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战没有想到这里是如此的迷人。
他曾经对澜沧度过生命中最初几年的地方产生过好奇,可是当他陪伴着澜沧来到了这里,他这才发现,自己想象力却是如此的贫乏。
天是湛蓝色的,远处梅里雪山白色的峰顶在阳光下山闪耀着光芒。近处村寨外飘扬着经幡随着风声带给人们宁静祥和。如今已经是深秋,原本满山遍野的白色杜鹃花只余下了树枝伴着并不精神的叶子,可是竟然没有萧瑟之感。在这里,落叶枯树没有给人死亡的印象,人们在这里看到这样,也许仅仅认为,它们睡着了,它们在休息。
马道旁边就是澜沧江的一条岔河,清澈的河水缓缓的流淌着,茗战甚至还能看到游鱼逆着水流缓慢游动。
澜沧停住了马,看了看周围。眼前是村寨前面红色的经幡,几户人家分布散落的房屋,黄色木屋上面雕刻着满满的图案和经文。澜沧说,“这里是博日郎寨子,我们就快到家了,穿过前面的山估计再向前走不出两日就可以到我们的寨子。”
此时的茗战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的身份尴尬,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只属于澜沧的家人,他本来想装作看前面的路而躲避澜沧的眼睛,却被澜沧单手握住了他的缰绳,慢慢的拉紧了他们胯下两匹马的距离,茗战抬眼看看澜沧,澜沧笑着说,“要下来了,进人家的村寨是不能纵马前行的。”
茗战听完微微点了一下头,沉默着下了马,澜沧也侧身下马,茗战接过澜沧手中的缰绳,而澜沧的手握住了茗战另外的一只手臂,十指紧紧扣住,茗战怔了一下。这一路上他们虽然很亲近,可是澜沧很少主动表现地如此亲昵。澜沧看着这样的茗战抿嘴笑了,不过也只说了一句话,“走吧。今晚我们可以吃点好东西了。这些天吃干粮吃的人都瘦了。”
天色见晚,落日的余晖洒在潺潺流动的水面上,留下橙黄色。不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茗战甚至听见了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自从他们从不周山一路过来,澜沧的身体果真比起一年前要健康很多,长时间的骑马跋山涉水都不会感觉虚月兑,不过,这样的澜沧和茗战比起来还是脆弱的,每天他们不能走很长时间,茗战不敢让澜沧如此辛劳。
茗战把缰绳绑在树上,澜沧敲开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干瘦暗色的脸布满皱纹,身上穿着皮袍子,脖子上的珊瑚长珠在并不明亮的夕阳下闪动着,茗战甚至还闻到了屋子里一种神秘陌生香料的味道。澜沧用一种茗战无法听懂的语言在和老妇人说些什么,那个老妇人慈祥笑着,侧身把他们让了进去。
桌子上摆上了羊肉,青稞酒还有酥油茶。
老妇人很好客,用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了他们。
澜沧笑着道谢,那个妇人却不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用餐,留下他们在这里装点了挂毯佛龛的屋子中,独自下楼了。澜沧拿起随身的小刀割下一块羊肉,直接用手拿起,放入口中,咀嚼咽下,他说,“这里没有筷子,所幸有手,直接拿着吃好了。”茗战端起那碗酥油茶慢慢地喝着,他并不习惯这个味道,不过也真饿了,两口就吃了小半碗。
澜沧看他这样,笑了笑,“吃不惯吗?这里是藏区,他们只吃这些。等到了前面就有汉人的村落了,我们可以换一换口味。今天先委屈一下。”
“我还好,没有那么娇贵。饿了吃什么都好。嗯,这里的人都这样吗,遇见陌生人也会毫不在意地打开门?我记得在不周山附近的村子里在晚上敲开门并不容易。”茗战说完接过澜沧递过来的羊肉吃了起来。
“嗯,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旅人渴了可以喝他们的马女乃,饿了可以吃他们的羊肉。也许他们认为在外面游荡的人很可怜,所以他们要好好照顾。”澜沧知道茗战真的饿了,所以手中一直没有停地切下羊肉,把羊肉切成薄片,这样一点一点地递给他。
“……澜沧……”茗战想说什么,不过有些犹豫。澜沧淡淡地问,“怎么?”
“……再往前走就是你的寨子了,那……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吗?”
澜沧明白茗战的尴尬,他想了想说,“我的外公在几年前就去了,寨子里还有一些亲戚,不过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回去,估计老人们是不多了。我们不再那里久住,我去看一下母亲的墓,然后我们赶紧往回走。要是错过了时候山外大雪封山,我们就不能出滇了。”
“这里的风光总是让我忘记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不过斜琅山的雪景更合我的心意。”澜沧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淡淡的,不过茗战却听懂了里面的含义,他问,“澜沧,你喜欢斜琅山吗?”
“还好。”澜沧端起那碗青稞酒微微抿了一口,然后他冲茗战笑了,他的笑容比梅里雪山的峰顶还要迷人,“我喜欢白色的茶花,清澈的山涧,还有轩辕台的月色。原来我对南宫残说过,那里是我的家。”
说到这里,澜沧揽过茗战的肩,在他的唇下轻轻印了一下,茗战可以品到那种青稞酒清冽的酒香。澜沧在他的耳边仿佛耳语一般地说,“其实是我喜欢你……”
“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我的寨子信仰的是密宗喇嘛教,你见过欢喜佛吗,他们崇尚地是繁衍生息。他们认为如果没有后代则是对祖先的罪孽。我不想对旁人仅仅说你的我的弟弟,我也不想让我们在这样不堪的境地生活。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不想自己难受,更不想让你难受。茗战,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
听到这里,而此时茗战能做的,只有紧紧搂住怀中的澜沧,伸出双手搂住他。
终于来到了澜沧的家乡,茗战看见了澜沧江湍急的流水,看见了远处的雪山,满山的白色杜鹃山茶,澜沧母亲掩盖在山茶花下的坟,还有一个老祭司慈爱的笑脸。
他已经很老了,皱纹刻满了他的脸,苍白色的头发随风飘动。他的手中拿着玛瑙石的念珠,就这样站在白色经幡下,站在江的那边,静静的看着他们……
似乎在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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