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人看到她,胡瑜静几乎从来不出门。
这一晚,胡瑜静敲门之后进入季阳夏的房间,季阳夏笑着问她:「这几天你住得还习惯吗?」
「我有事要告诉你。」
她的脸色看来不太好,季阳夏猜想一定是田纪云来找过她了。
「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胡瑜静摇头,「没有,但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电话给我。」
「他怎么说?」季阳夏感到一阵紧张。
「他说那些货已经全处理好了,现在他藏身在城郊的一处民宅内,要我跟他走。」
「你答应他了吗?」
「当然没有,我要是轻易答应他的话更会让他起疑。」胡瑜静冷冷地说道。
「明天他一定还会再想办法找我,他是死也不会放过我的。」
她的话令季阳夏心里发寒,他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纠缠,但既然她这么说,就证明田纪云没有带走胡瑜静是绝不肯罢休的。
明白这一点令他稍微有了一点信心,可另一方面又陷入一阵莫名的不安。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明天我暂时先跟他见面谈谈看,他好像也准备在明天坐长途巴士离开,到时我会找季清衣阻拦他。」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察呢?」季阳夏觉得他们这样私自行动太危险了。
「别天真了,不要忘了我还是逃亡中的嫌疑犯,而且警察局里也有贺松明的眼线;要是报警的话,只怕警察还没到,贺松明的人就到了。」
季阳夏不解地问:「为什么田纪云会选择坐长途巴士?要逃走应该有更快的方啊。」
「很简单,坐巴士不像坐飞机那样容易查得到行踪,而且他手上的货只卖了一部分,剩下的必须要带走,坐巴士的话,行李检查起来也没那么严密,路线也更复杂,他随时可以下车换个方向。只要他离开了,恐怕就很难再找得到了。以前我们一起逃亡时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警方没有公开照片通缉,就可以随便找个小镇住下来:实在追得很紧还可以去山区躲一阵子,再坐船出海到其他的国家。况且警方现在并没有严密地监视他,而是盯着贺松明,这样一来对他就更有利了。」
「也就是说,田纪云这次逃走的机率很大?」季阳夏皱起眉。
「是的,而且贺松明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行事想必更为谨慎,想要再抓到他的把柄恐怕很困难。」胡瑜静分析着,「据季清衣说,贺松明现在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已经放弃这件事了,几亿元的货他不可能不当一回事,或许是他明白现在的情形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太冒险,像他那种人实在让人难以捉模他到底在打算什么。」
「你说是清衣告诉你的,他现在一直都在跟你联系吧?」
「嗯,不过季清衣好像在收集什么资料,贺松明交易的名单好像存在电脑里面。」其实她对季清衣的事知道得并不多,只听他提过一次。要入侵贺松明的电脑是相当困难的事,只能从其他的方向下手。
「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季阳夏听完后不免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胡瑜静顿了顿,「等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胡瑜静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全是田纪云打过来的,胡瑜静于是关机,直到快晚上时才开机。一开机后电话马上又不断地拨进来,她接通电话之后跟田纪云吵了起来,吵到最后仍是答应出去见他。
在出去之前,胡瑜静将一个地址写下来交给季阳夏。
「你记住,如果三个小时内我没有打电话给你,就表示情况有变,到时候你直接带警察到这个地方来!我记得听你说过那个叫何轩的人,他父亲在警界相当有地位,你可以先跟他联系一下,但绝对不要泄露出去。」
季阳夏接过纸条,心里有点发慌,看到胡瑜静冷静如常,不免有些惭愧。
「如果田纪云突然要求跟你换地方见面怎么办?」
「不可能的,他现在还不敢四处乱跑。」
「静,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不行,他不会放过我。」胡瑜静坚决地摇头,「我已经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如死了的好。」
「那……你要小心!」季阳夏将她送到门口,她没来由的说起死字,让他升起不好的预感。
胡瑜静本来已经踏出门口,可又突然回过身抱了他一下。
季阳夏看到她的眼里眨着泪光,一时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
「静……」
「我没事。」她很快地离开他身边,然后一个人走出去。
等待的过程令人焦躁不安,季阳夏只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什么也不能做。
两个多小时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找何轩商量,何轩听他说得紧急,于是马上赶到他家。
「你们是白痴吗?竟然擅自行动!」他冲过来就大骂。
「我本来也不想,但是静说她也有嫌疑在身,找警察来的话就麻烦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可他仍然没有等到胡瑜静的电话,看来情况一定不妙,季阳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何轩很快的冷静下来。
「她说如果三个小时之内没有打电话回来的话就告诉警察……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知道。」季阳夏将写着地址的纸条拿给他。
「那好,我们快走!」何轩拿着纸条看了一眼,拿出车钥匙扔给他。「还好我有开车出来,你去开车过来,我要打个电话给我老爸!」
两人一路开车飞驰,每次红灯停下来时对季阳夏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胡瑜静现在到底怎么了?
