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他们撤退以后,廖思危在残垣断壁中做清扫工作,这帮孙子可真能闹腾。
本指望那么一两个路见不平的来帮忙收拾礼堂、处理垃圾,但是这学校里有良心的好像都死光了。廖思危已经不指望自己在万圣节联谊派对上有什么功劳可谈,只好像个清洁工似的闷头打扫做点后备贡献。
人不做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干点啥,廖思危拄着拖把叉腰站在讲台上时,底下已经复原得七七八八,活动一下筋骨,怎么说也比坐在学生会里舒服多了!打扫上瘾的廖思危恨不得那群洋鬼子多折腾几个大礼堂给她收拾。
拎着一桶脏水出去倒,还没走到水池被人一把逮住,“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不在这儿倒,我只是歇一下换个手而已!”廖思危情急之下连忙叫道,“那些脏水不是我泼的,真的不是我——”
“我说你在这儿蘑菇什么?”甜心把廖思危转个身对着自己,“大部队都已经等在学校门口了,我去寝室找完了去学生会,都说没见着你人。”
甜心劈手夺了廖思危那桶脏水毫不犹豫地泼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拖把丢进花坛,利落地把“爱惜花草”的牌子砸倒,“走!”
校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突突突”地冒着尾气。
“我们去哪?”一进车里博斯就生出不祥的预感,他被扔到后排,旁边是廖思危,嘴里塞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据说是吃烤野味。”廖思危把吐司面包从嘴里拿下来,从没咬过的那一头掰一半递给博斯。
博斯没接,“别开玩笑了,这简直是绑票!让我下去!”
中巴车开动起来,司机回过头来,“全都坐好,不许说话,免得我分心撞上电线杆。”
博斯刚想说什么,一个急拐弯把他甩到玻璃上贴着,“姓苏的,你究竟有没有驾照?没有就别把方向盘!”“我在利物浦开过2吨的卡车,那些货物堆得能把你们几个埋得找不着。”苏醒之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空出来拿起底下的地图扫了一眼,又是一个急拐弯。
“靠!”博斯火了,挣扎着爬起来要越过中间的安菲和毛毛实施武力,副驾驶座上的E急忙横过来,“博斯,你坐下!”
“她根本没有驾照!”
“就是因为她没有驾照你才要坐下,你想让她撞上电线杆吗?”
安菲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话:“后面有辆值勤的警车。”
“你认为我们应该呼救吗?”毛毛扯了一团吐司面包,堵上自己的嘴。
博斯跌回自己的座位上,“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几个,只要方向盘到她手里,就不是中巴车,是过山车!”
车轮在分隔快慢车道的栏杆墩子上撞了一下,“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了!”E大叫,“给我安全带!这安全带怎么是断的?”
“你从哪儿搞来的面包车?”E嘴里咬着面包,他觉得刚才他们几个就像是白色面包里的葡萄干,随时有被安全气囊夹得动弹不得的危险。
“一个朋友的,他要外出旅游托我管几天。”苏醒之拿出外套,甩上车门。
“你那朋友一定没坐过你开的车。”E揉了揉脖子。
“当然,不然他干吗不把宝马给我管。”看来苏醒之对自己的车技很有自知之明。
“咱们得把她灌醉,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模方向盘。”E偷偷跟甜心说。
苏醒之带他们来的地方是一个露天烧烤摊,炉灶零落分布在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明艳的火光和噼啪作响的碳烤声驱走了深秋的寒意。
“嗨!”苏醒之将车钥匙抛给老板模样的年轻人,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长到腰的金发。
“嗨!”老板热切地接住,挂到一块木板上,“今天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
老板打开冰柜,六瓶一扎地往外拎啤酒,E忍不住插句嘴:“哥们,你也看见咱们是开车来的吧?”
老板取下嘴上的烟蒂,“这么点酒就都喝不了你是男人不是?!”
E睁圆眼,“我都活了22年了为你这么点酒我不是男的了?”
苏醒之拍拍他,“E,放心喝,我来开车。”
E马上拎起啤酒,“还是你放心喝,我来开车吧!老板,多来几扎!老子刚出娘胎就把酒当女乃喝!”
“这土豆怎么是整个的呀?”甜心捡起菜篓子里的马铃薯,翻来覆去地看,“这得烤多久才熟得了?”
