概千算万算也算不出,当李隆基上奏密函说已经给阿史那默棘连下毒成功之后,李凤颜竟然会带著大军,反冲入大唐境内,一副兴师问罪的气势。
到底是哪里错了?
李显头疼得越来越厉害,挥著手对下面还在争吵的众大臣道:“今天不议了,散朝散朝,让朕清静一下!”
走回后宫的清音殿,李显躺在龙榻上,遣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喝了一碗醒心茶,朦朦胧胧地将要睡去。
忽然间,在他耳边似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儿臣参见父王!”
这声音冷到心底,惊得他倏然张开眼,只见在他身前两三丈外一个黑衣人正跪在那里。
“你?你是谁?”李显慌得乱了手脚,声音发颤:“来、来人啊,有刺客!”
“父王,儿臣李凤颜惊扰圣驾,请恕罪。”那人抬起头,冷艳的容貌映进李显的眼中,让他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会……”刚刚不是说她在灵州附近么?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出现在长安皇宫,他的眼前?
“儿臣从突厥驰马而来,昼夜兼程,只为了见父王一面。”李凤颜气定神闲地跪在那里。门外的禁军已被李显刚才的喊声惊动,呼啦啦涌了进来,手持兵器将李凤颜围在当中。一个白衣小将大步踏入,见到李凤颜登时愣住。
“皇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凤颜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隆基,你居然还有脸见我?”
“皇姐!”李隆基青著脸色,咬牙道:“皇姐大张旗鼓的带著兵来是为了那个突厥人么?皇姐生平不是最恨突厥人么?那人是突厥贵族,很有可能做可汗,将来就是我们的劲敌,我杀他是为了您和大唐好……”
黑影一闪,本来站在李隆基身前十几步外的李凤颜忽然来到他眼前,扬起手“啪”地甩给李隆基一个耳光。
李隆基愣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敢相信,面前站著的就是那个向来疼他照顾他的皇姐,那个让他崇拜钦佩不已的皇姐,天威将军。
现在的她,不是将军,不是公主,不是可敦。她是一团正在燃烧的雪。
这世上谁见过冰雪燃烧的样子?
那满天满地的银白色骤然之间被炽红的烈焰席卷,红白相映,冷得慑人心魄,烈得令人胆寒。
她的眼中再没有半分温情,因为所有的情意都在韩语默中毒之后被她一剑斩断。
黑亮的眸子如冬夜的天幕,深不见底,仿佛可以吞没所有的惊涛狂澜。她高扬的头向所有人宣誓著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当她踏上大唐的土地,只身闯进皇宫的这一刻时她就没有为自己准备退路。
她以一身生死来拼,只为了讨一个公道。
“你不该对他下毒。”李凤颜幽幽说,“这世上所有人你都可以随意处置,惟独他,谁也不能动一丝一毫。”
李隆基的眼神震动了一下,倔傲的神情在唇角浮起。“你爱上他了?皇姐,你怎么可以爱上一个突厥人?”
“我为什么不能爱他?”李凤颜冷笑,一转身盯住李显紧张的眼睛,慢吞吞道:“父王,儿臣知道这样求见不合礼数必遭非议,但儿臣的挚爱之人深重剧毒正在垂死边缘。恳请陛下赐儿臣解药,儿臣便即刻撤兵。”
“你,你这是逼宫!”李显有些明白李凤颜的意思了,但他毕竟是当今皇帝,怎么可以任人挟持命令?“凤颜,你是皇家女,应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现在情绪不稳,朕先不和你说话,你下去歇歇,想清楚了再来见我。来人,请公主。”
李显话音刚落,李凤颜已经长剑出鞘,欺身而至。剑锋如秋水般冷冷地停在李显眼前,锐利的剑尖上反射出的光芒几乎让李显吓晕过去。
“护驾!护驾!”侍卫们慌乱地围逼上来,却被李隆基拦住,“别轻举妄动,陛下在她手中。”他已经看明白了,李凤颜这次来已抱著必死之心。若真的惹急了她,只恐李显性命不保。
“皇姐,你不要一错再错,弑君大罪你担不起!”
李凤颜唇线微挑,一抹冷笑从唇缝中隙出。她不看李隆基,只盯著李显,说道:“父王应该知道儿臣做事从来不在乎礼数,更不怕威胁。儿臣的焰军已经围住了神策军大营,雷部正在和京兆尹手中的兵马交战,风列在城外二十里外待命,明日清晨若没有我的命令便会杀进长安。父王如果不怕兵乱的后果,可以现在下令将我乱箭射死,至于弑君弑父的恶名我也不怕承担!”
李显浑身颤抖,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你,你要什么?”
