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一天休假,步生在久致的要求下跟她一起去医院。
姚若海也跟来了,还特地借了部车。久致对他有些冷淡,倒是步生一直找机会跟他说话。
「久致就是这样,你不要介意。」步生坐在副驾驶座,而久致独自坐在后座。
「没事。」姚若海老实地笑笑,「其实她有时候也会跟我讲很多的,她总是提到你的事情。」
「这样啊……」步生的表情尴尬极了。
姚若海的母亲很早便已去世,父亲长年酗酒,所以他不得不早早地退学出来找工作,大概是因为遭遇有些相像的关系,所以他似乎很喜欢久致。
经过一番的检查,医生表情严肃地告诉他们步生现在的状况。
「老实说,你现在还没有彻底失明,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久致听到他这么说,马上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最近有没有看东西越来越吃力?或者说,常常觉得头痛之类。」
「还好吧。」他小心地回答。
「不快动手术不行。」医生正色道,「现在还有机会,可是如果一旦失明,就再没有复明的可能了。」
步生觉得心口被人重敲了一记,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随时有可能失明,可是二十年过去了,情况一直时好时坏,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危险过,失明的可能性也是第一次真实地摆在他的面前。
如果有一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也许就会像失去全世界一样。
看不到任何东西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呢?
回到家,久致的表情比步生还要沉重。她又拿出箱子把钱拿出来数,最后像是决定了什么。
最多两个月后就让你动手术。
「没有那么严重的。」步生一边准备晚饭,强笑着说。
本来他还提议说要跟她一起去外面吃的,可是久致坚决不同意,说是要省钱。
看不见也无所谓吗?
「你别担心,这么多年过去不是也没事吗?」他打开冰箱找着可以吃的东西,故意转移话题,「你说晚饭我们吃什么好?」
她在桌上找了纸和笔,写下一句话,我不能让你有事,有一天你连我写的字都看不到怎么办
她把那张纸拿到他眼前强迫他看,然后紧紧抱着他,泪水突然掉了下来。
「对不起。」步生伸手拍着她颤抖的背,「我老是让你担心。」
他跟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小时候因为寒冷而不得不一起取暖时一样。
尽管他对女性的身体还是有兴趣,却从来没对久致动过任何的邪念,对他而言,他与久致之间已经完全超越男女性别的界线。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愿意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像他们这样生来便被社会遗弃的人,除了拥有彼此,别无其它。
他是无法拒绝她的,就算是她说要跟他结婚。
***
台风前,天气阴沉压抑,夜比平时来得早,树枝随着风晃动,暴雨将至。
加油站提早下班,大家纷纷赶回家,步生做完清扫工作,最后一个才离开。天空已经下起小雨,他没带伞又急着赶回家,站在路边连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
好在雨还不大,他想到必须要先打个电话去西餐厅确定今天晚上要不要上班,于是伸手挡在头顶就往最近的电话亭跑。
打完电话,他正想趁着这时跑回去,就在这时,江夜衣开着车从后面赶上来,他打开车车窗叫住步生。
「我送你吧。」
「不用。」步生没打算理他,只顾着往前跑。
糟了!步生一边跑着突然想了起来,刚才从加油站离开的时候走得太急,居然将钥匙忘在里面了。久致打工的酒馆这时应该还在营业,家里这时又没有人,不折回去是不行的。
这时雨已经越下越大,打在脸上还会痛。步生不得不跑进路口前的一家书店门前檐廊避雨。
江夜衣也将车停下来,跟了过去。
「别固执了,我送你,这雨一时是停不了的。」
他身上几乎都快湿透了,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吗?
「我说过不用,你烦不烦?」步生没给他好脸色看,一个人走进店内。
江夜衣并没有跟进来,只是在门口看着他,步生想他反正也等不了多久,于是干脆走进书店乱逛。
书店里有出租一些影片的光盘,他假装挑选光盘,一共在里面待了近一个小时,外面的雨声稍微小了些,他很快地朝门外看了看,江夜衣好像也走了,正是出去的好时机,他还得折回加油站拿钥匙,不赶快不行。
外面夹风带雨几乎快让人睁不开眼,步生一头冲进大雨里奔跑,雨滴用力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体上,漫天而来,无休无止,他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在大雨里拼命地奔跑着。
突然,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响起,步生猛地停下脚步,他伸手往脸上抹掉一把雨水,揉着眼睛想看清楚。
又是他,江夜衣!