「好了,你给我冷静一点!」何轩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我爸说他马上会派人过来,现在我们就要到了,但是在警察过来之前你只能乖乖待在外面,千万不准乱来,听到没有?」
季阳夏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看起来仍然相当焦急,在这种状态下何轩实在不敢相信他能够保持冷静。
「到了,就是这里!」季阳夏将车停下,看着眼前一幢很老旧的民宅,地方不大,看起来很不起眼。
何轩啐了一口,「躲到这种地方来,真是狡猾!」
这幢房子背面与人接邻,另一面是围墙,房间在最里面,晚上时从路边也看不到里面的灯火;房子这么旧了,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到里面还住着人。
何轩一个疏忽,季阳夏已经闯进去了,大门没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等到何轩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跑进去屋子里面。
「该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跟着他往里面跑。
季阳夏一跑进去就看到季清衣,他猛然呆在原地,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这个时候何轩跟着进来,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屋里只有季清衣跟胡瑜静两个人,而她满身是血地被季清衣抱着,季清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屋子里的霉味跟鲜血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他半跪在墙边,两眼无神地看着季阳夏。
季阳夏用手撑着身子想站起来,「清衣,为什么……」
警笛声倏地传来,季阳夏忽然慌忙地站起来把门关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跟手全是冰凉的。
不能让警察进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
「你在干什么?」何轩见他正在锁门,跑过去阻止他。
「快……叫他们不要进来!」季阳夏揪住何轩的衣领时手仍然不住的发抖。
「你疯了是不是!」何轩斥喝道。
季阳夏想拦住警察,阻止接下来的一切,可无情的警笛声越来越接近,最后警察破门而入,他跌倒在地。
屋子里的情景原本就异常的诡异,那些警察在看了看现场之后立即将季清衣围起来。
季阳夏拾起头正想帮他辩解,可这时胃部一阵灼热的抽痛令他浑身痉挛,他用手紧紧抵在胃部,只觉得什么都听不到,眼前的一切渐渐被黑暗包围,只剩下季清衣的四周一片明亮。
他看到季清衣被警察用力按倒,双手反扣在身后,而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自己。
季清衣跪倒在墙边,警察在他的身上搜寻着凶器,他一动也不动,衣服上全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发丝垂落到唇边,脸被紧紧按在粗糙的墙壁上,刮出几道细小的血痕,他竟像是没有一点知觉。
季阳夏强撑着最后的意识不让自己昏厥,嘴唇被咬出了血,血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清衣被带走。
胡瑜静并没有死,可气息相当微弱,她和季阳夏一起被抬上救护车,季阳夏在医院里打了止痛针,可是胃痛丝毫没有稍减,难以言喻的抽痛不断地折磨着他,将近七个小时之后痛苦才慢慢平息,天也已经亮了。
沈苍致陪在他身旁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他最近发作的次数太多,而且越来越严重,这又不是药物能够控制的,医生已经严肃的向沈苍致谈起了心理治疗的事。
后来警察来了,可不管怎么问,季阳夏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最后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先暂停调查。
直到何轩匆忙地赶过来时,他才抬头问了句:「怎么样?」其实就算不用说也可以从他黯然的神色猜到答案,他的声音苦涩不已。「还是死了吗?」
何轩沉重地点了点头,「已经尽力抢救了,但是她失血过多,如果再早一点送来医院就好了。」
胡瑜静死了,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了。
「季清衣那边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他在侦讯的时候一问三不知,不过他说在他到那里之前,胡瑜静就已经受了重伤,没有任何人能为他作证,手机里也有他跟胡瑜静通话的纪录,连五年前的那个案子现在也被翻了出来,所有的情况都对季清衣不利,甚至……」
「何轩,你可不可帮我一个忙?」季阳夏沉声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会让你陷入危险的事,我绝对不会答应。」何轩正色道。
「不危险。」他说,「静已经死去的消息还没人知道吧?」
「还没有,医院刚刚才结束手术。」
「拜托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要让外界知道她死了,最好空一间病房出来让别人以为她还活着。」季阳夏恳切地请他帮忙。
「你想做什么?如果你又想乱来的话,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何轩索性转过身不看他。
季阳夏掀开被子从病床上下来,对着何轩的背影重重地跪了下来。
「就算是我最后一个请求,我求你。」
何轩看到他的样子几乎气急败坏,「你给我站起来!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季阳夏沉默了,显然不肯说出来;何轩气得甩门就走,而他仍然跪在地上,任沈苍致怎么拉也一动不动。
「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了!」何轩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气得直想打他两拳,可拳头就是打不下去,他抓着季阳夏的身体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你答应我不会乱来!」
