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也可怜他了吗?竟也飘起细雨。慕容骥不打算躲雨,就让雨水浇息他的沉郁与怒火吧!想他慕容骥一生行善无数,为官清廉,待民如子,膏泽乡民,造就多少福址。当年,要不是他的提拔,赵士伦岂得以中探花,又得以以一个探花身份窜升到今日的相国?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迷惘了,难道,人心真是如此难测?他慕容骥已年届半百,竟受此屈辱,他……撼恨啊!
“老爷。”身旁的仆人唤了他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轿子不乘,有伞不撑。雨似乎愈下愈大了。
慕容骥举起手,示意仆人安静,他立刻识相地闭嘴。
“你们先回去吧!”慕容骥挥挥手,黯然道。
“可是,老爷……”身后的轿夫及仆人都有些为难。
“我叫你们都先回去!”他提高了音量,一干随行的人立即先离去。鲜少动怒的主子发怒了,他们可不想惹怒了主子而丢了自己饭碗。
见随从们离去,慕容骥再也无法撑持,倚着墙坐在地。樵儿,我的宝贝儿子,我上哪找个姑娘来救你?难道天真要亡我?活该我慕容骥下辈子终要孤苦过一生?活该我慕容家从此香火断绝?他的爱儿,他重视他甚于一切。他痛苦地向天悲鸣:如果世上真有以命易命,他会毫不考虑地接受,只求上天怜他,救他儿子一命……
咦!雨水不再恣意地滴打他。他仰起脸,望进一对温柔美丽的眼眸,原来是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撑伞替他挡了雨。
“老伯,你身体不适吗?”怜幽眼中的诚挚道尽了她的关心。
慕容骥不语,只是直望着她。
“老伯,你没事吧?我送你到大夫那儿好吗?”怜幽问道。她小心翼翼地提着手中的胭脂。
玉萝总爱刁难她,这种大雨天,叫她出来,只为买胭脂水粉。她记得玉萝前阵子才买不少的。算了,是她救自己月兑离苦海的,对她无理要求,就认了吧。刚买完,就见这位老伯屈蹲在墙边,生性怜悯的她,不忍心当作没看见地离去,所以她走上前询问他,并为他挡雨。
“小姑娘,你真好心。”慕容骥瞧见她全身湿泠泠的。
怜幽为他的突兀赞美红了脸,她浅笑一下。
谁知,这一浅笑,竟让慕容骥呆愣住了!天!多标致的可人儿,配他樵儿岂不天造地设……不,他甩甩头,这太荒谬了,他简直快被逼疯了。
见他又摇头又微笑,怜幽有些忧心。他有病?可是,他的眼神却又显着睿智。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他唐突地又冒出这句话。若非他的眼神表明他是正人君子,她会以为他别有企图。而且,不知为何,他给她一种安全感,大概是父爱的感觉吧!她自嘲地想。
“再过三个月就满十六了。老伯,我送你去大夫那可好?”
慕容骥摇头。她令他觉得人间尚有温暖。他温和地笑着站起身;这世界还不至于全然无望吧?至少,这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对他这个陌生人付出了关怀。
“可否唐突的请教姑娘芳名?”
“水怜幽。”
“水怜幽?好美的名字,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这样啊……”怜幽思忖了会儿,将手中的胭脂水粉放进前襟内,将伞递给慕容骥,他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
“伞就给你吧!老伯,我家,就在前面。”
言毕,不等慕容骥反应,人便跑走了,动作快速得令慕容骥来不及婉谢她。多温柔可人的女孩儿,配他樵儿正好,哎,他大力甩掉这可笑的念头,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小姑娘和慕容家似乎会有着牵扯,他相信他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雨势的骤大,使得怜幽浑身湿透。她躲进一处屋檐下。说什么她的家在前面,不过是让那位老伯安心罢了。不知那位老伯发生什么事了?那么悲伤。还有,那充满父爱慈祥的眼神,让她好受感动,那是她一直期盼的眼神,啊……
“是小怜吗?”身后浑厚的男音带着颤抖。
怜幽震慑了下,老天?这声音如此熟悉,不会是他吧?她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望进一双炙热深情的双眸。猛地,她心漏跳了一拍!真是他!范明磊!