他竟然开着车冲过来拦在他的面前
江夜衣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走出来,跟他一起站在雨中。
「我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步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控地朝着他大叫:「你疯了吗?这样开着车乱撞,想撞死人吗?」
「我看你才疯了!刮台风的时候还淋着雨在大街上到处跑,你找死是不是?」江夜衣也吼了回去。
「关你什么事!你真的那么闲吗?」
「像你这样的白痴行为谁都看不下去,你有没有一点常识?街上这么多车你都看不到吗?」
「我就是看不到,不要你多管闲事!」步生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到底够了没有?」江夜衣觉得自己全身都湿透了,风吹过来浑身发冷,他不想继续这样在街上大吵大闹下去,于是拉着步生的手往车子的方向拖。
「你放开我!」步生大叫着拼命挣扎。
江夜衣见他居然扳着车门不肯上车,这次他真的生气了,他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于是他突然向他挥了一个耳光。
步生只觉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在他的耳际炸开,眼前江夜衣满是雨水的脸逐渐清晰,他静止下来忘了动作,就这么被推进车内。砰的一声,车门被甩上。
「你家住哪?」江夜衣问他。
上车后步生就一直头靠着玻璃窗,既不动,也不说话。
虽然江夜衣已经将暖气打开,但浑身湿衣还是觉得冷,更何况他呢?他看来那么单薄。
「你没事吧?」江夜衣终于忍不住开口。
「开到加油站就好。」步生小声回答着,然后转过身看着前面,「刚才我心情不太好,说话太失礼,真是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江夜衣是好心想帮他。
「你冷吗?」江夜衣又问他。
不知怎地,步生听到他这么温柔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淋得一身湿,有些过意不去。
「我不冷,呃……等一下到了加油站时,你可以先洗个澡。」一般情况下,加油站晚上都有人通宵值班的,所以床位与淋浴设备都有。
「对了,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江夜衣把手机递给他。
拿到电话步生又为难起来,他们家没有电话,因为久致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找他。而且现在久致应该还在上班……怎么找她呢?但若是不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放心。
他突然想起姚若海,上次好像有听他说过他的手机号码,他拼命回想着,试着拨了出去。还好,真的是他。听那边的声音,酒馆似乎仍未打烊。
「那个……是我,步生。」
(啊,原来是你,久致正在担心你有没有安全回家呢。)电话对面传来姚若海的声音。
「是这样的,因为台风的关系,我们都还在店里没有回去,可能会比较晚回去,请你帮我转告久致。」
(好的,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下班后我想麻烦你送久致回家,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这个我一定会。)
「那谢谢了。」步生很感谢他。「再见。」
车子驶进加油站,步生先下了车,带着江夜衣来到角落的围墙边,他爬上围墙站在上面,然后踮起脚打开屋顶的窗户。
他从窗外跳了进去,回过头看到江夜衣还傻傻地站在外面。
「你从来没有翻过窗的吗?要不然等我去把门打开……」
「不用、不用。」江夜衣出声阻止,故意笑他,「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总是看到你在爬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步生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进来就算了,我走了。」
他没走出两步,江夜衣也跟着跳了下来。
「洗澡的地方在那边。」步生用手指了指地方,然后拿出一条毛巾,「这是平常我在用的,不介意的话你就拿去用。」
「你先去洗。」江夜衣的口气不容辩驳。
「我回去洗就可以了,还是你先……」
江夜衣不待他说完,就拖着他往浴室塞了进去。
「喂,喂喂!」
被关在里面的步生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迅速洗好澡,让江夜衣接着进去洗。
半晌,江夜衣走出冲浴间。
「衣服还是湿的,穿上没关系吧?」江夜衣看到步生已经将湿衣服穿上,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要是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
而步生看到他的时候却差点摔倒在地,「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有裹毛巾啊,有什么不对吗?」江夜衣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快把衣服穿上。」步生拿着他的衣服朝他扔了过去。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江夜衣光着身子走出来就是觉得别扭。
江夜衣的身体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纤细,显得匀称而结实,尽管没有穿衣服,他随便站在那里就是有一种自然的贵气。
「我不要,这么湿,我看你干脆也月兑掉算了,会感冒的。」江夜衣说着,还真的直接动手想要扯他的衣服。
「罗唆!都说不会了。」步生赶紧逃开。
此刻步生觉得他除了那张脸漂亮之外,个性却像个欧巴桑一样。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不是说对男人没兴趣吗?」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走了。」步生板起脸,作势要离开。
「开玩笑也不行。」江夜衣提着衣服抱怨,「这里有电暖炉什么的吗?我想等衣服干了再走。」
「应该有,我去找找。」步生走进堆放杂物的小房间,反正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别扭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里面真的会有吗?」江夜衣跟着他走进来,这是个很窄小的房间,东西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罗唆,我不是在找了吗?」
突然,锵的一声巨响,待步生回头时,小房间的铁门被风吹过来关上。
「啊!」步生吓得大叫,「门关上了!」
「打开就行了。」江夜衣不以为然的说。
「笨蛋!这个门是要从外面才能打开的!」步生急得快撞墙了,今天他运气为什么会这么背?他用力地拍着铁门,「怎么办、怎么办?」
「你把手拍烂门也不会开的。」江夜衣伸手拉住步生的手不让他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步生又去开窗户,结果这里的窗户是有铁栏的,这下终于让他彻底绝望了。
「等吧。」江夜衣悠然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明天就会有人来的。」
步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松?