“我要解药。”李凤颜一顿,又道:“还要您的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大唐绝不会对突厥采取任何的军事行动。”
“皇姐你在说疯话吗?”李隆基急了,“这些年突厥一直对我们大唐发起战事,你比我更清楚大唐的百姓究竟饱受多少灾难!此时突厥内部不稳,正是我们派兵决战的好机会,怎么可以凭你一句话就要陛下做这样的保证?”
“突厥那里有我。”李凤颜淡淡的声音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可以保证百年之内突厥中无人再敢对大唐不利。”若韩语默死了,匐俱必然会顺理成章的做可汗。以那个人阴毒的心性来看,决不下莫啜,大唐将仍然没有太平日子。但只要韩语默不死,想办法除掉匐俱,突厥交到韩语默手中,他必然会是一代明主。但这其中的道理此时李凤颜无心解释,也没有时间解释。多耽搁一分,韩语默就会向死亡多迈一步。
李显在剑锋前不得不退缩,“好,朕,朕给你解药,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要守信用,立刻退兵离开。”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从床榻一侧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个红瓶放在桌子上。
李凤颜一手拿了瓶子,另一手翻转剑尖指向地面,跪倒在李显面前,沉声道:“父王,儿臣今日之举大逆不道,已不容于世。此次儿臣回突厥,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返大唐。就此别过,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她面无表情的站起,一步步走向宫门口。围困的兵士仍在原地待命,不知道该不该放行。
李显愣愣的听完李凤颜的一番话,忽然在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他此时才想起,这是李凤颜今生与他说话最多的一次,没想到就是永别。
“放她走。”他抬高了声音。
兵士闪开一条路。其实在他们心中,即使是没见过李凤颜的人都对天威将军极为崇敬。今日虽然李凤颜做法偏激,但她毕竟只是为了救心爱之人,不是谋反,情有可原,在场人也不想难为她。
李凤颜路过李隆基身边时,他低声说道:“皇姐……保重。”
李凤颜斜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而后振袖而起,掠出大殿,隐身进茫茫夜空。
李隆基怅然地望著她的背影,说不出的悲伤失落。
他知道,不仅是他失去了她,从此大唐也失去了她。
天威将军李凤颜,这七个字将成为记忆中的一段永久美丽的传奇。
“你说默棘连深重剧毒,性命垂危?”匐俱有些不敢相信的问询传讯兵。
“是的,属下问过军医,确认无误。而且据说是一种难解的奇毒。此时可敦为求解药带军跑回大唐去了。”
匐俱一愣之后忽然拍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阿史那朝罗奉他之命去暗杀韩语默没有成功,原本他还担心等韩语默回来时又添一笔新帐。没想到形势风云突变,他竟然会中毒?不管下毒的人是谁,都无疑是帮了他一把。而李凤颜的离开更让他无所顾忌。没有了那个女人碍手碍脚,突厥上下能和他抗衡的人便不多了。
“别让这消息透露出去。”匐俱思忖片刻,又悄声道:“通知处木昆律啜来见我。”他的鹰眸中凝住一丝寒光。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默棘连活著!
韩语默被从前线送回时气息奄奄,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阙特勤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失声痛哭起来,阿悉结阙俟斤也是痛心疾首,连连顿足在那里忏悔,说对不起他去世的父汗母后。
匐俱凑过去看了几眼,知道韩语默的病情绝非装假,暗地里亢奋不已,但还是随著众人叹了几声,又嘱咐军医好好调养。到了晚间,他再度叫来了处木昆律啜。
“都安排好了么?”
“好了,阙特勤和阿悉结阙那里我已经安排了亲兵把守。右厢的人都听他们的,控制了他们就等于控制了右厢,左厢这边不会有谁会为了他们出头的。”
“好,今夜听我的号令行事。”
匐俱走出大帐,来到韩语默休息的寝帐,门口有卫兵把守。
“给小可汗见礼!”匐俱看了一眼,是汉人,当是李凤颜留下的亲信。于是他装做关切的样子询问:“王子睡了吗?”
“刚吃过药,好像是睡了。”
匐俱又问道:“有人来过吗?”
“白天几位族长来过,右厢察刚刚离开。”
匐俱点点头,“我进去看看他,你们仔细把守,别让人来打搅。”
抬脚走进这顶帐蓬,屋内只有一盏小灯还在幽幽发光。摇曳不定的灯光下,韩语默躺在床榻上,气息迟慢,时断时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死神夺去性命。
匐俱坐到他床前,轻微的响动让韩语默的双眸微微张开。望著匐俱的眼神都有些混沌,声音也不再清朗。
“你来了。我知道你必定会来。”
匐俱无声的一笑:“你猜我为什么会来?”
