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薏卿首度发现老妈的效率惊人!由阿俊表哥陪同着,她再度到方家报到。
一见面,她直接塞给薏卿几只红包袋。
「这是什么?」薏卿好奇的打开一看,发现每个红包袋里都装有符纸,神色一僵,「这些是要干什么的?」
「当然是给我未来的女婿用啊!」
「妈,你要我对他下符!?」
「又不是要害他,有什么关系?医生看不好的,就非得靠神明的力量不可!」
「妈……这是迷信!」
「谁说的?你没听过有人喉咙卡了鱼刺,还是用化骨符化掉了呢!再说,试试又不会怎么样,也许有奇迹出现啊!你不想他快点好起来吗?」
「我当然想,可是——」
「别可是了,只要你跟我好好配合就对了!」
王陈鸾兴匆匆地逐一解说——
「喏,这张直接化给他暍,那张是用来泡澡的,要记得用阴阳水啊!我特别带阿俊过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打开最后一个红包袋,王陈鸾的表情更神秘了,「这张你要特别记得喔!拿去放在他每天睡觉的枕头下面,一定要照做,可别白费了我的苦心。」
薏卿拾眼望着老妈殷切的脸,一时无语。
接下来的日子,薏卿这纔明白原来「心怀不轨」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怎么让那些符纸「偷渡」成功呢?放枕头下面的好办,可是放在洗澡水里面的——
程金气冲冲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浴缸里面你放了什么鬼东西?一
「那是……符纸。」她不敢说谎。
「符纸!?」程金咆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方先生赶快好起来嘛!」
「这样子方少就会好起来?你简直是胡闹!」
「会不会好起来我不知道,可是……我纔不是胡闹!」虽然害怕,可是薏卿还是要说明白,「就算是只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试看,不是吗?」
程金望了她一眼,脸色梢缓,「那也得看方少怎么说。」话毕,他大步走往浴室。
程金再度走出浴室的时候,薏卿忍不住紧张问:「他怎么说?」
睨了她一眼,程金抿嘴,哼道:「他什么都没说。」
「没说?」
「他看不见,当然不会说什么。」
「看不见?」怎么可能?那么明显的黑色漂浮物!「你……没告诉他?」
「我看是没这个必要,他根本是故意装作看不见的。」
他故意视而不见?那……薏卿嘴角忍不住上扬。沈浸在自己的心情中,她丝毫不察程金透着诡异的打量眼光。
「你真的那么想帮助方少复原吗?」
「当然。」薏卿毫不思索的点头。「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你一定做得到,只要你肯跟我配合。」
「配合?」她就是为了配合老妈,纔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啊!怎么这会儿又多了—个要她配合的?薏卿拾眼,满睑畏惧。
「怎么?你不肯?」程金粗着嗓子。
三日,我当然肯。」她还有其它选择吗?
只是,先后有序,好歹等她手边最后一张符纸「月兑手」啊!这可真是难倒她了。方少愿意让那些乌漆抹黑的灰烬放在浴缸,并不代表他就会同意放进自己嘴里吧!
怱地,薏卿灵光一闪,想到了阿姨茶毒自己的那杯茶——
午后,初春的阳光熨暖大地。
泽优的办公桌前,多出了一杯「特殊配方」泡制的冻顶乌龙茶。
嘿嘿……搞定了!薏卿将茶杯放好,然后赶紧逃离犯罪现场。
须臾,正在期待验收「成果」的薏卿,接到老妈的电话。
「卿卿,那些符纸你有没有——」
「有,全搞定了!」打断母亲的话,薏卿洋洋得意。
「什么!?」那头的母亲却传来气急败坏的哀吟:「完了啦!不对不对,弄错了啊!」
「什么弄错了?」
「拿错符了!」
一股凉意自背脊窜来,薏卿结舌问:「妈,你……你不要吓我啊!该泡澡的也泡了,枕头下面那张我也放好了,而且——一
「那些都没问题,泡澡的是净符,帮他驱邪净身,放枕头下面的,是男女和合符——」
等等!「妈,你刚说什么符?」
「男女和合符啊!这个会让他死心场地的爱着你,怎么也跑不掉的,呵呵……」
男女和合符!?薏卿努力控制抽搐的嘴角,可脑子里的念头已经失控进出——「妈,你好无耻!」
话一出口,薏卿马上有所警觉地将手机挪开。果然,雷霆怒吼从手机里轰出来——
「什么!?你敢骂自己老妈无耻?你这个不肖女,老娘都是为你着想,你懂什么?外头无耻的狐狸精是一大堆,这种豪门公子哥不是一般人,不抓紧一点,你就等着哪天被人家始乱终弃……」
「妈——」薏卿快口吐白沫了,「说重点好吗?那些符到底是哪儿弄错了?」
「喝的那张啦!」母亲终于放低的声量,支吾中透着诡异:「那张符其实是……」
「是什么?」薏卿再度紧张起来。等会儿到房间时,不会突然发现「王子变天鹅」吧?