「喂,你的手机再借一下?」步生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好啊。」还好衣服是拿在手上的,他拿出手机递给他,「又要打电话吗?」
步生没有搭理他,只是接过手机,再次拨通姚若海的电话。
「喂,我是步生,那个……麻烦你转告久致,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外面雨声渐渐变小,步生站在窗边朝外面看着,「你要不要过来坐,这边空气比较好。」
房间内堆放了几个废油桶,发出一阵臭气。
江夜衣听他的话走到他旁边,随即却将他拖到屋角处。
「你干什么?」里面真的很臭,步生觉得自己虽然还可以忍耐,却不知道他大少爷怎么受得了?
而且,屋子角落光线太暗,他的眼睛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衣服那么湿,就不要站在那里吹风。」
江夜衣轻声责备着,语气温柔得让他无所适从。
「那个……」步生的脸突然发热起来,「今天谢谢你。」
他不爱说话,也不太会与别人打交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早已习惯独来独往。
今天晚上的江夜衣,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不用放在心上。」江夜衣微笑,「其实今天我是来找你道歉的,那天晚上我不应该对你说那种话。」
「那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如果不是他自己提起,步生几乎都快忘记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他,让他不禁暗自嘲笑起自己。「所以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理解对方的世界。」
「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难道交个朋友也不行吗?」江夜衣仍试着说服他,对单纯的人还是找单纯的话题比较好。
「朋友?」步生低声重复着,有点疑惑的口气。
之前看步生发疯一般地淋着大雨,浑身湿透地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他吓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我现在还不太能够确定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就做个朋友好吗?」
「那么……在你确定之后呢?」
「那个就到时候再告诉你吧。」江夜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步生心里有些不服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总是非要如他所愿,非要等他确定心意后,他才可以选择呢?
他明明可以现在就拒绝他的。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步生小心翼翼地问。
「我保证不会再随便吻你。」江夜衣故意说笑,不让他这么紧张。
「你无聊!」步生大声地斥责他,觉得自己脸更红了,还好房间内光线暗看不清楚。「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眼睛现在看不见吗?」
居然被江夜衣发现了!步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你呢?这么暗的地方,你也看得见吗?」
「当然。」江夜衣点点头,然后然想起这个动作步生根本看不到,心里竟也跟着不太舒服起来。
「对了……」步生突然发觉有异。
「嗯?」
「干嘛突然说起别的话题?」居然岔开话题。
「哈……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江夜衣忍不住笑了出声。
「不记得就算了。」步生故意把头扭到一边,可是江夜衣仍然不停的笑,不禁让他又动了气,「你还敢笑!」
早就知道江夜衣是耍他的,他居然还笨得当真。
江夜衣突然靠近过来,将他抵在自己与墙之间。
步生惊讶地本能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想避开他。
「以后还允许我继续照顾你吗?」江夜衣几乎是在他的耳边问。
「谁要你照顾了?我……才不需要别人照顾。」
江夜衣调笑,「那你就照顾我好了。」
步生被他逼得不断后退,偏偏这时他又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只好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江夜衣!你要是再给我靠过来的话……」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江夜衣暂且决定放过他,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缩作一团的样子。
「你……先过去一点。」步生手脚并用地将他推开。老天,他曾经还觉得江夜衣这个人很冷漠,为什么现在差这么多?不是才刚刚说不会对他乱来的吗?他的信用怎么这么差?
