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次在电梯惨遭性骚扰后,鲁冰玉对自身安全更加小心。
以前她只会走同样的路回家,现在她会偶尔更改路线,并仔细观察沿路可以避难的商店地点。
后来觉得这样做好象还不够,她便去买了随身的防狼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冰玉,下班了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有好玩的喔。」下午六点多,办公室里,鲁冰玉的室友也就是和她分租公寓的女同事,把坐椅当滑板一滑,滑到了鲁冰玉的身边,神秘兮兮地对她说。
「你们去就好,我还有一些报表没弄好,可能会晚一点走。」
专心地处理手边的文件,鲁冰玉几乎是目不转睛,让一旁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喂!」她忽然压住鲁冰玉敲键盘的手。
「嗯?」
「公司是给你多少钱,你需要这么卖力吗?过劳死、被变态骚扰不会还手的都是你这种人,死脑筋!」因为上司还在办公室,所以她压低音量佯怒地说。
「我不是死脑筋,这是我份内的事呀。」
「是呀是呀,份内的事。那你偶尔放松一下是会怎样?而且这些东西明天一早再弄也来得及不是吗?再说不一起走你不就又落单了?」
听她说上个月遇到电梯变态,居然还不怕?
「我一个人会很注意的,而且……」她说得固然没错,但是如果可以把进度超前,自己会比较安心嘛。
「好啦!收一收跟我们一起走,今天有节目耶,而且对你也有好处喔。」
「节目?上馆子吗?」
忽然瞪大眼睛,她笑眯眯地拍了鲁冰玉一下,「你倒底是哪个时代的人呀?上馆子,别逊了好吗?」
「那……」
「LoungeBar。」
「那是什么?」
「那是现代人一定要知道的地方!Lounge加Bar,性质就像酒吧结合艺廊,一些业余艺术家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像摄影作品、绘画、音乐等创作带去那里和志同道合的人交流。」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去那种场合岂不是……」
「那-就把它想做Bar就好-!去喝杯饮料、点个餐,看个小电影也可以。」
「小电影?」鲁冰玉面有难色。
「喂,不是看,是艺术片!艺术!」她强调。
「喔,呵呵,对不起,想歪了,不过还附设餐厅,听起来似乎不错。」鲁冰玉尴尬地说。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啦!其实我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懂,但偶尔还是要尝试新鲜的东西才不会落伍,你说是不是?」
「嗯,那好吧。」
鲁冰玉点点头,并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一旁的人则悄悄露出诡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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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鲁冰玉和她的室友,以及另外两位女同事,一起来到那个所谓的LoungeBar。
「就是这里吗?」鲁冰玉问。
「对呀,到里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管你,气氛不错吧?」同行的人回答。
「嗯,很不一样,你们都来过吗?」
她们是不是来过,没有人回答,但从她们熟门熟路的模样就可以略知一二;当打量着入口处一尊石雕的鲁冰玉回过头时,其他三人已经不见踪影。
「喂……」
因为地方陌生,所以她有点不自在,也不敢喊得太大声;然而等她的目光梭巡到屋子角落,那些正在和其他人打招呼的伙伴之后,她才稍微安了心,并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这个被称为LoungeBar的地方其实不大,内部的装潢相当另类,才进门就可以看到大厅中央摆了一张有着垂地纱幔的大床。
那张床应该是纯白色的,但在室内的灯光下,却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餐厅里面摆床?呵!当真很「艺术」呢,该不会真的有人躺上去睡吧?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哇!有一段时间没来躺了呢,真舒服。」
才想着呢,与她同行的其中一人就已经躺到床上去了,那张床柔软得像棉花一般包覆着她的身体,光是在一边看,就觉得好舒服、好舒服。
「喂,床是不是换过了?好象不太一样。」
「对呀,没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对不对?我跟你说,那……」
角落一群人的对话声,突然像空气一般散去,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笑声。
为什么会这样?
