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阳光一大早便显得刺眼,步生正要开始他一天紧密的工作。
他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用力眨着,试图消除眼前的模糊感。
来到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老板招手将步生叫到店门外。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矮小,围着围裙的样子看来总是令人觉得好笑。
步生叹了口气,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的眼睛有问题吧?」老板很不高兴,「应征时为什么要瞒着我?」
「对不起。」步生低着头,「可是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啊。」
「还说什么没有影响,你刚来上班的时候出了多少错还记得吧?那个时候我就该怀疑你有问题的。」他一直说个不停,「当初是你自己保证会努力工作我才留下你的,而且你连身分证明也没有,真是越想越危险。」
「抱歉。」步生一直在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好了!」老板硬生生地将他的话打断,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向店内,「我没有办法再雇用你,当初同意留下你就已经是在冒险,直到现在你也拿不出自己的身分证明,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抱歉……」步生追了上去拦住他,「可是我……」
「你不要再说了!」老板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拿出一个小纸袋往他的身上塞,「你这个月的薪水我已经全部付给你了,你别再缠着我。」
步生眼看着他走开,无奈地看了看手中的钱,叹了口气。
遇上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严重的弱视,有时候在暗处遇上突现的光线,还会令他的眼睛陷入短暂的失明。
虽然如此,但其实做事小心些的话,倒也不怎么影响到工作。只不过每次被店主知道他眼睛有问题的话,总会找机会辞退他。所以步生常常同时找好几份工作来做,可是都做不长久。
「太过分了,我看是他自己看不清楚才对!」一个叫小雨的男孩子追出来为他抱不平。
「我没事的,你小声一点。」步生吓了一跳,因为他平时跟小雨也不算太熟,所以他这时激烈的反应让他觉得错愕。
「这简直没有天理!」小雨抓着他猛瞧,「你的眼睛哪里有问题了?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怎么就看不出来?」
「视力有问题而且又身分不明,老板会炒我也是有道理的。」步生温和地劝着他。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才会老是被人欺负。」小雨毫不客气地数落他。
步生笑得有些勉强,小雨这个人很热心,只不过是自己很少与别人接触罢了。单独一个人的话,可以让他忘掉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说起来,你不是还得再另外去找工作?」
「嗯。」步生点头,那是当然的,他需要钱。
小雨看着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目前在一家酒吧打工,本来前两天他答应要跟我出去旅行,但是现在店里比较忙请不到假,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代他去上三天班呢?酬劳方面会特别优待你的。」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比出一个数字,「怎么样?每天这么多,很划算吧?」
「很抱歉,那个……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是他不想帮忙,只不过他在酒吧光线那么暗的地方根本就看不清楚。而且,想到他是因为要找他帮忙才出来跟自己说话,这种感觉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怎么会?」小雨一副不依的样子,「你不是曾经在别的酒吧当过服务生吗?」
「就是因为做过我才说不行,你找其他人去吧,那么高的酬劳,一定很多人愿意去的。」
「哪有什么人愿意去?」小雨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好半天才把话说完,「因为那家酒吧是一家……呃,同志酒吧。」
「咦?」步生愣住。
同志酒吧?这么说来,小雨跟他的那个朋友也是……他真的不敢想像。突然听到了别人的私事让他觉得不是很自在。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生怕小雨会因为他的态度而受到伤害。
「虽然是那样,但是工作内容跟普通酒吧没什么特别不同。」小雨向他解释着,「而且他会拜托老板只让你在后面洗洗杯盘就行了,不会为难你的。」
「你……相信我吗?」步生迟疑着问他,「这应该是比较私密的事吧,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会很麻烦的。」
听他这么说,小雨白了他一眼。「其实我很多朋友都知道的,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咦?」他再度愣住。
「只是你太迟钝了都没有注意而已。」
步生显得很为难,「那找其他人也没有关系吧,为什么非要找我呢?」
「因为……你比较心软,所以我觉得你会答应的机会比较大。」小雨说得理直气壮,伸手扯着步生的衣服,「好啦!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出去旅行,这件事我早就计画好了,连车票都买了,如果不能去的话我会失望死的。」
「可是我真的不行。」
「怎么会不行?你在别的酒吧就行,为什么就这家不行?」小雨低头研究他的表情,「我知道自己太强人所难,但是拜托你一定要帮这个忙。」
「可是……」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拜托拜托……」
步生无奈一叹,「拿你没办法,不过,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管。」
见他答应,小雨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他激动地摇着步生的肩膀,「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太喜欢你了!」
步生看着他那么高兴的样子,想到小雨的情人是个男人,不由得涌起怪异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对,可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也是这种人,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算了,那不关他的事。他现在该想的是要怎样撑过这三天?
