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我又梦到红色宾士车。这次梦里没有桥,只有一个女人站在车前用枪指着我。不过她的头发不是黑色,而是浅棕色,就是有点接近金发又不算的那一种。最怪的是,车停在我和杰森刚结婚时住的公寓前面。我们没在那里住多久,差不多一年左右就买了房子。我们离婚的时候,我自愿把房子和相关费用都让给杰森,换取开设好美力要用的资金。
虽然那女的用枪指着我,在梦里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比较生气她做这种蠢事,而不是害怕。最后我下车走开,这证明梦境有多蠢,因为我绝不可能抛下我的宾士。
我满月复疑惑地醒过来,刚醒的人不该有这种感觉。我还没下床,不该有让我疑惑的事情发生。
房间里超冷,我担心一下床就会冻伤。我不懂怀德为什么喜欢把冷气开到那么强,难不成他有爱斯基摩血统?我抬起头看时钟:五点五分。闹钟还要过二十五分钟才会响,但我已经醒了,没道理他还继续睡,我戳戳他的腰。
「噢。好痛,」他昏昏地说完翻个身,一只大手揉着我的小月复。「你没事吧?又作恶梦了?」
「没有,我作梦了,但不是恶梦。我醒过来是因为房里冷得像冰柜,我不敢下床。」
他抱怨着伸懒腰,哼了一声,然后看看钟。「还不到起床时间,」他又埋进枕头里。
我又戳他。「该起床了,我有事情要想。」
「我睡你想,不行吗?」
「不行,都怪你晚上非把房间弄得快结冰不可,而且有杯咖啡我会想得比较清楚。请你去把空调调高,让我解冻,而且下床的时候顺便拿件法蓝绒衬衫或其他衣服给我穿。」
他又哼了一声,用力翻成平躺。「好啦,好啦。」他小小声嘟嚷着下床到走廊去,楼上的温度调节器在那里。没几秒风扇就停了。空气还是很冷,但至少不会吹来吹去。接着他回房里,伸手到衣柜很里面的地方抓出一件长长的深色东西。他扔过来给我之后又钻回被单里。「二十分钟以后再见。」他含糊说完又立刻睡着了。
我抓着那件长长的深色东西包住自己。那是件睡袍,舒服又厚实。我下床站好的时候,厚重的下摆落到脚踝边。我系紧腰带踮着脚走出房间——我不想吵醒他——把楼梯间的灯打开,免得下楼的时候跌断脖子。
咖啡机设定在五点二十五分自动启动,但我不想等那么久。我扳下按钮,小红灯亮起来,机器开始发出蒸汽与冒泡的声音,表示救兵即将抵达。
我从柜子里拿出杯子站在那里等。我赤脚踩着冷冰冰的地板,脚趾都蜷了起来。等我们有孩子,怀德一定得改掉这种晚上把冷气开到超冷的毛病。
我心里一阵轻飘飘,就是那种云霄飞车刚冲下最高峰的感觉,还充满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觉得好像同时活在两个世界:真实世界与梦想世界。从第一次见到怀德开始,我的梦想就是他,但我失去了大好良机,也早就接受现实。现在突然间,梦想世界变成也是真实世界,我一时间很难适应。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一切都变了。他说他爱我,他说我们要结婚。这两件事我都相信,因为他跟我父母也说过同样的话,还有他母亲跟整个警局。不只这样,要是他的感觉和我对他的感觉有丝毫相似,我也可以理解一开始他为什么会打退堂鼓,因为真的会让人不知所措。
女人比男人懂得处理这种事,因为我们比较坚强。到底大部分的女人从小到大都期待着怀孕生子。仔细想想怀孕对女性身体的影响,就会觉得女人愿意让男人靠近她方圆一哩内真是太神奇了。
比起女人所受的苦,男人只因为每天都要刮胡子就哀哀叫,请问一下,这不叫柔弱吗?怀德只因为觉得我难搞,就白白浪费了两年。我才不难搞,外婆才难搞,不过她练习太多年了,早已挥洒自如。希望我到她那个年纪时能跟她一样。我现在只是个凡事讲理的成年女人,自己经营生意,同时相信平等互重的爱情。不过有时所有人的重心也都在我这里,例如说我被枪打伤或怀孕的时候。但这些都是特殊时刻,是吧?
