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虹和宇琳无异议接受了独孤星的「惩罚」,唯一的条件是,这桩婚事必须由她爹上官濂溪亲自来主持。
独孤星一听,差点笑岔了气。真是天赐良机,让他得以报复昔年的深仇大恨。
他考虑都没考虑,立刻应允宇琳的要求,并且破天荒的,将飞虹堡所有的机关统统撤掉,还广发喜帖,邀请江湖十六大门派的人,前来观礼兼喝喜酒。
总而言之,这场婚礼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地拉开序幕。
「相公,」宇琳趴在独孤虹身上,张着大眼,蹙着秀眉,百思不解地说:「你爹好像没你形容得那么恐怖嘛,他虽然凶得很不合常理,但是他却能玉成咱们的婚事,算,算,他也不太坏就是了。」
独孤虹就没她那么乐观了,自从独孤星以惩罚为名,答应他们在十五天后举行婚礼,他的心底就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
其中必定另有阴谋,他确信,事情不会如此单纯。看着独孤星的脸色度过了二十三个年头,他的心性、脾气、所作所为,均一再地提醒独孤虹,他是别有居心的,歹毒的手段,只怕还在后头呢。
「你怎么啦?」宇琳柔声问。瞧他半天不开口,也不搭理她,让她有些儿紧张。「明天咱们就要举行婚礼了,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觉得……」她咬咬下唇,羞怯地,「觉得我已经没资格要场隆重的婚礼?」
「当然不是。」他抚着她绯红的脸蛋,轻吻了一下又一下。「这些都是你该得的,我只是担心……」他把到了喉间的话吞了回去,不愿宇琳跟着他担心受怕。「你听着,明天无论发生任何状况,你都要紧跟在我身旁,寸步都不可以离开。」唯独这样,他才能确保她的安全,他不要她受到丝毫的伤害,一丁点都不可以。
「你在烦恼你爹不安好心?」
独孤虹没正面回答,但是她很聪明,随便猜都可以猜到。
「想当然尔,否则他干嘛不告诉咱们我爹的下落,只一个劲儿地推托他明天会到。」宇琳相信事有蹊跷,独孤星葫芦里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药。「他怕咱们见到我爹,也许他……可,明天我爹来了,咱们不就见到他了吗?」
「没错,明天除了你爹,还有大批江湖上的英雄豪杰都会来。」独孤虹隐隐约约似乎知晓了什么,但却也说不上来。
「你爹不是不爱结交朋友吗?那些江湖豪杰怎会愿意来捧他的场?」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讨人喜欢的老者。
「那些人是冲着你爹来的。」独孤虹道:「明日一到,所有的人全都到齐了,亦即……」他莫名地一阵心惊,「这场婚礼非举行不可,因为箭在弦上,岂可不发?届时,就算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悔什么?谁要后悔?」
「我也不知道。」独孤虹凛然坐起,仓皇地凝视宇琳。
她下意识地缩进他怀里,心里边一样嘀嘀咕咕搅得极不舒服。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咱们成亲是天大的喜事,能有什么事呢?」糟糕,越想撇开却越是不安,她索性连身子带脚,滚到独孤虹身上,宛如找着了避难所,紧偎着动也不动。
他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背,安抚她。可他心中不会比她好过一点点。
「相公!」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嗯?」独孤虹的心思已经飘往四处,寻找可能的线索。
「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先答应我不生气?」
「什么事?」这节骨眼,他最怕她又加进来搅和,害他一个头两个大。
「你先答应我。」
十成十不是好事。
独孤虹勉强点点头。
「你会不会已经娶了妻室?」她表情好认真。
天吶!
难怪她坚持要他先答应不生气,问这么驴的问题,谁能够不生气?
独孤虹帅帅的一张脸,顿时青绿相间,偶尔还呈现一片惨白。
「对啊,我已经娶了一个叫上官宇琳的小傻瓜。」
宇琳头一回听他说笑,却说得一点也不好笑。
*****
独孤虹和宇琳的婚礼,如期在八月初盛大举行。
偌大的飞虹堡,镇日烽炮齐鸣,喷吶锣鼓,丝竹管弦,欢乐喜庆的乐音不绝于耳。
独孤星挺有本事的,短短十五天,他就邀得了十六大门派的十名掌门人,和一大群徒子徒孙,后生晚辈。把整个飞虹堡挤得水泄不通。他还大手笔地将大厅内,装点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处处悬灯结彩,喜气洋洋。
申时一刻,吉时已届。众贺客齐到大厅,等侯新郎倌和新娘子。
不一会儿,独孤虹和宇琳双双走入厅内。众人眼前一亮,但见宇琳由六名不知哪儿请来的侍女,扶着款款袅娜,立在独孤虹身旁。
赞礼生朗声道:「一拜天地!」
「琳儿!」堂上突然有人轻唤。
是她娘!她娘也来了?