鲁冰玉发现原来是音乐的关系,刚刚进来时还很安静,不过现在可以听到慵懒的沙发音乐从某个角落传来。
这里真的是灯光好、气氛佳,很欧风。
入境随俗,她开始在室内闲逛;离开大厅,后头还接着一条地中海味道极浓的走道,走道不知通往哪里,不过两边的墙上皆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画框。
她慢慢从画框前走过,并欣赏着上头的油画、水彩画、胶彩画以及摄影作品。
虽然她不清楚这些作品孰优、孰劣,却也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不至于感到无聊。
「-好!」
本来她还颇着迷于这种奇特的氛围,这时却让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给吓了一跳。
「你……你好。」
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矮小的男人,他身穿麻纱罩衫,一副「居士」的模样。
「你喜欢它吗?」男人问,随着他开口闭口,一股酒味缓缓地从他嘴里逸了出来。
「呃……」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等鲁冰玉转过身一看,才晓得自己正站在一幅风景画的前面。「你是说这幅水彩画吗?」
「呵呵呵,这幅画是淡彩。」男人笑,他手上端着两只酒杯,里头的酒因为他的笑而摇晃,差点洒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递出左手的那一杯酒。「来吧,这是给你的。」
「对……对不起,我不喝酒。」
「来这里不喝点酒怎么行呀,来!」他坚持。
这情形虽然有点尴尬,但她才第一次来,不好意思引人注意,甚至给同行的朋友添麻烦,所以鲁冰玉勉为其难地接过酒,却只是端着,没去喝,并且问了句:「你说……淡彩?」
「铅笔加水彩。」
「画中的风景是哪里呢?看起来很像是东海岸……」
「小姐你贵姓?我之前好象没见过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呀?」
男人突然截断她的话,但他始终笑眯眯地,所以她也不好意思不答。
「对,我和朋友一起来,刚来,她们在里面。」她的目光飘向大厅。
「-的酒。」
「嗯?」
「滴到衣服上了。」笑着说,他指指她的胸前。
一听,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上衣,上头果真有两三滴紫红色的酒渍;哇!一定是她刚刚没注意时弄到的。
「对……对不起。」她连声道歉。
「不必对不起,脏的可是你的衣服呢!不过你的白上衣可能会很难弄干净喔,里面有化妆室,你要不要进去整理一下?」
「喔,谢谢你。」不好意思地点头道谢,她往长廊的尽头走去;来到一丛高大的蕨类植物前,她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不用怀疑,这里就是化妆室,绕过这丛蕨类植物可以看见,男一边、女一边。」方才那名男人尾随而至,他善意地说明。
「喔,谢谢你。」再次道谢,鲁冰玉按照他的话,绕过蕨类植物,来到化妆室前。
男一边、女一边?
看着古怪的门牌,她不由得又楞住了。因为门牌一边画着一根骨头,另一边则画着一排肋骨。
肋骨?女人是上帝拿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所以女厕……应该是一根骨头的这一边吧?她猜。
往里头看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猜对了。
走进女厕,鲁冰玉掬水清洗酒渍,她拉出上衣下-,并轻轻搓揉,直到一道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好吧?需要我帮忙吗?」
刚刚的那个男人居然推开女厕的门,走了进来,令鲁冰玉十分讶异。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不知怎地,她突然感到一股压力。
「真的吗?我看上面还红红的耶,就像女人的MC,可能要用漂白水才洗得掉-,呵呵。」男人把酒杯摆在洗手台上,并挡在出口处。
「嗯,差不多了,我朋友好象在叫我。」镇静地洗完手,她抽了几张拭手纸擦着,准备出去。
然而当她打算从男人身边走过时,男人却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嘿,别紧张。」男人笑。
「我为什么要紧张啊?呵,麻烦你让一让。」
鲁冰玉又想从他身边过,这次男人却一把抱住了她,让她惊慌大叫,并开始挣扎。
只是男人似乎早有预谋,不但立即以手捂住她的嘴,同一时间还把自己的臭嘴凑了上去,他不但碰到了她的嘴,更撞痛了她的唇。
「呜!放手--」本来还很冷静,这下子她不由得慌了。
「嘘!你来这里不就是要钓男人的?你看你那群朋友多起劲啊,让我亲一个。」
「放手!放……」鲁冰玉努力挣扎,但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眼看着她就要被拖到女厕的最里边……
刷!
