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连着数天的阴雨绵绵,再有朝气的少年们也打不起精神了。
“搞什么,这种天气,不出太阳又不痛快下场大雨,搅得人浑身湿黏黏,空气又闷,怪难受的。”
刚从保健室“休息”回来的傲泉,走进教室就听见这句牢骚。教室内只剩一个陈福贵,其他人都去上电脑课了。
福贵是学校内鼎鼎有名的坏胚子,他加入黑帮,身上时常带着黑货到校园里推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傲泉不理会他,直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不犯人,人家倒来烦他了。
“喂,沈傲泉,我这里有些好东西,要不要看一看?”
“不需要。”
“别这么说嘛。”福贵干脆坐到他身旁,“你不是身子很虚吗?我这里有几颗Viagra。”他边说边掏出几瓶药罐子,“哪,还有这些……想要哪一种,就在单子上登记名字,买多一点的话,我还可以算你八折。”
瓶瓶罐罐都不是些好药,有FM2药丸、神仙水,还有RU486……
傲泉朝单子瞄了一眼,原本出口拒绝的话倏地打住。
“这是什么?”他拿起单子,上头各类药丸的订购名单中,竟然有清影的名字!
“嘿嘿,你不知道?”福贵暧昧地以手肘碰他,“你的上一任马子要RU486……我都不知道你和她进行到那一步了。”
“她买这个做什么?”傲泉语气不稳。
“当然是为了把肚子里的‘种’拿掉嘛。”补贵不在乎的说。“这种堕胎药在暑假最好卖了。话说回来,你老是请病假去保健室躺,就是因为她吸干了你的精血吧?现在你们分手了,她当然不能留下孩子……”
傲泉的怒气瞬间爆发,他抽出自己的皮夹,随手将里头一叠千元大钞扔到桌上,“停止这笔交易,从今以后,我不准你接她的生意。”
福贵见桌上那一大笔钱,眼睛都瞪直了。“好……好好好,我不接。”
“还有你那些走狗,我不准任何人卖她这些货品。”
“当然当然,我会管好他们。”福贵觉得自己发财了,一颗药丸都没卖,便平白收到这么多钱,乐得合不拢嘴。
适巧下课钟响,傲泉不浪费时间,马上走到清影的教室去。
不顾教室内还有许多学生,地弹将清影拖出来,一路走到校园最隐密的一处。
“干什么你……”清影被粗鲁地周到围墙上,不安地问着。
“你干的好事。”他猛然伸手攫住她的下颚,使力掐得她痛喊出声。
“我做了什么?”
“RU486。”他狠瞪着她。
“你……你知道了?”清影吓呆了,挣扎的身势倏地停止。
“你买这个做什么?”他逼近她,语气危险。
“我……”
“怀孕了?”他用另一手抚上她的月复部。
“没有。”清影困难她摇头。
“没有?”他怀疑的问,“不要骗我。”
“我不敢。”清影不敢直视他的眼,想强装平日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帮别人买,不是我要的。”
“不是最好。”他凶狠地直言盯住她,“你给我听着,如果有孩子,而你敢用这种方式解决掉的话,我不会饶过你的。”
清影觉得自己的下巴似乎要被捏碎了,她疼得泪水直落,嘴巴上仍倔强,“如果真的有,我又不能解决‘他’,那我的学业怎么办?我的生活怎么办?你替我想过没有?”她不平啊!
“你可以休学,我养你。”他上回就承诺过了。
“我不想休学,也不希罕你养。”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原本抚在她月复部的手转到她身后,强力钳住她的腰际抵向他,“你有胆子就试试看!你拿掉多少孩子,我就再议你怀孕多少次,而且我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将孩子平安生下来为止。”他凶狠地说着,“前提是,如果你吃下RU486之后能够堕胎成功,没有因为血崩搞丢性命。”
他的胁迫让清影受不了了,“我不要生!我不要生小孩!”她疯了似地大喊,“你不能逼我!”
“你很清楚我能。”他手一收紧,清影顿觉自己的腰快断成两截。“如果有孩子,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乖把他生下来,否则咱们就走着瞧。”他轻咬她的下唇,“明白了吗?”
清影被他的严厉骇住,思绪空茫地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搭上沈傲泉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就算她真想用药来堕胎,也已过了安全期限。这时再用药堕胎,只会增加丢掉性命的危险。
她不想死,至少不想那么早死,可如果是到医院堕胎,也需要父母或成年男性的陪伴,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
经过下午被傲泉一吓,清影心神不宁的请了早退准备回家休息。
搭着于车滑过市区,某处红灯停靠,她抬眼望着Hilton残旧的楼面,却突然瞥见母亲秋艳霜与一名年轻的男子步出旅馆。
清影的手一再握紧又放,怔怔看着母亲消失在视线内。隔两站,公车来到来来大饭店,竟又看见父亲江耀日正与貌美的女秘书一同步向旅馆。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大白天的,她的父母就如此公然干起见不得人的勾当?
清影一向甜美的面具破碎,面容泄出强烈的怨恨。
心底深处传来女童的声音──
“哈哈哈,就算你想作践自己以报复父母,又有什用呢?他们仍然各自过着苟且的生活,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尤其现在你又有了孩子,在未婚怀孕的情况下,你还有脸去责怪父母的出轨吗?”
女童阴恻恻的笑着,“烂人,一家子的烂人!”