「哦,对了步生。」小雨提醒他,「是从今天晚上开始哦……」
「咦?」步生一愣,「这么快?」
***
步生赁居在市区内的一所老旧单身公寓。墙壁斑驳,走廊阴暗,隐隐闻得到霉味。楼梯口的窗户碎了几块,形成一些尖锐的利角。
提着从楼下便利商店买来的速食面,掏出钥匙正想开门,却发现久致站在门口看着他,甜甜地对他笑着。
回来了?她用手向他比画着。
「嗯。」他点头,然后看了看时间,「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久致摇了摇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走进屋内。她是个美丽得教人惊艳的女孩子,只是感觉太过清瘦,眼里充满倔强坚韧的神色。
从出生那天开始,她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也是刚回来。她继续用手语告诉他。
久致在一家酒馆做服务生,每天都要等到关店后才能回家,而步生晚上也还要出去打工,所以两个人在家里碰上的时间不多。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结果我只买了泡面回来。」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打开冰箱翻来找去,「最近比较忙,已经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久致只是随意地笑了笑,看着他在厨房忙来忙去。
屋子内非常的简陋,两张单人床仅仅用一层布帘隔开。角落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就这样已经挤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步生跟久致同住在一起五年了,刚开始时他们还只有十四、五岁,如今长大了,却还是不怎么计较避嫌;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已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对了,那家便利商店我已经没去了。」他将纸袋拿出来给她,「这是薪水。」
久致接过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是因为眼睛的关系吗?
「当然不是。」他柔声说着。「是因为别的原因。」
现在情况如何?
「我没事,你放心好了,不是才检查过吗?」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事实并不是那么乐观,最近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他的眼睛需要手术治疗,要不然说不定真会彻底失明。
步生跟久致同样是残障的孤儿,两个人在五年前从残障育幼院偷偷逃跑,来到这个城市。
他四岁的时候被父母遗弃在医院的大门口,好像是因为眼睛看不清楚的关系吧。很多年前听残障育幼院的人说的,过了太多年,都不太记得了。
刚逃出来的时候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很是恐慌,那一年他十五岁,久致十四岁,没有钱、没有学历,甚至没有身分证明,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过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以前梦想有一天能够治好眼睛,可是手术费那么昂贵,他现在想都不敢想了。
对他来说,只要能多赚一些钱,让久致少受点苦,这样就足够了。
饭后久致将碗盘收拾好,端到水笼头下面清洗。
「我马上还要出去打工,可能要比较晚回来,你先睡。」
本来那家酒吧是要求下午就要去打扫和准备的,但是小雨说他的朋友会先跟老板交代一下,因此可以稍微晚一点再去。
久致点点头。
「那么,我先走了。」步生看了看时间,「不快点不行。」
久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匆匆离开,正走到楼梯拐弯地方时,步生突然回过头对她比了一个「不要等我」的手势。
她再度点了点头,在昏暗灯光下,她脸上的笑容安静而甜美,她用手语告诉他:我会想办法为你凑齐手术费的。
步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那么多的钱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太遥远,所以他没有当真,只是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
「我的眼睛没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担心。」反正,他也习惯了。
楼梯间黯淡的灯光,让他没有看清楚在久致眼中露出的认真神色。
***
酒吧的名字叫作「BlueNight」。四周的墙面是蓝色的,光线黯淡,天花板上缠绕很多绿色植物,店里这时正放着柔软但却慵懒的抒情摇滚,给人一种暧昧诱惑的感觉。
江夜衣斜靠在沙发上,仔细地看着那个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走着的男孩。
他长得并不算特别好看,可是江夜衣觉得他的目光专注而温和,纯真无辜得像是没有受过这世上任何的污染,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两天前在这里看到他后,江夜衣已经连续第三天来这里报到了。
男孩是他喜欢的那一型。
江夜衣不是一个容易安定的人,也很少执著去做什么事情。同志的圈子不算大,有固定伴侣的不多,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但偶尔出来找一夜,只要你情我愿,事后一拍两散是很正常的。当然若是特别迷恋对方身体的话,也可以留个电话找机会再续。
当然,仅仅是身体上的交往罢了。
无可否认,江夜衣有一张美丽的脸,他给人的感觉修长并且纤细,体格结实匀称,柔软的头发挡在额前,狭长的眼睛有些冷漠,透出复杂神色。