“小怜,真是你!太好了,我找你好久了。”范明磊难掩兴奋地握住怜幽的手,但怜幽轻轻地挣月兑开,他有些伤心,哀伤地低喃一声:“小怜你……”
“范大夫,我们是不可能的。”怜幽没有直视范明磊的眼神,因为他那深情的双眸,总令她无所遁形,总令她——有点羞愧,她怎匹配得上他?
“为什么?小怜,我是真心爱你,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范明磊着急地剖白。
早在医治她母亲的那段岁月中,就深深地为她着迷,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着迷!自己也觉可笑。但爱情这玩意,岂是年龄、空间所能限制的。向她表达过,她断然拒绝,只因她自认配不上。这让他尚存一线生机,毕竟,她不是讨厌他。
“范大夫,你的恩情,怜幽自认此生偿还不了,又怎可再妄想与你结为连理呢?”
“怜幽,别这么说,我从没这么想过啊!”
“可是,我是这么想。范大夫,我们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太勉强只是徒增惆怅罢了。”她不否认,眼前的范明磊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子,温文儒雅、不贪求、不私欲,只以行医为乐。如果她不是水怜幽,如果她不是这种背景,对于范明磊的恋慕,她岂有拒绝之理?那几年,若不是范明磊的义务帮忙,她母亲也不会多得日子可活,对于他,她是感激的,但这种感激,她自知今生是无法转换成男女之间的感情。
“小怜,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范大夫,你又岂是了解我?”她的不答反问,令他止言,无法反驳。
“可是……”他犹作解释。
“范大夫!”怜幽浅笑着。
这朵迷人的笑靥,范明磊多想捧在手心掬饮。只可惜佳人不允,他不过只能远远欣赏。“范大夫,你对我好我晓得。怜幽无以回报,但以怜幽如此污秽之身,实在不敢有什么妄想。范大夫,以你如此好的条件,实在不值得为怜幽这么苦恼。”
“可是,我只钟爱你……”
怜幽摇摇头,沮丧地不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死心。
范明磊一见她蹙眉忧思心中不忍;于是,他叹了口气。“小怜,范大哥不逼你。只是,你别再躲避我了,好吗?”
看怜幽眼睛一亮,拼命点头的模样,范明磊不知该喜抑是悲?难道,他们真的不可能?
“你现在好吗?”他心疼地望着怜幽。本来就无几两肉,怎么分隔数把月,又瘦了一圈下来?
怜幽紧逼回泪水,她可不能在范明磊面前掉泪。他一定会追问的,而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他的关心。她已经辜负了他,又何必多得他的关心。于是,她勉强挤出笑容。
“日子还是照样过,无所谓好不好。”她轻描淡写。
是啊!她也无法断定现在的生活究竟是好是坏。想她水怜幽生来就是在困厄中讨生活,幸福对她而言是很遥远的名词,又怎能判定现在的生活好不好呢?幸亏上天还有些许怜悯她,让她逃月兑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噩运。虽然,玉萝对她总是吹毛求疵,甚至处处为难,但,这种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只有眼前的男子,她深深凝视他一眼,看见他深情的眼光,忙别开头去。她知道这个举动伤了他,但,既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给他希望?