苏醒之从皮带上拔出一把折叠刀,就着土豆刷刷两下,穿上铁签,“这样好了吧。”
甜心挽起袖子,“刀借我,这个黄瓜和茄子也要切。”
E像小学生一样举着手,“老板,来个开啤酒的扳手。”
苏醒之拿过酒瓶,牙齿咬住一拉,还给E,“老板很忙,他听见也帮不了你,所以你最好一切自理。”
“你对这怎么那么熟,不是从英国回来吗?”
“在这里打过一段时间的工,老板人不错。”苏醒之把鸡腿割开,抹上佐料,“不过我还是想去晴空当老师,所以一听到招聘的消息就辞了这边的工作。”
E瞄了一眼博斯。
博斯置若罔闻,“小廖,你喝什么,我去给你拿饮料。”
“我……”廖思危来不及开口,苏醒之举起刀在空中划了半个圈,“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不含酒精的饮料。你满18岁了吗?都上大学了喝一点无所谓的吧?”
廖思危惭愧地低下头,“我就喝啤酒没关系。”
博斯依然走着,“来的时候我有看到小卖店。”
苏醒之丢下手里的东西紧追上去,“我开车送你去好了。”
博斯突然转身,让苏醒之扑了个空,“小廖,一起去吧,我也不清楚你喜欢喝什么。”
“啥?”廖思危一傻。
苏醒之拉开车门,博斯将她一只手扳过来,强行拿走钥匙。
“我来开车,你们俩坐后面去。”
两个人爬上车坐好,廖思危还比较老实,苏醒之就完全不肯让大家都清净一点,兀自哼起歌来。她的声音婉转悦耳,虽然没听过原唱,但是廖思危相信她唱的效果绝对不会输原唱,以至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歌?”
“好听吗?”苏醒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哼完一遍才转过头来淡淡微笑着说,“歌名我都不大记得了,国外中文歌很少,博斯你记得这歌叫什么名字不?”
开车的博斯不言不语,似乎是专心致志地在看路。
苏醒之也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着刚才的旋律,“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啊!”廖思危突然一震,她说这调子怎么那么熟,那晚上喝醉了E反反复复在耳朵边上唱的可不就是这句歌词吗?只不过他那是走调版,这才是正宗版!
“醒之……我要醒之……”
言犹在耳,廖思危情不自禁歪过头来看了一眼苏醒之。
博斯买好了冰红茶,丢到座位上,拉开车门坐进去,廖思危也爬上车,唯独苏醒之一个人站在路边没有上车的意思。
博斯也不说话,看了一眼这情况后就默默地等在那里。
“苏……”廖思危不知道该叫老师还是直呼其名,尴尬之下只好顺杆儿爬喊道,“苏小姐,你不上车吗?”
苏醒之笑了,爽朗地甩上车门,“你们先回去吧,我走走。”
“可是走回去可得有一会儿哪,这又没路灯。”
“没事,就一条直线,我还不至于迷路。”
“那我陪你走吧。”廖思危看了博斯一眼,推门下了车。
“也好啊,我们说说话。”苏醒之朝博斯行了一个赛车手式的礼,“你先回去吧。”
面包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苏醒之和廖思危沿着马路开始往回走。苏醒之的脚程非常快,几乎和跑一样,而且她也没有等廖思危的意思。
廖思危追得那叫一个卖力,还不敢大声喘,嘴巴都得圈成O形,这样一口气可以分成三次吐,才不至于被人发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事实。
一直沉默的苏醒之突然扭头笑着说了句话:“你走得还真快,我这速度没几个人跟得上。知道吗,以前博斯也老埋怨我走太快了,不停地叫我慢点、慢点。”
苏醒之说着,放慢了速度,“可是只有和博弈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走得很慢——我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加快节奏的人,但是他却能让我越来越慢,还享受到一种宁静和从容的感觉。”
廖思危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离开的时候,那些火光是越来越远,但是始终没有消失过——怎么回去的时候,走了半天都看不见一丁点火的影子呢?
她看了一眼苏醒之,“……博弈?”