“不!”清影猛地抱头哭喊,“不是,不是的……”
公车里的人们注视着这个突然发狂的少女,每个人都离她远远的,就怕她又有更惊人的举动。
阳光热照的世界,却只更彰显黑暗的诡谲万千。
☆☆☆
待在黑暗里发霉腐烂,久了,只会更渴求阳光的照射,以洗涤心灵的污秽与不敢面对自己的难堪。
而瀚宇就是她的阳光。
清影信步走到他家拜访,瀚宇虽感意外,但仍热情相迎。
“对不起,冒昧拜访。”此刻清影落坐在瀚宇房里的床沿,有些愧疚的道。
她来得突然,没料到刘家另有年长的访客,所以瀚宇只能带她到房里单独谈话。
瀚宇笑着递给她一杯开水,“你来得正好,客厅那些长辈正在荼毒我的耳朵,你可是将我自地狱拯救至天堂的女神。”
清影笑开眼,“太夸张了。”
“真的是这样。”瀚宇笑着落坐她身旁。
“怎么只见你父亲招呼客人,你的母亲呢?”清影笑问。
瀚宇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妈和我妹在国外,几年前她和我爸就离婚了。”
“对不起。”清影尴尬地道歉。
“这没什么,你不用抱歉。”瀚宇笑说。
“你……不难过吗?对于父母的离异──”
“当然刚开始会有些烦闷,也不太能接受。”瀚宇仍然微笑,“但那时刚读国中的我,已被导师选为篮球选手,早上五点就出门练球,回到家也已是晚上九点多,生活重心全在篮球上,根本没办法顾及父母的情况,所以后来母亲带着妹妹离开,我虽愤怒,但不知不觉间,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篮球上,久而久之,慢慢也接受了这一切。”
“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没办法,事情已成定局。”瀚宇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也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无法影响父母,也不能干涉他们想要的生活方式,毕竟他们会做出这种决定,一定也是为了想要追求更幸福的人生。”
是吗?那么她的父母各自出轨,也是为了“幸福”了?但为何她会难过得无法接受?
瀚宇突然笑了,“说这些太严肃了。倒是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谈?”
清影摇摇头。她根本没事,只想单纯的来看瀚宇,感受他散发的健康气息,让自己喘口气。
“没事吗?”瀚宇笑着,倒是突然想到什么,随口问了句,“认识我们班的王靖康吗?”
“不认识。”清影回答,不明白为何瀚宇突然提起这么个不相关的人。
“他想认识你,希望我帮他拉线。”
“这……”清影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但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
“忘不了沈傲泉?”
“不是,怎么会!”清影急道。
瀚宇却误会了,“我明白,毕竟沈傲泉是你第一次交往的对象,初恋的感觉总是不容易淡忘,所以要马上展开另一段恋情是很困难的事。”
“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我会替你回掉王靖康的要求。”
“我……”清影咬唇,有些责怪地瞪着瀚宇,“你这些话,分明是在说你自己。草莓学妹也是你的初恋──”才说到这儿,清影便后悔了,因为在瀚宇的眼中看见轻浅的哀伤。
“对不起,我-矩了。”她再次道歉。
“没那么严重。”瀚宇摇头,扯出一个淡笑,却让清影觉得更难过。
她真是太恶劣了,自己心情不佳,竟还来到这儿,把心里的难受感染给瀚宇。
房里一阵静默,清影咬唇绞手,半晌,只得再次开口。
她……想问明白瀚宇的想法。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瀚宇被拉回注意力,闻言笑了,“记得,你来篮球杜索取‘入社申请表”造成男篮社一阵轰动。”
“轰动?这么夸张?”
“当然,有漂亮女生要加入,所有男篮队的队员全都兴奋得不得了,个个摩拳擦掌,试图得到你的注意力。”
“你开我玩笑。”清影真的笑了。
“你不明白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好歹也该记得‘乌龙社’办的那次选拔吧?若非男学生对你都有好感,也没人会选你为‘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对象’第一名。”
“真是搞笑。”清影笑得更开怀。“你呢?你有没有投票给我?”
“当然。乌龙社规定只能投给同年级的女生,所以我的票自然属于你。”若能越级投票,他的票自然是投给小一届的草莓学妹。
知他有这份心意,清影已感满足。
她笑望着他,“说真的,追我的人是不少,怎么你却一直没有行动呢?”
“我?”瀚宇笑着摇头,“我们是好朋友,我怎能行动?”
“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瀚字笑着点头。“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爱?”
“那么为何不追我?”
“你是‘朋友’。”瀚宇微笑回答,“而且当时我有草莓学妹了。”
“那么现在呢?草万学妹不要你了,我也恢复自由身,你……难道不曾考虑过我吗?”这是她的底限,再多就显得太厚脸皮了。
“你呢?”瀚宇却当她开玩笑,如此回问,“你希望我们成为情侣吗?”
当然想!清影心里立刻回答,却猛然一阵恶心感涌上,她脸色一变,捂住唇。
“怎么了?”瀚宇见她脸色不对,忙问。
清影勉强抑下干呕,神色苍白,“没事,只是早上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有些不舒服。”
“还好吗?”
“没问题的。”清影强笑,复又急着追问瀚宇先前的答案,“你觉得呢?我们之间有没有成为情人的可能?”
无视清影期盼的目光,瀚宇的回答是一阵爆笑,“够了你,身体不好还能开玩笑。”他笑着伸手轻掐清影的脸颊,“你想当我的女友,还是等下辈子吧。”
☆☆☆
期末考前,“如风高中”的校园内又有了新的流言。
传说二年级的赵清影突然转学至台中,原因不明。事情可能与她的旧爱沈傲泉有关,但也有人说她在消失前的几个星期,都是和刘瀚宇走在一起的,所以刘瀚宇也难逃关系。
谣言一阵起伏,总因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而迅速平息。
不该走的人都已离开了,留下来的人则继续猛挖新的八卦来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