「我知道。」季阳夏从地上坐起来,呆呆的点头。
这算哪门子的保证!「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必须事先找我商量!」
「嗯。」他还是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今天一早季清衣就被送到精神疗养院,根据医生诊疗的结果他已经精神失常,可能跟遗传有关。因此警察才推断他是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动手杀人的。」
季阳夏听完后立即问道:「他是不是跟他母亲在同一个疗养院里?」
「你怎么会知道?」何轩觉得非常惊讶,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
季阳夏握紧了拳,缓缓地说:「因为,那家疗养院是贺松明的产业。」
***
季清衣对自己被带出警察局之后的事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被几个人拿着针筒在手臂上打了一针,随即就陷入昏迷之中。
神智恍惚间只觉得身体非常难受,就像被抛入水底一般不断往下沉,越来越冷,眼前开始飘浮着数不清的幻觉……
他记得那天忽然接到胡瑜静的电话,她只说了一句「你快来」,然后就说了一个地址,他正想问她发生什么事时,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知道出事了。但他没料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当他匆忙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胡瑜静一个人,身上受了重伤,背部被插了一刀,衣服全是血迹。
「怎么回事?」他连忙将她抱起,立刻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等……等。」胡瑜静看起来相当的虚弱,很久才吐出模糊的两个字来。
「你不要说话。」季清衣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拨电话。
可是这时胡瑜静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将他的手机打到地上,然后不住地咳起血来。
「你听我说。」她的声音极小,但大概是因为咳出瘀血的关系,说话反而顺利了许多。「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才会……叫你来,见你一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身上的血缓缓地流出来,连他的衣服也染红了。
胡瑜静苦涩一笑,「我跟田纪云之间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今天要跟他……做个了断。我叫季阳夏等一下带警察过来,因为……如果他死了,我就自首:如果我死了……警察也会想办法通缉田纪云,到时候或许……还能帮得到你……」她说着说着,泪水掉了出来。「可是他没有杀我……只是刺伤我就逃走了,我活下去了他还会再来找我,他不会放过我的。」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声音也逐渐平稳,说出来的每一字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所以我没有出去求救,我忽然觉得干脆这样死了也好,但是当我躺在这里时……又觉得害怕了,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等死。季清衣,我忽然很想见你,才刚认识你……我就很爱你了……」
「我知道。」他轻声说。「我都知道。」
胡瑜静继续不停地说话,在季清衣到来之前她一直在死亡的恐惧里挣扎,可这个时候她爱了很久的人正陪着她,她有太多话想说,想用心里的语言将这些年的空白全部填补起来。
「我要求季阳夏收留我,他甚至说我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你知道吗?我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让你羡慕一下。」她的唇角扯出一个苦笑,「现在他答应跟我在一起,而我却可以死在你的身边,你说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呢?」
「别说了。」季清衣扶着她,她细瘦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的颤抖着,仿佛连一丝重量都感觉不到,她的生命正迅速地流失着。
她突然抓着他的手,目光坚决地说:「可是季清衣……不要太相信命运。」
她闭着眼睛模糊地不断呢喃,最后昏迷过去。
季清衣抱着她呆了很久,然后季阳夏就突然推开门板进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头胀得发疼,季清衣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像足医院的地方,这里他并不陌生,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疗养院。
望向窗外时,发现天已经亮了,他一定睡了很久,记得从警察局被带出来时还是凌晨。
他认出为他作笔录的警察之中有一个是贺松明的人,所以当警察问他话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
「你醒了?」贺松明推开门走进来,笑容里带着得意。「你睡得还好吧?」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季清衣冷冷地看着他。
「是我救你出来的。」贺松明坐在他身边,镜片下的眼睛看来深不可测,连脸上那抹笑意也带着一抹阴狠,「你被诊断为精神失常,而且还相当严重,所以就算杀了人也可以不用坐牢,不过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季清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把我关在这里?」