“怜幽,你很明白,你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他急切地说。
眼前的可人儿不过二八年华,杭州城里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纪,正是恣意享受风华的时候。可是,他心疼地惋惜,她仿佛承受无尽的沧桑。如果可以,他多想替她抚平纠结的眉头。可是,她肯吗?但,他范明磊发誓,贵为堂堂七尺以上男子汉,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是绝对会保护她,不让她吃苦的,即使要他赴汤蹈火,牺牲生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要她开口……
怜幽颌首,眼中是无尽的感激。
“谢谢你,范大夫,我一切都还好,你不用挂心。”
从六年前的“范大夫”到现今的“范大夫”,她对他的称谓一点都没变,他真是沮丧极了。但,他仍是禁不住地关心她、恋慕她。哎!自古爱情多折难!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你现在住在何处?过得好吗?水伯父有没有再为难你。”
她一愣!良久,才缓缓摇头。“爹去世已一月半旬了。我还好,倒也衣食无忧。”
“水伯父去世?!我一点都不晓得,怜幽,苦了你了。”
“还好。”一朵凄凉的笑靥显示她说谎。
“你不是举目无亲了吗?那这段期间,你究竟哪里去了?”
“有人好心收留了我。”金娘算是好心吧?她暗忖。
“谁?男的?女的?”范明磊有些紧张。
“范大夫,你不要担心,她是好人,只不过我去服侍她罢了。”
“你当侍婢?”范明磊还是有些不放心。
怜幽缓缓点头,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范明磊在她的眼中找到了保证,安心地点点头。随口又问道:“是杭州城内的哪座府邸?”
蓦地,怜幽刷白了脸。可以诚实以告吗?
见她许久不语,范明磊也不愿勉强。他拍拍怜幽的肩,宠溺地说道:“不方便就算了。范大哥只要你知道,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在这儿开了间药铺,你随时都可以来,知道吗?”
他的温柔,让怜幽有落泪的冲动。除了她娘,范明磊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她温驯地点着头,抬头望天,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是她的心,何时才能平静呢?
“雨停了,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她向范明磊告别。
“自己小心点。”范明磊不舍地望着怜幽的背影说道。怜幽回过头对他笑了笑,迅速消失在巷弄中。
范明磊轻叹口气。所谓的爱情,着实害人不浅哪?他是该怪自己的痴心,还是该怨怜幽的不解?一瞬间,他竟迷惘了。
“玉萝,你真是好美。”男子满足地低语,语气中掩不住激情过后的沙哑。
“金娘说,男人最会甜言蜜语了,谁晓得你慕容少爷是真心还是假意?”玉萝脸上充满激情过后的嫣红,使她的娇美更添几分,她撒娇的语气,几乎溺毙了慕容义飞。他捧起玉萝的脸,啄了下她的唇。
“当然是真的,金娘说的没错,男人最爱甜言蜜语,但她有没有说,男人只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甜言蜜语呢?”慕容义飞翻个身,只手枕在颈后,满意地拥着半附在身上的玉萝。
“谁晓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杭州城内谁不知道你慕容少爷是个风流才子,我小小一个玉萝,不过是你辉煌记录中的一段云烟罢了。搞不好,十天半旬的,怒容公子连玉萝这个名都给忘了呢!”她不依地耍赖,企图引起他对自己的恋慕。
也许现在的慕容义飞对她的确是迷恋,但“心未老,色先衰,而爱驰。”这种以色事人的悲哀,她玉萝自然了解;慕容义飞不过是暂时的沉迷,她晓得他并非真心爱她。但,她也不是傻子,她岂会任机会白白流逝?所以,她迎合他,尽心服侍他,都只是为了捉住他。
近来,慕容云樵的事她已有耳闻,慕容骥膝下无子,慕容旗下富甲一方的事业,十之八九一定传承给慕容义飞,她玉萝辛苦了十余年,得为下半辈子打算。她一旦坐稳慕容夫人的位子,什么都不必愁了,又何苦过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杭州城内著名的花魁自称‘小小’的,那谁敢居首?”慕容义飞轻点一下玉萝的鼻头,笑问。
“你啊!嘴那么甜,教人家怎么相信你?”
“要不要我剖心挖肺证明我的真心呢?玉萝,你太小觑自己的魅力了,你呀!是生来迷惑男人的。”
“那你呢?你被我迷死了吗?”
