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向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最近于渭雪开始有点半信半疑了,自从她拒绝母亲的建议,不肯到庙里安太岁之后,像是突然走霉运似的,诸事不顺,烦得她快要抓狂。
进公司才一年,当初可是挤破头、连过三关笔试和两关面试,才得以进入这人人称羡的“寰宇企业集团”,虽然从职务最小的事务员做起,但是她充满信心,只要认真努力,迟早会轮到她出头天吧?
不过最近,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到出头天的时候?
这几天工作老是出纰漏,主管不只一次约谈她,告诫工作认真的重要性。她是很认真呀,只是不晓得怎么搞的,不是文件忘了整理,就是催款书寄错公司之类的,活像被下了咒。
这天她又挨骂了!
下了班之后,她沮丧的走向停在公司一条街外的的五十CC小绵羊,同时开始考虑安太岁的可能性,她可不希望二十四岁这一年,一直走衰运。
心不在焉的把车牵出骑楼,坐上去刚发动车子,正要催油门的时候,引擎突然熄火了。于渭雪皱眉,又发动一次,这回毫无动静。
啊——她沮丧得想尖叫!前阵子才定期检查过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难道噩运之神的魔爪,已经伸到她私生活的领域了吗?
叭叭!于渭雪被后方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得差点停止呼吸,回头一看,原来是后方的摩托车骑士要过,而她挡住了去路。
她吃力的牵着车退到一边后,苦恼的思索该如何做——现在是下班时间,叫车行的人过来可能要等很久,当然她也可以自己牵车去车行修,不过一想到紊乱的交通,以及一个人牵车在路上走的尴尬,不禁却步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再想了一会儿,她决定自己研究看看。于是她牵着车,弯进马路旁的小巷子,开始蹲子,检视车子里里外外。
半个小时过去,于渭雪已满头大汗,但仍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她再次蹲检查,打算要是还不行的话,就只能把车牵去车行了。
这时,后方传来摩托车由远而近的声响,小巷子不时有摩托车经过,于渭雪也不在意,但这次,摩托车居然在她身后停下,还熄了火,这令她神经紧绷不已,现在可是黄昏,该不会那么倒霉遇到机车劫匪吧?
紧张兮兮的回头,于渭雪戒备的看着男人下车向她走来,还一边动手月兑安全帽。还在胡思乱想该怎么办时,男人说话了——
“需要我帮忙吗?”
于渭雪屏住呼吸。是的,她需要帮忙,同时,也快要不能呼吸了。
因为眼前站着的,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帅的男人高大、英俊……从他浓密的发往下看,是方正的额头、浓眉、深邃的眼睛,还有几乎可媲美欧美人的挺直鼻梁,再来是……宽厚性感的嘴唇。
他连下巴都好看!于渭雪活了二十四个年头,从来没有那么花痴的盯着男人瞧的经验,可是,他真的让她看呆了。
他……好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从来没有男人那么吸引她。于渭雪不自觉的把视线往下溜去,他有宽厚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月复、健壮有力的双腿……
“小姐?”严牧好笑的看着眼前女子一脸失神模样,“车子没事吗?”
于渭雪大梦初醒,轻咳数声,“车子突然发不动,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腼腆的微笑,脸上热烘烘的。他不会认为她是傻瓜吧?居然看他看到发了呆。
“让我看看。”严牧点点头,走到摩托车旁开始探看,一分钟后,他站直身体,脸上有着隐然笑意。
“你的车子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可是它不能动啊。”于渭雪皱眉,非常困扰。看来这个英俊的好心人对车子也不太行。
严牧刚下班,这条巷子最近路,他常走,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迷糊的女人,他猜想要是自己没停下来,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发现事实?