「没办法啊,你现在精神状态这么不好,放你出去是很危险的,所以还是乖乖待在这里比较好。」贺松明用手勾起他的下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别想逃,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他兴致一来就低下头吻季清衣,并且伸手解开睡衣的扣子。
「等到有一天我对你腻了,说不定会放了你也不一定……」
「给我滚开。」季清衣冷冷地说。
贺松明的动作顿住了,低头一看,季清衣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他的胸口。
「有趣,你这是在威胁我?」刀尖在他的皮肉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仍不退让,只是饶富兴味的挑眉看着季清衣。
「反正我现在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坐牢,这是你刚刚说的。」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季清衣的脸上蒙上一层寒意,冷笑着。「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自杀。」
贺松明站了起来,隔了几步距离看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清衣。我不会让你死,只会慢慢的折磨你,我很好奇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还有像这样倔强的眼神?不过我现在要走了,你就好好期待吧!」
季清衣瞪着他,直到他关上门离开后才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要逃出去相当困难,他必须先跟外界联系上;只要他能逃出去,贺松明得意的日子就不长了。
只要他能逃出去,就可以再见到季阳夏了……
***
医院的走廊上似乎没什么人,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一间病房门外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走进去,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并没有人,他有些怀疑,事先已经确认过好几遍这里是胡瑜静的病房,难道她不在?算了,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他现在都必须出去躲一阵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这里暂时是留不得了。
田纪云低咒一声赶紧离开医院,却没发现身后已经跟着一个人影。
季阳夏猜得没错,田纪云一听到胡瑜静没有死的消息就来找她了。但是他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报警,必须跟在后面找到他的藏身处;如果现在抓住他,即使季清衣洗月兑了杀人的嫌疑,也无法揪出贺松明。
季阳夏为了这一刻,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等了好几天,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
田纪云下了计程车之后,走进一条小巷。
季阳夏不敢跟得太紧,幸好这条小巷没什么岔路,所以也不至于跟丢。他在走出小巷之后来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季阳夏赶紧打电话给何轩。
「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找到田纪云,我把地址告诉你,你叫伯父想办法尽快带人过来。」他不敢说得太大声,尽量压低声音。
「你疯了是不是?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你居然还这么胡闹!」何轩气得只差没把手机摔到地上。
「对不起,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好了、好了,快把地址告诉我!」
季阳夏刚把地址告诉他,却看见田纪云已经从仓库内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旅行袋,他立即挂断电话,心里发凉。
难道他打算离开?如果现在让他逃走的话就全完了。
季阳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阻止他。
田纪云走没几步,季阳夏就跑过去挡在他面前,他必须拖延时间,直到警察赶来为止。
「你……是谁!」田纪云被吓得不轻,他还以为自己的行踪没人知道。
「我想跟你谈谈。」季阳夏强压下心里的紧张,尽量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田纪云的神情充满戒备,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你是那个姓季的小子吧,你叫季清衣?」
季阳夏将错就错的回答:「是的。」
田纪云低头看了看时间,「我没时间跟你谈。」
「等等!」季阳夏拦住他,「你难道不想知道静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她死不了。」田纪云冷哼一声。
「你错了,她已经死了,她是被你杀死了。是我故意让外界的人以为她还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找到你。」
田纪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想相信对方的话,可是对方的表情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这是事实!他已经明白这个人来找自己一定有什么目的,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耗。
「原来你从医院里就开始跟踪我了?」
「是的。」
「你有什么目的,只是想找我谈?还是要为她报仇?」他一边说着,眼睛也在四处打转,这附近并不是没有人,等一下如果闹起来会很麻烦,看来必须把他引到仓库里面去。