慕容义飞邪笑,“你说呢?”
答案不证自明,玉萝满意地笑。而后,伸手推开他,他皱眉,不解问道:“为什么?”
“人家很累嘛!”她故意伸伸懒腰娇声道。
“小妖女,引诱我还不依我,存心折磨我!”
“当然,怎么可以事事顺你意,那我岂不是太没尊严了。”
“呵!好呀!你故意的,看我不好好修理你一顿。”他搔她痒,她娇笑,轻盈的身躯,在床上四处闪躲。不困难地,慕容义飞捉住了她,邪笑道:“你还躲?”
“不公平,你力气比人家大!”玉萝娇拳不依地轻捶慕容义飞。
慕容义飞捉住她的纤纤小手,轻吻,低声道:“输了就要乖乖认输,这才是君子!”
“人家才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呢!”
“好个小女子,好!现在君子我要侵犯小女子喽!”
“哎呀!不要嘛!”玉萝推开他,拉开床幔,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她声音洋溢着浓浓的不舍,更令他迷惑。
“你管它。”
“慕容少爷……”玉萝在激情中清醒,再次坚决地推开了他,引起他不悦的皱眉。
“玉萝,我不懂!”
“再不回去,慕容老爷会生气的,你麾下不过是慕容产业十之二、三,彻夜不归,恐怕会失去慕容老爷的信任。”
“别担心,慕容云樵将死,慕容世家迟早是我的,担心什么?”
“听说慕容云樵中邪,是吗?”她试探地问着。
“是吧!总之,他是莫名其妙地昏死过去,中原所有大夫都寻遍,就是无法治好他。他呀!不过是等死罢了。”
“你好坏,他是你堂兄呢!瞧你说得不痛不痒的。”
“他不死,我哪有机会接掌慕容世家?天要我为王,挡也挡不住呢!”
“你好像自信满满,可是,慕容云樵毕竟还活着!”她提醒他,只是要他小心点。慕容义飞不能接掌慕容世家,对她来说,是有害而无益的,关于这一点,她和他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放心,他醒不了了。”
“为什么?你好像非常有把握。”
“当然,有一个怪老头说过,慕容云樵要活,尚缺一项东西。”
“怪老头?谁?什么东西?”她心悬了起来,慕容云樵尚有清醒的机会?那她岂不是还有当不成慕容夫人的危险。
慕容义飞耸耸肩,表示不清楚怪老头是谁。
“谁知道是不是贪恋慕容世家财富而行骗的人?多可笑!他竟说,只要慕容云樵夜夜相拥姑娘而眠,自会苏醒。”
“姑娘?荒诞,哪一门子的治疗法?”
“谁知道?不过,那老头也真蠢,要哄骗人,起码也得找个令人信服的藉口,找姑娘相拥而眠,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是,起码有一线希望。慕容云樵毕竟是慕容世家的唯一香脉,慕容老爷会不试试看吗?”
“试啊!怎么不试?”慕容义飞脸上堆满不屑。
他活在慕容云樵阴影下已久,他受够了!慕容云樵一死,还有什么能奈他何,想他慕容义飞也是人才一个,二十年来,杭州城内却只知道慕容云樵。他太不甘心了。慕容云樵,既然老天这次执意要亡你,那就表示我慕容义飞的展露机会到了,谁也不能阻止!
“慕容家那老头疼他儿子疼到心坎里去了,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肯。可是,找姑娘,哪那么容易?”
“不容易?”玉萝从鼻里哼出一个音,脸上是不可置疑的嘲讽。“你不是想告诉我,慕容家财大势大,可以买下整个杭州城,就是买不起一个女孩吧?”
