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包季鸣果然如自己所预料般,一点凌采瞳的消息都没有。不过他并不气馁。在采瞳的性格中,虽有积极挑战的一面,但消极逃避还是占大部分;也许她本来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某些过往而造成她退缩的个性。季鸣很清楚,现在她不过是试图从他们的小游戏中挣扎逃月兑来抗拒心中对他的好感。
她不可能成功的,季鸣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有自信,所以他不想去干涉采瞳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他像个有耐心的猎人守候着,等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中。
男人的耐性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也不例外;不过当对手是凌采瞳时,他能屈能伸的性格就可以大大地发挥了。
寒流来袭的夜里,季鸣穿着一件米白色、长及膝部的风衣,颀长的身量被衬得更帅劲,他站在一栋老旧的宿舍前,双手插着口袋,由下往上看。这种景象还真不是普通的诡异,整栋四层楼高的建筑完全陷于黑暗之中,在明亮的街道中像被恶魔吞噬了,留下一道阴暗的缺口。原因不明的供电中断。
采瞳“恨”黑!
两者搭在一起,或可解释失踪数日的采瞳突然打电话给他,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一个地址,要他赶来的原因了。
包季鸣深吸口气。她可终于想通了,他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走了进去。
穿过摇摇欲坠的铁门,他拿出预先准备的手电筒,直奔四楼。手电筒的光环有限,但已够他窥看这栋楼的真面目。楼梯扶手锈的锈、断的断,有比没有更危险;台阶高低不平,他尽量走靠墙边,免得怎么跌死的自己都不知道;门户又破又烂,听说一到晚上十二点房东就用把陈年大锁把大门锁上。天哪!季鸣这辈子没见过比这里更困难的房子。
上了四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上,传来每个房里各式各样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有点像鬼城。他一间间凑近去看门牌号码,终于在楼梯旁第三间找到采瞳要他来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地举手叩门。
“谁?”细若蚊鸣的声音从门缝传出。
“开门吧,我是季鸣。”他将手电筒往门缝一照。
“你……你带了手电筒来?”
“是呀,你说这里停电嘛。”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除了这个,我还带了电池和几组蜡烛过来给你备用。”
他的心思很细腻,但采瞳全然不领情道:“把它关掉!”
“这样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把、它、关、掉!”她的声音异常坚决,也异常……脆弱。
季鸣只好听她的话,按掉开关,边嘀咕。“你真不是普通的奇怪。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晚上,我帮你把大灯关掉,你马上就跳起来,直嚷着要我开灯,反应吓死人,事后还问能不能开着灯睡觉,说你‘恨’黑;现在停电,到处乌漆抹黑一片,你反而要我连这仅存的灯光都熄掉……”
他愈说愈觉得不对劲,日与夜、白与黑、光与暗对采瞳似乎都有不可思议的影响,会在一瞬间将她变得极不寻常。最莫名其妙的是,他人明明已经来了,采瞳也站在门边,为什么不开门请他进去呢?
“……那、那情况不一样。”她微弱地辩解。
“OK,你说是就是。”但这一定是个问题点,季鸣暗暗记下来,他会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既然要我把灯关了,那你能不能快点把门打开?这么晚要我到这里来,总不会是叫我来罚站的吧?”
听到她讲话还算正常,料想现在的采瞳应该不是像上次失魂呆滞的情况下,包季鸣总算放下悬念的心,颇有心情打趣道。苦候了几天,采瞳最后还是按照他的预期,主动跟他联络了,包季鸣的心饱胀着愉悦。
门锁喀嗒一声,在黑漆漆的夜里十分清晰。
“你还要再等一下哦。”采瞳急急地说,深怕他不听她的劝。
“又怎么了?”
“我的门有……一点问题……所以开的时候有一点慢。”
锁都弹开了,门怎么会打不开?季鸣怀疑地歪着头,不过也无从打量些什么,或许是这栋宿舍太破旧了吧,连开个门都有问题。
“要不要我帮你撞开?”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她起先激烈地反对,然后抱歉地解释道:“撞门的声音太大了,万一吵到隔壁的人就不好了。”
“那你快点弄吧。”
“我已经在弄了。你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好?可是他没有听到任何模索扳撬的声响啊,季鸣忖道,为什么他有种采瞳在拖时间似的感觉?他愈想愈不对劲,采瞳的声音怪怪的、态度也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难不成……她是在耍他?