酒吧的灯光不断地扭转闪烁,步生拼命揉着眼睛却还是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一阵阵的晕眩令他非常难受。他走向洗手间想乘机休息,狭窄的通道里他几乎完全无法分辨方向,只能缓慢地移动脚步。
早知道应该拒绝小雨的,步生苦笑着,本来还以为只有三天自己或许可以撑过去,没想到现在视力居然变得越来越差了。
以前他也曾在别的酒吧里工作过,但是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灯光让他的视力变得更糟,所以才不得不放弃。
步生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自己撞到别人了,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虽然看不清楚,可是隐隐感觉得到他平静的呼吸声。
「那个……对不起。」无论如何,对方是这里的客人他就应该道歉。
江夜衣其实是看到他走进通道所以才故意跟进来的,没有想到刚刚走进来,他就突然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
「有事吗?」江夜衣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咦?」步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视力勉强恢复了些,他努力想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他的眼睛很清澈,神情小心又茫然地看着江夜衣,令他突然胸口一紧。
「我是问你,你脸色不好,有什么事吗?」
「啊,谢谢你,我没事的。」步生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心想他一定是在酒吧工作的人,所以认得他才会这么问。于是他问他,「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出去吗?」
「走出去?」江夜衣看了看不到六、七米外的通道出口,有点怀疑地说,「你说的是这外面吗?」
「嗯。」他点头。
「原来如此。」江夜衣静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将步生按在墙上用力亲吻他的嘴唇,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步生觉得不知所措,他踉跄着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江夜衣的吻粗重而且不留余地,淡淡的香烟味道从步生的嘴里麻痹到他的脑海。
步生觉得自己如同被抛到水底一样浮浮沉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前慢慢地越来越清晰,像是溺水的人渐渐浮上水面,他看到一双狭长闪烁的眼眸,然后是江夜衣俊美的脸。
步生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尽力气推开他,不敢置信地恨恨瞪着他,然后用手背拼命擦着嘴唇。
「你在干什么?」他喘着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方很有可能喝醉了,跟他生气也没有用。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江夜衣悠然自若地回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步生掉头就走,看样子他是客人,他不想惹事。
「等等!」江夜衣长手一伸勾住他的手臂,「不管怎么样,留个电话给我。」
步生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坚决地告诉他,「请你听清楚,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我对男人没有兴趣,要是你再无礼,我会不客气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以为BlueNight只是普通人一起聊天喝茶的地方,才到这里来工作的。」江夜衣显然不相信。
「信不信随便你。」步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转身快步向外面走去。
「你真的不喜欢男人?」江夜衣在步生身后追问,他从来没有被人直接拒绝过,从来没有。
步生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下。「我说过了,信不信随便你。」
江夜衣看着他走开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步生小心地开门,不想吵醒久致。
没想到刚刚走进房间,就看到久致若有所思地站在阳台上。月光温柔地笼罩着她的脸,她穿的白色睡裙在夜风里微微飘动,很美的画面。
尽管他一直知道久致很漂亮,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觉,月光下的久致令他不敢太接近。
她回过头时发现他呆呆看着自己,于是笑了笑。
「我去洗澡了。」他用手指着浴室。
久致只是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步生总觉得她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热水从莲蓬头内喷出,步生抬起头让水当头淋下来,一整天的疲惫也跟着渐渐远去。
他随便穿了件衣服定出浴室,湿发上不断掉落着水珠。屋子里很安静,看来真的是很晚了。
久致仍然站在阳台等他。
「我不是说过不要等我吗?你明天还要上班。」步生柔声对她说。
没有关系。她的手在空中比着。
「我已经在加油站找到事做了,明天开始上班。」他也在她身旁坐下来,「只是不知道这次又能做多久?」