“玉萝,你知不知道我最爱你什么?”“体贴、聪明、可人、温柔、美丽、多艺,以及,服侍得你舒服呀!慕容少爷。”她主动亲吻慕容义飞,惹得他心花怒放。
“我倒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多优点……”
“啊!欺负我,人家明明就有这么多优点的。”她不依地撒娇着。
“是。老实告诉你,我最爱你的聪明。你永远都明白你现在在做什么,以及你要的是什么。”
所以,现在你也要我唾手可得的财势。他暗忖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维持两人目前的关系,对彼此都好。一个付钱,一个服侍,银货两讫,谁也不吃亏。不是吗?
“所以……这跟慕容云樵有什么关系?”
“玉萝,怎么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想想,慕容世家三朝为相,在杭州城内又极负声望,找姑娘,简直比登天还难。”
玉萝侧首思忖了一会儿,最后仍是认输地摇头。“我还是不懂。”
慕容义飞爱怜地抚模她粉女敕的红颊。
“你想想,慕容世家毕竟不同于一般门廊,找姑娘嘛,你说要身家清白,有哪户人家愿意赔上自个儿女儿的幸福?前阵子相国退婚不就是因为这样吗?那说买个姑娘来当慕容夫人,你以为一般村姑够格吗?低下的,门不当户不对;匹配的,人家又不愿屈就自己的女儿?你说,怎么做呢?”
“咦?偷偷买个姑娘不就成了,什么事都解决了啊!”
“哪有那么容易!慕容老爷为人刚毅正直,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他岂会做?况且,他虽隐仕在野,不问朝政,但不论在朝、在野也因他的刚正性格得罪了不少人,他若真偷偷买了个姑娘,辱没了慕容世家事小,届时,在朝官员若再加油添醋地参奏他一本,那事情闹大,恐怕慕容世家上上下下三百余条人命都将不保啊!”他说得洋洋得意,仿佛天注定要亡慕容云樵,他的时代来临了。
“那,贺喜慕容公子!”
他挑起眉,注视着玉萝。
“贺慕容义飞公子从此一帆风顺啊!”
“你啊!真不愧是我的红粉知己,知我者,莫若赛天仙之玉萝也!”他拥住她,朗声大笑。
蓦然,门板被轻轻叩了一下,沉溺于彼此的软玉温香中的两人都浑然未觉,直到一声低呼,才唤回二人。
玉萝急忙拉起丝被遮住的身躯,看向来人有些恼羞成怒,斥道:“怜幽!你不会敲门吗?”
“对不起!小姐。”怜幽惊慌地跪下。“我敲过门了,可是……小姐您没听到。”
“胡扯,虽说你是穷人子民,不懂一点礼节,但跟了我玉萝,可不容许你如此放肆随便。”
“知道了,小姐。怜幽知错。”怜幽颤巍巍地应诺着,禁不住淋雨衣襟湿透了的寒冷,打了个寒颤。
这一微微颌首,竟让慕容义飞望尽了其月兑俗的容貌。天!如果怀中的玉萝是一百分的话,那跪在眼前的,起码有两百分。水掐的美人胚子,玲珑有致,娉婷曼妙的身躯,这样的美人;一亲芳泽要他短十年寿命他都肯。
玉萝冷眼将慕容义飞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哦!妒火在她心中爆开,她无法对眼前的金主发怒,于是,她对怜幽吼道:“还愣在那做什么?蠢材,你没事可做了吗?”
“啊!”怜幽大梦初醒地。“是,我立刻出去。”
她退了出去,悄悄扣上房门。
玉萝望着慕容义飞,眼神尽是不满,语气很嘲讽。“回魂了……慕容少爷。”
她轻捏慕容义飞的脸颊,表示抗议,慕容义飞回过神,看见玉萝娇嗔的表情,连忙心虚地堆起笑。
“怎么了?小宝贝!谁惹你生气了?”
“你!”
“我?不会吧!我怎舍得!”