应该不是,采瞳“黑恨”的苍白哆嗦模样还记忆犹新,季鸣随即否认她耍他的可能。采瞳不傻,耍他的代价是暴露出她不让他知情的秘密,这么划不来的事,她哪会试?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寒地冻的,他从温暖的家里出来,就为了站在这里纳凉?季鸣低头看手表的冷光表面,差一刻十二点,花月良宵,他居然就站在人家门口大啖闭门羹!
“采瞳。”他轻轻一唤。
“嘎?”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克制些……恐惧或什么的,如暗藏波涛的江水。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有个走在走廊上的人一头撞上包季鸣。“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要不是采瞳先前阻止他用手电筒,这个皮厚骨粗的小伙子就不会撞上他了。季鸣咬着牙,用力推揉被撞疼的右肩。
“唉呀,我的眼镜呢?掉到哪里去了?”
乌漆抹黑的,还戴什么眼镜?多此一举!季鸣也跟着蹲下。“我来帮你找。”“不用了,我模到了,在这边。”
正当这小子要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又撞成一团。
这一撞,令包季鸣一头朝采瞳的房门栽去。很奇异的,她的门一碰就开,季鸣整个人跌扑到她房里,手电筒的开关也顺势扳开了。
光,就直接照射到采瞳惊惶的眼中。
“啊——啊——”凄厉的叫声再一次回荡在季鸣耳边。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他吓了一跳,左邻右舍纷纷拿着照明用具探出头来。
“搞什么鬼?妖精打架啊?”
“安静一点!人家已经在睡觉了。”
“拜托,停电就停电,不要装神弄鬼地吓人好不好!”
季鸣缩腿把门踢上,看清楚她也跌坐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源照出她的狂乱,他朝她匍匐前进,手掌扣住她的嘴,防止她继续吵到别人。
“呜呜……”一心想挣月兑的她在包季鸣的箝制下仍不停扭动,挣扎磨蹭;黑暗里,除了视觉之外,其他感官能力直逼极限,他闻到她好香、身子好软……
季鸣按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产生的燥热渴望,在她耳边轻声说:“采瞳,别怕,我是包季鸣。”
“呜……放开我……我不要听坏消息,不、要、听,你们都别说了!”采瞳边挣扎,边伸手往他的嘴的方向塞去,神智陷入纷乱之中。“我叫你们闭嘴!不准说!”“好好好,我放开你,你别叫了行不行?”季鸣松开她的手,他已经受不了采瞳的软香暧昧地撩拨他的神经,让她离他远一点、远一点!
没想到采瞳还是扑了过来。他分不清楚采瞳是想抱住他,还是想戳瞎他的双眼,她的一双手不停地往他的面门乱攻!
“你们都闭嘴,我不要听、一句话都不要听!”采瞳使足全身的力气发飙。“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要说。”季鸣为了自己的安全,只好花更多的力气抓住她的双手,这样反复安抚了几十遍之后,伏在他怀里的娇躯才渐渐停止挣扎。
终于!他放心地放松她,移开更多心思压住心头蠢动的欲念,去!都什么时候了,他的生理需求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挑动?
季鸣暗暗觉得自己可耻。他抚着采瞳的秀发,温柔地说:“我是包季鸣,包、季、鸣,你记得吗?”
“你是季鸣?”采瞳的声音很迷茫,仿佛魂魄还未归来。“季鸣……是谁?”“季鸣就是……来救你、陪伴你的人。”
“救我?陪伴我?”这些话像强大的吸灵力,把魂魄摄回她的体内,她哇一声哭出来。“包季鸣,你怎么现在才来?”
冤枉啊!大人,他不知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待多久了。
“不要离开我,季鸣,永远都不要离开我!”采瞳主动将整个人贴上他,只想拥住她惟一的热源。她刚刚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她一个人在冷冰冰又黑暗的地方发抖,没有人来救她,没有!
“采瞳,你先放手……”季鸣浓浊地哼一声。
真要命!他被她压在地板上,黑暗中,细细的抽气声、淡淡的女人香,令夜晚特别敏感的热力集散在他的下月复部,再来更多的肢体接触,他很可能会……
“不放不放!”她偎近他的颈窝,本能地在他光洁热烫的肌肤上印下吻痕。黑暗中,她什么都没有,她依稀记得有个人是她可以信赖,那个人就是季鸣。现在他就在她身边,是她能安心拥有的,她怎么可以放手、再让自己陷入黑暗中?
不放不放不放!她才不要放手,要怎么样留住他都可以,只要他不走!
这一刻,只有包季鸣才能救赎她离开噩梦的深渊!