季阳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跟我进去再说吧?」田纪云打开仓库的大门。
季阳夏想也没想的就走进去。
田纪云看着他身影暗忖: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不要怪我了。
仓库里堆着少许工业用的化学用剂,味道在封闭的空间里非常的呛人,田纪云故意带着他从一个狭窄的铁制楼梯爬上去,二楼离地面大概有六、七米高,一半是悬空的,上面随便用几件衣服铺着,看来他在这里睡过。
季阳夏站在悬空的楼板前,心里一阵害怕,他不是不知道田纪云的意图,可这个时候已经不容许他退缩了,不知道何轩他们什么才能赶到,现在只能拖一秒算一秒了。
「季清衣。」田纪云忽然叫道。
季阳夏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自己,于是回过头看他。
「你说胡瑜静死了,是真的吧?」
「信不信随便你。」
田纪云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我早就想找你了,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
季阳夏还没反应过来,田纪云就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他顿时摔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他好不容易坐起来,又挨了一拳。
田纪云揪着他的衣领,神情逐渐疯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胡瑜静那个女人这些年里一直想着你,我真不懂她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季阳夏被他从地上拉起,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虽然很痛,但他还受得了。
「你明知道她不爱你,为什么还要缠着她?」
「我缠着她?」田纪云恨恨地道,「你懂什么?告诉你好了,五年前杀了那个老头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我!那时刚好有你做替死鬼,你一定很不甘心是不是?」
他狠狠一脚踢在季阳夏的肚子上,刚好是胃部,季阳夏痛得连四肢都蜷缩起来。
可田纪云仍揪着他的衣服不放,他只能半跪在地上,承受一阵暴雨般的踢打。
当他停止下来时,季阳夏的脸上已经肿得无法分辨五官,他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知道田纪云赶时间,所以现在激怒他的话时间也还可以拖得更久。
「你笑什么!」田纪云受到刺激,不由得暴怒,「你在嘲笑我是不是?」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而已。」季阳夏用嘲讽的口气说。
田纪云在盛怒之下从地上捡起一个铁器朝他的头上狠狠砸去。
季阳夏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温热的血液从额角流淌下来,
「五年前在你刺伤了胡建全之后,我刚好去静的家里找她。」田纪云恨恨地看着他,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感。「我杀了他,然后逼静跟我走。我对她说刀上只有她跟你的指纹,没有人看到我来过,你们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人要被抓去坐牢。没想到她为了保护你,真的跟我走了!哈哈哈……」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疯狂地大笑起来。「我从小就爱她了,她是逃离不了我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非得到她不可;可到最后她为了你竟然要杀我,我只是用她的刀刺伤了她,我没有想过要杀她,我怎么知道她就这样死了!」
他说到这里竟然哽咽了,又哭又笑了一阵子,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满脸是血的季阳夏,又朝他踢了一脚,然后拿起自己的旅行袋打算离开。
季阳夏见他要走,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爬起来扑过去把他抱紧,他绝对不能让他逃掉!
田纪云被他拖住,心里升起一股怒火,他又狠狠打出一拳。
季阳夏的眼睛已经肿得几乎看不清楚东西,但他就是不放手。
「你找死!」
田纪云最后用手去掰开他的手指,好不容易掰开了;季阳夏又扑过去,而且缠得更紧,两个人就这么摔到地上滚成一团。
田纪云又从地上捡起那个铁器向他砸去,季阳夏偏着头勉强闪开,但还是被打到肩膀,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仍然紧紧抱着田纪云的身体不放。
田纪云没想到他会这么难缠,不管他怎么打,就是摆月兑不了他。
「放手,放开我!」他害怕起来,「季清衣,你到底想什么样?」
「我不是季清衣。」季阳夏看着他说,「但我离开了季清衣就无法活下去,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就在这时,警笛声终于在仓库外面响起;几乎在同时,季阳夏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浑身都开始痛了起来,他申吟一声,被田纪云一个耳光打到地上,头上的伤口仍不断地汩汩流血。
他的脸上现在全是血,衣服也染红了,眼前越来越模糊,耳朵里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仓库的门被撞开,警察全涌了进来。
田纪云见状吓了一跳,他瞪着季阳夏,心中交错着种种情绪,愤怒、绝望、恨意……将他的脸都扭曲了,他明白自己再也逃不掉,于是咬着牙拉住季阳夏的身体往悬空的楼板拖去,将他从上面推下去。
在下坠的时候,季阳夏心里只觉得安心,他终于做到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的眼前缓缓出现一道浅褐色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