这时女厕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而且那个人脚步极快地来到了他们身旁。
「啊!做什么?妈的,你是讨打……呜!」
忽然,矮胖男人哀号了声,因为他的手臂不但被那个人用力擒住,下巴更吃了对方一拳。
啪!
吃了力道不轻的一拳,那男人立即倒地。
而后不知道是他原本就已经喝醉了,还是出手的人下手太重,矮胖男人一倒地就没再爬起来,只是呼噜呼噜地打着鼾。
「拷!又不是种猪!喝了酒就起色心。」
揍人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他刚从男厕出来就听见女厕里有怪声,所以他没多想就开门进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又发生这种性骚扰的事情。
他才来这里没几次,却遇到两次了!如果不是他动作快,也许现在就不是……
「你没事吧?」盯着缩在一旁的鲁冰玉,男人问。
「嗯,没……」下巴抵着膝盖,她摇摇头。
「真的没事吗?」她是不是在哭啊?虽然遇到这种事会哭也是应该的,但他对哭泣中的女人绝对没辙。
他不会安慰女人!
「嗯。」努力平抚情绪,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并整理自己的衣服,最后才抬起脸,对着她的救命恩人说:「谢谢你,我……」
「是-?」那个在电梯里遇到变态的女人!男人先认出了鲁冰玉。
「是……是你?」是那个皮衣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两次遇到这个男人,都是在这种情况下……鲁冰玉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固然很意外,但男人只是冷冷地说:「你的嘴巴有点肿,我带你到前面要点冰块敷着,那只猪,我也得叫人过来处理。」
他转身要带她出去,就在此时鲁冰玉却扯住他皮衣的一角。
「请等一下。」
「怎么了?」见她低着头,似有难处。
「我想……刚刚的事可不可以别让我朋友知道?我不想扫她们的兴。」
「这种事也不是你愿意碰上的,根本不是扫不扫兴的问题。而且这地方是我朋友的,总得跟他说,要不然再有下一次谁来负责?」
「我只是……」
沉默了一会儿,他改口说:「好吧!如果这样做你会比较舒服的话,那我尽量不让你朋友知道状况,OK?但这只猪我还是得让人来处理。」
「谢谢你,啊……」她对他笑,唇角的伤又因此痛了起来。
摇摇头,男人似乎也对她没辙,最后只能领着她回到大厅,他径自走到柜台跟他开了这家店的朋友知会一声,鲁冰玉则是回到她同行的伙伴身边。
「冰玉,你跑去哪里了?刚刚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现在我们要去续摊了耶!」她的同居人抱怨。
「我有点不舒服,刚刚到洗手间去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还没吃就拉了喔?」
「呵!没办法,肠胃差啊。」
「那现在怎么办?三票对一票耶,干脆我帮你叫计程车好了。」
「好……」
「不用,我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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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还让你送我。」
鲁冰玉回想起,刚刚那群同事听见身旁的男人自愿当「护花使者」时,她们困惑的表情,就好象见到鬼一样。
后来,她们甚至偷偷地将她拉到一边「审问」,就怕她有了好玩的、有趣的却不肯分享。
其实,也难怪她们会说她不够义气,谁教她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就好象天下红雨般不可思议!