“它只是没油了。”严牧说得简洁扼要,看着眼前清丽女子的反应,突然觉得她很有趣。
她先是不信的摇头,然后低下头检视油表,而且足足瞪了它一分钟,才缓缓抬头,这回,她的脸红得跟番茄一样,咬着下唇瞧他一眼,满脸羞愧尴尬。
“嗯……谢谢你。”
严牧没有一丝嘲笑,他正经的点头,“不客气,我先走了。”坐上摩托车,他从后视镜中见到她懊恼又气愤的捶了油表一下。真是有趣的女孩子!随后轻笑着骑出巷子。
于渭雪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糊涂成这样,居然会忘了加油,还像傻子一样检查了半天?这就算了,她的蠢样还全被他看光了……真丢脸!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刚刚忘了问。不过……她应该不会再见到他第二次吧?这样也好。
于渭雪轻轻叹息,开始牵着车寻找最近的加油站,决定一回家就要叫母亲带她去安太岁。
两天后,于渭雪的梦中情人有了名字,叫做“严牧”。
一大早刚到公司,同事就兴奋的拉着她说,有个帅哥听说工作能力超强,所以被公司重金挖角过来,现在待在开发部门。
于渭雪对这种消息向来没什么兴趣,她属于公关部门,跟开发部门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同事邀约趁中午一起去窥看那位听说比基诺李维更帅的空降部队,也丝毫没有兴趣。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吃完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后,到茶水间想泡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只好慌张的跑回去,上气不接下气的接起电话。
是个难缠的客户!于渭雪耐心的听对方发完一堆牢骚后,无奈的叹了声,起身走向茶水间。
可当她还没走进茶水间,竟先看到了地上静静流着的……水?!
于渭雪惊呼一声,匆匆涉水而过,只见水龙头的水还开着,而早已满溢的茶壶刚好挡住排水口,水就这样顺着洗手台边缘不断流下来。
她慌乱的关掉水龙头,无助的看着活像水灾肆虐过的惨状,只觉天快塌下来了。
想到拖把放在走廊边间,她匆匆跑出去,一不小心冲得太快,尖叫一声,同时以超级难看的姿势,跌倒在电梯门前。
“痛、痛死了。”于渭雪哀鸣着,眼冒金星。
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开启——
拜托,是谁都好,可不要是副理呀。于渭雪用力祈祷,当眼前星星消失后,出现的是一双闪闪发光的男用皮鞋,她顺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裤往上望,直到看清来人的脸——
“啊!怎么会是你?”眼前站着的,居然是那天帮她忙的超级大帅哥?!
严牧居高临下,俯视“趴”在自己脚前的小女人,她睁大如小鹿般的眼睛,红润双唇分开,看来很是惊讶。
“你要不要先起来再说?”
于渭雪的脸一下子涨红,笨拙的爬起来,刻意忽视大师哥善意伸出的手,试着维持最后的尊严。她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再度望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开发部门。”严牧回答。
“在这里工作?”于渭雪难俺惊喜,声音提高了好几度。没想到帅哥跟她在同一间公司,开发部门呀……慢着!她忽而皱眉,充满怀疑的望向他,“你该不会是叫严牧吧?”
严牧挑眉,“没错。”
于渭雪双手用力一拍,“原来如此。”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英俊新同事,只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严牧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是为了躲开频频对他示好的女职员们,才不经意来到这层楼。看她略为狼狈的外表,他问:“你在打扫?”
“没有,我是要去拿施把——”于渭雪顿住,单手捂住嘴,惊骇的睁大眼睛,看向手表,“天哪,大家快回来了!”
她匆匆的前往清扫间拿拖把,回来见到严牧正在看告栏,虽然很想继续跟他说话,可是已经没时间了。
“你慢慢看啊,我要去忙了。”于渭雪露出小虎牙对他笑笑,随即赶到事发现场去“灭迹”。
严牧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所以他继续看着公告,只是五分钟后,见于渭雪提着盛满污水的桶子来来回回三次后,他很确定她不是在忙公事。
“需要帮忙吗?”当她第五次提着水桶经过时,严牧开口了。
于渭雪睁大眼,喜悦的望着他,“真的吗?谢谢你,那茶水间的拖把给你,我去拿另一把。”说罢,匆匆跑向清扫间,倒掉拖把吸附的污水,留下愕然呆望她背影的严牧。
于是,第二次见面,严牧穿着西装、踩着皮鞋,在茶水间帮忙于渭雪拖地吸水……
近来,于渭雪的心情很复杂,她的衰运还是没有消失,不过不同的是,现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十次有八次,严牧总会恰巧出现,拯救她的不幸。
她曾猜想过,严牧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常常注意、甚至跟踪她,所以才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可是,他既不跟她聊天,也不主动约她,总是帮忙之后就说再见,害得她好惆怅,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会跟踪女孩子的变态,所以她相当确定一切都是巧合。
只是,那也太巧了,这不禁让她开始认为,严牧可能是自己的福星。
瞧,每当她有困难,他都会出现来帮她,这实在最……满浪漫的。
于渭雪双手支头,手肘靠在办公桌上,悠悠叹了一口长气。
不过反过来说,她于渭雪大概就是严牧的煞星,每次遇到她准有事,从来没有一次可以全身而退的。帮到后来,他好像已经很习惯了,她真担心他会认为她是一个没有别人帮忙、就什么事都做不好的糊涂虫。
难道……她跟严牧就不能有比较普通的来往吗?像朋友一样见面聊几句、偶尔出去一起吃个饭之类的?