那头的母亲终于开口——「安胎符……」
咚!薏卿的手机滑落地面。
让她死了吧……
薏卿火速冲人房间一看,却发现茶杯不见了!慌张的眼神四处梭巡,终于在沙发上瞧见了!
它……正捧在程金的手里。
「你……喝了?」薏卿的表情好挣扎。
「按怎?不行喔?」当着她的面,程金又喝了一大口。
薏卿猛晃着脑袋瓜,瞪大的眼珠子从那张黝黑的脸往下移……落在他的肚子上。
安胎?噗——
不行、真的不行了!薏卿快速摊掌捣住嘴巴,抱着肚子蹲下。
「你怎么了?」书桌前的泽优,诧异地掉头问。
「我肚子痛。」憋在肚子里的笑意快爆开了!话毕,她拔腿往外跑,连手机掉了也不管,速度之快,让房里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肚子痛?厕所在这边啊!搞什么,手机掉了也不捡……」程金嘀咕的捡起手机,适时铃声响起。
稍稍犹豫,程金接起电话……只见他的嘴巴纔张开,话还没来得及说,随即神色大变。
直到收线,他始终没吭声。
「谁打来的?」泽优感觉到某种古怪。
「王薏卿的妈。」程金紧紧收握拳头,深呼吸……
「喔?她怎么说?」
「她把我当成王薏卿,追问那杯符水的事情。」程金的眼睛开始泛血丝。
「什么符水?」泽优的眼睛调往茶几上的保温杯。
程金用力地、缓慢地,逐字从牙缝里进出:「安,胎、符!」
呃?在泽优纵笑之前,有人已经兽性大发——
「王薏卿,你死定了!我要你的命——」程金冲出房问。
须臾,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一抹纤细的身影再度冲回房间,直接钻往轮椅后头。
「该死!你竟然拿这种鬼玩意给我暍?」程金咆哮。
「明明是你自己拿去喝的啊!」
「你还狡辩!出来!不要躲在方少的后面!」程金绕步。
「不要!」薏卿跟着回转。
两人一前一后,绕着轮椅开始打转……
温暖的阳光撒满一室金光,沈寂许久的屋子再度热闹滚滚。
轮椅上的泽优,低下头继续翻着他的文件,唇角始终上扬。
从「撞鬼疑云」、「浴室风波」,直到「安胎事件」都搞得人仰马翻,薏卿不免要怀疑,自己的八字是否真的跟这块土地不合!
所幸,万事都能逢凶化吉,而最该感谢的贵人,就是方泽优。
要不是有他护着,只怕她真的早被「巨人」拖到后山「滋补」大地。
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有所回赣?也许……她还能多做一点什么?比如尽力帮助他复原?
最后薏卿下了决心——她这个看护,不再也只是挂名而已!
她开始忙碌起来,忙着搜寻有关复健的信息,从各大医院到坊间的偏方,她一个也不放过的努力研读,当然,她可不敢忘记,必须配合程金的意见。
综合以上,最最重要的还是——
从泽优身上验证效果!
这个效果……从他捧着汤盅的痛苦表情可窥见。
「很难喝吗?」一旁的她眨着眼。
「唔。」泽优吁口气,「这两天你就是在忙这个?」
「嗯,因为这帖药方少了几味药材,打听附近的药铺又刚好缺货,我对药材不懂,最后还是靠程金帮忙纔找齐的。」
「程金帮你?」什么时候这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了?
