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一向是个最专心的学生,但今夜他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上课地点从她家换到学校时,他没有多问半句。时光匆匆,现在已是五月上旬,天气有点超乎寻常的暖和,玛莉认为他的不安大概和春天到来有点关联。这是个漫长的冬季,她自己也有点不安。
最后,她合上书本。「我们今天早点回家吧?今晚的效率不好。」
乔伊合上他的书,搔搔浓密的发。「抱歉。」他长叹一声说道。和过去一样,他没有办法解释。
她己经为他补习了好几个礼拜,他们也常有一些私人性的谈话。而玛莉在认为她的学生可能遭遇困难时,向来勇于发问。「有什么事困扰你吗?」
他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一个太成人化的笑。「可以这么说。」
「哦。」那抹笑令她释然。因为现在她知道他不安的原因应该是春天造成的。
他拿起笔把玩片刻,然后丢开,决心多说一些。「贺米娜要我带她去看电影。」
「米娜?」这是个意外,也可能是个麻烦。贺雷夫是镇上坚决反对麦家的人物之一。
乔伊深沉地看她一眼。「米娜就是以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女孩。」
哦,原来是贺米娜。她美丽开朗,苗条的身材确实会吸引男孩的兴趣。
「你要去吗?」
「不去。」他淡淡地回答,令她大吃一惊。
「为什么?」
「鲁斯镇没有电影院。」
「那么?」
「这就是重点。我们必须去另一个城镇,那里没有人会认识我们。而且,她要我等天黑后,到学校后面去接她。」他向后靠用双手枕着后脑。「她羞于陪我跳舞,但我却够格陪她悄悄出游。也许她认为即使被看见,由于我可能升空军官校。她也不致因此遭受太多指责。家长们似乎已经接受这个想法。」他讥讽地说道。「我想,印地安人穿上制服以后,大概就变得不一样了。」
突然,她发觉在委员会议上的宣布似乎不是好主意。「你希望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你不得不说。」他答道。「其实,那样也增加我进空军官校的压力,因为,如果我升不上去,他们会说印地安人就是不成材。压力愈大,我就愈接近成功。」
玛莉觉得他的企图心已经够强,根本不须额外的压力。她把话题扯回米娜身上。「她邀你外出的事,令你困扰?」
「快把我逼疯了,因为我很想要她,却必须拒绝她。」他蓦然停下,对玛莉无奈地笑笑。「对不起,我无法自欺欺人,米娜是个好女孩,但她不符合我的计划。」
玛莉了解他的意思。贺米娜会嫁给给一个本地人,生儿育女,她不可能嫁给乔伊。
「你有没有想?是谁散播谣言的?」乔伊绷着脸,想到有人欺负她就生气。
「我没有试图去找,可能有人开车经过,正好看见你的车。不过,大多数人都已经忘掉这件事。除了....」
「谁?」
「我想应该不是她,只是我在她身边老觉得不自在。她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赖桃莉是不是......。」
「赖桃莉....」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对,她很有可能,她境遇坎坷,我同情她。但我在她的班上时,她真是用尽手段整我。」
「怎么回事?」
「她的丈夫是卡车司机,多年前,被一位醉酒的司机撞死了。那个酒鬼是印地安人,从此她对印地安人深痛恶?。」
「这太没有道理了。」
他耸耸肩,彷佛认为世上的事多是无理可讲的。「总之,她带着幼小的儿子,与穷困挣扎,她的儿子又有点毛病,鲍比今年二十三、四岁,还和赖太太一起住。他喜欢看书、听音乐,可是,连衣服都不会穿。因为,他会先穿上球鞋,然后无法把牛仔裤穿上。」
玛莉见过这种人,他缺乏社会化的思考方向,和他相处需要极大耐性。
乔伊把椅子一推,站起来,舒展舒展肌肉。「你会骑马吗?」
「不会。」玛莉咯咯笑。「不会骑马,会不会被丢出怀俄明?」
他的语气严肃。「可能会。何不利用礼拜六上山!我教你骑马。暑假马上就到了,你会有很多时间练习。」
她想到可以再见到渥夫,心中便乐不可支。「我会考虑。」
乔伊不逼她,但他不会就此罢休。因为,渥夫的自制力显然已接近极限。把他漂亮的小老师带上山,很可能被一口吞掉。他从来没见过任何人像柏玛莉那般令渥夫难以自持。她已经把渥夫逼得如同一只受伤的豹子般危险。
他轻声哼起「我爱红娘」的曲子。隔一周的礼拜五下午,玛莉回家后,发现一封艾议员寄来的信,她颤抖着撕开信封。万一这是坏消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议员的信很短,道谢之后就表明他决心推荐乔伊上官校的意思。
信封里另有一封向乔伊致贺的信。
玛莉把信紧紧压向胸口,激动得泪眼婆娑。他们成功了。
这个消息实在好得无法等待,她立刻出门开车往麦家山上冲。一路上雪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意盎然,风不再那么冷,带着些暖意,带给她一种家的感觉。