严牧人长得帅、工作能力强,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对她来说,帅哥是用来欣赏的,她不会想要占为己有,严牧吸引她的地方,是他整个人的感觉。
他心地好、为人正派,男女关系也不随便,听说整栋公司,没老公的女同事除了她,全跟他告白过了,到现在,还没听说没有女朋友的他答应跟谁交往。
他工作认真又负责,听说还常常加班,因此,所有女性员工的加班比率突然暴增,他心肠好,瞧他帮过她多少次忙就知道了;他也没有不良习惯,而且非常洁身自爱……他的优点肯定不只这些。说实话,于渭雪不是没有幻想过,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的话……只是她现在已经放弃了,也不指望他对她会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个笨蛋,有谁会想跟笨蛋交往呢?
唉……于渭雪叹息,严牧大概不把她当女人吧?
上个月,她不小心喝了周期的牛女乃,整个下午拉肚子拉到快虚月兑,后来受不了,想到公司附近的药局去买药,结果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严牧刚好要进公司,见到她一脸惨白,主动要带她去看医生。而她由于拉肚子拉昏头,忘了要顾形象,竟直接坦言自己拉得快死了,要去买治月复泻的药……
而上上星期,她送一份重要文件到最近刚合作的公司去,结果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公司所在,在周边绕了快一个小时,约定时间又快到了,教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她沮丧的要打电话回公司领罪时,严牧出现了,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他果断的打电话给对方,要到传真号码后,与她到便利商店先传真资料,然后花了十分钟把她带到正确地点——原来她一直在相反方向,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
之后,在前天,那天是公司庆功宴,也是她于渭雪最近不幸的最顶点。
她那天又不小心跌倒了,不幸的是,她穿得太合身,裤子的接缝悄悄裂了开来;更不幸的是,她居然没有发现,继续跟大家一起在昏暗的包厢唱歌聊天,直到想去洗手间,恰好遇到从另一个包厢出来的严牧。
她开心的跟他打招呼,一转身却被他叫住。“认识”这么久,这是严牧第一次主动要跟她说话,她好期待,回过头,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严牧表情却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清咳,“你要不要……换条裤子?”
换裤子?她莫名其妙的低头,双手不经意往后一模——
“啊!”瞬时真想死了算了,难怪她一直觉得有点“凉”,还以为是冷气的关系!
她尴尬得不敢抬头看严牧,转身就逃往洗手间。她月兑下裤子研究了半天,见到那条细缝,再想到刚刚自己穿着这条裤子背对着严牧走了好几步……啊——真希望这是场噩梦,她居然在他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想了老半天,她决定回去包厢拿皮包之后就回家,幸好有带超外套,绑在腰上还不至于曝光。
才刚走出去,严牧居然在外头,一见到她,把手上的袋子递过来,点个头就走了。
她打开袋子一看,是条NET的女用长裤,上头的标签还没有撕掉,颜色跟她今天穿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藏青色。
严牧……去帮她买了这条裤子?抱着袋子,她呆了整整五分钟。这辈子第一次有男人帮她买衣物,对方居然还不算是她的朋友……
唔,她跟严牧……算是朋友吧?