「需要考虑那么久吗?」江夜衣步步进逼,不给他任何躲避的机会。
「为什么我非得要跟你扯上关系?」而且江夜衣还说过喜欢他,这教他怎么能够接受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他用轻柔的语气对步生说。
听到他再次说出朋友这两个字,步生在一瞬间有种连呼吸都停顿的感觉。从育幼院逃出来到现在,他与久致在这个城市里艰难地生活,除了赚钱之外他没有想过任何事,也没有关心过任何人。没有电话,也从不和人聊天,连工作的时候也尽量不与人接触。
他一直觉得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所以从不敢奢望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在这样的雨夜里,他困惑地看着眼前那片无尽的黑暗,竟然找不到拒绝的话。
步生安静地坐着,四周一片漆黑。
「你真的看得到吗?」他问江夜衣。「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不管看什么都是那么清楚吗?」
「也不是,只是看得见而已。」江夜衣想了想,「应该跟你在白天的时候差不多吧,光线明显的地方,或者是近处就能看见。」
步生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们眼里的世界有时候也会一样?」
以前他一直怕黑,因为眼前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老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失明了?是不是以后也一直看不到了?那样的恐惧随着他的视力恶化后一天比一天加剧。
可是在这个时候,心里却是平静的。
一定是因为雨声听起来让人感到平静的关系吧。
江夜衣问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咦,你不是知道吗?」步生才不相信他没有问过。
「是知道名字,我是说你的姓氏。」江夜衣觉得奇怪,为什么好像没人知道它姓什么。
「我没有姓氏!」步生突然变脸,口气也不太好,「你问得太多了。」
看到他的反应那么剧烈,终于让江夜衣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其实早在听说他没有身分证明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了。
「抱歉。」
步生感到很怪异,印象中的江夜衣是冷淡而高傲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亲口跟自己道歉。
「没什么,是我自己太情绪化了。」这样一来,倒是步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不知不觉地,跟江夜衣聊了不少。步生很少说这么多话,大概是因为这时眼睛看不见、刚好有这样的雨声、刚好江夜衣今天特别温柔……才会让他变得跟平时不一样。
睡意突然向步生袭来,头开始晕沉沉地,眼皮也越来越重。
「你怎么了?」江夜衣察觉到他的疲惫。
「没事……只是有点困。」
「我看你的样子不太对劲,脸色不是很好。」他朝步生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步生突然觉得有呼吸的温热气息拂到他耳边,立即感觉到江夜衣的靠近,他本能地伸出手用力推开他。
「你……在干什么?」
他的动作令江夜衣心中被刺了一下,他有些不悦,那样嫌恶的态度伤到他向来高傲的自尊心。
「你又以为我在做什么?」江夜衣冷冷地回应,「我是说过对你有兴趣,但我还不至于会趁你看不见的时候对你硬来。」
「咦?我没有那个意思。」步生赶紧向他解释,「你误会了。」
江夜衣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语不发。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步生重复说着。他不过是不习惯别人的靠近而已,而且他没什么和别人相处的经验。
「她叫久致吗?」江夜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沉不住气,但终于抵抗不了心里的好奇。
看他刚才一直打电话给她,这个人应该很重要。
「久致?」江夜衣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真的好想睡。步生强打起精神不让眼皮合上,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马上像触电似地失声说道:「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江夜衣觉得好笑,「她跟你住在一起吗?」
「嗯。」步生点头,「我们住在一起快五年了。」
江夜衣觉得错愕,五年前步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你喜欢她吗?」他试探着问。
「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步生本能地说,「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步生有些焦躁,因为想起久致说要结婚的事情,让他本来想说出来的话又硬吞了回去。
他跟久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发现连自己也不知道。
步生想着想着,头脑渐渐一片空白,意识离他越来越远,「我可能要先睡一下了……」他用头抵着墙壁呢喃着。今天晚上的事大概是作梦吧,他跟江夜衣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说话呢?这一定不是真的。
江夜衣终于发现步生脸红得不正常,于是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该死,还是感冒了!」而且很严重。
他本想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拿起来时才发现全部都是湿的,于是只好将他抱紧。
「怎么身上也这么烫……你还冷吗?」
听到他这么问,步生赶紧点着头,他是真的觉得很冷,但是他的身上很暖和,让人想要靠近。
步生坐起来抓着他的肩膀,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他偏着头在江夜衣的怀里乱动,像小狗一般磨蹭着,最后露出一脸满足的笑意。
江夜衣看着他的睡颜天真得像个孩子,一时间许多从未有过的感情将他的心填满,而且不断发酵,在他内心滋长,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一直抱着他,直到天亮再到天黑也不愿意放开,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关心步生了,早在BlueNight的那天晚上,他就注定要爱他。
看着步生脸上异常的红,江夜衣拨出了电话,听着手机里发出的嘟嘟声,叹了口气。
他搂着步生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终于,电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