滴进壶里的咖啡已经够装满我的杯子了。感谢老天发明了自动断电咖啡机。我拿出咖啡壶,只有一小滴落在保温板上。我倒好咖啡,把壶塞回保温板上,靠着橱柜开始沉思刚才梦里让我疑惑的事。
我妈昨天晚上——其实只是几小时前——所说的话引发一连串的思绪。问题是,这些关键还不能连结在一起,所以技术上说来不算一连串,因为要环环相扣才能成串,可是个别关键已经完成了,只等着有人把一切结合起来。
重点是,她说的话我差不多都想过,但实际说出来就是不一样。而且她还回溯到那么遥远的过去,远在我高中时代,康曼玲因为我已经是啦啦队长又当选毕业舞会皇后实在太不公平而大吵大闹的事情,不过康曼玲反正也选不上,因为她长得,怎么说,实在有点抱歉,但她对自己信心十足,认定我是她唯一的绊脚石。
不过她不会杀我。曼玲嫁了个蠢材搬到明尼苏达去,听起来好像哪首歌的歌词。
但我妈的话让我开始觉得,说不定是一段时间之前就种下了因。我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事,像怀德的前女友或是我的前男友,而这其实很不合理,因为我上一个有意义的对象就是怀德,而他技术上说来根本不算男朋友,因为他太快抽身。
我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下所有事,这些目前或许只是个别关键,但迟早我会找到能把一切串连起来的东西。
我听见楼上有水声,知道怀德起床了。我打开电视看看本地气候如何——炎热,我喜欢——接着盯着笔记本思索我今天要做什么。我不想再待在家里了。第一天很过瘾,昨天就不好玩了。要是再整天待在家里,我一定会闷到惹出各种麻烦。
而且,我觉得好多了。左手臂的缝合已经七天,肌肉复原得不错。我甚至可以自己穿衣服。车祸造成的酸痛差不多被我用瑜伽、冰敷和一般肌肉酸痛的经验治好了。
过了快十五分钟怀德下楼来,看到我坐在电视机前面。「又在写清单?」他走过来无奈地问。
「对,但不是写你。」
「你也列别人的违纪清单?」他一副备受羞辱的样子,好像只有他才能有清单。
「不,我在列出所有线索。」
他靠过来给我个早安吻,顺便看看那张清单。「为什么你的红色宾士也在单子上?」
「因为我梦见两次了,一定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因为白色那辆撞烂了,所以你怀念红色那辆?」他又吻我一次。「你早餐想吃什么?再吃松饼?法式吐司?鸡蛋配热狗?」
「我受够这些男人食物了,」我站起来跟他到厨房去。「你怎么都没有女生的食物?我需要女生的食物。」
他拿着咖啡壶的手静止下来。「女人吃的东西和男人不一样?」他怕怕地问。
说真的,这家伙没救了。「你真的结过婚?怎么什么都不懂?」
他倒完咖啡把壶放回去。「我那时候没怎么留意,你这几天都跟我吃一样的东西啊。」
「只是出于礼貌,你花不少功夫提供食物。」
他沉思了一下,接着说:「让我先喝点咖啡再继续说。不过我要去弄早餐了,而且弄什么你都得吃。因为没别的东西了,我不准你饿肚子。」
天啊,他真容易为了小事情生气。
「水果,」我提示。「桃子、葡萄柚,全麦吐司、优格,有时候也包括早餐麦片。这就是女生的食物。」
「我有麦片啊。」他说。
「健康的麦片。」他喜欢的麦片都是超甜的垃圾食物。
「何必浪费心力吃那些健康食品?要是光吃优格就能活,那吃任何东西也都能活。那玩意恶心死了,简直跟羊女乃乳酪一样恶。」
我同意他对羊女乃乳酪的看法,所以没有跳出来争辩。我只说:「你不用吃,只需要准备一些女生的食物在家里给我吃就好。当然啦,如果你要我住下来。」
「你当然要住下来。」他伸手到牛仔裤口袋里乱捞一阵,抓出一样东西扔给我。「拿去。」
那是个天鹅绒小盒子,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但没打开。如果这是我以为的那个东西——我把盒子扔回去给他。他一手接住,皱着眉头看我。「你不想要吗?」
「那是什么?」
「订婚戒指。」
「喔,那就是盒子里的东西?你把订婚戒指『扔』给我?」老天,这么重大的违纪我一定要用粗体字单独写在一张纸上,等我们的小孩长大以后给他们当教材,告诉他们什么不可以做。
他歪着头稍微想了一下,看着我光脚站在那,身上裹着他的睡袍,眯起眼睛等着看他怎么做。他突然笑了一下走过来,右手握住我的左手举到唇边,接着他优雅地单膝跪下再次吻我的手。「我爱你,」他郑重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我同样郑重地回答。「我也爱你。」接着我扑进他的怀抱,撞得他失去平衡,我们倒在厨房地上,不过他在下面,所以没关系。我们热吻了一阵,然后我的睡袍松开了,于是大家猜到会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
结束之后他捡起刚才滚到门边去的天鹅绒小盒子,打开盖子拿出一个简单却美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单钻戒指,他拿起我的左手,把戒指套上无名指。
我看着钻戒涌现泪水。「嘿,别哭,」他哄我,抬起我的下巴吻我。「为什么哭呢?」