唉……于渭雪悠悠叹息,对眼前报表视而不见。严牧不知道是怎么想她的?除了觉得她是个没神经的蠢女人之外,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有的话,就算只是百分之一……
“于小姐,这份费料麻、烦、你送去总务部。”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神游太虚的于渭雪唤了回来。
抬头一看,副理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瞧,气得全身赘肉抖呀抖的。于渭雪惊得立刻站起,“是!”一边接过手上厚重的报帐单。
当副理哼了声走开后,一名同事窃笑着跑来,悄声对她说:“副理刚刚站在你面前好几分钟,你都没发现,小心一点呀。”
于渭雪抱着文件搭上电梯,懊恼的吐气。她是不是犯相思病了?居然一天到晚想严牧?!而说到严牧……她还欠他长裤的钱呢,也该说声谢谢,虽然满尴尬的。
将文件交给十二楼总务部的人之后,于渭雪搭电梯下搂,决定下班时去找严牧道谢,顺便还钱。
才想着,电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吓得于渭雪快哭出来,腿软得靠在电梯右侧支撑整个身体。
地……地震?电梯里遇到地震时该怎么办?她慌得什么都想不起来,慌张按了最近一层楼的钮,电梯不稳的停下、开启,松了一口气的于渭雪全身没有力气,几乎是跌出去的,而且——
刚好跌进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闷哼一声,由于冲力太强,差点跟着往后跌。
头还在发量的于渭雪,双手拉着男人胸前的衬衫,脚步有些跟跄;男人双手安稳的扶着她的肩,帮助她稳定下来。
这时,于渭雪闻到一股好闲的味道,那是属于男人的清新气息,她感激的抬起头,“谢谢……啊?”
严牧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不客气。”
虽然四周有人跑来跑去,大叫着文件柜倒了之类的,不过于渭雪的注意力只在严牧身上,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他,心跳怦怦,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没事吧?”严牧问,将双手从她肩上放开,见她可以自己保持平衡,安心的对她露出笑容。
于渭雪几乎看呆了,那笑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她从没见过那么阳光、那么灿烂的笑,看着严牧退到三步外,她突然觉得好失望,好像被他抛弃一样。
“我没事。”她看看自己并没有异样,突然想到上次的事情,“上次……谢谢你。对了,我要还你长裤的钱。”
于渭雪尴尬得不敢看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不用了。”严牧淡淡的说,眼角、唇际皆微微带着笑意。
“啊?”于渭雪顿任,“可是……”
看着她眨着眼睛、一脸困惑,目光与他对上,随即低下头,还羞红了脸,严牧神情变得温和,“麻烦似乎一天到晚跟着你。”
这……这是什么话?于渭雪气愤的鼓起双顿,想抗议,却发现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她可怜兮兮的说,扁着嘴,觉得好委屈。
“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你好像不行。”严牧继续说,摇摇头,深邃的眼眸专注的凝视于渭雪。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种……让人遐想的话、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她。于渭雪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小脑袋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什么意思?她呆呆的与他对望,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一口气硬在喉头。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她想太多了?可是怎么听都觉得有点暧昧、有点让人抱着希望。
他是不是……也对她……
“那个……”于渭雪好不容易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
“你……”严牧也同时发话。
两个人眨眨眼,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先说。”于渭雪点点头,心情很复杂,勇气也消失了大半。
严牧摇头,表情很温柔,“你先说。”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她啦,好像他有一辈子的时间等她、好像就算一辈子这样看着她也不会腻似的,她会……她会沉溺下去的,他知不知道啊?于渭雪心跳急促,觉得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天地万物也都化为乌有,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你愿意当那个人吗?”沉默的三分钟过去,于渭雪突然月兑口而出,心跳快得都能感觉心脏正强力撞击着胸腔。
严牧微愣,“那个人?”
于渭雪很想撞墙,她居然说出来了!说出来就算了,严牧居然不懂她的意思?!要她详细解释等于是要她的命,从来没有对男人示好过,她再没勇气继续“说明”下去。
“没事,当我没说吧。”她无奈的低下头,抿紧唇。
怎料,严牧看着她,回想刚刚的对话,竟缓缓露出笑容——
“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