「有什么不对吗?我全部都是配合他说的,他帮忙也是应该的啊!」
「配合他?」
「是啊!药方还有食谱,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打马虎呢!」
「那……药方我可以看看吗?」一
薏卿有点纳闷,不过还是拿出药方。
泽优一过目,马上皱起眉。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这药单上列的蛤蚧、海龙、海马、鹿茸、冬虫夏草、龟板胶等等,分明都是些壮阳药材,泽优终于知道是谁害他快「流鼻血」!
该死的程金,原来他说的「挺」是这种挺法!
他瞟了薏卿一眼。不知情的「帮凶」可以无罪吗?
「没……没什么问题的。」吸了口气,他像在对自己说。
「那你就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你可要暍光它,这是我花了奸几个小时纔熬好的。」
真的要喝光吗?泽优舌忝唇,半晌,口气一转地问:「是程金逼你去做这些事的?」
「我是答应过要配合他,不过……这是我自己愿意的。」瞄了他一眼,她略带羞赧的说:「反正就是希望你能够赶快好起来啊!」
怎么?她说错了吗?否则他干嘛一直这样盯着她瞧?害她一颗心在胸口撞个不停。
「喔,我差点忘了还有一帖药材,你慢慢喝。」她连忙起身说。
还有?虎鞭熊胆吗?望着那道匆促离去的背影,泽优摇摇头。这个蠢丫头,难道非得将他整个人引爆不成?
须臾,她从外头进来,手里还端着脸盆。
「这是……」他望着里头黑鸦鸦的水。
「给你泡脚的。程金说,你最需要的就是打通血脉,只要一调理顺畅,什么毛病都能医好。」
「钦……」他该怎么告诉她,造成某些血脉不顺畅的原因,她难辞其咎?
望着她蹲帮自己卷裤管的动作,泽优的心头有种莫名情愫在牵扯。
随着她将他的脚放入药水里,倏地一股暖流,窜过他全身。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她抓起他的脚,轮流在脚底搓揉。
「心头热热的。」
「真的啊?那就是气血在走,真想不到这药这么管用呢!」
不,不关药材的事,是她的傻劲再度感动了他。俯视着她,泽优有种强烈的渴望,去抚模她柔软的发丝。
「你……」她怱然仰头,望着他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我太用力了吗?会痛是不是?」
泽优摇摇头,只是由着目光去沈溺。
她继续说:「是程金说的,这是涌泉穴,这样子按摩会更有效。」
瞧她满嘴的程金说,什么时候他的日子由着「程金说」算数?念头所及,泽优蓦然惊觉——由着她去做的,还是他自己。
他可以制止的,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拒绝,拒绝这种……陌生却绝对美好的感觉。
如果这意味着他对她的某种纵容,那么一切后果,是否也代表他只有照单全收的份?
午憩之后。
「你的计算机,我想——」她站在桌旁,比划着什么。
「你想用计算机?」
「不是。」她摇头,语气坚决得叫人讶异:「我是要你把计算机关了。」
「喔?」微微挑眉,泽优饶富兴味地静待下文。
她的手往窗外一指,「你看,外面的天气这么奸!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你不要整天关在房间里面守着计算机,多多接触户外的空气,对你一定有帮助的。」
一抹温柔缓缓淬染他的双眸,望着她真挚热切的脸庞,他点头了。
「好吧,随便你。」
随便她?呵呵……乐不可支的薏卿,由衷地绾开笑靥。「不知道附近的樱花开了没有,那一定很漂亮……」
她推着轮椅,走没两步,他却忽然喊停。
「怎么了?」薏卿问。
「近来的天气比较多变,多带一件外套吧!」
「喔,好。」忙着取来他的夹克,她纔发现他身上早穿好外套。
「我是说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喔……」薏卿愣住,表情霎时复杂。一时之间,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这男人细心体贴的一面,竟是这股叫人动容。
早春的气息格外明媚,大地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走在遍植樱花的幽径,她赞声连连,而轮椅里的男人,也不时掉头微笑
「出来走走,感觉好棒喔!」她吸了口气。
「这阵子你觉得很闷吗?」他口气略顿,神色开始变得凝重,「你想回去吗?」
「啊?」他突如其来的话让薏卿愣住了。「你……要让我走?」
浓眉打皱。泽优沉默下来。
也许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对她只有好处,至少不用无端卷入某种即将爆发的豪门风云,可是,他真的希望她离开吗?