颈侧传来湿湿的吸吮,采瞳的玲珑曲线直接偎在他身上,磨蹭他每个冲动易感的激情点,满腔滚烫的熔岩在他的体内流窜……
不、他不能……现在的采瞳跟平时的她大相径庭,如果他做了,等于是乘人之危!“采瞳!”一只小手伸进他的毛衣里,他崩溃地喊:“马上离我远远的!”“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采瞳会这么说,代表她不够清醒。“你再靠我这么近,一定会出事……”“我离开你,才会出事。”她软语央求他。“我要怎么做才能留在你身边?告诉我,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季鸣最后一丝理智轰然起火。他喜欢采瞳、他爱采瞳,她在身边轻诉着要他别离开时,他根本无法保持圣人的节操坐怀不乱,他只想点起一把火,彻底地焚烧彼此!……
六年后岁月的飞逝看在人的眼中,可能是很快,也可能是很慢;有时一天如一年,有时一年恍若一秒,眨眼就消失。
虽熬岁月如梭,但该改变的事情还是一件不少。
凌采瞳从床上坐起身,披上外衣,无言地看着在她身旁假寐的包季鸣。
这些年来,只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她轻轻用手指画过他的浓眉,光是看着这张俊逸的面容,就已让她觉得心痛了。
她曾经那么想逃避他,曾经那么严厉地警告自己不许再与他牵扯不休,但事实却证明:她虽然怕被他挖掘出不想为人所知的过往,但是他的体温还是炽热得让她忍不住要靠过去,季鸣身上有她缺乏的热度与生命力,救赎她免于在痛苦中继续沉沦。
但……过去的伤疤还是存在呵……
采瞳下了床,往浴室走去。
自从大学时代那次“擦枪走火”的事件之后,他们之间就起了十分微妙的变化,她渐渐不再逃避他,不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包季鸣也如他所言,从未再逼问她不想说的事,他们有志一同地避开地雷话题,又能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自在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那一身的贵气,来自他不凡的富商家庭。但是季鸣当完兵之后,没有回家族企业去效力,反而与他的好友言镇依照计划,合伙办了世界经济综观杂志,还把她拉去成为旗下的一员;他们的同居生活,就从那时候开始。
有时候她会非常自责,觉得是自己硬把季鸣从天生的优渥环境中拉出来,进入平民式的生活。他从六十坪大的高级公寓搬进三十坪小的中古公寓、他的宾士轿车变成喜美房车,他从家里提供的高档物质享受走入自食其力的次等生活……采瞳不敢想象季鸣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但是一定和自己巴着他不放有很大的关系。
不!
她会黏着他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季鸣,更不可能是“爱”这种不祥的感情,她只是需要他强烈不息的生命力,只要季鸣愿意分她一点,她就能活得很温暖、很踏实。事实上,采瞳很怕家大业大的包氏财团会来将季鸣要回去,可是那边的人对她的存在、季鸣的不归似乎一点意见也没有,久而久之她才安下了心。
她调好水温,拿起莲蓬头往身上冲,每一寸肌肤都有季鸣的味道,深刻得不是水流能轻易洗去的,她冲掉黏腻的汗水后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被季鸣关掉的灯。他倏地睁开眼,饱览她胸口微露的春光,伸手将她拉回身畔,嘴角带着男性的餍足与渴望。“有我在你身边,你还‘黑怕’?”
“你说错了。”采瞳纠正他有心的错误。“不是‘怕’,是‘恨’。”
“黑暗有什么值得你恨?”他漫不经心地问,似乎解答为何不重要。
季鸣不住地吻着采瞳的唇,就爱看她这副不加雕饰的模样,惟有在夜里、惟有他一个观众,她才会卸上叮叮咚咚的装饰品,洗掉脸上的色彩,从一个俗女变回他的女人。逛街购物、把荷包里的钱花在流行衣物上依然是她的最爱,他已经试着不去跟那些女人的玩意儿争宠夺爱,而这也代表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小游戏,只要采瞳不想说明的,他一律无条件接受。
“采瞳,你要知道,黑暗过去了就是光明……”他伏在她胸前,喃喃地说。“你说得不对。”她困难地在他的挑逗下申吟出声。“黑暗过去了是毁灭才对……”“是吗?”他邪气地看着她娇慵的模样,闪电似的熄掉大灯,拉掉了她身上的浴袍。“如果你坚持,那我也不反对,不过……既然这样,就让我来‘毁灭’你吧!”说罢,季鸣在她全身肌肤烙下专属于他的爱的记号,对,他是要“毁灭”采瞳,但是“毁灭”她生命中的阴暗;采瞳晕乱地承受他的热情,有他在的地方,黑暗其实不是那么恐怖阴冷;只要他留在她身边,分她一点热度……
不过,这非关爱情!在完全失去理智前,她再一次对自己说。
也许是基于自己是包家逃子、逃孙的愧疚吧,每次包季鸣一收到来自祖屋的电话留言,不管工作多忙,他都会立即驱车回祖屋去见老人家。
小喜美缓缓开入镂花钢铸门,驶上三十公尺长的车道,难得回家一趟的包季鸣受到家里所有下人的热烈欢迎,一一寒暄之后,他才得以月兑身,来到庭院。
“爷爷。”他恭恭敬敬地站在老人家面前。
“你可回来啦?”包立万坐在水池边,含笑招呼他。“过来坐,让爷爷看看你。”他看着季鸣器宇轩昂的模样,不禁欣慰不已。这小子离开了家里的庇荫,显然过得比原来的生活还惬意。
“你跟朋友合伙的那个杂志办得怎么样了?”
