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御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一场无奈的对话正在进行。
“长公主逼你娶茉姬郡主?”扶风急道:“你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大臣,还有‘暗魅’,你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难道我要用‘逆谋’的罪名来抓捕自己的外婆?何况执法院的势力,不是你可以想像的。”华月飞华苦笑。
“那你准备怎么办?”
“扶风,请你跟我一起走。”
“这不可能。”
“华月还有大哥、二哥,而且,二哥的儿子已经出世,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这绝对不可以!你不当魔帝,华月会变成什么样子?”
“扶风,你难道又要为华月牺牲自己?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国都吗?现在好了,我陪你一起走,三界九州、天上人间,我们爱去哪就去哪。”
“不、不行,你别说了……飞华,你听我说,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长公主不可能放我们离开,你一定会被执法院重重惩处,如果你被关入禁地受苦,我们也许这辈子都不能见面了!”
“我们去求四弟,他那么厉害,我去求他想办法。”华月飞华站起身来,指着窗外。
扶风看着华月飞华,心痛莫名,这个男人,曾经是何等的骄傲?现在却要无奈低头。
“扶风,不试怎么知道不行?我们现在就走!”
华月飞华不给扶风犹豫的时间,拉着他往外走,可扶风拖住他,不肯死心。
“飞华,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吗?去求求长公主,她是养你、教你的人,怎么可以迫你至此?”
“皇家无六亲。”华月飞华的神情似笑似哭。
一听,扶风心中凉透。
站在房间中央,两人沉默相对,彼此的眼睛里虽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更漏一刻刻报过,他们只能呆坐在椅子上。
东方发白,窗纱上透过青灰晨光,扶风慢慢站起身来。
“你娶了茉姬郡主吧,你救她一命,也救了那些国家……他们,毕竟都是你的子民啊……”
华月飞华愣忡片刻,忽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踢翻房间里的桌椅,精致的摆设伴着巨响,一件件在地面上砸得粉碎!他的手掌不知在何处划破,将血渍溅得四处,满地狼藉……
扶风看着这幕,几乎哀求。
“别砸了,你就是毁了这里又能改变什么?去吧,去福兮宫,答应长公主吧!”
“我不去!该死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华月飞华突然转过身来朝着扶风大吼。
扶风苦笑着说不出话来,慢慢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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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一再晓以大义,众长老苦苦相逼,华月飞华闭门不见。憬尔鸢被长公主派去普萝国提亲,夜妍语奉命负责筹备宫中大婚,忙得昏天黑地。
华月飞华身边倒是时时人来人往,却连个可以说话的也没有,也不能出宫。
堂堂魔帝陛下,就这样被变相软禁,华月飞华这辈子,从没有哪一天是像现在这样,不是度日如年,而是痛不欲生;这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祥和,只在另一个角落,也有个人同华月飞华一般伤心欲绝。
扶风搬回鸿凤殿,已经是半月之前的事情。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扶风随口应了,小玉推门进来,看清在书案后看书的扶风。眼看着他一天天清瘦下去,不过是小半个月,往日丰神俊朗的公子,已经形销骨立。
“公子,眼看着天又黑了,您今天连口水都还没喝,请吃些东西吧!”小玉将托盘放在圆桌上,轻声道。
扶风看了小玉一眼,“是小玉啊,我不饿,谢谢你。”又低下头去看书。
小玉眼圈一红,几步走过去,夺下扶风手中的书。
“公子你要是心里苦,就对小玉说,这样子不悲不喜、不吃不喝,你死了陛下也不知道啊!”
扶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小玉,你别生气,等我看着他娶了新后,就带你离开。我们一起去一个叫‘芳渡崖’的山谷,那比这皇宫还美上百倍,谷中两位公子,一个温良如玉,一个笨手笨脚,可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小玉摇着头看扶风自顾自的讲下击。
“他们喜欢弹琴作画,你可以帮他们捧琴研墨、红袖添香……”仿佛那生活就在眼前,扶风嘴角含笑,眼神已是痴了。
小玉最怕见到扶风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急忙伸手去拉扯。
“公子、公子,我们不想了好不好?小玉一辈子守着您!”
“傻丫头,你能守我到几时?”扶风回过神来,对小玉浅浅笑道。
一听,小玉拉着扶风的衣袖大哭起来!
公子这个样子,还能活几时啊?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扶风不怨谁,也不恨谁,是他亲手将月华飞华推给茉姬,他不能陷月华飞华于不忠不孝,更加不忍看他一世辉煌,为了他落个退位带罪、不得善终。
有人说:一辈子也不过是一瞬。
可是,扶风和华月飞华在一起时日短短,他要拿一瞬当一辈子。
小玉抹干眼泪,走回桌边。
“公子,我知道您吃不下那些饭菜荤腥,我特意熬了粥,您千万吃一口,再这样子下去,只怕您没有力气去看陛下大婚。”
扶风苦笑,小玉说得不错,他现在这个样子出去,怕也要吓坏不少人。人家成亲,他无名又无分,连个旧人都不算,凭什么憔悴?