“还说没有,你分明直瞧着别的姑娘。”她嘟起嘴。
他一愣,整张脸堆满了笑意。
“我哪有,玉萝,有了你,对我已经足够。”
“真的?”她斜眼睨他。
“我发誓。”发誓?他早熟能生巧。哄女人嘛!简单!一句我发誓,我爱你,就能哄得她们服服帖帖,乖乖巧巧。瞧!眼前的玉萝不又笑颜逐开吗?
“原谅你了,下次不可以哦!”
今夜沁凉如水。也许是早先下过雨之故,整个夜空明净,衬得月亮格外明亮。
但,水怜幽并不喜欢月夜,那会使她想起许多前尘往事,那一段悲苦的岁月,实令她不忍再望;虽然现在的生活仍是窘迫的,可是她已相当感谢上天的怜悯,给予她一处安身之所。
只是,面对这样圆满、幸福的月夜,她仍不禁怅惘,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她好累喔!她不想再辛苦地在世俗中飘滚。
呵!为什么今夜如此多愁善感?她抬眼望天,不想入眠,背后的小依早已入睡多时,不知怎地,她今夜就是心烦,就是无法成眠。
“水怜幽。”
一声严厉的叫唤,让怜幽着实吓了一跳。她惊跳起来,回过神,瞧见玉萝,才安心地抚顺心口,走出房间至玉萝面前。
玉萝的脸色微愠,看来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想及此,怜幽不免心虚地低下头,细声道:“小姐,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吗?”
玉萝瞧着她,心中妒意更深。一朵不易察觉的笑浮现在她嘴角。现在她玉萝论起外表自是不输眼前这人儿,但若假以时日,这水怜幽必会成为她的劲敌,而她又何必养虎为患?
“小姐。”怜幽心里有些着慌。不知怎地,总觉得玉萝对她似乎不怀好意。
玉萝斜睨她一眼,假笑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一个多月。”
“你没忘记我从金娘手中救出你吧?”
“没!怜幽一辈子都不敢忘记小姐的大恩大德。”
“那,我有事,你会怎么办?”
“怜幽定当尽心尽力去完成。”她着急地回答。关于这一点,她是真感谢玉萝的。
“哎……”
“小姐,怎么了,为何叹气?”怜幽关心地询问。
“表面上我看来风光,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连个自己喜欢的婢女都保不住……”
“小姐?”怜幽慌了,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你爹欠下太多债了。这个把月来,我一直在金娘面前美言,企图让她打消让你当伶妓的念头,但金娘今天又旧事重提,直嚷着要你下来。怜幽,我保不住你了。”
“嘎?”怜幽的脸倏地刷白。
望着怜幽惨白的脸,玉萝暗自窃笑。她跟水怜幽是没啥仇恨,但怪只怪她长得太美了。
于是她故作亲切地握住怜幽的手,低声说:“逃吧!怜幽。”
“嘎?”怜幽眼睛一亮,但随即便黯淡下来。“可是,金娘总有办法找到我的。”
“难道你真愿委身于某个不知名的男子?我听金娘说,城内‘锦兴布坊’的宋老头看上你,出三百两银子要替你开苞。”
蓦的,怜幽眼泪涌出,无力地甩头。
“小姐,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要啊!”
“帮?我帮过了,金娘不听我的嘛!唯今之计,你只有逃,不要再出现在这个是非之地。”
怜幽心慌意乱地想着,良久,下定决心地点点头。
“好,我走!小姐,谢谢你。”
“谢什么?快走吧!从东门出去,往北方走,在那儿女儿楼较无法捉住你。”因为北方是蛮族人的领土!她内心好笑,只要怜幽从女儿楼消失,要生要死可不干她玉萝的事。
“别说那么多,快收拾细软走吧!”
“我没什么行李,那些衣服全是金娘给我的,我不想要。小姐,我走后,再也不能服侍你了,你要保重。”
“我晓得,别耽搁了,迟了就走不了了。”
“嗯!”怜幽微微颌首,朝玉萝感激一拜,消失在夜的那一头。
玉萝眼见自己计谋成功,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只怕下场比在女儿楼内还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