「因为我爱你,而且戒指好美,」我忍住泪水。有时候他会做得尽善尽美,他这样的时候我都会感动到无以复加。「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想不出你哪里有时间。」
他哼了一声。「上星期五,我带着它快一个星期了。」
上星期五?!妮可被杀的隔天?在他追着我到海边之前?我张大嘴呆掉了。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我的下巴下面,轻轻一推合起我的嘴。「我那时候就很肯定了。星期四晚上一看到你就知道了,你那天坐在办公室里,头发绑成马尾,穿着那件小小的粉红色圆领上衣,所有男人都哈得要死。我发现被杀的不是你,高兴到膝盖都软了,我当时就了解这两年来尽量躲开你的努力全都是白费功夫。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得到你,所以隔天就去买了戒指。」
我努力吸收这件事。当我忙着保护自己的心、等他决定用「我知道他可以爱我的方式」爱我的时候,他其实早就下定决心,而且一路努力想说服我!现实世界又改变了。以这种速度,到晚上我可能再也搞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想了。
男人跟女人可能是同一个物种,但这又再次活生生地证明,我—们—完—全不—一—样。不过无所谓,至少他在努力。他买了棵灌木给我不是吗?还有一只美呆了的戒指。
「你今天要做什么?」他边吃早餐边问,今天吃的是炒蛋、吐司、热狗。我吃的量只有他的三分之一。
「不知道。」我的脚勾住椅脚。「我很闷,不过会找些事情做。」
他一缩。「我就担心这样。去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上班,至少我可以确定你安全。」
「我没有恶意,但坐在你的办公室比蹲在家里更无聊。」
「你很强悍,」他毫不同情地说。「绝对承受得了。」
他绝不接受「不」这种答案,他在这方面的纪录一贯如此。于是我忽然觉得刚才在地上翻滚让我的左臂又痛起来,所以他必须帮我化妆、遮盖我颧骨上的瘀青,而且我的头发怎么都弄不好,所以他得帮我编辫子。试了两次之后,他小声骂了几句脏话。「好啦,够了吧。你对我的惩罚应该够了吧。我们必须出门了,不然我会迟到。」
「学学编辫子也不错啊,」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他。「我觉得我们的女儿有一天一定会想绑辫子,而且会要爸爸帮她绑。」
无辜大眼加上小女儿的联合攻势,让他几乎融化,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他一定是铁石心肠,才承受得住这种双重攻击。「我们全生男孩,︺他赶我站起来。「不要女孩。我需要援军,再让你增加同类,我会全军覆没。」
我刚来得及抓起我的笔记本,已被他一路催着走进车库,把我硬塞进白色福特。要是我得整天待在警局里,那我最好仔细研究我的线索。
我们开到市政府,他带我进警察局,我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魏警员。他穿着便服,我猜他应该刚值完班。他停下来跟我打招呼。「莫小姐,我好喜欢你送来的甜点,」他说。「要不是我刚好值班到比较晚,可能根本吃不到,真是因祸得福。」
「喜欢就好,」我微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一下你在哪里健身?」
他略微讶异,接着顾盼自得一番。「基督教青年会。」
「等这件事结束,我可以去上班的时候,我想请你来好美力看看。我们有很多青年会没有的课程,而且器材都是一流的。」
「我上星期到处看过了,」他点头。「感觉很不错。」
怀德用身体轻轻推我向前,我们快走到电梯转角的时候,我扭头越过怀德大声对魏警员说:「那先再见喽。」
「别再像只花蝴蝶好不好?」怀德不悦地低声说。
「我哪有,那是招揽生意。」
电梯门打开,我们进去。
他按下要去的楼层。「你的方法太挑逗,不准再用。」
葛局长正跟马警官、傅警官和其他几个人说话,怀德正要把我赶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刚好抬起头。局长穿着深灰褐色西装和法国蓝的衬衫。我对他大大地微笑,竖起大拇指,他尴尬地模模领带。
「这越来越不像个好主意,」怀德让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喃喃抱怨着。「但现在要改变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就乖乖坐在这里写你的清单好不好?这里有些家伙胆固醇太高,尽量不要对他们笑,免得他们心脏病猝发。不要卖弄风情,尤其是对那些超过四十岁、或过胖、或已婚,或不到四十岁、或未婚的男人。懂了吗?」
「我没有卖弄风情。」我争辩着拿出笔记本,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像只看守牲畜的狗,这也许该加进他的清单里。