勉强自己喝了半碗,搁下碗勺,扶风对着小玉笑。
“我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想去散散步,你收拾好就先休息吧!”
小玉又惊又喜,扶风从腾龙殿回来之后,几乎足不出户的。
人人都在殿阁里忙着,花园倒显得比平时清静不少。扶风顺着湖边柳径-路走去,四面一片花明景秀,映入他眼中,却全无半点欢欣喜悦。扶廊穿插、亭台转换,不知不觉,他已经走了很远,看到前面的路径通到另一所殿宇,扶风扭头准备离去。
“扶风公子,请留步!”
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扶风扭头,看见不远处假山上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位宫妆丽人。
这才是冤家路窄!居然是她!
“大人,相请不如偶遇,请上来同茉姬一叙可好?”亭子建在高处,只有茉姬一个人在看书。
躲是躲不掉了,扶风无奈,只好拾阶上去。
“郡主,好久不见了。”
“大人清瘦多了。”扶风坐下,茉姬双袖一错,盈盈施礼,“茉姬多谢大人成全。”
“此话怎讲?”扶风看着茉姬。
茉姬笑,“大人一定曾向陛下游说。”她果然有一颗玲珑七巧心。
“陛下并未因此答应,郡主怕是谢错人了。”扶风摇头。
“我还是要谢谢大人,若非我无心说漏了您和陛下的关系,长公主怎么能拿您的性命来逼陛下点头?”
一听,扶风吃了一惊。
“请你说清楚!”
茉姬端起茶盏,慢慢饮下一口。
“三日前陛下还在大闹福兮宫,您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扶风摇头,怔怔重复道:“你说,他最后还是为了我才答应?”
“千真万确,陛下闹着要让位,又被长公主重罚得遍体鳞伤……还是我心疼他,去跟长公主求情呢!”茉姬掩起樱桃小口,娇笑连连,“不过,长公主事先竟然对你们的关系一无所知,实在是陛下将您保护得太好了。”
扶风又痛又喜,喃喃道:“好、好……他果然没有辜负我。”
茉姬继续,“你今天能坐在这里,也是拜陛下所赐,否则这会鸿凤殿怕是还在重兵包围之中。”
“郡主,其实你是故意的吧?”扶风回过神来,看着茉姬问。
茉姬放下茶盏,坦然笑着:“我说过,我不会死,为了我的国家,就算你说我蛇蝎心肠,我也要千方百计活下来。”她不爱对方,所以隔岸观火,一手促成这幕悲剧。
“你没有错,如果我是你,也许也会做这些。”扶风点头道。
茉姬不笑了,瞪着眼睛看扶风。
“我明明已经对你坏事做绝,你居然还帮我开月兑?”
扶风苦笑。
“跟你说话真没劲,天要黑了,你回去吧!”茉姬玉颜一沉,开口逐客。
扶风站起身来,一揖开口:“郡主,我恳求你,既然得之不易,就请你好好珍惜他。”
看着扶风渐渐沉入灰蒙暮色的背影,茉姬叹了一口气,“两个笨蛋!你们这个样子,难道是想让我良心不安、内疚一生?”她的目光飘向南面,那是普萝国的方向,那里有她的父母族人,也是她最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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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鸿凤殿外左顾右盼的小玉,好不容易才等到主子的身影出现,她迎着蹒跚而来的扶风,跑上前去刚要开口,就被扶风抬手制止。
“小玉,你什么也别说,让我回屋静一会儿。”
小玉听扶风的声音气若游丝,脸上惨白一片,早吓得把要说的话忘记干净,并且,扶风不要她搀,一个人慢慢走回书房,连灯也没点,睁眼坐了一夜。
很快的,憬尔鸢带着普萝国王的婚书回到华月,吉期就定在本月十九。茉姬迁进宫外的普萝行馆,魔帝要从那儿迎娶她入宫。
这一天,鸿凤殿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刚一进门,战魂羽就看到奄奄一息的扶风,再也控制不住怒火。
“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你不信他,难道也不信我?”
扶风靠在床上,看着在人间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他这里的两人,欣慰至极。他咳了两声,勉强笑道:“我不过是偶感风寒,你们别着急。”他当然知道魔帝大婚的消息一定瞒不过他们,也清楚战魂羽是何等的在乎他。
过来拉住爱人,日升宁轻声劝说:“扶风已经够伤心了,你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风寒,你骗鬼还差不多!华月飞华呢?叫他滚出来!”战魂羽被按在桌边坐下,冷笑着开口。
“他还在腾龙殿养伤,这会子哪里给你找人去?”扶风摇了摇头。
“这事到底是谁的主意?扶风,你几时变得这样懦弱,我不信你甘心看他娶妻!”战魂羽怒道。
“这件事情哪是几句话说得清楚的?真的半点不怨他。”扶风连忙为华月飞华说情。
“你都病成这样了,他好歹也要来看看吧?难道就将你搁在宫里,任你死了、化了!这也和他没关系?”
扶风知道战魂羽在气头上,再替华月飞华说情也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