韩语默勾起淡淡的嘲笑:“因为你等不及了。”
匐俱笑容一收:“不错,我等不急了,等不急你死。你这样活著也实在太痛苦,不如我来帮你解决痛苦,让你早日去见真主吧。”
韩语默眸中的幽光凝望著他:“你要亲自动手杀我吗?如果我现在死了,你未必出得了这个帐子。”
匐俱嘿嘿笑道:“默棘连,你一定是病糊涂了,你忘记了你是在谁的领地上说话吗?虽然你是骨咄禄的儿子,但我才会是突厥未来的王者。你以为门口那几个汉人能保住你吗?即使是李凤颜现在在这里,都一样要眼睁睁的看著你死!”
“我死了,阙特勤会起疑,你不怕右厢和你为难?”
匐俱笑得有些放肆起来:“阙特勤?那是一个傻孩子,如果我说天是黑的,草原是红的,大雁是在水里游的,他都会相信。不错,你是他的亲兄长,但别忘了这二十年他是和谁生活在一起的?他会为了你和我拼命吗?就算是拼命,一个小小的右厢察拿什么和我拼?”
韩语默沉静的说:“但我的死必然会在十部中引起议论,人心惶惶,你将无法控制。”
匐俱诡秘的眼神闪烁著寒光,“你现在这副样子,大家都知道你离死不远了,我会让你死得没有痛苦,谁也不会起疑。”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酒瓶,打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身边桌上的一个空杯里,递到韩语默的眼前:“喝了它,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去见真主。你若反抗,我不能保证究竟会有多少人陪你一起死。”
韩语默勉力抬手捧住杯子,早已被毒药麻痹了身体僵如木石,只有一双手微微发颤,杯中的酒晃晃悠悠仿佛要倾洒出来。
他久久望著杯中无色的液体,一丝慵懒恬然的笑爬上了眉间。
“这就是你为你父汗调配的那杯夺命酒吧?”
他毫无力道的一句话却让匐俱如被闷雷击中。一下子跳了起来,瞪著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病疯了么?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韩语默神态懒懒地,也不看匐俱,只是盯著那杯酒,慢吞吞说道:“大婚之夜,莫啜若非喝了这杯夺命酒,也不会死得那么快。你处心积虑想当大汗,甚至不愿意等你父汗归天的那一日,你的耐性永远都这么差。”
匐俱干笑一声:“你真的是病疯了。我会杀我父汗?这种荒唐话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的确,没有人会信,因为没有人敢信。”韩语默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莫啜一直想吞并契丹,却不知你与契丹内外勾结已久。你担心日后契丹人会反你,也恨莫啜长霸可汗之位,不肯让位于你,所以你决定在他大婚之夜铤而走险。你知道他有心绞痛的毛病,也知道突厥中有一种草药无色无味,掺在酒中让人喝下会引发旧疾。你便将一切计划周密,若万一有变,便将罪名推到李凤颜头上,让她为你顶罪。但众人没有太为难她,你又担心她将来在突厥势力强大让你无法控制,就给契丹送密函,希望能把她逼上战场,假手别人除掉她。”
“够了!”匐俱怒喝一声,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抵住他的眉心,冷冷道:“你话太多了,眼下你除了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是让我亲自动手为你送行,还是你自己了断?”
韩语默一瞬不眨的盯著他,“只要你承认我所说是事实,我便做个了断。”
匐俱的刀尖前进了三寸,咬牙冷笑道:“不错,你说的都对。那老头子我的确恨之入骨。他年纪一把还独揽大权,不给我多半分机会。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至于李凤颜那个女人,她本就不应该存在。嫁到突厥是她不幸,她不肯与我合作还处处刁难,死也活该!”
他又哼声道:“难为你这个外人居然一眼看穿,你也算是我知音了。你放心,等李凤颜回来,我会杀了她给你陪葬,算是对你的敬重。”
韩语默缓缓阖上眼,低喃之声犹如自语:“你终于认了,那就让一切就此了断吧。”他手指一松,杯子掉在地上,“啪”地摔个粉碎。
匐俱一愣,立刻喝道:“你找死!”刀尖一闪疾刺向韩语默的眉心!
“呛!”又一把弯刀不知道从哪里鬼魅般伸出封住了他的刀势。
“哗啦”一声,韩语默身后的一层帐幕被扯开,匐俱定睛看去,魂魄立刻吓飞。
在那层暗帘后面齐刷刷端坐著九位族长。处木昆律啜在此时被人从外推了进来。
“你们!你们……”匐俱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击中,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又糊涂。
封住他刀的是阙特勤。这个在他口中是“傻孩子”的青年眼中闪烁的是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光芒。
阙特勤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且镇定自若,与匐俱对视时没有半分的恐惧慌张。他咬紧嘴唇,一字子说道:“匐俱,当年你父汗杀了我父汗,逼死我母后。如今你又想加害我大哥,我再也不能容你了!”