“不错呀。”其实办得如何,爷爷会不知道吗?丁伯偷偷告诉他,爷爷每一期出刊时都会待在书房里仔细阅读;跟商场上几位老友聊起来时,也对他赞不绝口。
他紧握住那双永远支持他的手,诧异爷爷也会有衰老的一天。
包立万瞧出他心里的感触,问:“你还是没有打算回来帮家里的忙?”
季鸣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家里能为‘立万企业’披挂上阵的人太多了,不缺我一个。”
“好吧,你要这样想,我也拿你没辙。”他拿起一小撮饲料往池里抛,鱼儿马上围过来抢食。
鱼是贪婪的小东西,不管它饿或不饿,只要有饲料,它便要凑过来跟同类争夺;这一点人跟鱼很相似,他不能说所有接近“立万企业”的子孙都怀有独占的私心,但如果那个人是才干高的包季鸣,包立万想,自己会很乐意宣布新一代的当家人选是他。
偏偏这个孙子却不如他所愿,季鸣认为值得争的从来不是家业,而是……“对了,凌小姐最近过得好吗?”
坐在他身侧的季鸣僵了一下。
包立万低笑。“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女人。”
“爷爷,你……”他说不出话来。他早就晓得爷爷不可能不知道采瞳的存在,但是把她搬到台面上来谈,这还是头一遭。
他跟采瞳之间的事,不打算给任何人插手置喙的余地,就算那个人是他的至亲长上也不例外。季鸣警戒地看着爷爷。
“安啦安啦,不过是问一声而已,你干么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拆散鸳鸯的老顽固。”包立万感慨地说。“你呀,以前连什么叫‘执着’都不懂,我一直在等你开窍,设法让你知道能争取到整个包氏财团是多么风光得意的一件事,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装傻,居然把这些全不看在眼里,只有对她……”
“采瞳是特别的。”
“如果她不是特别的,还值得你为她神魂颠倒、倾心不已吗?”包立万为孙子着急的模样轻笑。“你为了她,甘愿住在小房子里,开着小车子,爷爷只要一想到你手长脚长地缩在那种小地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爷爷,我不是为她放弃在家里的地位的。”
“你是我亲手养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吗?是,你们年轻人有志气,喜欢赤手空拳去打天下,这种心情我也有过,所以你现在不管家族企业的事务,一个劲儿去办杂志、当总编辑,爷爷都不怪你。不过,你千万别忘了,你仍然是包家的一份子,这个家需要你的时候,你还是得回来。”
“我知道。”爷爷一番开明的话,讲得让季鸣更内疚。
“至于凌小姐……”
“爷爷,你在查她?”话锋一转回采瞳身上,他马上又警悟过来。
“我是很想,不过你丁伯劝我不要这么做。”包立万沉吟着。老丁是当初被他派去照顾季鸣起居的人,这两年他也退休了,不过还是待在包家养老。
说起这个多年的老兄弟也真不好意思,他一直到退休后才提起季鸣跟凌采瞳的牵扯,知情不报也就算了,他还拿出多年的情分来求他,别去追查凌小姐的过往。
这对爱孙心切的他来说,是个很不容易接受的要求,不过包立万不得不承认,他是很了解孙子,却远不如老丁清楚两个年轻人的情况。听他说,季鸣从不去调查凌采瞳的过去,好像是为了等她自己说出口,他们这些旁观者没有资格比当事人更早一步看清真相……这话说得该死的有道理!
有一次包立万在老丁的陪同下,偷偷出门去窥看凌采瞳后,也就打消了调查她的意图。他这一生阅人无数,是好是坏,只消一眼他就明白,这姑娘……除了梳妆打扮有点俗气外;从她清澈的眼中可知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人,不过偶尔一问而逝的忧郁说明了她有一段坎坷的成长过程……这倒无妨,好女人就是好女人,家世背景也不会为她减分。“这个星期日带她回来吧。”
“这个星期日?”季鸣愕然。“家里有什么事吗?”