「你想走吗?」
「我……」薏卿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感觉。
他温柔的眼神、迷人的笑容,都让她胃部翻腾、呼吸急促。怎么办?这个时候她纔蓦然惊觉,原来自己早已不反对被拘留!不……也许该说,她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
这是为什么?
薏卿坐在石阶前,倏地睁眼瞪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她只想看清楚让自己乐不思蜀的祸根。
「你想说什么?」
能说什么?说希望他大发慈悲,不要对她太温柔,不要让她这么迷失……
迎着他炯炯的眼,她吸口气,说:「就算你要我现在离开,我也不会走。」最后她还是决定勇敢面对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火焰在他眸底跳跃。
「因为……」两扇长睫下的眸光闪烁,她咬着唇办,细声说:「我想看你完全好起来啊!」
「要是我好不了呢?」
她原是低回的眸光倏地跃上他的脸,秀眉—拧,道:「你不要老是说这种话,让人听了很讨厌!」
「我只是假设——」
「我不喜欢这种假设!」她好凶,「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想好起来!」
「我?」
「我听说了,你根本就不愿意配合医生做复健,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会这样子?除非是你自己根本不想奸起来。因为这样,你就可以等着让别人服侍、你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可以整天守着那台计算机玩游戏……方泽优,你真自私,你对不起身边所有想帮你的人!」
他望着她激动的绋容,原是平静的黑眸暗潮汹涌。半晌,纔开口:「其实我是——」
迎着她期待的眼,泽优的心思转折。这个傻丫头!她当真以为他是守着计算机玩游戏?他刻意回避不愿被她撞见的屏幕上显示着的,可是攸关公司内部营运的重大机密啊!
「有时候,表面上所看到的,却不一定能代表事实。」他只能这么说了。
「可是你不接受复健是事实啊!」
「我不是不接受,而是——」
「怎么样?」
「我……」泽优蠕动的唇办,终究还是抿成直线,并且一并将那抹涩意给吞没。
泽优话锋一转,带着截然不同的严厉,「我说过,避免问为什么,对你只有好处。」
薏卿闻言,瞳孔持续放大……然后垂下眼睫,一声不吭,只是鼓着小脸,猛拔地面小草。
泽优掠了她一眼,「而且我——」
他太多迟疑停顿的语气,让她拾起头。
蓦然察觉那道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竟是这般熠熠动人,薏卿的心口又是一阵鼓噪。
「总之,我是为你好,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l他略带沙哑的声音紧绷。
周遭的氛围开始陷入一种紧张的暧昧。
四目交缠,直到薏卿意识到心脏的不堪负荷,她强迫自己拉回视线,拢着秀发。呃……刚刚的话题讲到哪儿啦?
正襟危坐的她,一脸严肃的说道:「那我也是为你好。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力帮你复原,也希望你配合就是。」
「你这么有把握?」
想了一下,薏卿摇摇头,「没有。」随即接口又说:「但是,还是要努力,不是吗?」
泽优的目光锁住她,半晌,唇瓣微勾,「我说过随便你,不是吗?」
薏卿一听,两眼乍亮,神采顿时重现。「是你自己说的喔?不能反悔!」
「值得这么高兴吗?」
「当然。」老是她在配合别人,现在终于也有个人来配合她了。
瞧着她噘着小嘴,一副神气了得的模样,泽优整个人也感觉轻松起来。
只是在下一秒,他马上皱眉——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由着她来左右自己的心情?耳畔传来她犹带兴奋的话——
「程金说今天还要教我什么绝招,听说很有效的……」
泽优闻言,随即敛笑。又是「程金说」?暗暗吁口气,他在想象这会是什么样的绝招?
傍晚。
泽优从窗外看见程金带着一名装扮时髦的女子,跟薏卿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然后他们三人一同离去。
虽然泽优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着搅和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留下她,他的生活的确更多彩多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