她的车直冲到麦家的门口,她跳下车就去敲门。「渥夫!乔伊!」她知道这样吼叫很不淑女,但她太高兴,无暇考虑。
「玛莉!」
叫声从背后传来,她猛地转身,看见渥夫正从谷仓那边急奔而来。玛莉兴奋地吼叫一声,往谷仓奔去。「他得到了!」她挥舞信封,尖叫道。「他得到了!」
渥夫猛地停下脚步,发现没什么不对,她是在笑。他张开双臂迎接冲上前来的身躯。
「他得到了!」她又大叫,并双手搂住他的颈子。
渥夫唇干舌燥。「他得到了?」
她把信拿到他眼前挥舞。「他得到了!艾议员寄来的信,我等不及了。乔伊呢?」她想恢复冷静,但就是止不住地笑。
「他进城买东西。该死的,你确定信的内容?他还有一年才毕业....」
「不是一年,以他的速度不必一年。不过,他必须满十七岁。议员同意在他毕业后,把他推荐给先修班,不到一年半的时间!」
渥夫脸上涌起强烈的骄傲感。兴奋地,他把她举起来转圈。她昂头大笑,突然,渥夫感觉全身充满,好强烈。她是那么温暖、那么柔软,笑声如春天般清新。
缓缓地,他的神情变为严肃。他慢慢将她往下放时,她独自笑着。他把她放到她的胸部和他的脸同高时停止,然后,他把脸埋进她的双峰之间,玛莉的笑声蓦然停止。而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搂住她的臀部,以嘴去寻找她的。隔着衣物,他找到了,那刺激的感觉使她的头向后仰,把胸脯更向前送。
这不够。她抓着他的脸向她的胸口压,但那仍然不够。「求求你,」她乞求道。「渥夫...」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饥渴,呼吸急促。「你想要更多?」
她紧紧抓住他。「是的。」
极缓慢地,他让她滑落地,两人在接触中颤抖。渥夫已无法理性地思考,忘了别人会怎么想。
他转头四顾,谷仓的确离此较近。他抓着她的手,往谷仓方向走。
进了谷仓,她就被拉倒向一干草堆,渥夫随即压倒在她身上。
「吻我。」她呢喃着,把他的头拉下来。
「我会吻遍你全身。」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他很重,但她觉得很自然该承受他的重量。她要渥夫。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女人就该把自己奉献给她所爱的男人。她愿意为他赤果。因此,她帮着他月兑去上衣。
渥夫感觉她在他身下蠕动,终于把所有的自制力都拋弃。他粗鲁地掀起她的裙子,分开她的双腿。她张开双眼,急切地说:「月兑掉你的衣服。」
他迅速月兑去上衣。他的肌肉好结实、好完美,玛莉饥渴地注视他的身体,伸手抚模他的。
他大声申吟,伸手去解腰带,月兑掉牛仔裤。以仅存的一点意志力,他保留了内裤。她是处女,他绝不能忘掉。该死的!他必须恢复自制,他不能吓着她或伤害她。万一他使她的初次成为恶梦,他会死掉。
玛莉的手指轻轻拉扯他的胸毛。「渥夫。仅仅是他的名字,对他却造成无比的影响力。
「好。」他说。「马上。」他俯身压住她,然后,远方传来一个声音使他全身一僵。
他低声诅咒,坐了起来,以全力控制他的身体与挫折感。
「渥夫?」她的语气变得犹豫、羞怯。他觉得自己有如凶手。以前,她不会羞怯,她只是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
「乔伊马上会回来,」他说。「我听见他的车上山的声音。」
她的理智尚未恢复。「乔伊?」
「是的,乔伊,还记得他吗?我的儿子,你就是为他而上山的。」
她胀红了脸,立刻坐起来。「哦,上帝!」她说。「哦,上帝!我是赤果的。你是赤果的。哦,上帝!」
「我们不是赤果的。」渥夫一手抹去脸上的汗珠。「该死的!」
「几乎是....」
「还不算。」他懊悔地注视她赤果的上身,回味肌肤的芬芳。听见卡车声逐渐接近,他连忙站起来,并一把将玛莉也拉起来。
「你的头发上有干草。」他微笑着从她发上取走干草,再为她拍拍衣裳。
玛莉模模头发。发现原先的发髻已完全散落。
「别理它,」渥夫说。「我喜欢它放下来,它看起来像丝绸。」
她紧张地拚命拢头发,看他从草堆上拾起衬衫。「乔伊会怎样想?」她听见卡车在谷仓门外停下,立刻紧张地问。
「他运气好,是我儿子,否则我宰了他。」渥夫沉着脸咕哝道,使玛莉无法分辨他是否开玩笑。他披上衬衫,也没扣上扣子,就走出去。玛莉深吸一口气。克服羞窘,也跟着出去。乔伊刚刚下车站在车门边,一双清澈的蓝眸骨碌碌在父亲与玛莉之间转,看见了渥夫绷紧的脸与解开的衬杉,也看见了玛莉的乱髻。该死的!他咕哝着用力把门一摔。「只要我再多花十五分钟……」
「我也这么认为。」渥夫说。
「嘿,我马上走……」
渥夫叹口气。「不必,反正她是为你而来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乔伊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次还是要这么说。」他转向玛莉。眸中恢复一些乍听她的好消息时的愉悦。「告诉他。」
她还无法思考。「告诉他?」
「对,告诉他。」