「证据不是这么说的。自从你跟葛局长说他穿蓝色很好看,他每天都穿蓝衬衫。也许你该暗示他改点别的颜色。」
「喔,真可爱,」我微笑着说。「他一定当天就去买衣服了。」
怀德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要不要喝咖啡?还是健怡可乐?」
「不用了,我很好,谢谢。既然我占用了你的办公桌,你要去哪里?」
「附近喽。」他的回答等于没答,就这样走了。
我根本没有时间觉得无聊。好多人跑进办公室来为面包布丁道谢,顺便问食谱。当然问食谱的都是女的,男人可能根本没想到。我趁没人来打扰的时候在笔记簿上乱涂鸦,又写下几件可能有关联也可能不相干的事,但那个可以让一切连结起来的细节还是没出现。
快到午餐时间了,怀德带着一个白纸袋回来,里面有两个烤肉三明治,手里提了两瓶冷饮。他把我赶下他的椅子——我不懂他怎会这么迷恋他的椅子,完全不让人家坐——边吃午餐边看着我的线索清单和上面的涂鸦。他一点都没有称赞我的进度。不过他很喜欢我在一个爱心里写着他的名字然后画个箭头穿过去。但发现新的违纪清单时,还是皱起了眉头。
吃完以后他说:「实验室的人说那些头发是自然的,不是染的。而且还属于亚洲人,这是一大突破。你认识多少亚洲人?」
这下我真的困惑极了。在这一带亚洲人不多,虽然我大学的时候有几个亚裔朋友,但已经失去联络了。「我记得大学毕业以后就没认识任何亚洲人。」
「别忘了,美洲原住民也算亚裔。」
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这里很靠近东契洛基保护区,附近有很多契洛基人。我认识不少有契洛基血统的人,但我想他们都不会想杀我。
「让我好好想想,」我说。「我会列张清单。」
他离开之后我确实列出所有我认识的原住民,但在写下名字的同时我就知道这只是浪费时间;他们都没理由杀我。
我重新拿起线索清单,写下:亚洲头发。所有高级的、以真发制造的假发不都是用这种头发做的吗?亚洲人的发质又厚又直又有光泽;要怎么造型都可以,可烫可染。我写下「假发」,然后圈起来。
要是想杀我的人聪明到懂得戴假发,那我们就不用去管头发的颜色了。这样嫌疑犯的范围又扩大了。我突然有个疯狂的想法,写下一个名字,在旁边打个问号。如果是这个人,那真是吃醋到极致了,但我觉得值得多加考虑。
两点左右,怀德的头从门口探进来。「乖乖留在这里,」他粗鲁地说。「有人报案疑似谋杀或自杀。打开你的手机,我有空就会打给你。」
我只要有带手机一定都开着。最大的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见识过犯罪现场处理工作要多久;说不定要到三更半夜他才能回来接我。没有自己的车就是这么不方便。
怀德办公室外面永远不停的吵杂声明显变小了;我走到门边,发现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可能全都去疑似谋杀或自杀的现场了。如果有得选,我宁愿跟他们去。
在我右手边,电梯响了,表示有人上来。我探头出去看的时候,那个人刚好走出来,我看到他也吓傻了,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杰森。唉,其实我没吓到啦,那种反应太夸张了,当然也没变傻,请大家不要望文生义。
我本来想偷偷溜回怀德的办公室,但杰森已经看到我了。他挂起灿烂的笑容,大步朝我走来。「百丽,你有没有听到我的留言?」
「嗨,」我不太提得起劲,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葛局长。你呢?」
「我来交代一点细节。」我含糊地说。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跟他说话,光是说话就让我很不自在。他彻底离开了我的生活,我几乎想不起来当初在一起的任何事。
他还是很帅,但他的容貌对我没有作用。现在是州议会休会期间,但他既然是议员,还是得跟警察局长打打高尔夫,虽然他的打扮很休闲,但还是比以前更时髦。虽然穿着牛仔裤与帆布鞋——当然没穿袜子喽——还是加了件麦片色的亚麻西装外套。现在有些混纺的亚麻料子已经不会那么容易绉,但他笨到不懂得去买那种。所以他的外套看起来活像被穿着睡了一个星期,尽管他可能今天早上才拿出来穿上。
「早上的时候我曾看到局长,后来就没看到了,」我后退一步想关上办公室的门结束谈话。「祝你好运喽。」
他没有走开,反而走过来。「这里有没有茶水间?他可能去会倒咖啡的地方。」
「他是局长,」我带刺地说。「应该有自己的咖啡机,还有专人帮他倒咖啡。」
「陪我去找他,也顺便走一走如何?我们可以聊聊从前的事。」
「不,谢了。我还有些文件要填。」我比了比怀德的桌面,其实桌上只有笔记本是我的,其他都是怀德的文件,但我当然又把他所有文件都翻过一次,所以在某种角度上那也是我的文件。
「噢,来嘛,」杰森哄着我,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支带灭音器的手枪。「陪我走走,我们有好多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