宇琳在转身的当口,偷偷掀起红巾,果然见她娘端坐在堂上。她娘会说话了?
不及细思,她已经不由自主地被身旁的女侍按倒在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哈哈哈!哈哈哈!」独孤星笑得有够没气质。
全场的宾客,全恼火地望着他,看他究竟笑个什么劲儿?新郎倌又不是他,笑得那么不节制!
「在新人入洞房之前,老纳有几句话要说。」他狡诈地逡巡向幻姬和上官濂溪。嘿嘿嘿!糟老头,以为我会轻易地放过你吗?「今儿个是我贤侄上官虹的大喜之日。」
「上官虹?」
「他不是你儿子吗?」华山派掌门人问:「怎么会姓上官呢?」
「哈哈哈!」他真的有毛病,从十五天前就乱笑一通,笑到现在还意犹未尽。「他是上官濂溪和幻姬生的野种。」
吓!!
全体哗然!
由于他前面这段话太具震撼力,竟没人跟他计较用词不当。
人家合法夫妻生的小孩,怎能叫野种!?
宇琳羞愤地扯下红巾,惊疑不定地望向独孤虹,他也同样地悲愤莫名。
这……
看看她爹娘什么表示?
嘿!他们的儿子跟女儿被奸人设计,糊里糊涂结成了夫妻,他们还可以老神在在,神色自若地端坐在那儿纳凉?
「死老鬼!」昆仑派的掌门,早就看独孤星不顺眼了,今儿若不是冲着上官濂溪,他才懒得上来喝喜酒。「你别信口开河,自己有了私生子不敢承认,硬要塞给人家。」
「不信你们大可问上官濂溪和幻姬。」
不约而同地,所有的焦点全投在他二人身上。
上官濂溪朝幻姬点点头,示意她说些什。
「没错。」幻姬一开口,宇琳便觉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的确是我和濂溪的亲生儿子。」
「哈哈哈……」独孤星笑得太猛,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咳得胀红了脸。
「今天承蒙各位拨冗,前来参加小儿的婚礼,我夫妇俩感激不尽。」她慈祥地瞟向独孤虹,满眶均是热泪。
「别忘了还有你女儿,」独孤星乐得快撑不住了。「正确地说,今天应该是你儿子娶你女儿的大好日子,哈哈哈!这叫双喜临门,哈哈哈!」
独孤虹再也听不下去,他整颗心全纠在一起,痛苦得无以复加。
「你别得意得太早,」上官濂溪打破沈默,自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向独孤虹。
他们两人并肩一站,宇琳赫然发现,他们长得的确十分神似,若非一老一少,一个白发苍苍一个乌丝油亮,旁人定会以为他们是兄弟。
怎么会这样呢?她心爱的人居然是她的兄长。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弄我!?
上官濂溪睇视着他俩,莫测高深地一笑。
「他下是我儿子。」
真是疑云丛丛,幻姬才刚承认,他就紧接着否认,究竟怎么回事呢?
现场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你说谎,你骗人,你睁眼说瞎话,」独孤星放上官濂溪出来之前,已经逼他服下「断肠散」,这种毒药在七个时辰之后便会发作,非得要他的解药才能挽回一命,闪此他才敢在他面前又吼又叫。「二十年前,腊月十七,亥时三刻,也就是这臭小子出生的那个晚上,我抱着从别村抢来的小女娃,潜进你的贼窝,以『狸猫换太子』的手法,换走了你儿子。这些全都是千真万确,不信你问你老婆。」
上官濂溪就知道他受不了激,随便一激,他就和盘托出,描述得详详细细。
「原来杀死那名无辜的产婆的,也是你这大恶人!」上宫濂溪早就猜到了,但他还是装出很火大、震惊的样子,他要众人都知道独孤星的罪行。
「是又怎么样?不杀了她,我怎么有办法安排出今天这场精采绝伦的好戏?」他继续笑得前仆后仰。
「简直不是人!」
有人下耻他的行为,拿起桌上的吃食猛砸他。
「打死他!打死他!」
「喂!你们这是干嘛?」他没法笑了,被请来的几乎都是些武林高手,砸起东西又狠又准,他虽然功力深厚,无奈两腕已废,何况千杯万盘齐飞,他躲都躲不了,才一眨眼的时间,已被砸得满头包。
独孤虹垂立在一旁,凄楚地望着这个他喊了二十三年的父亲。
他无法出手救他,事实上他真恨不能亲手了结了他。
「孩子,不必难过。」上官濂溪趁乱,把他和宇琳拉到一旁。「琳儿不是你娘亲生的,她是你娘一名已过世好友的女儿,你尽管娶她为妻,没有问题。」
唉!好复杂,宇琳听得一头雾水。
「爹,您可不可以说清楚点?」
「回府里再说吧。」幻姬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你师伯自作自受,这边的烂摊子就留给他自己去收拾,咱们连夜下山去。」
「大哥的爹,是我们的师伯?」
「嗯,他是你爹的师兄。」
谈话之间,四人已悄悄走出大厅,迈向翠云廊。
而大厅中,仍是一片混乱。
「既然咱们跟他是亲戚,他为什么要偷偷把大哥抱走?」宇琳是标准的好奇宝宝,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因为……」
上官濂溪注意到独孤虹始终闷下吭声,是以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虹儿!」
「我……」独孤虹别过脸,这些变故来得太快,他一时之间,委实难以接受。「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把思绪厘清,才能谈其他问题。」
「应该的,」上官濂溪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的确令人无法置信,你师伯的行为太荒唐,太不理性了。」
「你不会怪我吧?」幻姬歉疚地瞟向他父子二人,「我把虹儿的失踪隐瞒了二十年,我……」
「我知道你是不得已的,」上官濂溪很能体谅她的苦衷。「换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他们的问题都解决了,那我呢?