韩语默此时微微展颜笑道:“各位族长,实在抱歉,将诸位强行邀请到此是我失礼了,但只为了告诉大家一个真相,情势紧迫,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原来除了右厢五部私下里已达成默契之外,其余左厢四部是被阙特勤的手下强行掳劫到这里来的。刚才他们都被点了哑穴,只能听,不能说话行走。
虽然这样被制是奇耻大辱,几部族长都恨得咬牙切齿,但听到匐俱亲口承认自己杀了莫啜,这份震惊已让他们忘记了之前对右厢及韩语默的怨恨。
被解开穴道之后,众人沉默片刻,胡禄居啜率先一叹:“小可汗,你,你实在是,太莽撞了!”他重重顿足,甩头走了出去。韩语默和阙特勤也不阻拦。
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又都听到匐俱的话,突厥人向来敬重英雄,痛恨阴谋诡计,这时想起莫啜以前的种种恶事,左厢中竟无一位族长愿意替匐俱说话,全都起身默默离开。
这样的结果便是韩语默想要的。他望著匐俱的眼睛,缓声问道:“匐俱,你还不认罪么?你若现在低头,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你妄想!”匐俱斜劈一刀逼退了阙特勤,左手突然亮出一把短匕,明晃晃直扎向韩语默的心口。
韩语默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看利刃即将刺中时一手如闪电探出,抓住了刀锋,另一手并指如刀斩向匐俱握刀的手腕。匐俱那边正忙于对付阙特勤,这边不得不松手自保。也就在他心慌意乱之时,韩语默已反握住匕首,利刃向前一送,整个刀身直没入匐俱的身体之中。另一边的阙特勤也恰在此时同时刺中。匐俱闷哼一声缓缓倒下。
阙特勤甩下武器扑到床前,扶住韩语默将要倒下的身体,大喊道:“默棘连哥哥,你怎么样?要挺住啊!”
韩语默心愿已了,最后保住的那一口真气也全都泄尽。他虚软地倒在阙特勤的手臂上,眼前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到。
“大哥!大哥!”阙特勤忙乱地大喊,一边传令:“快叫军医来!”
右厢的几位族长聚到韩语默的床前,忧心如焚的唤著他的名字。
此时的韩语默耳朵里听不到这些纷杂的声音,心境反而一片澄明。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有马蹄疾驰,震动大地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仿佛看到李凤颜纵马狂奔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她的脸如雪花一样美丽,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样子。
“听,马蹄声……是她,她终于回来了……”他喃喃地反复低吟,唇边还是一抹幸福的微笑。
两个月后。
美丽的草原上篝火熊熊,到处是载歌载舞的人群。
小小的山丘上有一个身著王服的人立在山头,微笑著看著山下的景象。
“语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嗔责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韩语默回过头,看著身后那道美好的身影,温柔地一笑,伸出双臂将她揽在怀中。
“小时候我以为从这里可以看到我们突厥最美丽的风景。”
“那现在呢?”怀中人扬起脸看著他。
他欣慰地轻笑:“最美的风景其实就在我的怀中。”他面对著草原,猎猎山风吹开了他所有的痛苦,他大声向天地昭示:“从今以后我要永远守护这片草原和我挚爱的你。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她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怀中。背叛了祖国,在异乡建立了新的家园。曾经憎恨的国度因为有他才让她留下。
她不再是什么公主将军,也不在乎可敦的尊贵身份。她只想与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如现在这样,守护著他,守护著新家,守护著手中的幸福。
这一年,阿史那默棘连登基,号毗伽可汗。大唐公主李凤颜二度下嫁,并从此再不曾返回大唐。此后几十年中,大唐与突厥和睦相处,再无战事。
若干年后,毗伽可汗去世,第二天传出李凤颜病故的消息。
不知从何时起,突厥的草原上开始流传著一个动人的传说:一只美丽的金凤从天涯飞来,路过草原时,为了这片美景而流连忘返,最终在这里筑巢成家。她将自己的羽毛化作成千上万的牛羊,将自己的血液变成清澈甘甜的河流,她为百姓带来了富庶安宁的生活,草原人民世世代代都歌颂赞美著她。
几千年后,在出土的毗伽可汗墓碑上,人们发现有一行铭文是用汉字刻成:
凤舞天涯,生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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