久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高兴地跑进屋内,一会儿拿了个上锁的小箱子出来。
「这是什么?」步生问她。
她对他笑着,然后拿出钥匙打开箱子,里面竟然全是现金。虽然不是很多,却足够让步生吃惊了。
「钱……还是存在银行里比较安全。」他提醒着。
这是我为你存的手术费。久致告诉他。
「我说过我的眼睛没有问题,你不用特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习惯了。」他关上箱子,「你是什么时候存这些钱的?」
从知道动手术可以治好你眼睛之后,我就一直瞒着你存下来的。久致双手抱着那个箱子,很宝贝的样子。
步生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应该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吧。
「傻瓜,我说过多少次了,治不治好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失明也可以吗?瞎掉你也无所谓?久致倔强地看着他,有些激动。
步生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太清楚久致的性格,他怕她为了筹钱会做出傻事来。
「我努力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好,你明白吗?如果你勉强自己,我会很难过的。」
她将手用力抽回来,然后坚定地指着他,又指着自己。
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那我们就结婚吧!
「久致?」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已经是同一个晚上他第二次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久致会想要与他结婚……事实上,这些年来他除了赚钱好好待她之外,根本没有想过其他的任何事情。
对他来说,她是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一起生存的同伴,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她却突然说到结婚。
「你是开玩笑的吧?」他还是不敢相信。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她拉着他的手,紧张地咬紧下唇咬得发白。
「久致……」步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你不愿意吗?她的手有些发抖。我爱你。
「不要开这种玩笑!」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
我爱你。久致一手抱着箱子,一手还固执地不断重复比画,她脸色苍白开始发抖。
步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终于,他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是的。」他点头。深夜的风凉凉地吹过来,让人更觉疲惫。
久致听他这么说之后,好半天没有反应,过了良久,她蹲在地上抱着箱子抽泣起来。她的肩膀不住颤抖,连哭泣的声音也无法发出,手中箱子掉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不已。
我会把钱存满的。她这么告诉步生,脸上满是泪水。
步生只是点头。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会杀了你。她的表情倔强而决绝。我爱你。
风渐渐大了起来,步生向阳台外面张望,也许明天会下雨也不一定。
久致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她的泪水仍不止歇地流下来。
他伸手拍着她的肩膀。
「别哭了,好吗?」
她咬着嘴唇点头,用手抹着眼泪。
「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步生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躺在床上觉得头痛。隔着布帘,另一边的久致已经没有动静,大概是睡着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混乱不已。
一想起那个非礼他的男人就有气,还好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他就自认倒楣当作被狗咬到好了。
让他忧心的是久致。
要筹到那么多的钱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困难了,他根本想都不敢去想,上次她提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根本没有当真。但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困惑,她是说真的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又该如何面对呢?
我爱你、我爱你。
步生的脑海里现在全是久致反覆的动作。
他一直让自己忽略她的感情,或她对他超出寻常的依赖。
这些年来,他还以为他们的生活已经变得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也试着去纠正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仔细回想着,到底久致对他的依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多年前的回忆,突然一幕幕齐涌进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