「没关系,顺路。」
男人开车的速度很快,但看得出来技术很好,因为在车阵中他可以开着车穿梭自如,丝毫不受其他车辆的影响。
只是这样的速度对鲁冰玉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快了,飚车也不是这样子的。
她的心里毛毛的,就像坐海盗船时的感觉一样。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
「开慢点对不对?」瞧!她整个背部贴在椅子上了。男人笑,并把速度放慢,「对不起,在国外开快车开习惯了,不习惯开慢。」
「你刚回国吗?」如果是,那么他那一身不合时宜的穿著就可以解释了。
「半个月前回来的,上次帮你解决那个斯文败类时,我刚下飞机不久。」
「嗯。」斯文败类?这个形容还真有趣。
沈默几秒,男人忽然哼笑了声。
「你和你那群朋友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为什么会混在一起?不过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只猪才会找上你。」
「我?」
「看起来好欺侮。」他直截了当地说。
闻言,鲁冰玉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能接受别人的批评?」他瞄了她一眼。
「不!不是,我只是……」
「没关系,你没必要解释;不过如果你能强势一点,至少外表有些改变,要不然起码装一下,应该会有帮助。」她一看就像个不会反抗的弱者,难怪老是成为他人下手的对象。
「嗯。」低着头,她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不过也挺有趣的,至少你还敢让我载。」这算是信任他吗?因为他救了她两次?
「我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坏。」鲁冰玉平静地说。
「那你如何证明我是不坏的那一种?就因为我救了你?」
也许是吧。鲁冰玉的答案没有说出口,只摆在心里。
或许太相信直觉会让一个人吃亏,但她的直觉却比一般人还要准,所以她相信自己。
鲁冰玉没再说话,于是男人眼角的余光便自她大腿上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移开,直视前方。
像她这样没自信、需要人保护的女人很多且平常,虽然这样会让男人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但现下他连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了,哪来的闲工夫去理一个陌生人。
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不由得,他嘲笑起自己爱管闲事的烂个性,且回忆起自己年少轻狂,拳头来、拳头去的过往,直到车子的引擎传来一阵怪声。
「-!搞什么?真的给我出问题!」男人回过神来,骂了几句。
车子是跟他开LoungeBar的朋友借的,刚刚发动时就已经觉得有问题,懂车的人很容易就能感觉得出来,只是他那个臭屁的朋友,死都不承认这辆蓝宝坚尼会出什么问题。
哈,这下可好了!
男人还在心底大骂特骂时,车子已经咳了几声,并慢慢地熄了火。
不得已,他只好将车停到路边去。
「怎么办?」鲁冰玉问。
「不怎么办,应该是小问题,我下去看看,你不用下来。」男人话才说完,也才要下车去,这时挡风玻璃上却传来一阵声响;一看,原来是豆大的雨滴。「可恶,真带哀!」男人一掌打在方向盘上。
「对不起,我……」
「我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生下来就带哀,从来没有一件事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连老天都这样开我玩笑。」
「不是这样的,气象报告说,今天下雨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
「谢谢你的安慰,那车子故障该怎么解释?」
「哪部车子不会故障?何况台湾的路况这么差,每天震几次,有些小零件原本不松的也松了、不坏的也坏了。」
男人转过头来,眯起眼,看着认真说话的鲁冰玉。
「你是天生这么会安慰人,还是天生这么理性?如果是这样,也不会每次都被猪盯上。」
男人的话带着刺,鲁冰玉立即闭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打开车门,淋着雨到外头去。
然而因为车子的引擎盖被掀了起来,所以坐在车内的鲁冰玉看不见外头的他,只能看着车灯映照下的雨丝,变得越来越粗。
「喂!进来吧!等雨小一点再修。」她对着窗外喊。
「只剩下一个小问题,修好就好了!」外头,他答。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又传来他的声音,他问:「喂!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咧,性骚扰小姐!」
性骚扰小姐?
听了,鲁冰玉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并对着窗外说:「我叫鲁冰玉。」
「什么啊?」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雨居然越下越大,大雨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很嘈杂,所以他听不清楚。
「鲁冰玉!我叫鲁冰玉!」不得已把车窗降得更低,迎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她重复了两次,等她说完也吃进不少雨水了。
可是不知怎地,她一说完,对方却没有声音了;觉得奇怪,所以她再次提高音量。
「喂!有听到吗?我叫……」
忽然,那男人从前方蹦了出来,并来到车边,他笑着说:「我就说我认识你嘛!」
「啊?」
「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是这副鬼样子,鲁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