宇琳发现她才是真正的「孤儿」时,马上充满危机意识。
「相公,」她轻轻扯动独孤虹的衣袖。「咱们的婚约还算数吧?」
独孤虹粲然一笑,只有这件事令他最开心。
「当然算数,你这辈子就认命的当我妻子吧!」
「不是认命,是乐意之至。」在她父母面前,她毫不害臊的,搂着他亲亲腻腻地相偕而行。
*****
数个月之后,于总督府内。
「相公,你看,完蛋了啦,我的腰跟小缶一样粗了啦。」宇琳拿着皮尺,一会儿量腰围,一会儿量臀围,接着就哇啦哇啦大叫。
「不要紧,」独孤虹温言安慰她:「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身材很快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拿起她手中的皮尺,小心翼翼地抱她坐在膝上,一脸幸福地贴在她的便便大月复上。「吓!?他踢我!」
「因为你说谎嘛。」宇琳指着他的鼻子,佯嗔薄怒地,「小骗子!娘说生一个孩子,腰围就会大五寸,你居然要我替你生半打?五六三十,天吶!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太婆了!我不要!我只要生一个就好了。」
「娘是跟你开玩笑的。」独孤虹扶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深怕一不留意动了胎气。「只要你生完孩子以后,每日五更即起,洒扫庭园,洗涤衣物,料理三餐,相信不出三个月,你就会恢复苗条的身影。」
「你是存心虐待我,说!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嫌弃我了?不要以为你解了爹的断肠散毒,就自认可以『功高震妻』,告诉你,在这个家,我的地位还是坚若盘石的。」
独孤虹是个相当耐人寻味的人,他的身上永远藏着好多东西,比如解药啦、金子啦、暗器啦……现在他连蜜饯都有。
宇琳没事总爱赖在他怀里东翻西找,简直把他当成百宝箱一样。
原先她还挺高兴的,但自从他帮上官濂溪解了奇毒之后,声望立刻提高二十几倍。府里上至她爹,下至蝶儿,全当他是活菩萨般地殷勤伺候着,害她顿时渺小得只能靠吃醋打发时间。
「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是一样无人可以取代。来,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她忽高忽下,忽喜忽怒,搞得独孤虹整日提心吊胆。
「那你是答应我只生一个喽?」她仍不肯放弃,毕竟三妻四妾对他们男人是太寻常了,她绝对不可以变成黄脸婆,让他有图谋不轨的借口。
「好,我答应你,这次咱们只生一个。」他好像变得有些坏坏的。
「不是,」她霍然站了起来,「啊!」她痛苦地大叫。
「怎么啦?」
「我--我好像要生了。」她身子一软,无力地瘫在独孤虹身上。
「那你还不快躺下,快躺下呀!」独孤虹急坏了,慌忙冲到门口,提着嗓门,唤道:「爹!娘!你们快来呀!」
「还……还有产婆。你别走,万一师伯趁着四下无人,又来偷小婴儿。」
「不会的,他被群侠囚禁在左冷峰的崖洞内,再也无法出来为非作歹了。」
「但我还是怕。」她可不想步她娘的后尘,当二十几年哑巴,多难受!
「有我陪你,怕什么?」他痴然的眼光凝向她娇美的容颜,流连至她膨胀如鼓的肚月复,「你想他会像你还是像我?」
宇琳嫣然一笑,随后又嘶喊得惊天动地……。
是年隆冬,她产下了一名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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