“你不知道?那么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如果好奇自己去问博斯吧,要是他愿意告诉你的话。”
苏醒之又加快了步伐,“噢,对了,你再不用点心思的话,心上人迟早会被抢走的。”
廖思危停了下来,她发现苏醒之刚才那样的速度其实并不是最快的极限,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把自己远远甩在后头。也就是发现这个事实的同时,廖思危突然放弃了和她并行的念头。
“怎么,走不动了?”苏醒之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停下来回头问了一句。
廖思危摇摇头,“你先走好了。反正路只有一条,我不会迷路。”
苏醒之笑了,昏暗的前方传来她带着笑意的话:“那好,路一条,目的地一个,你慢慢走。”
直到看不见她的一点点影子,廖思危才迈动双腿,以自己的最快速度走起来。
她很少和人比较,也一向认为没这个必要,看看,自己一个人走,不是也走得挺快挺轻松吗?
苏醒之很意外,她刚到不久,廖思危就远远地出现在烧烤摊边上。
“你的脚程挺快啊。”
廖思危笑了笑坐在苏醒之边上。
“你是学生会的?”苏醒之递过去一个鸡腿,“能不能以权谋私给我安排一个地方过夜?我不知道这学校离市区那么远,到的时候面试时间早就过了。”
“我宿舍里还有两个室友,加我一共三个人,不过有四张床,你介意挤一下吗?”
“有床就行,”苏醒之耸耸肩,“我连厨房的台子都睡过。”
强人啊!廖思危佩服得五体投地。
烧烤晚会散场以后,再回到学校是凌晨2点。
“在这儿,上次作的记号还在。”E扒拉扒拉,露出一个白油漆涂的男性符号。
E站起来,发现众人等待的表情。
“不会又是我吧?”E惊惧地指着自个儿,“上次就是我!”
博斯伸出手,“好啊,那不然来划拳吧。”
“划拳?上次是我,这次轮到你,划什么拳!”
“划拳,或者干脆当砖头,选吧。”
E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手,傻子才要直接当砖头,赌一把倒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看到博斯当垫脚石。
“不后悔吧?”
“一二三少废话。”
E缓缓合掌,双目微合,两人俨然一派武林高手过招前兆。只听谁大喝一声,同时出拳。刹那间飞沙走石,然后迅速归于平静……
“姑女乃女乃你真沉呀……别抓我耳朵!我托着你呢、掉不下来的,你就放心大胆地翻吧!”
甜心踩在E头顶,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你倒是再往上点啊,我够不着墙头!你到底有没有一米八?”
“你真是我再生的亲娘。”E不得已改蹲为站,把甜心送上去。
“帮主,我可跳了!”
“跳吧我接着呢。”
“小心,她比母猪轻不了多少!”E大声疾呼。
墙那头一阵????压倒灌木丛的声音,博斯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真……的……好沉……”
E把安菲、毛毛和阿摆一一托上墙头,对还剩下的廖思危和苏醒之摆摆手,“让、让我歇会,这群婆娘,一个比一个沉……”
博斯在那头叫:“还有没有?没有我可走了!”
“你喝糊涂啦?”E叫骂着转向廖思危,“来吧,接着上。”
“我鞋子上有沙子。”廖思危不好意思地说。
“刚才那四个也不见得多干净,记得帮我洗衣裳就行。”E蹲下,“来吧,先踩膝盖再踩肩膀,慢慢爬,我托着呢。”
“我还是自己来吧。”廖思危看见五米开外有个垃圾筒,吭哧吭哧地去搬。
“这算怎么回事呀?”E诧异地看看苏醒之,“我还不如个垃圾筒?”
“E你死啦?”博斯的声音再度传来。
E无奈之下转向苏醒之:“我先送你过去吧。”
苏醒之抱臂,淡淡一笑,“你托得动我吗?”说着退后几步,借着冲力一跃,攀住墙头一撑,稳稳骑上去。
“女侠!”E干瞪眼。
“E你到底在干——啊——呀!呀!呀!呀呀呀呀……”激烈的被砸倒声。
“帮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才怪……”博斯艰难地爬起来,揉着腰眼看向苏醒之。
“身手不行了!”苏醒之的鞋尖戳戳博斯的,“以前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那是泰山没砸着我!”博斯叹了口气抬起头,墙上骑着E,廖思危则露了个头出来,“你就不能等她落地再过来啊?”
“你妹妹踩着垃圾筒爬上来的,人家自力更生有性格。”E指着脚下一群女人,“你们这些婆娘都学着点!”“你再说一句就甭跳下来。”甜心翻包拿出一盒图钉晃晃。
“不是吧,你这疯女人,这玩意也随身带!”E赶紧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