半天,她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迷惑地,她注视空空的双手。信呢?丢在干草里了吗?万一要到草堆里找信,不是太难堪了吗?无奈地,她摊开双手。「你中了。我今天收到信。」
乔伊脸上蓦然发白,盲目地把手伸向卡车,彷佛在找寻支柱。「我中了,官校?我进了空军官校?」他沙哑地问道。
「你得到推荐,要上还得看你的考试成绩。」
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然后冲向渥夫。两个男人又吼又笑地搂成一团。玛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快乐。突然,一只手臂伸过来她就成了夹心饼干,几乎被两个大男人夹扁了。
「你们要夹扁我了!」她喘着气挣扎。两个男人都在笑,但立刻放松了压力。
玛莉顺一顺头发,拉一拉衣服。「信就在这附近不知道什么地方,八成是丢了。」
渥夫瞧她一眼。「一定是。」
他的笑谑令她欣悦,她对他微笑。那是一种亲昵的笑,是已投身情人怀抱的女人向情人露出的笑,令他衷心感到温暖。他转身去寻找丢失的信,分别在车道及谷仓门口找到。他看了看,把乔伊那封递给他。
乔伊双手颤抖地读信。他无法相信,一切发生得太快,梦已有一半成真,他必须更努力争取。他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如果没有飞机的双翼,他将只等于半个活人。
玛莉骄傲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在她身边的渥夫全身一绷,彷佛嗅到危险的气息,板起了脸孔。接着,她听见了车声,一转身看见一辆警车在乔伊的车旁停住。
乔伊转身,板着一张和父亲一般冷漠的脸面对正在下车的安克雷。
「小姐。」克雷先向她打招呼。
「安警官。」她客气地答复他。但她感觉到渥夫有威胁,她立刻就决定了要站在渥夫这一边。
克雷原本友善的蓝眸,此刻已毫无善意。「柏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为什么问?」她双手插腰顶回去。
「姓安的,有话快说。」渥夫斥道。
「很好,」克雷也吼回去。「你被逮补了。你可以轻松地跟我走,否则我可以拿拘票抓你。」乔伊满眼愤恨地僵立着。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而他便失去父亲,度过两年惨淡岁月。而这一次彷佛更惨,因为,刚刚他们还在庆祝,他还在云端上。
渥夫开始扣衬衫扣子。「这次是什么事?」
「我们到警察局再谈。」
「我们现在就谈。」
四目相对,克雷立刻知道,除非获得答案,否则,这个人绝不会移动半步。「今天早上有一个女孩被强暴了。」
「因此,你很自然地联想到印地安人。」他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上帝!这事不可能再发生,不可能一辈子要遇上两次。第一次几乎害死他,他死也不愿再回到那个人间地狱。
「我们问了一些人,如果你有不在场证明,就没有问题,立刻可以释放。」
「我猜你把附近农庄的人都叫去了?贝艾利有没有被传去问话?」
克雷一脸怒色。「没有。」
「只有印地安人,嗯?」
「你有前科。」克雷已显出不自在。
「我没有半点前科。」渥夫吼道。「我已经洗刷罪名了。」
「该死的,我知道!」克雷突然吼起来。「我奉命来带你,我要完成我的使命。」
「你直说不就得了?我不会阻止别人完成工作。」说完,渥夫走向他的车。「我跟你走。」
「你可以搭我的车,我会送你回来。」
「不,谢了。我情愿开自己的车,免得被放鸽子,害我走远路。」
克雷低头诅咒,转身上车,在尘土飞扬中朝山下疾驶而去。渥夫不远不近跟着他。
玛莉开始颤抖,由轻微而剧烈。乔伊紧握双拳,如化石般僵立。突然,他死命往卡车上捶。「上帝,他们不会再对他做那种事。」他低声道。「他们不会。」
「当然不会。」她依然颤抖,但她挺起胸膛。「我会运用一切影响力为他奋斗。我会通知报社、电视公司,我会通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通知谁。」
「你回去吧!」乔伊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想留下来。」
他原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迅速离去,他和渥夫又会再次孤独无援。他们已习惯孤独。但玛莉坚持不动,丝毫不打算下山。而她眸子里充满怒火,娇小的下颚高昂,显出将克服一切的决心。
乔伊,这个被环境迫得早熟的孩子,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她,绝望地想分得一些她的力量,因为,他害怕他将会需要,玛莉也拥抱他。他是渥夫的儿子,她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