“咦?没有人跟你提过吗?”包立万愉快地说。“季侬要从美国回来了。”季侬是十几年前由爷爷做主,领养在包兆阳名下的小孤女,名义上是季鸣的妹妹。他们一起相处过两年的时光,然后季侬就被安排到国外去读书;这些年来,季鸣都没有再见过她,对她的印象还是停留在羞怯小女孩的阶段。
或许他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没有血缘关系联系,一旦这个“妹妹”消失在他眼前,他对她的牵挂与记忆就淡薄得像白开水,这么多年来他也很少想起她。
“季侬很懂事,才刚拿到MBA,就说要马上回国进公司做事,帮我分忧解愁。”“嗯。”
“所以我打算这个星期日在家里给她举行一个洗尘宴,庆祝她学成归国,并把她重新介绍给家里及社交圈的人。届时,你带凌小姐一起回来参加吧!”
季鸣没有给爷爷正面的答复。一直到他离开祖屋,钻进小喜美后,他还在想采瞳可能会有的反应。
相识六年,他从没见过有任何亲友来找过采瞳;逢年过节他回祖屋团聚的时候,无亲可探的采瞳总是严厉拒绝与他一起回去,却也不见她“回家”或是去见谁,好像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无亲无戚似的,也好像她不想跟他的家人有瓜葛似的。
当他第三度发现她清明节都会消失一整天之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个底了。采瞳接受他,却抗拒走进他的家族生活,爷爷这一回明言邀请,她会破例买账吗?“我要以什么身份跟你去?”
季鸣回到杂志社,已经接近下班时分。他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补妆的采瞳,果然得到她意兴阑珊的回答。
“未婚妻。”他半开玩笑地说。
“你还没有跟我求过婚,记得吗?”
“是不是我马上求婚,你就会像清芬闪电嫁给言镇一样嫁给我?!”他眼睛突然一亮。“当然不是。”她白他一眼,拿出蜜粉来。“别开玩笑了。”
这不是玩笑,只要采瞳点头,他随时愿意将她娶进门……季鸣按下了第一千零一次失望的感觉,他一定等得到她愿意的那天,他还是有满满的信心。“或者情人?”她在脸颊上扑上蜜粉,不看他。“我们之间还没有演变到那么可悲的关系。”“情人并不可悲。”他突然对她敷衍的态度感到气怒。
“对我而言,那两个字是很可怕的。”她掏出唇膏,在镜子前噘起了双唇。季鸣倏地将她背对的身子旋过来,重重地吻住她的唇,探索她的甜蜜柔软,也掠夺她所有隐藏在皮下的感觉。每个晚上她都倚偎在他身侧汲取温暖;即使她不愿意正视,但她还是在他激狂的爱里过活。
是的,他爱采瞳,爱她好久好久了!
他可以不问她的过往、不触碰她的旧伤痕,可是他没有允许采瞳轻忽他决堤而出的感情,她得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就是情人,而情人并不可悲!
“啧啧啧,可惜了一支资生堂叛逆风骚的新唇膏。”揶揄的声音打断了包季鸣激烈的索求。采瞳脸红似火地挣开他的怀抱,不好意思地看着倚在门边的袁清芬。
“清芬,你、你再等我一下。”她被季鸣突如其来的澎湃情潮弄得乱七八糟。“没关系,你慢慢来。”
“我擦个口红就好了……咦,我的口红呢?”
季鸣阴郁地拾起倒插在地板上、整支全毁的唇膏递给她。“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去逛街买东西。”清芬代答,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采瞳瞪着口红拗折的模样。“不用再擦了啦,反正你阿娜答已经把你的小嘴吻得娇艳欲滴啦!”
她凑近季鸣身边,低声对他道:“今天我们两个小女人不开伙,就当放你跟言镇一晚单身假,你好好去跟他讨教如何拐女人上礼堂吧,亲爱的总编大人。”
袁清芬甜甜蜜蜜地说完,就拉着采瞳出门了。嗟!听言镇说,总编跟采瞳的感情起步甚早,可是过了六年还是处在胶着状态,可见包季鸣一张嘴虽然比言镇甜得多、个性也较圆滑,但还是不如她那标榜速战速决的亲亲老公。
她瞟过采瞳失神的脸庞,原本开朗的心情也替包总编黯然;为了采瞳时阴时晴的拗个性……看样子他们两个人还有得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